第14章 旋风打击
这是一个阴沉的早晨,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在洛林这片战斗不息、生命不止的土地上,双方连日激战,惨烈厮杀,使得这种天气给人一种格外阴郁、压抑的感觉。
树林边缘,史蒂芬-周跟着游击队员们隐蔽待机,长时间观察诺曼人在河坝周边的部署和举动。作为一名资深的飞行员,他有着非常强的辨识能力。以他的估测,河坝附近的诺曼军队应该在一个连左右,有中口径防空炮、小口径机关炮以及一些可以用来进行防空作战的机枪。对于编队作战的攻击机部队来说,这样的防空力量微不足道,只要展开俯冲轰炸或是快速的水平轰炸,能够很轻松的将这些蝼蚁碾灭。
对联邦空军来说,这股敌人毫不起眼,对于游击队来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聚拢起来的两股游击队力量,加起来也才200多人,跟眼前固守河坝的敌军数量相当。且不说敌人处于防守态势,拥有火炮机关炮和机枪,就兵员的战斗素质来说,游击队也无法跟敌人的正规军相提并论。他们紧赶慢赶,赶在天亮前抵达这里,这让史蒂芬-周有些疑惑,为什么不早一点,或是索性晚一些,那样可以借助夜幕掩护迅速展开行动,而不是无所事事的干等着。
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位传奇的游击作战指挥官在观察过敌情之后,并没有部署进攻的打算,而是坐在灌木丛里,从背包里取出一本软皮本子写写画画。过了许久,他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慢慢挪了过去。
这位指挥官像是在写传记?
见这位攻击机飞行员将脑袋凑了过来,魏斯并没有避开他的意思,而是坦然道:“这是我的战争笔记。等到战争结束后,我要出一本专业的军事书籍,常人也能够看懂的那种,名字就叫做《现代游击战》。这些,都是我的经历以及战时的感想。其实早在上一场战争结束后,我就有这个打算,但被很多事情给耽搁了。”
史蒂芬-周不是那种文绉绉的人,对于写书立传没有任何的想法。在他看来,那些可歌可泣的事迹固然需要一个传承和颂扬的载体,书籍无疑是最适合的,但它们的本质是记录,可以润色,但不会带来质变。因此,他跳开这个话题,直接问道:
“我们要在这里呆上一天,等到夜里再发动进攻吗?”
“那是最坏的打算。”魏斯回答。
“最好的打算呢?”史蒂芬-周循着他的回答进一步问到。
“最好的打算是等着我们的空军将他们击溃,我们过去接收阵地,看管俘虏,接应空降部队。”魏斯挑起嘴角。
史蒂芬-周面露疑惑,他记得这位传奇的游击队指挥官跟自己说过,尽管河坝的水电站被诺曼人所用,因为担心炸毁河坝引发洪水,威胁到下游村镇的安全,联邦空军一直没有对河坝采取轰炸行动,游击队考虑过用精准爆破的方式摧毁发电设施,但权衡再三,始终没有摆上议事日程。
魏斯看出了这名飞行员的疑惑,边写边说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们的野战机场已经部署到了洛林周边,可以运用攻击机而不是轰炸机来对付敌人。攻击机在轰炸精度方面的优势,您应该非常清楚的。”
作为一个技术和经验兼备的老手,史蒂芬-周当然知道战术轰炸能够控制在什么样的精准度。只不过一路辗转来到这里,目睹这支游击队的惊艳发挥,让他以为此行能够凭游击队的力量消灭河坝周围的诺曼驻军,赢下一场漂亮的胜利。他满脑袋的战术推测,没想到游击队居然将联邦空军的轰炸摆在了最优的战术选择上。
带着一种洞悉真相的坦然,魏斯继续说道:“游击队最大的特点就是在敌方占领区的灵活性和隐蔽性,最大的软肋是战斗力和装备度。要想取得胜利,必须扬长避短——这是常识,也是理性。虽然在战争期间,出于战略方面的考虑,我们经常放弃这种理性,以一种更为壮烈的方式去完成一些难以达成的任务……”
两人正说着,河坝那边突然传来了低沉的呜咽声——那是诺曼人的机械式防空警报器。这防空警报响了不多会儿,远山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队飞机,它们几乎是以树梢高度飞行。河坝周围的防空阵地上,有些诺曼士兵还在奔跑,有些已经进入战位,正匆匆忙忙地摇动防空炮的转盘,而那些联邦空军的作战飞机如同闪电一般袭来。它们掠过河坝,有的第一个照面便投下了炸弹,有的飞过河坝迅速盘旋、调头,以连贯流畅的姿态展开攻击。
那些第一个照面就投弹的,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攻击的精准度要稍逊一点。先观察再投弹的,虽然在回马枪的过程中遭到敌人的火力拦截,但投弹更加的精准,更具破坏力。
从炸弹爆炸的场面来看,这些联邦军战机挂载的是轻型航空炸弹,其威力较迫击炮弹略大,即便不慎落在了河坝上,也不至于对河坝的构造产生致命打击。
在这河坝周围,诺曼人构筑了一些半封闭和封闭式的掩体,虽然使用了混凝土,但还远达不到堡垒级的防御强度,仅仅强于野战工事标准,轻型航空炸弹足以将其摧毁。
来回两波的投弹之后,一些联邦空军的战机还调整姿态进行了第三轮攻击——或将所余炸弹悉数抛下,或以机枪进行扫射。如此来来回回的穿梭攻击,将河坝周围的诺曼人杀了个人仰马翻。
作为联邦空军的一员,史蒂芬-周对这场空袭的效果感到满意,他转过头,看到身旁的游击队指挥官默默地注视着前方,脸上看不出有兴奋或是其他表情。轰炸结束,河坝周围到处是弥散的硝烟,他迅速唤来携带无线电设备的游击队员,让他给指挥部拍发电报。
史蒂芬-周听了一耳朵,这份电报是请求空军再进行一次空袭,并且确认说,前一轮空袭达到了突然性的效果,河坝周围的诺曼守军伤亡率接近四成,军心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动摇,只要再来一轮轰炸,基本上可以让他们溃不成军,而且,经过前面的轰炸,他们的防空能力已经削弱了差不多一半。
等到无线电员拍发电报去,史蒂芬-周凑上前:“您对战况进行了量化式的估测,这种量化通常准确吗?我并没有别的意思,而是想知道如何将这种估测转化为准确的数据。”
“空军的侦察机飞行员又是如何确认地面战斗的情况呢?”魏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
史蒂芬-周沉吟道:“呃,我曾担任过差不多半年的侦察机飞行员。不得不说,侦察是很需要技巧的。很多时候我们都无法进行量化的描述,而是进行概括性的表述,这是一直让我们感到很困扰的事情。如果能够像您刚刚这样进行量化的表述,相信可以为指挥官的决策提供更加准确和有力的参考。”
魏斯点了点头:“事实上,从以往的经验来看,我们的判断跟实际情况非常接近。至于你说的技巧,我觉得更多时候依靠的是经验和逻辑。是的,逻辑很重要。就说刚刚的轰炸,很多诺曼士兵在轰炸进行时还在掩体外面,而且轰炸摧毁了敌人的不少掩体。综合这两种情况,以我们对这一处敌军阵地的了解,一轮轰炸能够杀伤了敌人30%-40%的力量。这股诺曼军队,长期没有受到猛烈攻击,游击队对他们的骚扰也很少,所以安稳惯了,突然遭到这样的攻击,士气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打击。再者,情报表明,原先住在这里的经验丰富的老兵被调往前线,顶替了不少新兵上来。”
史蒂芬-周不得不承认,这些观察和分析是有理有据的。至于准确度,他没有太大的把握,但如果次数多了,结合以往的经验进行完善,想来是有一些靠谱的“战场参数”,就像是工业生产和经济运行中的一些奇妙的数学规律。在战争爆发前的和平时光,在大学的教室里,他曾听睿智的教授们说起过。如果战争早一天结束,他希望能够再回到教室,再从那些知识渊博、才华出众的教授们身上汲取更多的知识。
过了大约40分钟,河坝周边的敌军阵地上又一次响起了防空警报声。这次,防空警报比联邦军战机来袭提前了两三分钟,这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进行准备。不过,正如魏斯所判断的那样,他们的组织度已经在前一轮轰炸中受到了很大的削弱,所以这次组织起来的抵抗比之前仓促应战时好不了多少。
这一回,联邦空军派出了16架攻击机,较第一波多了4架,而满编的攻击机中队通常是18-21架。它们依旧采取了低空飞行的策略,以紧凑的飞行编队掠过山林,当它们行将飞抵河坝上空时,各种炮弹子弹从诺曼人的地面阵地升腾而去,但薄弱的火力难以形成完成的火力网,只见联邦军的战鹰们轻巧地调整队形,分左右两路绕开了诺曼人的正面阻截。一路,往河坝上游绕行,而后沿着河流方向展开攻击,另一路往河坝下游飞去,在空中绕了半个大圈,自西向东对河坝周围的诺曼军队阵地实施轰炸。
两路夹攻的联邦军战机,一前一后,踩着点飞临河坝上空。在绕路过程中,飞行员们已经对攻击目标有了直观的了解,无需进一步的侦察和决断,径直展开了一波流式的攻击。因为不需要考虑航程问题,每一架攻击机都携带了6枚轻型航空炸弹,近百枚航空炸弹密集而又有序地落到了诺曼人的阵地,构成了战术层面的“地毯轰炸”。
烈焰横扫之处,诺曼人的枪炮瞬间哑火。
