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与虎谋皮
“敌舰来了!紧急隐蔽!”
听到哨兵发出警告,魏斯连忙眯起眼睛,两秒之后,背后顿生寒意,却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而是发现自己看不到敌我识别系统了!这……难道是注射了特殊止痛剂所造成的副作用?是暂时性的,还是永久性的?
一贯淡定的魏斯,像是突然丢了一件具有非凡意义的贵重物品,脑子里顿时有些乱……若是就此失去了那种特殊能力,自己会不会泯然于钟,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指挥官,今后的战斗会不会屡屡受挫,直至由于未能及时辨明敌情而招来一场致命的失败?
在战场上多次出生入死的经历,让他暂短暂的迷乱之后迅速冷静下来:有没有敌我识别系统,他们都得面对强大的敌人,而正确的战术策略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
不多会儿,李尔中校出现了战士们把他抬到了魏斯跟前。这位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的学长多处受伤,特别是右小臂、右腹部、右大腿的同侧损伤,导致他此时无法借助拐杖行走,严重的伤势也让他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即便如此,在见到魏斯时,他脸上依然浮现出一抹自傲的笑容。
“你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战斗。”他躺在担架上对魏斯说。
魏斯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啊!换我指挥,未必能顺利赢下那样一场硬仗!”
“在作战指挥方面,我们是不一样的风格。”李尔中校道,“我喜欢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准备阶段,等到条件成熟再一鼓作气发动总攻。这一次,我们非常幸运,在火力袭扰阶段打爆了敌军的弹药,极大地打击了敌人的信心。不过,按照战俘供述,他们的指挥官,也就是你那位身份特殊的哥哥,很可能在那场爆炸中丧生了……对此我感到非常遗憾。”
“他是我的亲兄弟,也是我的宿敌。对克伦伯-海森家族来说,这个曾经令他们无比骄傲的儿子,已经在多年前意外丧生了。如果他真是在这场战斗中阵亡了,也算了结了我们的一桩心事。”魏斯坦然道,“这件事,你不必介怀。”
李尔中校伸出左手,轻轻搭在对方手上,低声道:“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贪欲是万恶之源,正因为在诺曼人那里能够得到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不少昔日的朋友、伙伴都变节了,一旦在战场上相遇,谁也不必顾及旧情,谁也不用对谁手软,真刀真枪地干完再说!”
以魏斯的理解,泽出现在诺曼人的阵营里,不光是为了地位和权势,但没必要在这里替他争辩或解释。两位受伤的指挥官就这样在树下一个坐、一个躺,不需要他们大声招呼,游击先遣队的军官和士官们各自带队,战士们轻车熟路地进行疏散隐蔽。事实上,这支队伍里还有上千名诺曼战俘,就算他们的行踪被敌人的飞行战舰发现,按理说,对方也不敢大动干戈地展开炮击,除非他们已经被连场败仗气得丧失了理智。
过了约莫十来分钟,两艘诺曼战舰一前一后从这片山林上空飞过。失去了特殊视野,魏斯只能跟常人一样通过敌舰的外观来推测它们的型号和战力。当然了,只要眼力好、见识足,同样可以“读秒判断”敌情。
敌舰飞过之后,魏斯问李尔中校:“你觉得诺曼人接下来会怎么干?投入重兵围歼我们,还是跟我们谈判交换战俘?”
李尔中校想了想:“我军全面进攻在即,能把敌人的部队调离前线,对大局而言当然是好事。如果他们真的派一两个师来对付我们,我们就算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要尽可能把他们拖在这里!”
这个回答在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但魏斯所想的却是另一个方面:“经过这一战,我们的部队增加了一千多名伤员,还要负担近两千名诺曼战俘的口粮,就算采取最低配给量,最多还能撑一个星期吧?”
“一个星期,差不多。”李尔中校想了想,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魏斯没有再往下说,但顺着思路往下想,也就知道他想说又没说的话是什么。
“你觉得敌人会主动找我们谈判?”
“也许会,也许不会,这我可说不准。”魏斯答道。
李尔中校又问:“就算诺曼人主动找我们谈判,你觉得庞德将军会同意?最高军事委员会能答应?”