眼看着空袭即将以圆满的结果收尾,一架联邦军攻击机突然被地面炮火击中,引擎拉出乌黑的浓烟。由于是在进行低空轰炸,攻击机飞行员根本来不及跳伞,只能竭力维持着机身的平衡,带着呜咽的声响滑向了河坝下游的水面,并最终在离河坝大约五里的位置迫降。此时的联邦空军,已经大量使用轻质的铝合金为飞机主材,比起钢铁来说密度要小得多,但还不足以完全漂浮在水面上。
飞机迫降后,空袭也很快结束了,其余联邦军的作战飞机在附近徘徊了一阵。虽然不舍,但也只能无奈地先行返航。
一开始,史蒂芬-周看到诺曼人的一门机关炮转向了河坝下游,打出了一梭炮弹,在水面激起连串的水柱。眼看那些水柱朝着攻击机迫降位置延伸,顿时心惊肉跳。所幸的是,一名诺曼军官喊停了士兵们的射击,估计是打算在这种没有悬念的情况下,将那名联邦军飞行员生擒,而不是将其当场击毙。
紧接着两名诺曼士兵从河坝边划了一艘小船,往飞机迫降的位置划去。
视线中,那架灰色的飞机缓缓沉入水下。幸存的飞行员抱着座椅后面的浮板在水面飘着,他看起来不熟水性,努力挣扎了一阵,也仅仅移动了一小段距离。
史蒂芬-周为战友的安危捏了把汗,恍然发现周围的游击队员们已经在他们的传奇指挥官带领下行动起来。他们离开树林,借着地形的掩护向河坝推进,而游击队的行动很快引起了阵地上的诺曼人注意,他们的炮火随之转向了这边。史蒂芬-周不得不钻到一条浅浅的沟壑之中躲避攻击,他听到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了宛若战鼓的咚咚声,那是迫击炮发射的响动。
游击队打出的迫击炮弹,却不是常规的爆破弹,它们落在河坝周边,产生大团的灰烟,使得诺曼人无法准确的射击。趁此机会,游击队员们迅速向着河坝挺近。敌人遭到了接连两轮空袭的轰炸,兵力和装备损失严重,士气更是遭受打击,很难够组织起顽强的抵抗。
史蒂芬周抬起头,看着游击队员们对诺曼人的阵地展开进攻。他们比想象中的更加的机灵,他们巧妙地利用地形向前推进,交替掩护的默契度不亚于那些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野战部队,而且为数不多的迫击炮和机枪提供了非常有利的火力压制。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游击队员们冲进敌人阵地,跟敌人杀成一团。
河坝下游水面上,两名划着船的诺曼士兵已经靠近了落水的联邦军飞行员,后者虽然处境艰难,但依然在敌人的枪口下尝试着进行抵抗。见河坝阵地遭到攻击,形势看起来非常不妙,那两名诺曼士兵犹豫了一下,捞起落水飞行员后,居然朝着下游划去。
第15章 以彼之道
“别担心,他们逃不掉。这里去华伦斯,划船得走130多里,天黑才能抵达。中途经过7个村庄、5个河港,但现在已经没有诺曼军队驻扎了……卡伦,你去通知我们的人,那艘小船上有我们的飞行员,让他们把它拦截下来,务必保护好我们的飞行员。”见斯蒂芬-周满脸忧愁,魏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接受指令的游击队员是个瘦瘦高高的年轻人,他单枪匹马沿河流往下游方向奔行。没有马匹,也没有机动车辆,但这不是问题。单靠划船的速度,正常情况下不及徒步,除非有人打开水闸,为他们助力一把,但这种情况现在是不可能的。
经过一刻多钟的交战,游击队已经完全占领了水坝,残存的诺曼士兵放弃了抵抗。
“给指挥部发报,我们控制了河坝,让他们尽快做出安排。”魏斯向通讯兵吩咐。
“我们的部队会在这里空降吗?”史蒂芬-周询问。
“我不知道。”魏斯坦然回答,“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很快就会派人把你们接走。”
“我倒是希望跟你们一起并肩作战,进一步见识你们的惊人之举。”史蒂芬周回应。
“等你返回部队之后,肯定还会参加对洛林的空中行动,没准要不了几个小时又会从这片区域飞过。到时候,如果可以的话,跟我们打个招呼,摆摆机翼,我们能看到这个信号。”魏斯笑道。
就在电报发出去没多久,一架非战斗型水上飞机从东北方飞来,降落在了河坝上游的水面。它很快靠近河坝,双方相互确认之后,游击队员们便通知包括史蒂芬-周在内的飞行员们登机离开。
在这架水上飞机停靠期间,天空中始终盘桓着四架战斗机,看来是为他们护航的。飞
怀着一种颇为复杂的心情,史蒂芬-周和他的同伴们踏上了返程的旅途。在返回己方基地途中,空中所遇见的皆是联邦军的作战飞机,而地面上诺曼人的各处军事设施都遭到或正在遭到联邦军的空袭。在这样的巨大压力下,诺曼军队想要赢得战役胜利已经是无法完成的任务了。
回到己方的航空基地,史蒂芬-周看到机场到处都是轰炸机和运输机,远处还有一艘艘钢铁舰艇。一队队陆军官兵在基地里行进,他们背着看起来有些笨重的作战背囊,戴着钢盔,背着武器,看样子是等待搭乘飞机或者舰艇前往战场。从这格外忙碌的景象来看,联邦军队正在推进一场大规模的空降行动,这想必能够大幅度的加快战役进程,将踏足联邦的诺曼军队彻底逐走。
史蒂芬-周和他的同伴们遗憾的没能看到,一艘联邦军快速运输舰在一队战斗机的掩护下抵达了刚从诺曼人手里夺回的河坝,它径直降落在了上游的河滩位置,数以百计的陆战部队士兵携带作战装备接管了这一地区。诺曼人在此地经营许久,虽然很多防御设施都被空袭砸了个稀烂,但稍加改造就能够重新用于防御和警戒。
河坝之战,是洛林战役转折阶段的一个小小缩影。在洛林的其他地区,在游击队和抵抗组织的策应下,联邦军队通过运输机和运输舰艇将六个突击师十多万部队投送到了洛林的各处战场,他们并不直接突袭城镇,而是在诺曼人部署较为薄弱的位置切入进去,将诺曼人在各处城镇和战略要地的联系切断,使得诺曼军队变成一个个孤立的、分散的存在。而后,联邦军队使出各种作战手段,或强攻,或围困,或威吓,或劝诱,使得诺曼人集结在东部和东北部的作战部队陷入到了首尾难以兼顾的尴尬境地。
在洛林,诺曼人的纸面实力依然很强,甚至能够在相当一部分战场发动反击,但失去了制空权之后,这种攻势往往只能在夜间和天气恶劣的情况下展开。一旦天气明朗,他们的地面行动便遭到联邦军队强势反制。打到这个份上,就算诺曼人如有神助,也再难以力挽狂澜了。于是,战役打响仅仅两周时间,诺曼人便转换了风格,迅速将他们在洛林的主力部队撤出了战斗。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联邦军的快速战斗舰艇和远程战斗机不遗余力地飞往莫纳莫林山脉,阻截和袭击诺曼人的飞行舰艇——他们此时正不分昼夜地将作战部队从洛林撤回后方。
诺曼人在洛林的军事力量迅速减弱,联邦军队开始以摧枯拉朽之势收复大片领土,一座座城镇重新升起了联邦旗帜,一处处据点在联邦军队的强大威慑下放弃抵抗。胜利的凯歌飘荡在洛林上空,游击队和抵抗组织得以在光天化日之下活动,民众群情激奋,将诺曼人遗留的设施悉数拔除。
这种快意而又紧张的日子很快结束,孤守在华伦斯和斯利恩的诺曼军队成为最后撤离的占领者。洛林战役进入尾声,进驻洛林的联邦军队开始筹划和准备对莫纳莫林山脉以西的作战行动,那些尚有用处的航空设施被迅速地利用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过渡和衔接,洛林游击队和抵抗组织卸去了战时的重任,勇敢的战士们又回归地方治安部队和预备部队的身份,而魏斯作为这片土地上最具传奇色彩的抵抗者,也自然而然地回到了洛林的行政长官的角色。跟上一场战争结束后的情形相同,摆在他们面前的任务是重建和恢复,而在这两方面,他有过一次相当完整的经验。在最为艰难的战争岁月中,他期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心中早有了计划,因而轻车熟路地展开工作。这种高效的做法令民众感到放心,也让外界诸多称赞。
就在魏斯以为自己的战争岁月就此结束着,军方派来了一位“老熟人”——他在巴斯顿军校的校长梵洛。现如今,白发苍苍的他是联邦最高军事委员会第三副秘书长的,他的到来,并非是为洛林的战后重建助力,而是受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委派,组织研究游击与反游击作战——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戏剧性的变化,是因为联邦军队在攻入诺曼本土之后,迅速占领了诺曼帝国东部地区,但诺曼人并不打算放弃抵抗。在联邦军占领区,诺曼军民也组织起了游击作战,而且他们的效率和技巧让联邦军队大为惊讶。
在跟梵洛的面对面交谈中,魏斯得到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多年来的传统,让军方非常抗拒“军政同体”,除非他愿意放弃政界身份重新加入军队,否则,军方不可能委任他正式的职务。
梵洛解释说,退伍从政并非是对军队的背叛,军队将领们抵触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担心政界的思维和行事方式会让军队形成他们憎恶的风气。在他看来,洛林州长官的身份既是洛林民众的信任,亦是外界对他能力和声望的认可,得来不易,最好不要轻易放弃。
联邦军队担心被政界的风气“污染”,可他们的机制体制并不像自我标榜的那样“清明”,魏斯自然不会为他们的条件所动,因而特意感谢了梵洛的理解,亦表示自己将以力所能及的方式协助他研究分析诺曼人的游击战术,探寻破解之道。
在了解诺曼式游击战的具体情况之前,魏斯向梵洛询问,联邦军队在击败诺曼人之后作何打算——是长期占领还是战后撤离。
“我无法给你准确的确定的答案,因为很多事情并没有最终敲定下来。从我的视角来看,联邦军队有可能会在诺曼帝国维持军事占领,但不是全面占领,而是象征性的。联邦的自由精神决定了我们不会像诺曼人一样谋夺他国领土,只是前前后后三场战争让我们吃尽了苦头,我们不希望诺曼人时隔10年、20年或者是30年再次卷土重来。我们要确保他们接受和平协定,并长时间地贯彻下去,所以我们觉得有必要维持一支占领军来监督他们。按照初步设想,这些占领军会选择若干个驻扎地区,未必会在他们的首都,但一定会在他们的工业地区,直接观察和监督他们的工业生产,防备他们重整军备。”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个人的建议是采取相对温和的占领姿态,即:在正面战场上尽快击败诺曼军队,而在占领区维持宽松的策略,以免与诺曼民众的关系激化。以我们对诺曼帝国的了解,很多民众只关心自己的生活,对国家战略、战争胜负并没有明确的态度。如果占领军对他们维持正常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他们应该不会有强烈的反抗情绪。当然了,这只是我相对片面的理解,也许不同地区的诺曼人会有不同的性格和情绪。毕竟在上一场战争中,我们只是前往了诺曼帝国西部的一个地区。和平年代我们,去过他们的首都,也在北部和东部地区访问过。别的不说,我觉得诺曼人特别是普通的民众,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样暴虐成性。”
梵洛想了一会儿:“你说的没错,但是现在,面对占领军,他们有种特殊的情绪,那也许跟他们近代以前的经历有关——他们认为自己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他们可以放弃对外扩张,也可以放弃征战杀伐,但他们不愿意忍受被敌人占领。所以在诺曼军队撤退之后,民众的抗拒情绪非常强烈,甚至有使用简陋武器向我们发动袭击的情况存在,而且不是个例。对于这些袭击者,我们提高警惕就能够防备,真正让人头痛的是那些有一定组织度,并且得到了诺曼军队支持的游击队。他们行动灵活,神出鬼没。在一些地区,我们尝试着改变策略,让军队收缩到军事据点,以便于控制整个地区,但这样一来,诺曼军队就有了更多的战术活动空间。他们可以策应正面战场,向后方投送少量精锐的空降部队。”
魏斯将梵洛传递来的信息归纳整理分析,得出一个结论:“如此看来,诺曼人是吸取了我们展开游击作战的经验做法,用差不多的策略来对付差不多的对手,说起来,还真是令人蛮头疼的。”
第16章 攻心为上
再次站在了诺曼帝国的土地上,魏斯心中无限感慨。曾几何时,他憧憬着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到这里,带着藐视的心态俯瞰这些推崇武力的战争狂,这种想法一度随着战火的平息而熄灭。和平年代,他作为官方访问者短暂游历诺曼帝国,对它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如果不是这场意想不到的战争,以国际关系的发展进程,以普通联邦居民身份前来领略这里的人文风情也不是太遥远的事情。现如今,联邦人以占领军的姿态开进了诺曼帝国,不得不让人嗟叹世事无常。
作为洛林的行政长官,和平年代,公费出访诺曼帝国既合情也合理,但在战争时期,洛林光复不久,魏斯似乎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事实上,他当下的身份是军方特邀顾问,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梵洛军事参谋团的编外人员,应邀前来进行实地调查,为联邦军队下一步部署提出建议。这一阶段,联邦后方的形势已经稳定下来,虽然洛林刚刚摆脱战火的侵袭,但既有的行政架构重新投入运转,且得到驻军部队的支持,行政长官离开一些时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这是魏斯得以放心迈入诺曼帝国境内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曾经造访过的诺曼帝国东部地区,视线所及之处,许多城镇已经变成了废墟,田野也到处是战争遗留的痕迹。诺曼军队最为风光的那段时期,联邦军队不顾一切地对诺曼人的东部工业区展开战略轰炸。尽管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这种战略无疑是正确的,它持续削弱了诺曼人的战争潜力,让他们始终无法像上一场战争那样快速暴兵。虽然这其中还有诺曼帝国高层决策的一些原因,但毫无疑问,没有持续战略轰炸,也就没有如今的战略转折。
说起来,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洛林军民的坚守,为联邦空军的战略轰炸提供了坚实的桥头堡,而在洛林沦陷的大半年时间里,联邦空军的重型轰炸机不得不从更加遥远的后方起飞,跨越更加漫长的征程对诺曼人的本土展开轰炸。若不是超重型轰炸机的成功研发和大批量生产,这种劳师远征的行动恐怕很难维持下去。
诺曼帝国的行政区域,分为行省和皇室直属领地。前者是诺曼帝国的主要行政构成,后者分布在诺曼帝国的各个地区,是历史形成的特殊存在。在广茂而富饶的东部地区,主要有五个行省和四个皇室直属领地,重工业集中在索夫、拉特两大行省以及喀赛皇室直属领地。梵洛率领的军事参谋团抵达诺曼帝国之后,选择在喀赛地区一座名为波利的小城落脚。这是一座普通而又平静的小地方,它所临近的喀赛城曾是诺曼帝国东部最繁荣的工业城市。当然了,大概在一年之前,这座城市就在联邦军队持续半个月的重点轰炸中夷为平地。
站在波利的山丘上向北遥望,能够遥遥看到那做已经丧失了生机的工业城市。尽管99%的工厂都已经不再发挥作用,但那些残墙断壁以及蛛网密布的地下管道成了诺曼人跟占领者打游击的天然战场,这一切仿佛是上一场战争的奥城战役的翻版。鉴于联邦军队的终极目标不是统治诺曼帝国,而是瓦解它的战争潜力和侵略意识,联邦军队没有跟诺曼人深入纠缠,他们避开了喀赛这样的城市,只在附近较为正常的城镇驻扎部队,这便形成了怪异的景象:诺曼人的抵抗力量在废墟遍布的大城市活动,而联邦军队占据着那些小城镇。正常情况下,双方貌似相安无事,但每当联邦军在前线展开攻势,或是诺曼军队有所动作时,这些诺曼游击队就会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钻出来四处活动,让联邦军苦不堪言——这也就是梵洛和魏斯来到这里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其实早在上一场战争结束之后,梵洛就已经光荣退休。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对军事的发展漠不关心或是完全脱节,事实上,他被多所高等军事院校聘为客座教授、特级顾问,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到这些学校授课,还为几本军事刊物作专栏点评,闲暇时,将军事生涯中的一些经验和感悟编整刊发,退休生活很是充实。
这位思维活跃的老人家,在战争爆发后不久便被重新招回到了军队,但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奔赴前线,一开始是在国防动员委员会任职,由于工作成果显赫,担任了秘书长职务,并进入了最高军事委员会。对诺曼帝国的战略轰炸便是他和其他有识之士鼎力支持的决策,这也给他带来了崇高的声望。
正所谓上兵伐谋,来到诺曼帝国之后,经过一个多星期的观察和研究,魏斯向梵洛提出了自己的明确建议,那就是打心理战。因为从战术层面分析,诺曼人所采用的游击战法因地制宜,契合实际,联邦军若想要硬碰硬的解决问题,就必须增派部队,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来进行反复的扫荡,并建立一系列的据点,这有悖于他们的初衷。跳出固有的思维模式,从心理的角度来分析问题,不难发现诺曼人的游击队是受到军队支持和直接或间接指挥的。民众之所以积极的参与进来,是因为他们对入侵者的自然仇视。如果能够化解他们的这种情绪,相信很多人都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定位:为什么要投入这场看不见希望的战争?