“如果他们能够及时提供我们急需的补给和支援,我们当然不必跟诺曼人谈判。”魏斯反话正说,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李尔中校没有应声,战争爆发前,“诺曼帝国”在联邦是个相当敏感的话题,联邦军官兵是绝不能以任何形式跟诺曼人有私下接触的;战争爆发后,诺曼军队横扫北方,大举杀入联邦腹地,双方在数千公里的战线上犬牙交错,跟诺曼人的接触在所难免,但随着大批意志不坚定者投敌叛国,或是以独立、自治的名义脱离联邦,形势错综复杂,惩治变节、防范投机成了联邦军情报和宪兵部门的一项重要任务,军官们即便没有想法,也得小心处事,以免跟这种可怕的事情牵扯上关系。
“这种事一旦遇上了,躲是躲不过的,必然要正视之。客观的说,在这种形势下,跟敌人商谈交换战俘事宜是有好处的,一来可以让我们的伤员得到及时的救治,二来可以适当拖延时间,把敌人的精力牵制在这里。”魏斯说完这些,仰头叹了口气,有些话他没说,也不必说真要是跟诺曼人谈判了,他和李尔中校必然有一个人要为这件事情负责,诺曼人会不会耍阴谋手段,这是所要冒的第一个险,而联邦军高层的态度有可能一如既往的严厉,也可能发生转变,这是所要冒的第二个险。
李尔中校沉默良久,开口道:“这一次,我本想依照你上次的策略,指挥部队进行大范围的转移,避开诺曼军队的围追堵截,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队伍里伤员太多,俘虏也多,行军速度根本没办法得到保证。我刚刚在想,就算我们用诺曼人换来被俘的我军同僚,到头来也还是受到伤员的拖累,无法进行快速转移,食物补给也解决不了,大部分麻烦都还在。”
“这不难解决!”魏斯讪讪一笑,“谈判时,我们可以提出要求,为了保证战俘交换物资的顺利进行,诺曼人的战舰和飞机在特定时间内不得靠近这片区域,只能让运输舰运送物资、接收战俘,那么在此期间,我们可以联络后方派高速运输舰送来作战补给,顺便把我们的伤员运走无论诺曼人同不同意,我们都要这样干,然后继续跟他们打游击。”
这细细一想,李尔中校恍然大悟。
拖着一千多伤员、一千多战俘,游击先遣队的行进速度还不到正常水平的一半,可即便如此,敌人要在这茫茫山林中捕捉到他们的行踪并加以部署,仍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何况联邦军队近来调动频繁,诺曼人心存顾虑,岂敢在远离战线的后方区域重兵围剿敌方游击力量?就这样,事态的发展真应了魏斯的揣测诺曼人在附近山头投放了几支联络小队,他们打着白旗,兜兜转转了许久,终于跟对手接上了头。
诺曼人的这些联络小队,各由一名尉官领头,魏斯和李尔中校开始并没有跟他们正面接触,而是在一旁听他们跟己方军官交涉:他们上来先是劝降,说游击部队已是弹尽粮绝、无路可走,只要放下武器,他们以军队的神圣荣誉担保,对游击先遣队的伤员给予优等的医疗救治,将其他人员送往巴塞尔或法莱恩王国的所谓“战时居留营”,享受高于普通战俘的优厚待遇,并保证他们在战争结束前的人身安全和战争结束后的自由选择权。
对于诺曼人的劝降,屡战屡胜的游击先遣队自然是不屑一顾。见对方态度坚决,且战士们精神饱满,每餐的食物配给还比较充足,倒是那些诺曼战俘一个个垂头丧气,看起来毫无斗志,于是又提出了让步方案:鉴于诺曼军队被俘人员的身体和精神状况不佳,他们要求派遣一支大约两百人规模的国际战地医疗团队,携带一批专用的药品器材前来,诺曼军队可以在双方商定的期限和地域内采取有限的停战措施。
医疗人员和医疗用的药品器材固然是游击先遣队当前非常需要的,可诺曼人提出这一方案的真实意图,明眼人不难看穿,所以,魏斯他们没有针对这个方案跟诺曼人展开磋商,而是直接将其否决,亦拒绝了敌方联络小队使用无线电台向上级反馈消息的要求他们让几个诺曼联络员带着二十多名患伤的诺曼战俘在天黑时离开临时营地,天亮后向己方飞行部队求援,游击先遣队带着其余诺曼联络员以及众多诺曼战俘连夜转移。此后不久,诺曼联络员从电台里接收到了上级的密语电报,由此提出了第三个方案:双方就游击先遣队释放战俘的条件进行协谈,若能达成一致,诺曼军队接受限时限域的局部停战。
第101章 说好不翻脸
出于对形势的准确判断和对时机的准确把握,魏斯所统率的游击先遣队,在跟诺曼人的各种交锋中无疑占得了全面优势。在主动将诺曼战俘中的伤员释放后,他们很快得到了对手积极的答复:双方可以短时停战,商讨战俘交换的问题。
到了临门一脚,魏斯和李尔中校却不约而同地踌躇起来。他们很清楚,以联邦军政高层惯于秋后算账的品性,这一票如果干了,哪怕得到了后方的默许或是模糊的肯定,事后也可能被他们揪住不放,搞不好还会体验一把从战争大英雄到通敌叛国贼的巨大落差。于是,两人开诚布公地谈了一次,都觉得这事肯定要干若是拖下去,一旦后方解决不了他们的补给问题,游击先遣队就有可能一步步陷入困境,甚至走向另一个极端,但是,后方的意见肯定是绕不过也不能绕过的。商议之后,他们联名给后方拍了一封密电,告知诺曼人想要赎回被俘官兵的事情,请游击作战指挥部给予明确的指示。