这段时间,魏斯每天只睡几个钟头,将挤出来的时间用来研读缴获的书籍、报刊,并与一些抗拒情绪不那么强烈的诺曼人进行交谈,进一步了解诺曼帝国的社会结构和民众心态。相较于联邦的自由体制,诺曼帝国的**使得他们阶级分化严重,民众的生活水平只能保障基本的温饱,无论他们付出多少努力,都难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从军才能看到一线希望。至于从政,那几乎是贵族和富有阶层的专利。
有阶级就会有矛盾,有矛盾就可以加以利用。魏斯尝试性的将这些道理灌输给小城波利的年轻人群体,这种传道式的宣传一开始并没有取得理想的效果,诺曼人根深蒂固的思维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在交流过程中,他不断改进宣传的方式,用更加深入浅出的道理来点醒诺曼人——他们可以热爱自己的国家,但没必要为高高在上的皇朝献出他们宝贵的生命。
慢慢的,一些年轻人开始接受这种思想,他们将这种领悟自发地传递给身边的人。在小城波利,辩论甚至争吵开始出现。中年人老年人显然对这些新的思潮非常抗拒,直到最后,依然有很多人拒绝接受,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魏斯将整理出来的宣传单编成简式和详式两种,简式只有一页,适合低文化人群,而详式如同一篇完整的论文,足有6页,阐述了历史和社会的发展规律,总结了公平、民主、人权在现代社会的表现形式,将无能的诺曼世袭贵族与勤奋的诺曼普通平民进行对比,抨击了**政权对人性的欺凌与压榨。两种宣传资料经过梵洛的审阅和完善,最终形成了定稿,开始在诺曼帝国的东部地区进行投放。
最初一段时间,诺曼人的游击队依然像往常一样活跃。部署在诺曼帝国东部的联邦军队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但难免蒙受持续不断的伤亡。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有诺曼人的游击队放弃抵抗,有的自行返回家乡,有的向联邦军队缴械,并得到宣传单上允诺的优待。当然,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种现象所占的比例并不高,大部分加入到诺曼游击队的战斗人员还是在跟联邦军对抗,只不过他们的斗志开始削弱,信心受到了动摇。
既然是宣传战、攻心战,又怎能少了生动的现实事例?联邦军使用的后续传单,对放弃抵抗、回归家园的诺曼士兵和游击队武装人员进行了艺术性的描述——他们摆脱了随时可能被枪炮击杀的危险,回到了家人身边,用双手辛勤劳作,用头脑争取权利。在联邦军队的支持下,诺曼帝国东部地区的一些城镇通过民主选举,修订了律法和政务规则,选出了代表民众声音的行政机构,这在联邦司空见惯,在诺曼帝国却是新鲜事。一些有学识、有眼界、有担当的平民,平日里干着不起眼的工作,通过选举成为民众信任的地方执政者,一些出身贫寒、从军多年却晋升缓慢的回乡军人出任治安部门的长官,新规则、新面孔带来了新鲜空气,这些都被总结到了宣传事例中。
凭着长期从事政务工作的经验和技巧,魏斯很好地弥补了梵洛麾下一众参谋们的“短板”,让他们充分认识到在反游击作战的另类模式。短短一个多月,前线的联邦军队还在努力碾压诺曼人的中部防线,成群结队的轰炸机不断将黑压压的炸弹投向诺曼人的城镇和防线,用炽烈的火焰风暴摧毁一切事物,而在诺曼帝国的东部地区,形势已经悄然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第17章 成王败寇
这场战争的落幕,比魏斯想象的来得更早。在他从诺曼帝国返回洛林之后仅仅三个多月,诺曼人要求停战的消息便从前线传来。前一阶段,联邦军队在诺曼战线高歌猛进,大有摧枯拉朽之势,但当他们推进到了诺曼帝国中部和北部地区,所受到阻力骤增。诺曼人的工业所设施虽然被炸毁了许多,但首都圈以及西部的生产能力还保存着一定的完整度,诺曼军队也还没有在任何一场战争中遭受灾难性的打击,他们元气犹存,精神支柱也未彻底崩裂,再加上诺曼军民的“游击战”,联邦军凭武力结束战争的期许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在这样的背景下,诺曼人主动要求停战,人们自然而然地觉得这很可能又是诺曼人的阴谋。然而没过多久,双方真的在诺曼帝国境内的小城波利坐下来谈判了,而且,代表诺曼帝国前来跟联邦商议停战事宜的,是战争爆发前退出诺曼军队现役序列的“独眼路易”——此人是皇帝霍亨施陶芬四世的亲弟弟,曾担任帝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是在帝国上层和军队颇具威望的人物。
谈判期间,各种消息纷纷传回联邦境内。作为西线的重要后援基地所在,传到洛林来的消息通常是较为及时和准确的。通过军方人士,魏斯得知诺曼人之所以放弃他们筹备许久的反击战略计划,提前向联邦求和,是因为帝国高层又一次发生了剧变。但是,包括魏斯在内的大多数人都猜错了方向——掌握军权的巴拉斯王子并没有借着战争的机会一跃而成为了帝国的主宰者,反而是一直以体弱多病形象示人的阿尔伯特王子在摄政的位置上向他的亲密同盟“开战”。一夜之间,诺曼军队的总参谋部被端了个底朝天,以巴拉斯为首的众多军队高级将领遭到秘密囚禁,罪名是违背帝国和人民的意愿发动战争!
作为诺曼帝国的全权谈判代表,“独眼路易”面对联邦方面的深深质疑,拿出了令人信服的诚意,甚至接受了联邦方面提出的引渡战犯、通过国际联合法庭对其进行审判的苛刻要求。当然了,有人出来背了开战的锅,留给阿尔伯特皇储的自然是一顶内心热爱和平、在军方威逼之下无奈同意战争方案的帽子。通过“独眼路易”传递出来的信息,是老皇帝霍芬施陶芬四世无法履行职责的岁月里,这位年轻的皇储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跟好战的军方周旋——这般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联邦方面本来就不打算对诺曼帝国的领土实施永久占领,这次诺曼人同意改变延续了数百年的军事制度,比起任何一种形式的占领和战争惩罚都要来的更加彻底,怎会感到不满意?
于是,双方在商定一系列的停战条款之后,迅速在小城波利签订了停战协定。短短一天之后,数以百万计的诺曼军队在纵贯千里的战线上停止了与联邦军队的敌对行动。
因为有过深刻的教训,联邦军队这一次设定了严格的停战条件,并在停战生效后严格的执行。诺曼军队如约撤退到指定的待命区域,联邦军队的大股作战部队停止前进,只派出若干的监督组和监督员进驻诺曼军队的指挥机构,对他们的每一支部队乃至于大中型作战舰艇进行密切监控。
接下来,便是令外界无比关注的战争罪犯移交。诺曼人将以巴拉斯为首的200多名高级将领和参谋人员押送到了小城波利,联邦军队在此接收了这些特殊的战争罪犯嫌疑人,然后把他们押到了位于诺曼帝国、威赛克斯王国以及联邦之间的弗里斯,在这个名义上的中立地带,选择古老的米拉要塞作为战犯关押地,并联合组建战争法庭,对这些诺曼军人的战争罪行进行调查和审判——这注定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在此过程中,诺曼军队按照停战协定,将庞大的军队分批次解散,武器运往制定地点封存。
在诺曼军队大幅度削减规模之时,进入诺曼帝国的联邦军队也逐步撤回到联邦本土,并予以复员。随着战争的落幕,重建并振兴在战争中被摧毁的社会经济秩序,重新成为了魏斯和洛林人的重任。遥想当年,初创业时,洛林还是有些家底的,而这一场战争,双方数十万军队在洛林展开了多轮厮杀,再加上战争后期联邦空军的猛烈轰炸,战争结束后的洛林几乎一穷二白。好在跟上一场战争结束后完全靠自身力量组织重建不同,这一次,联邦向诺曼帝国索要了战争赔偿。尽管双方协定的最终赔偿金额比联邦方面提出的数字要少了许多,但那毕竟是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洛林政府的财政税收近乎从零开始,所以,第一批战争赔款一到位,魏斯领导的行政机构便制定了精细的使用计划:首先是重建医疗、教育机构,恢复能源和交通设施,让重回家园的民众得到最基本的生活保障;其次是恢复工业生产,包括矿产开采、金属冶炼、机械制造。
上一次洛林工业腾飞,得益于以魏斯为首的洛林工业者联盟动用各种经济手段为工业建设助力加码,金融杠杆发挥了神奇的作用,这一次,他没有将老办法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而是依托地方行政长官的号召力以及民众战后重建家园的热情,走了一条计划经济的路线。这看起来是一种倒退,但在启动资金有限而劳动力、技术人员并不缺乏的情况下,这种计划经济的方式在特定的时间发挥了更加显赫的作用,而且带来了更加可观的社会效益。按照计划,只需要短短一年时间,因战争而中断的交通设施80%以上都可以得到恢复,而整个洛林的工业体系得以在既有的经验基础上进行重新布局。
在整个联邦都处在战后重建期的特殊时代背景下,洛林人将最快的速度恢复交通,优先建立劳动密集型的矿山和技术含量相对较低的基础冶炼企业,并且利用重建的机会引进更加高效的机械设备,将各种金属产品源源不断地销往其他地区。在洛林州政府和洛林工业者联盟的积极组织带领下,洛林人用各地重建所急需的金属和化工材料换回了现成的机械设备,将它们集中到水运便利的中东部地区,并在梅森以北建立了全新的洛林工业区。