考虑到密电很可能会被诺曼人截获,他们特意没有提食物补给的问题,但庞克将军和他的参谋人员只要稍稍用点心,就能判断出游击先遣队作战补给捉襟见肘的现状。可是,正如魏斯和李尔中校担心的,游击作战指挥部迟迟没有复电。他们每隔六个小时拍发电报一次,常用、备用频率都发,但等了两天两夜,指挥部依旧音信全无,仿佛游击先遣队所处区域遭到了敌人的信号屏蔽似的可诺曼人根本没有这样的技术手段,而常规的无线电干扰、阻塞措施,必定会留下清晰的痕迹,可这种情况并没有出现。更糟糕的是,连续的发报将游击先遣队的活动位置“展示”给了诺曼人,通过日益成熟的无线电定位技术,他们轻而易举地锁定了目标行踪,并且有针对性地展开了兵力部署……
自从用过了敌人的特殊止痛剂,魏斯的“人肉雷达”迟迟没有回复,只得通过大范围部署侦察兵了解敌人的动向。诺曼人两次在昼间派出部队封堵他们去路,游击先遣队又在夜晚以强行军的方式跳出了危险区域,虽然暂时摆脱了困境,但途中丢失了不少补给,亦有几批诺曼战俘得以脱逃。经过这般折腾和消耗,他们离担心的那种局面越来越近,诺曼人亦传递过来开启谈判的时限通牒。
近乎绝望之时,游击作战指挥部终于从遥远的地方发来了电报,大段内容是缺乏实际意义的肯定和赞扬,只在最末给了一句“若事有可为,你们可见机行事”。
魏斯和李尔中校面对面的坐了一个小时,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接着,他们让诺曼人派来的联络小队用无线电发出了同意谈判的信号,并将谈判地点约在了洛林西北部的一座小镇上。
有一千多名诺曼战俘作“人质”,魏斯倒不担心诺曼人在谈判中耍诈,
他让李尔中校带着队伍前往洛林游击战士使用过的另一处小型秘密营地,自己带了一名军官和一名通讯兵,跟诺曼人的联络人员一道翻山越岭,于约定时间抵达了那座偏僻的小镇。
来到诺曼人安排的谈判会场,魏斯毫不客气地坐下来喝了一大杯热茶,而对于诺曼人准备的点心,他完全置之不理。这会儿并非饭点,在场的诺曼军官们却没有开始谈判的意思,惹得魏斯莫名其妙地嘀咕了一阵。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门外走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他没有料到的“大人物”阿尔维斯-霍克-塞德林茨上将。看得出来,这位年少得志的将军情绪不太好,不仅是满脸阴沉,眼神中还透着一股戾气。刚一开始,魏斯觉得以他高高在上的地位,应该不是为追剿游击先遣队所遭受的失利而郁闷,可是转念一想,一艘运输舰、两艘巡防舰加上数千步兵,这样的损失已经不算小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事,他又何必亲自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来?
在对面主位落座之后,阿尔维斯以一种冷厉的语气道:“我们真是低估了你啊,小克伦伯-海森先生!你就像是一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沼虫,从上千尺高的地方掉下去也死不了,而且敢于回到你被打败的地方,以同样的方式再次跟同样的对手战斗……我很好奇,克伦伯-海森家族究竟有什么奥秘,一代人里面可以出现两个意志力超乎想象的战士。”
听了对方这话,魏斯非但不觉得骄傲,反而从这里面嗅到了威胁的意味。如果泽真是在溪谷营地之战中阵亡,那么留在索姆索纳斯的克伦伯-海森家族成员老勋爵夫妇以及妹妹贝拉,性命不再有可靠的保障,甚至随时沦为人质。这一刻,魏斯突然有些遗憾,泽是那样的才华横溢,而且在寄人篱下的时候,依然想方设法保护自己的家人。可惜啊,他选择了私利而放弃了大义,这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被原谅和接受的。
见魏斯沉着脸没吭声,阿尔维斯用鼻音哼了一下,继续以冷板的口吻说话:“既然我们不是第一次打交道,那就开门见山的说吧!在之前的战斗中,你们俘获了我方众多士兵,其中不乏在战斗中受伤的人员。鉴于你们的部队是执行游击作战任务,不可能建立战俘营,也就无法提供与国际公约相符的关押条件,而我们恰恰也有一些你方被俘人员。因此,本着军人风度和荣誉精神,我方提出平等交换战俘,且在交换战俘期间,双方暂时休战。”
进入正题,魏斯竖起耳朵,努力将对方的每一个字词及其含义都捕捉到。经过两年多的学习和实践,他的诺曼语已经基本达到了交流无障碍的程度,然而阿尔维斯说话时不仅保持着那种高傲的语调,还使用了一些平日里罕用的辞藻,这让他有些反感、郁闷以及费解谈判桌上,每一个条件的推敲与协商,都关系到许多人的命运,是容不得半点麻痹大意的。为了明确对方的意图,琢磨、推敲其底线,魏斯不厌其烦地询问细枝末节,这种感觉,就像是大妈在菜场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阿尔维斯端着架子,所有的细节问题由他旁边的诺曼军官跟魏斯交涉,只有到了需要拿主意的关键问题,他才会简单的说上两句,有时甚至只是一个眼神或表情,其余时间都在喝茶,而且是一边喝茶一边观察对手。有那么几次,魏斯都被他那种复杂多变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对面蹲着一头隐忍不发的猛虎,而且,他的到来,总让魏斯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吃了败仗之后跟对手谈交换战俘,终归不是一件让人感到骄傲的事情吧?
军人之间的谈判,历来不像政客那样扯皮。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协商,双方基本就交换战俘的形式和条件达成原则性一致:双方停战一周,诺曼军队不在洛林西北部部署机动兵力和作战舰艇,游击先遣队不对这一区域的诺曼驻军采取任何攻击行动;停战期间,游击先遣队以1200名诺曼战俘交换800名联邦军战俘、200名被俘的武装抵抗者以及一定数量的补给物资,余下的诺曼战俘将在双方停战结束时获得释放。此外,魏斯还试探性地提出联邦军派遣一艘运输舰来,给游击先遣队送来必要的药品器械,并撤走他们的受伤人员,但诺曼人很果断地否决了这一提议他们表示自己不能容忍敌方舰艇在己方控制区招摇过市,何况谁也不能保证那艘运输舰只执行运输任务,而不借机对诺曼军队的防御部署进行侦察。
除了联邦军派运输舰的问题,谈判的进展算是颇为顺利的,魏斯理应感到高兴,可是看阿尔维斯那种阴晴不定的神情,他始终觉得不安,没准这家伙不惜那一千多条人命也要来个“擒贼先擒王”,把自己给强扣下来,甚至以极端手段将游击先遣队连同那些被俘的诺曼军人一并抹掉。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头“猛虎”的思维和品行也忒残暴了!
谈判前后,阿尔维斯虽然情绪不佳,却也没有任何出格的表示。末了,他用一种傲慢的眼光看着魏斯:“我得到了授权,可以对我们今天谈判的结果做出决断,你呢?”
魏斯很想痛痛快快地告诉对方,自己也得到了“见机行事”的授权,但谈判的诀窍往往在于窥探对手的底牌,同时尽可能隐藏自己的底线。他佯装为难,然后试探道:“我们带来了无线电,能否给我们一个安静的房间,让我们向上级请示。”
阿尔维斯怜悯地瞧着他:“要多久?”
“这我可吃不准。”魏斯回答。
阿尔维斯似乎早有预计,他没好气地说:“最迟明早,如果你们给不了肯定的答复,我们将认为你们不屑于我方所作出的大度让步,双方将继续进行残酷的战斗,直到其中一方彻底倒下为止。”
魏斯此行确实带来了通讯兵以及一台发报机,但出于安全考虑,通讯兵并没有携带密码本,而是将常用密码分开抄写在衣物内层。事实上,如果没有发生紧急情况,魏斯没指望庞克将军的游击作战指挥部会对这场谈判的结果做出迅速而明确的答复,真正需要联系的是正在山林中行进的游击先遣队他们之间并不真正需要密码电报,使用约定的密语即可表明情形。
身处敌营,时间一长必生事端,魏斯摸了摸鼻子:“好吧!无论如何,我明早都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可以!”阿尔维斯不冷不热、不淡不腻地应了一声,旋即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屋子里的诺曼军官们也大多鱼贯而出,只留下两名负责接待的年轻军官。
魏斯转过头,对随行的两名同伴说:“这家伙我以前打过交道,不用担心,至少今晚我们是安全的。”
对于魏斯的判断,游击先遣队的战士们是非常信服的,只不过他们踏实下来,魏斯自己心里却一直在捉摸着那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102章 借枪杀人
夜里,魏斯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泽满脸是血,站在燃烧的营地里,声嘶力竭地冲自己大喊“快走!”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起,魏斯跟这位“血脉相连”的兄长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面,相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天,但在见面之前,他听他的故事、看他的手稿、思他的情怀,仿佛神交已久。见面之时,两人已是不同阵营,无法像寻常兄弟那样谈天说地、打趣玩闹,亦无机会同心协力、共创事业……因为才华横溢,因为心怀抱负,因为不满现实,他成了一个充满悲**彩的角色,但不管怎样,在这个世界,他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
从梦中醒来,魏斯凝望窗外,久久不能入眠。
清晨,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声,让魏斯从床上蹦了起来。他飞快地来到窗边,只见一团巨大的“黑云”从天而降,几乎将整个小镇笼罩其中。镇子里的诺曼士兵纷纷从临时借宿的房子里跑出来,不多会儿,军官们开始大声招呼,士兵们这才各归其位。
不必探察全貌,只凭这团“黑云”的部分轮廓,魏斯便已知晓其来历诺曼帝国的突击舰,准确地说,是帝国第三顺位继承人巴拉斯王子的座舰。此人亲临此地,魏斯不止“诚惶诚恐”,更对这艘战舰的恐怖威力感到深深的忧惧。要是诺曼人专程调这艘战舰来对付游击先遣队,别说他们有三千之众,就算三万人,面对敌军突击舰的碾压也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要敌人横下一条心,牺牲那一千多名被俘之人,这场原本可期的谈判将会突然变成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镇子里的诺曼军人急匆匆地摆开阵仗,前去迎接大佬的到来,却也没有忽略对魏斯一行人的“看护”。见无机可乘,魏斯将深深的焦虑按在心里,若无其事地洗漱整装。不久,一名蓄着短须的诺曼军官带着一队士兵来到屋外,要魏斯等人跟他们走。见对方态度不恭,魏斯琢磨着情况可能有变,在行走途中暗暗活动筋骨,准备故技重施,伺机逮住敌人的巴拉斯王子,以此作为要挟,为自己以及游击先遣队争取一次绝地求生的机会。
出乎魏斯的意料,诺曼人没有把自己带上那艘战舰,而是将他们带到了昨天谈判的屋子里。这里环境整洁,桌椅齐备,用来会谈并无失当之处,但以诺曼人的理念,在这里招待一位高高在上的王族成员,似乎有失体面才对。
到了会场,魏斯他们等了足足一杯茶的时间,才看到那位塞德林茨上将带着几名军官从门外走了进来。巴拉斯王子不见人影,衣饰鲜艳的侍从官也没见着,这整的又是哪一出?