经过全面细致的考量,洛林人再次选择了他们钟情的内燃机动力作为规模化工业的核心技术,进而延展与之相关的汽车产业、航空产业以及农林工矿设备制造业,形成有计划、有层次的布局。在金属冶炼和机械制造之外,他们还努力进军无线电通讯产业。虽然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技术上的空白,但借着战后重建的机会,他们得以引进代表当时最先进技术的生产设备,并依托洛林高等教育的初步成果建立了若干技术科研机构,并在州政府不遗余力的支持下迅速发展壮大。
洛林的社会经济工业重建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从弗里斯传来消息,审判前的调查取证已基本结束,针对诺曼帝**官团队的战争罪行即将进入公开审判阶段。此前,洛林州政府应战争法庭的要求整理了各种证据,配合调查员充实了指证诺曼人在占领洛林期间犯下各种战争罪行的证据,而在这个时候,魏斯收到了战争法庭的邀请信函,这个由多国法官组成的特别法庭希望他能够出面指证这群诺曼军人在战争期间所犯下的罪行。
对于这样的邀请,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抵达弗里斯之后,魏斯了解到公审开始前的各种准备工作已经非常充分,在如山铁证面前,无论那些诺曼人如何辩解,都不可能洗脱他们犯下的战争罪行,唯一的悬念在于最终的量刑。
在公审开始前,魏斯得到了一次前往米拉要塞探察的机会。总的来说,这里的监禁生涯没办法跟过去那种雍容华贵纸醉金迷的贵族生活相提并论,但比起那些受到战争荼毒的普通平民来说还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当然,平民是自由的,而他们却只能在这小小的要塞里活动,一年到头也只有寥寥无几的机会能够见到亲友。
魏斯再次见到巴拉斯王子时,他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颓废,也没有失去理智,相反,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居然出人意料的平静和透彻。魏斯没有向他行礼,而是像老相识一样打了个招呼,并且揶揄道:“这可不是你当初设想的美好世界。”
“我想过各种可能,这不过是最糟的一种,所以,尚且可以接受。”巴拉斯坦然回答道。
“多年算计一朝落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如果只是做好自己,现在应该过得非常惬意,但那种蝼蚁般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巴拉斯,要么高高在上,风光无限,要么如今天一般受人嘲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后悔,我为自己的梦想付出了一切,也做出了足够的努力。我就是我,那个没有人能够复制我,我失败只是因为有人比我更狡猾,将自己所有的弱点展现在别人眼前,而将最长的地方掩盖了起来,所以,他赢了,就像是我们的军事策略一样,总习惯于打别人一个措手不及,到头来却被别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他是胜利者,而我是替罪羊,这就是现实。”巴拉斯振振有词。
“站在我们的立场看,我们并不在乎你们谁是胜利者,谁是失败者,我们在意的是你们永远不能再向我们发动战争。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你的哥哥执掌政权,显然要比你这个危险人物更利于世界和平。”魏斯不留情面。
巴拉斯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笑完之后,他以一种轻蔑的姿态说道:“是的,没错。他为了坐稳宝座,居然摧毁了诺曼帝国引以为豪的财富,那是一代代人不断巩固积累下来的无与伦比的财富。他居然妄图用一场政变将其消灭,真是可笑至极!有一种东西叫做惯性,但凡事物都有惯性,国家也不例外,历史也不例外!”
听到所谓的历史惯性论从巴拉斯王子口中说出,魏斯有些惊讶。在21世纪,有学者将一系列的历史事件归结为国家意志和历史惯性,魏斯觉得这是一种非常有哲理也符合现实的理论。对于那些封建王朝,特别是在政治财政军事方面都非常有说服力。
“如你们所愿,停战条约将诺曼帝国‘阉割’,军事体制遭到拆解。照此执行,百年之内,诺曼帝国不再有发动战争的能力,甚至连防御都很困难。你们这些现实而又愚笨的人,难道没有认真考虑过千千万万诺曼人的感受,他们会心甘情愿接受你们强加的和平?他们会心甘情愿接受一个懦弱的君主统治吗?他们会忍痛抛弃诺曼帝国数百年来自信坚韧强大的信心和荣耀吗?民心,便是历史的惯性。”巴拉斯傲然说道。
“不,你错了,民心并不是这样理解!”魏斯正义凌然地纠正,“人民真正的意愿,真正的需求是什么,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或许永远也不会真正了解。国家的强大,国家的兴盛,固然能让他们感到骄傲和自豪,但如果国家强大,并不能带来生活的改善,甚至让人民经常饿着肚子,这样的强大乃是虚假强大。人民一旦洞悉真相,便会毫不犹豫地唾弃这种虚假的繁荣。你们这些军事强人所推崇的战场上的胜利,建立在无数青年流血牺牲的基础上,建立在战争时期生活困苦的基础上。如果要说惯性,充其量是你们这些既得利益者,是你们这些意图靠着战功获得身份地位财富的人不愿意看到现在这种改变,而千千万万的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诺曼人,宁可国家不再对外征伐,也要生活稳定安康。”
听魏斯说完这些,巴拉斯的表情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但他静下来思量了一会儿,冷笑道:“好吧!洛林人原本是我们最瞧不起的老鼠,只会在雪林中躲藏,可是,总结这两场战争的失利,我们不得不承认,洛林人是我们通往胜利道路上一颗最不起眼却最麻烦的绊脚石。虽然洛林从来不是决定性的因素,但如果再来一次,我会给予你们足够的重视。”
说完这段算是恭维的话,他阴瑟瑟的笑了起来:“洛林的州长官阁下,我们或许可以打个赌,我坚信历史惯性会把那个可怜虫赶下王位,历史惯性会让我在万众的欢呼声中回到我的国家,坐上王座,而那之后,无论是用10年20年还是用50年时间,我一定会让它重新回到巅峰。”
魏斯没有跟他立下赌约,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个毫无意义的赌局,如果真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宁愿冒天下之大不讳,也要将这群随时可能挑起战争的恶魔击杀在返回诺曼帝国之前。
第18章 真实与谎言
此番见到巴拉斯,别的其实可以不聊,唯独古妮薇尔是个没法绕过的话题。魏斯跟古妮薇尔只算故人,并无深交,但她是妹妹贝拉的老师,又是“好兄弟”奥克塔薇尔的姊妹,有这种面谈的机会,自然是要问清楚状况的,否则回去如何向她们交代?
在和平年代,巴拉斯与古妮薇尔的恋情曾引发两国民众的热议,有人视之为跨越国别和阶级的浪漫童话,也有人觉得是一段注定无果的孽缘。后来,两人好不容易争取到了双方家庭的认可,举行订婚典礼,却又遭遇了行刺事件,引发轩然大波,导致婚约一推再推。在战争爆发前大约五个月的时候,经过两个国家、两个家族的反复协商,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举行了一场如梦如幻的婚典。令人唏嘘的是,新婚燕尔,巴拉斯便重新走向了战场,再次与爱妻的国家为敌,更具讽刺意味的是,这场战争是他和诺曼军官团一手主导的——且不论阿尔伯特在这一系列事件中真正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毫无疑问,如果没有皇室的默许与配合,军方和政府是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讳制造这么一出惊天骗局的!
“就算我的结局再糟糕,霍亨斯陶芬家族也会把她照顾好,这一点用不着外人操心。”谈到古妮薇尔,巴拉斯的口气变得有些冷硬。
“我和她是朋友,如你所知的那种。同时,我的妹妹非常关心她的老师,而我的好朋友是她的姐姐,她们都很希望知道她的近况……”魏斯道。
巴拉斯展现出他固有的高傲,仿佛此刻的他依然高高在上:“她很好,除了我不能陪伴在她身边,一切都很好。现在,你可以满意地离开了,我并没有被命运击垮,即便你们做出令人厌恶的判决,我也会昂首挺胸的接受!”
“对于审判的结果,你不担心吗?”
巴拉斯冷冷一笑:“不用你提醒,已经有人警告过我——这场战争违背了上一场战争的和平条约,也违背了很多人的意愿,让几百万的生命陨落在战场上,总有人要站出来承担责任,总有人要为这一切负责……那个人,或许就是我吧!”