阿尔维斯似乎不屑于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坐下之后,手指头便不停地敲击桌面,给人的感觉就是在赶时间。他盯着魏斯瞧了一会儿,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你们的答复是什么?”
魏斯想了想,反问道:“还是昨天的条件?”
阿尔维斯的指尖停在了桌面,他皱了皱眉头,突然笑了起来。
干涩的笑声,难掩内心的尴尬。
“介意单独谈谈么?”笑完之后,阿尔维斯发出了一个不足为奇的提议。
魏斯不觉得诧异,但他并没有接受,而是坦然回答道:“说实话,挺介意的。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希望被误认为私下里跟你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阿尔维斯哼了一声:“可悲的人!”
“彼此彼此。”魏斯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阿尔维斯脸上再度浮现出阴晴不定的表情,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作为诺曼帝国的军人,向敌人妥协是我们深以为耻的事情,我们曾经立下誓言,二十年前是最后一次……”
见对方这般咬牙切齿的狰狞表情,魏斯在心里暗道不好,看来最坏的打算即将变成现实,有可能改变这一切的契机却没有出现。能否退而求其次,逮住这位塞德林茨上将当人质?这家伙应该是巴拉斯王子的左膀右臂,而且贵为诺曼军队的高级将领,如若有失,掩盖真相的难度以及潜在的影响力应该会比一支几千人的部队大得多。
打定主意之前,魏斯悄悄观察对手。如果“敌我识别系统”还能正常工作,他眯着眼睛就能准确判断出对方的“斤两”,而现在只能依靠眼和心。要说壮实,这家伙肯定比不上一线战斗部队里的那些大头兵,但如果就此判断对方没有格斗能力,未免太小瞧诺曼帝国引以为傲的军事传统和军事体系了。当初他们造访巴斯顿军校,各项基础科目的切磋都占据了绝对上风,就算这几年疏于锻炼,只要底子还在,被魏斯这种级别的对手擒住的概率不高,甚至有可能直接来一把反杀……
“我改变主意了。”魏斯发话道,“我们单独谈谈吧!”
阿尔维斯的话语连同思维被魏斯这一下卡在了半道上,愣了好几秒,这才哼了一声:“既然你想谈,那就谈吧!我不缺这点时间!”
魏斯转头看了看两名随行同伴,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眼神。两人相互看了看,起身往屋子外面走去。
阿尔维斯摆了摆手,示意在场的诺曼军人暂时离开。等所有人退出房间之后,魏斯还没上前,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用手帕包住的手枪,“啪”的一下搁在了桌子上。
这回轮到魏斯愣住了,因为是来谈判,他们进入镇子前都配合地交出了武器,阿尔维斯这一下是想告诫他不要乱来,还是别的意思?
捱了几秒,阿尔维斯才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投靠我们,而你偏偏又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对手,所以,我们只能做出一个痛苦的决定:你必须死,用死,换取克伦伯-海森家族的生。当然了,以当下的局势,我们不仅可以保证克伦伯-海森家族的安全,还可以让你的游击队安全脱身。如果你接受这个条件,我们将以诺曼帝国皇室的神圣荣誉起誓,无论情况如何,都会履行我们的誓约。”
“我还真是要感谢你们抬爱!”魏斯反讽道,“以皇室的神圣誓言,用来给我这样一条卑微的性命作保,就像是……呃,传说中的情节?或者,童话里的桥段?”
面对魏斯的冷嘲热讽,阿尔维斯这个时候居然显得非常从容:“对非常之人,用非常之手段,这有什么好奇怪?以前,我们一直觉得让斯卡拉男爵坐镇洛林,不管抵抗者怎么闹腾,局势不会失去控制,但是你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意外!”
听这意思,泽是真的已经阵亡了。诺曼人并非惜才,而是觉得失去了在洛林的最佳代言人,所以下定决心要把他们在洛林的头号威胁给做掉。如此,巴拉斯王子是否亲临此地并不重要,魏斯是自己来谈判还是派人前来也没有本质的差别,诺曼军队由阿尔维斯挂帅,调动了战争中后期少见的主力战舰,再加上一定数量的地面精锐部队,以不惜代价的决心来对付受到伤兵和补给拖累、自以为挟战俘可保周全的游击先遣队,基本上是胜券在握了。此刻,魏斯的处境一如“洛林游击战士”的最后一战,非不能突围,而是肩负了道义上难以卸下的重担。
魏斯一语不发地盯着桌上那支枪,踌躇了足有两三分钟。在此期间,阿尔维斯居然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着他做出抉择。
这是对待将死之人的宽容大度!
“你的誓言能以诺曼帝国的皇室荣誉作担保?”在走过去拿枪之前,魏斯道出了自己的质疑。
“我不能,巴拉斯王子殿下能。”阿尔维斯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但他并不是你们的皇帝。”魏斯冷笑道,“你们的条件有个致命的漏洞,如果诺曼帝国的皇帝命令你们杀死克伦伯-海森家族的人,你们难道会因为对我的誓言而抗命不从?”
对于这个“逻辑漏洞”,阿尔维斯一点也不惊讶,他平静地回答说:“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疑惑,是因为你不了解诺曼帝国。皇室成员以皇室荣誉做出的誓言,只要是合理的,必然得到其他皇室成员,包括皇帝陛下的尊重。这是一种延续千年的传统,也是一种不会轻易改变的信条。区区一个克伦伯-海森家族,还不至于让我们放弃这种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传承。”
魏斯想了想,觉得对方说的也确实在理,于是又问:“在我自裁之前,你们的巴拉斯王子电话会当我的面立下誓言,对吧?”
阿尔维斯哼了一声:“当然。”
机会重新出现,魏斯心跳加速,脸上却故意摆出慷慨赴义的神情。
“那就让他来吧!”
“你,想清楚了?”这回轮到阿尔维斯提出质疑了。
“为了保护手无寸铁的洛林人,我已经牺牲过一次,也就不介意再牺牲一次。”魏斯应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克伦伯-海森家族的人只要不跟我们作对,我们会保证他们的安全,至于你麾下的游击队士兵,这一次我们会放他们离开,但如果下一次再在战场上相遇,我们没有义务对他们的生命给予保证。”
魏斯点了点头,从自己的位置走到对方桌前,拿起他放在桌面的那支手枪。这是一支标准的诺曼帝**用手枪,除了擦得一尘不染,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魏斯很快发现它的枪机位置刻着几个字母,看清字母之后,他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没错,这是斯卡拉男爵的佩枪。”阿尔维斯似笑非笑地说。
第103章 挟持
这是泽的佩枪……
带着复杂的心情,魏斯端详这件“遗物”。它的造型平平无奇,相较于一线部队惯用的大口径左轮,这种半自动手枪就像是个儒雅的书生,非到万不得已,总是给人以文质彬彬的感觉。拉开枪机,枪膛里空空如也,没有子弹。对着窗外的光亮看了看枪管,膛线磨损不明显,估计平日里使用这支手枪的次数不多。之前在山林中对话,泽似乎没有开枪,但愿这支枪也未曾沾染联邦军民的鲜血,未曾掠走过洛林人的性命。
收回思绪,魏斯故意用枪口在自己脑门、太阳穴以及下颌位置比划了几下,像是琢磨用哪个姿势自裁比较合适,然后抬眼看着阿尔维斯。
“我需要一发子弹。”他顺势提出了一个合理的要求。
阿尔维斯显然是有准备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黄灿灿的子弹,弹头朝上地搁在了桌面上,以一种挑衅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对手。
魏斯深吸了一口气,从桌上抓起子弹,大义凛然地说:“我准备好了,你们的巴拉斯王子呢?”