临走之前,魏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是关于星源石之本源的,他本不指望对方会认真回答,但巴拉斯却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们这些充满想象力的人,对浩瀚星空充满了好奇与期待。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们所发现的绝大多数星源石矿产都是产自这个星球上的特殊存在,跟所谓的天外飞船并没有关系。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所有关于地外生物的揣测都是莫须有的。从一些奇妙的遗迹来看,确实有来自这个星球之外的文明造访过这里,但那是在许多许多年以前。它们留下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东西,从初步破解的情况来看,它们是为了避难来到了这里,或许它们的到来为这个星球带来了生命。可惜,出于某些我们尚且不能够破解的原因,它们的文明没能延续至今。至于漫长的岁月究竟发生了何等毁天灭地的变迁,就留待你们这些充满想象的人去破解吧!我们这些现实的人,只在意今天和明天发生的事情。”
魏斯点点头离开了。
经过长久的考虑,他在最后的公审中,以一种尽可能客观而中立的方式向法庭描述了诺曼军队占领洛林期间,军队各级指挥官和普通军人所作所为的情况。尽管绞死战争罪犯的呼声非常高,但出于各方面的考虑,联合法庭最终只判处犯有虐杀战俘、虐待平民罪行的20名诺曼军官死刑,而包括巴拉斯在内的绝大多数诺曼军人都被判处了无期劳役或有期劳役,这意味着他们在接下来的若干年乃至于余生,都将在强制的劳动中度过。像巴拉斯这种出身高贵的人,判处劳役对他是莫大的耻辱,然而在宣判之时,他却面带微笑,仿佛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相应的,与之一同被审判的军官们,包括同样出身高贵的塞德林茨元帅,也都显得非常平静而从容,仿佛这一切并没有超出他们的预料,甚至给人一种他们随时有可能越狱离开,再次掀起波澜的错觉。
经过联合法庭的商议以及各国政府的协定,诺曼帝国的战犯们将在米拉要塞就地接受劳役,而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挖矿,挖出来的煤矿石运送到炼铁工厂用于生产。
战争结束,经历了战火洗礼的地区和城镇百废待兴,人们以巨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当中,劳动的疲惫之余,也乐于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或许是对诺曼军官团的处境报以嘲讽,“挖矿”迅速成为这个时代见诸报端以及人们在日常调侃聊天中所使用的热门词。高高在上的诺曼军事统帅,英姿不凡的巴拉斯殿下,连同他那些强悍的将领军官们都被罚去挖矿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快意的事情呢?
如果这个时代有热门搜索,那么想必很长一段时间,挖矿都会排在非常显眼的位置上。
不仅仅是在民间,各国的军界政界人士也乐此不疲的拿挖矿来揶揄战场上没有遭遇彻底失败却被自己人狠狠捅了一刀的诺曼军官团队。玩笑归玩笑,这群人只要还在,没有人敢于对他们掉以轻心,他们的关押地受到1万多名联军官兵的严密监视,这1万多人分属于三个团又五个营,要塞外围驻扎着三个完整的团,依托地形构筑了堡垒式的防御阵地;五个营部署在内圈,负责日夜不断的巡逻警戒。
一万多人看管两百多人,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为奇葩的景观。在审判之后大半年的时间里,被看押的诺曼军人出奇的平静,仿佛那森严壁垒里关押的不是一群高智商的军人,而是一群温顺的绵羊,但人们也知道,表面越平静,往往内部暗藏着越可怕的危机。
在此期间,遵照停战协定的条款,进入诺曼帝国的联邦军队逐步撤离,而诺曼人也履行了他们的义务,将军队规模削减到了史无前例的低点,并将军工生产军工研发的相关设备拆除。这一切都按照理想的状况和进度进行着,甚至让苛刻的督查人员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最后一批联邦军队在这年冬天撤到了边界,只留下为数不多的观察组和观察员继续监督诺曼人。
在完成了停战协定的第一阶段任务之后,诺曼帝国出人意料地开始推进宪政改革。就本质而言,宪政可以是**的延伸,也可以是民主的变体,关键在于宪政的形式和规则。诺曼人自上而下的推行宪政,自然倾向于**的延伸,但民众欢呼雀跃,觉得这是一次了不起的变革。宪法、议会、投票,各种民主模式的事物和规则在诺曼帝国的宪政体制下一样也不少,而借着宪政改革的契机,诺曼帝国高层以大刀阔斧的气势展开了涵盖政务、教育、医疗、科技,最后是军事上的改革。
刚一开始,魏斯对于那位阿尔伯特皇储很是钦佩,觉得他能够在统治者的位置上推行宪政改革,无论最终是走向民主还是维系**,都是一种了不起的尝试和突破。在这种波澜壮阔的改革过程中,这位摄政也得到了大多数诺曼人的支持,甚至被封为“开明之王”。
就在诺曼帝国的改革如火如荼的进行中,联邦政府召集军事政治教育科技等方面的专家在奥城会商,研判诺曼人的举动及其后续的影响。在这次大开言论的会议上,魏斯看到了诺曼人改革的各项文本,他本来是作为行政方面的专家来到会议,可当他看到诺曼人在军事方面的改革方案时,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时空似曾相识的剧本:某个战败国仅仅保留十万军队,看起来微不足道,却将其铸造成为一支特殊的教导团队,当这个国家得到重新武装的机会,十万军人在新组建的部队里成为了脊梁和灵魂,而今的诺曼人似乎也走上了这样的道路。
大惊之下,魏斯连夜翻看了诺曼人在工业经济方面的改革方案,发现了许多的改革和部署都是在和平的外衣下藏着重新武装的决心。由此看来,阿尔伯特比起巴拉斯来说的确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仅有钢铁般的意志和决心,更有着常人难以看透的可怕智慧,会在上一场战争的酝酿和爆发阶段甘受军队的裹挟?他体弱多病究竟是事实还是假象?他与巴拉斯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
这些问题,让魏斯细思极恐。会议末期,他将自己的分析整理成完整的报告,以《战争恶魔的新衣》为题,引起了与会者的热烈反响。通过各种分析、交流、讨论,人们普遍相信,诺曼人依然是和平的最大威胁,战争阴影挥之不去。这些虽然只是推论,不能成为指证诺曼帝国违背和平协定的有力证据,但已经引起了众多有识之士的警惕,使得联邦高层决意采取一些预防性的举措:于外,加强对诺曼帝国皇室及军政高层的监视,合理运用和平条款探察他们的军备情况,并对逾越之举进行弹压;于内,全面恢复军工科技的研究发展,提前启动军队的革新规划,以及谋划一场对诺曼帝国的预防性战争;暗处,向诺曼帝国内部的激进革命派、**派、倒皇派等组织势力提供有力的资金援助,并允诺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政治外交上的支持。
第19章 反抗无处不在
“先生们,这位就是我跟你们介绍过的,大名鼎鼎的洛林联邦州长官、游击英雄克伦伯-海森长官。长官,这几位是从远方来的客人,达特先生、马维尔先生、莫森先生、安奎先生……”
在第17国防师参谋长蒂特上校的介绍下,魏斯与几位身份特殊的客人一一握手。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是位于洛林中部地区的一处联邦军训练场,这里的设施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但它实际上是联邦唯二的游击作战训练基地——还有一处,位于联邦东北部的卡莫斯联邦州,紧挨着近年来局势动荡的威塞克斯。
经过两次战争的教训,联邦军队已经充分意识到了游击作战的重要性,特别是在攻入诺曼帝国腹地之后,他们赫然发现诺曼人已经能够熟练运用各种游击战法,这才匆匆展开了反游击战的研究和实践。
如今,战争早已结束,联邦军的现役总兵力从巅峰时的近1000万人迅速削减到100万人左右,作战部队也从400个师的庞大规模减少到了72个师——在这其中,约一半的师分散驻扎在各个联邦州,其余部署在各处战略要地。洛林地处边陲,只要是跟诺曼人交战,必定沦为战场,因此,除了第17国防师继续在此驻防之外,还有几支常规部队部署于此。
面对魏斯,这几位客人满脸钦慕。打过照面之后,他们用诺曼语提了一大堆问题。魏斯的诺曼语水平能够应付日常交际,但一些专业的术语还在不断的学习和积累当中。因为提前得知这些特殊客人的身份,他携带了一本双语字典,交谈之中,时不时翻翻字典,并且辅以描述性的语言,让这群特殊的受众不断点头。事实上,他们跟魏斯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共同点,那就是都跟诺曼军队交过手。
他们操着诺曼语,自然不是威赛克斯的斗士,也不是法莱恩的勇者,而是诺曼帝国本土的反抗者。他们对抗诺曼军队的时间并不少于洛林人——早在霍亨斯陶芬四世登基之前,这些反抗力量就已经存在了。
从交谈开始之后,这些身份特殊的诺曼人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如果一个问题是一发子弹,那么他们这一口气便打光了足足一个弹匣。在蒂特上校这样正统的职业军人听来,有些问题实在刁钻,整个联邦大概也只有那几位对游击战最有研究的专家级人物能够做出妥善的回答。所幸的是,眼前这位洛林州长官不仅有丰富的游击战经验,而且非常善于总结,他撰写的《现代游击战》已在联邦军内部刊物出版,并且成为了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的推荐教材。
来者每人至少问了四五个问题,这才给了魏斯“喘息之机”,他不慌不忙地扫视对方,反问道:“诸位,我并无不敬之意,也不是因为单纯的好奇,而是考虑到我们今后的长期合作,希望各位能够如实回答……你们因何抵抗诺曼皇室,又因何向我们寻求合作?”
几位客人相互看了看,由最年长的那人回答:“正如我们跟联邦方面秘密联络时所表达的,我们反抗霍亨斯陶芬家族的统治已有一百多年历史。在最为黑暗的年代,我们如同奴隶一般苟活着,无论多么勤劳努力,始终生活在饥饿寒冷的边缘,看不到任何希望。近代以来,我们的劳作方式随着工业化的进步而进步,但生活状况没有任何改变。我们开始了解外面的世界,慢慢知道我们生来就渴盼着自由,而那种自由,就叫做民主。在这个世界,联邦是民主的代名词,所以我们这几十年来一直在努力寻求联邦的帮助。”
“对于民主,你们了解多少,有何见解?”魏斯接连问出两个问题,它们听起来都很简单,但回答起来却不容易。
几位来自诺曼帝国的客人踌躇了好一阵,才由刚刚那位回答:“联邦的自由和民主体制,我们向往已久,也研究了很长时间,我们希望最终能够达到这种理想状态,也许在某种历史的契机下,我们能够与联邦组建一个更为庞大的、高度自由的国度,但也许在我们生命可及的岁月里,我们能做到的就是让民主的光芒降临到我们的国家。当前,阿尔伯特所推行的宪政改革在某种程度上契合了大众的意愿,所以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但我们知道,这种宪政是虚伪的,权力依然紧紧掌握着皇族手里,甚至比以前更加的**。真正的民主,应该是让人民分享国家的权力,获得跟劳作相匹配的收益。”
魏斯对这样的回答感到满意,要知道根据双方秘密协商的情况,接下来将陆续有数以百计的反抗者从诺曼帝国来到联邦,在洛林的游击训练场接受全方位、专业化的训练,了解他们的初衷、掌握他们的心态是非常重要的。
在魏斯问完一轮问题之后,一名年轻的特殊访客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您跟巴拉斯交过手,而且赢了他两次?”
魏斯很努力地想了想:“准确来说,我只赢了一次,还有一次算是平手。”
“能赢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人嘀咕道。
魏斯坦然道:“赢了一次,平了一次,输了两次。”
那人愕然。
“那位已故的老皇储怎么样,我不作评论,但阿尔伯特和巴拉斯,给我的感觉都是厉害角色。只是没料到,阿尔伯特会干脆利落地收拾掉巴拉斯,借联合法庭之手将他送去挖矿。”魏斯抛出话引子。
访客之中,最年长的那位说道:“是的,我们同样对阿尔伯特的手腕感到惊讶,毕竟稍有头脑的人都会把砝码压在矫健、活跃而且极具军事天赋的那位身上,谁猜得到阿尔伯特有魄力将整个军官团都出卖掉——这甚至不能说是一种出卖,而是为了巩固皇室的权力而对军队的一场惩罚战争。这场战争来得非常突然,也来得非常迅速,并且取得了显著的胜利。军队失去了主心骨,宪政体制下的军事改革推动非常顺利,而在这种军事改革后,新的军队是完全绝对效忠于国家和王室,不再是军官团的附属品。那些令霍亨斯陶芬皇室苦恼了上百年的问题,居然在一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人手里得到了解决,这确实是一件令人感到非常讶异的事情。所以,我们相信,阿尔伯特绝不是什么圣明之主,而是我们所面对的前所未有的强力的敌人。在诺曼帝国的西南地区,我们已经遭到诺曼军队接连数月的压制和围困,这种情况是半个世纪以来所未有的。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怕只能走最极端的方式……”
“或许,他身上的不治之症是他故意示人以弱的伎俩,此举既避开了兄长的猜疑和打压,又得到了胞弟的支持和联合,等到大权在握,便翻手浮云。”魏斯道出了自己的揣测。
来访者之中,有一人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可是,那种遗传疾病被称为‘王冠诅咒’,过去几百年,霍亨施陶芬家族每一代的直系成员少则一人、多则三四人患病,这些患病者没有一个能活过四十岁,而这一代里面,阿尔伯特就是那个受诅咒的倒霉蛋,怎么会有假呢?不过,医疗技术的发展,可能让他们有了克服或是延缓遗传疾病的办法,否则,有谁会在权力争斗的关键时刻,选择那个注定在四十岁之前死去的人?”
魏斯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克伦伯-海森家族已经在索姆索纳斯重建了城堡,泽带着小肯普和勋爵夫妇住在一起。每次回去,他总会想起在弗里斯见到巴拉斯时的交谈,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阿尔伯特与巴拉斯的恩怨纠缠还没完。他们两兄弟的事情,若是关起门来解决也罢了,偏偏是主宰诺曼国运、影响国际稳定的人物。
那场暴风骤雨,究竟会以怎样的方式到来?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时间里,魏斯抽空陪着这些来自诺曼帝国的游击者体验联邦军游击训练场的运行规则和训练效果。这里的训练分成基础训练和战术训练两种模式,前者由教官向参训者传授游击作战所需要的各种基本技能,包括射击、爆破、驾驶等等,简单来说,就是要让一名游击队员了解各种武器装备的基本原理,培养出低配版的特勤战士;战术模式是通过操练演习的方式,让接受训练的游击队员掌握游击作战的各种技能,并尝试在各种环境下躲避“敌人”围捕猎杀,其最核心的目标便是在有机战场上活下去,其后才是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开展各种破坏和袭击。
虽然只是试训练,魏斯注意到这几位特殊来访者的基础战斗技能非常扎实,而他们也并不避讳自己曾在诺曼军队服役的经历。通过泽之口,魏斯知道,诺曼军队之所以强大,在人这个因素上,军官群体有着得天独厚的地位和传承,其能力和信心明显高出各国同行一档,而基层士兵就比较苦逼了,他们一边拿着微薄的军饷,一边接受严苛的训练,战场上不得不奋勇向前,而即便退役之后,也必须听从预备役军团的指令,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否则将受到法令的严惩。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是个符合事物规律的哲理。在诺曼帝国的历史上,军队发生兵变的情况非常罕见,但并非从未出现过。据泽所说,在过去的两个多世纪里,诺曼军队曾有过两次影响恶劣的兵变事件,两次都威胁到了皇室的安全,也两次导致统帅级将领被处死,只不过在当权者的掩盖下,少有人知晓真相。后来,为了防范军队兵变,也为了防备军队将领做大,帝国的历任当权者表面上重用皇室成员和大贵族,让他们担任军队高级职务,背后又利用军官团进行制衡,并且不断调换将领们的岗位,让他们难以对某支部队形成绝对的领导力。此番阿尔伯特将皇室成员、贵族将领以及军官团一并送进联合法庭,意图按自己的意志重塑诺曼帝国的军政规则,看起来是一次成功的洗牌,但魏斯觉得正如巴拉斯所说,国家的运行存在一种历史的惯性,贸然打破规则,必定受到惯性的冲击。也许,真正的反抗者不在这个枪声阵阵的游击训练场,而在于看似风平浪静甚至稳固无比的心脏地带。
终章:钢铁的轰鸣
弗里斯,米拉要塞。
高墙之上,方形的窗户后面,奥克塔薇尔一身戎装,依旧是那般英姿勃发的模样。她静静注视着下方的吊桥,几辆黑色轿车依次驶过。因为关押着一群“最危险”的犯人,这里的管制措施是极其严格的,只有身份特殊的来访者才被允许乘车进入要塞,至于说整支车队进入,那必然是国家首脑级的存在。
奥克塔薇尔身旁,一名英俊高大的军官用带有东部口音的阿尔斯特语说道:“他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身后,一名头发花白的军官坐在桌边喝着茶,似乎在自言自语:“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过了一会儿,英俊高大的军官嘀咕道:“真想去听听他们在谈什么。”
年长的军官继续自言自语:“别想了,这种级别的来访者,监听是不被允许的,除非……”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响起。年长的军官接起电话,应了几句,脸上的表情变得活跃起来。
“有意思的事情。”他放下电话,对两位来此轮值的同僚说道,“最高军事委员会认为我们应该密切关注诺曼高层的动向,被关押在这里的某些人虽然被剥夺了自由,但血脉赋予的特殊身份并不会轻易改变……”
高大英俊的军官几乎没有耐心听他说完,径直朝门外走去。
年长的军官站起身来,边走边对奥克塔薇尔说:“走吧!到监听室去。录音资料很可能被封存起来送往最高军事委员会,只有现场听,才有机会了解实情。没准,他们会聊到你的妹妹……”
奥克塔薇尔刚刚还站在窗前,这会儿已经来到他旁边,并且风一般超了过去,第二个走出这房门。
年长的军官微不可见地摇摇头,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当他来到监听室时,发现这儿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以监听器为中心,或坐或站,默不吭声。他们无一例外身穿制服,制服样式和标识分属于联邦陆军、空军、监察部门。
监听器正在运转,刚开始只有空洞的沙沙声传出。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一些响动,是开门声,脚步声,以及咳嗽声……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说话了。对于诺曼语,在场的军人们实在不陌生。近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们无数次听到这种语言,有时是在战场上,有时是在战俘营里,偶尔是在和平年代的交流场合,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学习了解这种语言。
监听器里,两个男人的交谈前后进行了大约二十分钟。他们的语气很平静,情绪似乎波澜不惊,其中一个基本上每分钟都要咳嗽一两次,而他们所谈及的话题,让监听者无不心惊肉跳。他们面面相觑,却仅以目光进行交流,监听室里从头到尾都没有额外的声音,直到监听器里只剩下先前的那种沙沙声,他们才“摆脱”了雕塑状态,各自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奥克塔薇尔所在的三人组回到那个可以俯瞰要塞南部的房间,正好透过窗户看到先前那支车队驶过吊桥,离开要塞返回他们的世界去了。
高大英俊的军官又一次走到奥克塔薇尔身旁,跟她一起眺望窗外:“那个统治诺曼帝国近半个世纪的人……终于离开了啊!他的陨落,可能标志着一个时代的落幕吧!”