阿尔维斯没说话,而是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件样式古朴的卷轴。如果这是魔法世界,他大概会驱动卷轴的力量打开一扇传送门或是开启影像传送,但现实是,他慢慢展开卷轴,那质地独特的纸面上,已经有人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了半页东西,最后是一个华丽的签名以及一个鲜红的印章。
“霍亨斯陶芬皇族的神圣誓言,比起任何的口头誓言都要有效力。”阿尔维斯解释说。
这帮人果然不按套路出牌啊!nmd,大鱼不现身,只好逮着小鱼下手。魏斯这样想着,将的子弹填入枪膛,枪机复位,抬起枪……枪口对准了阿尔维斯。
“如果我改变注意了呢?”魏斯问道。
这个时候,阿尔维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他慢慢收起了刚才那种傲慢,换回昨天初见时的冷厉,一字一句地说:“我死没关系,整个克伦伯-海森家族,乃至索姆索纳斯的居民,还有你那些隐藏在山林里的游击队士兵,都要给我陪葬。没有了我,塞德林茨家族仍是诺曼帝国北方最为显赫的世家,诺曼军队也依然是这个星球上战斗力最强的武装,而你们呢?你们将如灰尘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种恐吓,显然不足以让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骁将失了方寸。在不确定对手格斗能力究竟有多强的情况下,魏斯没有冒然过去挟持他,而是站在几尺之外,保持以静制动的姿态。
“我不需要你那高贵的性命,我只需要你们按昨天谈判的条件执行,这个要求不过分吧?”魏斯说。
阿尔维斯冷笑了几声,指着桌上的卷轴说:“你难道还没有意识到昨天的谈判只是个幌子吗?霍亨斯陶芬皇族的神圣誓言在这里,你不死,我不可能活着走出这个房间!”
没得谈了么?
魏斯表面上很镇定,内心却有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想想那拉巴斯还真是心思狠毒,泽投靠了他,而且在战争中发挥了大作用,到头来还是被他送了人头,现在,就连同亦步亦趋跟随他的贵族将领也可以卖,还真是应了那句“君王薄情”啊!
走到这一步,魏斯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他使出最后一招:“既然如此,拉个诺曼帝国的世袭贵族、年轻有为的陆军上将陪葬,我也不亏啊!给你两分钟,有什么遗言,赶紧写吧!”
阿尔维斯没有去找纸笔或以其他方式留遗憾,而是紧紧盯着魏斯,毫不避让地与之对视。尽管他的表情和眼神里看不出哪怕一丝畏惧,但魏斯有种强烈的直觉,眼前这个人是惜命的。且不说战争胜负未分,就算诺曼帝国会输,以塞德林茨家族的地位与积淀,进是前途坦荡,退可衣食无忧。他之所以毫无惧色,要么是吃定了魏斯不敢开枪,要么就是他刚刚给的子弹有问题。
想到后一种可能,魏斯顿生寒意。如果这是一颗打不响的子弹,而自己又对着阿尔维斯扣动了扳机,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抛开仁义道德,直接下狠手,往死里怼。
于是,他试探地说:“要不,再给我一发子弹,打死你之后,我再自决,一命换一命?”
阿尔维斯照例哼了一声:“痴心妄想!”
自从适应了牛逼哄哄的“敌我识别系统”,每每动手之前,魏斯都要眯眼观察敌人,这基本上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此刻,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出乎意料的是,在一阵轻微的晕眩之后,他的眼前又再次出现了那熟悉的视界,来不及多想,赶紧读取和分析这厮的战斗数值。
生物机能2.8/2.8
精神活力4.3/4.5
战斗潜能9.
等效防护6.9-8.8
行动速度12.
这是一组明显优于普通士兵的数据,体况、精神以及战斗数值都接近特战精英的水准。在洛林游击战士活跃时期,魏斯的队伍里有联邦军派来的特勤部队官兵,闲暇时经常跟他们切磋,在提升战斗技巧的同时,也顺便积累了战斗数据。跟类似战斗值的特勤部队战士交手,魏斯刚开始十局难求一胜,到后面也能赢下两三局,若能出其不意,胜率还能再提高一些。
掌握了敌人的硬实力,魏斯迅速冷静下来进行通盘考虑。不久之前,他在敌人的浮动基地劫持了弗朗茨博士,硬是从众多敌人面前救走了尼古拉,对于这样的奇耻大辱,诺曼人不可能淡忘,而阿尔维斯在这儿从头到尾都非常淡定,说明他有备而来,根本不怕对手来个鱼死网破,除了这颗打不响的子弹,以及平日里不需要向外人展示的近战能力,没准还有其他手段,为的就是以扮猪吃老虎的手段来个一雪前耻……魏斯甚至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对着阿尔维斯扣动扳机却发现枪没响,那张脸上会出现怎样得意和戏谑的神情。
也许只有这样的报复,才能满足他们那种扭曲的、可怜的自尊心。
看到魏斯慢慢放低枪口,阿尔维斯反而眯起了眼睛。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他更加确定自己的这种分析和判断。于是,他又看了看桌上的卷轴,很迅速地改变了姿势将枪口重新对准了自己的下颌。如果子弹是真的,那么此刻只要扣动扳机,瞬间就能把自己给了结掉。
究竟是自作聪明,还是睿智地识破敌人的伎俩,只需要一秒钟就可以验证。
就在魏斯闭上眼睛准备扣动扳机之时,阿尔维斯突然说话了:“就没有什么遗言要留给你的家人?”