奥克塔薇尔和年长的军官都没有应声,他继续自言自语道:“在他的统治下,诺曼军队的实力达到了一个巅峰,也许只差一点就完成了征服世界的宏愿。他的死去,对这个星球所有活着的人来说,都是好事。哎,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位即将正式执掌皇权的人病得有些严重啊!诺曼人那边不是一直说他身体状况欠佳吗?好像是某种属于家族遗传病的问题。这样一个人能够稳定地执掌政权?我看诺曼人可能更希望让关在这里面的那个去当他们的统治者吧!”
年长的军官坐着说道:“打开国门畅通交流之后,我想更多的诺曼人应该希望建立一个民主的国家,而不是继续在皇帝和贵族的统治下卑微的生活。在离开诺曼帝国之前,我们留下了许多的传单,告诉他们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可能正是这些传单,迫使今天来这里的那个人启动了诺曼帝国的全面改革。无论如何,诺曼人都应该感谢我们,感谢我们给他们带来了民主自由的曙光,也许追求民主和自由的力量已经在不断的凝聚,直到他们强大到足以推翻**的统治者。”
“上校,您说的感觉很有哲理,像是一位哲学老师在说话。”高大英俊的军官顺势恭维道。
“在我年轻的时候,确实有过从军之外的第二个选择,那就是在一所学校当哲学老师。”年长的军官平静地说道,“或许,我应该选择那条路,那样的话,我现在应该是个学识渊博、胸怀广阔的学者,多好啊!”
正聊着,桌上的电话铃又一次响起。年长的军官接着电话,这次除了开头的应答,后面他几乎只是在听。几分钟后,他放下电话,脸上显现出凝重之色。
“听到什么坏消息了?”英俊高大的军官瞧出了他的异常。
“嗯,说不上是坏消息还是好消息,逻辑很正常,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年长的军官应道,“好了,我得去开会了。如果多数人投票通过,那么我们将不得不同意部分关押在这的人返回诺曼帝国参加葬礼。”
说完这话,年长的军官背着手不紧不慢地离开了。他们三个,是联邦军特勤部队派驻的轮值代表。年长的军官功勋卓著,有足够的资格迈入将官行列,却因为在一次作战行动中不接受敌人投降引发了内部争议,两次提名晋升都被搁置。他憎恶诺曼人发动战争的行为,憎恶每一个侵略者,他有资格参加联席会议,并且握有一票投票权,他刚刚所说的这些只言片语,看起来不是很明确,但联系刚刚所见、所听、所谈,也就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校一定会投否决票。”高大英俊的军官道出自己的揣测。
“如果我是我,我也会投。也许,大多数人都会投。那样的话,他们无法成行。”奥克塔薇尔冷冷地说道。
“如果投票通过,他们得以返回诺曼帝国参加葬礼,你的妹妹不就可以跟他的丈夫聚上一面了?”
“这种事情重要吗?”奥克塔薇尔反问。
高大英俊的军官摸了摸鼻子。国事与家事,孰轻孰重,不难权衡。
奥克塔薇尔正眼看着自己这位同僚:“马特,我再申明一次,我之所以来到这里,跟古妮薇尔或者她的丈夫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他们不会对我履行职责构成任何影响。还有,我是不婚主义者,只有不婚,才能避免被婚姻和家庭束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们可以觉得我自私,不近人情,人生有缺憾,但我不在意这些。”
高大英俊的军官很认真地听完,轻轻叹了口气:“好的,我知道了。”
年长的军官离开很久,直到晚饭的时候才在餐厅出现,整个人就像是在圣光中沐浴了一次,容光焕发,有种说不出的精气神。他在两位同僚身旁坐下,冲他们眨了眨眼睛:“我们以19对12否决了他们的要求。”
对于这个结果,奥克塔薇尔看起来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庆祝的。就如同他们之前所聊的,霍亨斯陶芬四世的离去,是一个时代落幕的标志,这件事本身并不能给世界带来长久的和平,关键在于诺曼帝国未来的走向。
在诺曼帝国首府之北,有一座巍峨险峻的山峦,名为圣耀山。这里,是诺曼帝国历代君主的安葬之地,一个个白雪皑皑的峰峦,是他们的墓穴所在,皆冠以沉眠者之名。如今,诺曼帝国的王室贵族、官员将领数千人,在山腰之处的巨大祭祀台上,为刚刚故去的老皇帝霍亨斯陶芬四世送行。
寒冬时节,天空中飘荡着鹅毛大的飞雪,祭祀台前方、圣耀山之东,一艘艘隶属于诺曼帝国皇家舰队的飞行器全部涂成白色,静静悬浮于半空。自星源石的浮空特性被发现以来,五任诺曼帝国君主的葬礼,都有这般舰艇云集的壮观景象。这一次,参加葬礼的飞行器,数量前所未有的庞大,但如果计算吨位,却又是五次葬礼中最为寒酸的。为了让长驱直入的联邦军队在停战后全数退走,诺曼帝国接受了颇为苛刻的和平条件,不仅向各参战国赔偿了巨额钱款,还将全部的大中型飞行舰艇交付给了战胜国,并允诺未来不再建造中型以上的战斗舰艇。
因此,视线中的这些白色飞行器,体形最大的几个都比不上以前的装甲舰,大多数甚至比最低等的巡防舰还小。最小的那些,不同于以往任何一种飞行舰艇,它们由窄长的纺锤状主体和短小的翼翅组成,后部缀着数量不等的桨叶,所有的桨叶都在飞速转动,但它们却能持续悬停在空中,只是受气流影响小幅度的上下浮动。
那数以百计的飞行器,构成了一副形同图画的奇异景象,但呼啸的寒风之中,无数机械轰鸣声汇聚成为滚滚不休的海浪,不少雪花因它们产生的阵阵热流而融化,以水滴形态下落,又在酷寒的空气中凝结成珠,从巨大的祭祀台前滑落……
巨大祭祀台的正中央,停放着一具金光闪闪的棺椁,十步开外,数十位皇室成员依等级分列,最前方三人,一位是白发苍苍的“未亡人”——霍亨斯陶芬四世的皇后苏菲殿下,一位,是头戴金冠的皇位继承人,还有一位是皇室的大祭司。依照延续了数百年的传统,大祭司以特有的、抑扬顿挫的腔调诵读了完整的祭文。待众人行礼之后,一艘周身涂有金色纹饰的飞行舰艇缓缓降下,将金色棺椁送往“霍亨斯陶芬四世峰”的墓穴。
棺椁安葬之后,在大祭司和皇太后的授礼下,依照传统在脸上涂了白色圣油的皇室继承人开始了他的继位祷告:“圣祖在上,霍亨斯陶芬家族第208代继承人,神圣帝冠第5代继承者,阿尔伯特-霍亨斯陶芬五世,恳请得到您的庇佑……我身在此,心在此,灵在此,合二为一。我将谨遵您的教诲,承继家族的神圣使命。它的无上荣光,是它无限的包容。无论是富庶之地,还是极寒之北,都等待着它的照耀……未来,我们的脚步不限于地面、不限于海洋,乃至于深海之下,乃至于天穹之上……圣佑霍亨斯陶芬!圣佑诺曼!”
皇位继承人祷告完毕,在众人齐呼“圣佑诺曼”的声浪中,拔出佩剑,剑尖点地,单膝跪在皇太后面前:“请庇佑我,祝福我,伟大的母亲!”
皇太后苏菲朗声道:“我庇佑你,祝福你,尊贵的霍亨斯陶芬五世!我相信,你会如他一般英武雄伟,你会带领诺曼臣民走向新的胜利、新的辉煌……”
说完这些,她弯下腰,双手扶起皇位继承人,在他耳旁低语道:“吾儿,你是你,是约瑟夫,亦是阿尔伯特,也是巴拉斯。吾儿,从今天起,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谨记你的承诺,谨记你的使命!”
戴着金冠的皇位继承人扬起脸,嘴角微挑,分明是一种骄傲,眼中却又闪烁着泪光。
“从今日起,我不再是我,我就是我……我会用二十年蛰伏,让国家从战争的创伤中恢复,再用二十年征服,让世界乃至浩瀚星海臣服于我的脚下!”
他站了起来,高举手中的长剑,宣示自己的时代就此开启。
他身姿挺拔,步伐矫健,丝毫没有病态。他来到老皇储约瑟夫的遗孀面前,向穿着一身黑纱的她欠身致意,发誓用生命和剑保护她;他来到新皇后面前,向头戴金冠的她表达了祝贺之情,发誓庇佑她、祝福她,直到生命的尽头;最后,他来到了那位来自联邦的王妃面前,露出淡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