他此时的语气,没有了之前的冰冷与尖酸,反而有种“其人将死、其言也善”的感觉。魏斯回了句“没有”,猛然睁开眼睛,将手枪当成暗器甩向对方的脑门,这一下要是砸中了,没准直接将他给砸晕过去。阿尔维斯虽然没料到魏斯会以这样的方式反戈一击,但他反应够快,脑袋一偏,便锵锵避开了飞过来的手枪。以常人的闪避技能,躲过这第一下,已经来不及再躲第二下了魏斯一个飞扑,直接将他连人带椅子的撞倒在地。这电光火石之间,有人撞门而入,但魏斯没有分神,他用胳膊肘箍住了阿尔维斯的脖子,接连挥拳猛击他的太阳穴,这种横蛮搏命的手段在战场或是拳台上并不稀罕,但在训练场恐怕是不多见的,出身显赫的阿尔维斯被砸蒙了,他拼命反抗,却已失了方寸,他手抓、肘顶、脚踢腾,虽然不停地攻击魏斯,却都没有起到实质性的效果,结果被魏斯连拉带拽的推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用原本留着签字的钢笔抵住了眼睛。
“放下枪,退出去!”魏斯吼道。
冲进来的那些诺曼军人,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他们个个拿着手枪,表情沉着、目光坚定,不见有一丝慌乱的迹象。
透过窗户,魏斯看到自己带来的军官和通讯兵已经被敌人拿住。要想摆脱这险境,从敌营全身而退,现在就看手里这人质在敌营的分量究竟如何了。
阿尔维斯没发话,闯进房间的诺曼军人不但不后退,反而一点点围拢过来。
这生死关头,魏斯心一横,手腕用力,将笔尖刺进阿尔维斯的眼皮,这下他总算嚎了一声。
魏斯趁势喝道:“不想你们的将军变成独眼怪,就给我滚出去!”
这些诺曼人不敢再往前一步,但也没有退出去的意思,魏斯遂对阿尔维斯说:“我可以戳瞎你一只眼睛,再戳瞎你另一只,让你后半生都生活在黑暗之中。”
刚刚这一下,魏斯没有使出全力,但已经让阿尔维斯感觉到异常疼痛,这只眼睛的视力是否会受到影响还未可知,想想那些可怜的瞎子,他终于怕了,冲着屋子里的诺曼士兵们喊道:“退出去!都给我退出去!”
这一嗓子喊出来,不仅是陷入进退两难境地的诺曼军人,就连魏斯也松了一大口气。
等到诺曼士兵们退出了房间,魏斯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吧?”
事到如今,再跟敌人谈判,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之所以这样说,是故意给阿尔维斯以希望,借此降低他的抗拒意识,而这家伙果然“上钩”,咬牙切齿地说:“说吧!你想谈什么?想要昨天谈判的条件?我说过了,那是不可能的!”
魏斯没跟他谈条件,而是一个反手将他摔在地上,麻溜地扣住他的双手,抽出皮带捆紧了,将他变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质。
被捆之后,阿尔维斯挣扎了几下,意识到这是徒劳的,便理智地接受了现实,他气鼓鼓的问魏斯:“你是怎么知道子弹有问题的?”
魏斯左右观察了一下,在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将那支原本属于泽的佩枪给捡了回来,拉开枪机,退出那颗打不响的子弹,故意道:“本来是不知道的,但你的表演太做作了,想来想去,问题肯定出在这里。”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被对手识破,而且偏偏是自己的原因,阿尔维斯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这一刻,两人或许不约而同想起了战争爆发前诺曼人造访巴斯顿军校的情形,当时正是魏斯在兵棋推演较量中扳回了挽回颜面的一分,让踌躇满志的诺曼青年们未能如愿获得一场完美无缺的胜利。
再回首,那样的胜负只是关系到颜面,而今战火纷飞、焦土遍地,无数鲜活的生命变成冰冷的残躯,胜利与失败,已将无数普通家庭、显赫世家乃至于数百年之国运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正因如此,仍在战场上奋战的军人,肩负着极其沉重的现实责任和历史使命,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引发难以想象的连锁反应,尤其是阿尔维斯这样的位高权重者……
第104章 这次是真谈么
魏斯扣住阿尔维斯之后,退出房间的诺曼人迟迟没有动作既未发动强攻或突袭,也木有人进来表示可以双方可以谈谈,当然了,天上那艘诺曼战舰也没来个一炮毁一切。就这样捱了约莫一刻钟,外面终于有人喊话了,而且用的是阿尔斯特语。
“里面的人听好了,我方巴拉斯王子殿下将进去跟你对话,我们不携带武器,你也不要妄动!”
魏斯眯眼看了看,特殊视野能够有效穿透木屋,数以百计的诺曼军人将这里围得密不透风,很难看出他们有没有部署狙击枪一类的精密武器,所以,他尽可能避开了窗户,跟阿尔维斯呆在屋子的角落里。巴拉斯王子亲自来跟自己谈,这当然是最理想的情形,魏斯小心翼翼地拖来两张椅子,把阿尔维斯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并且让他面朝墙壁,自己侧坐在他背后,右手拿着钢笔,笔尖抵在他的太阳穴位置,然后用诺曼语喊道:
“他只能一个人进来!”
片刻过后,有人礼貌地敲响了房门,魏斯应了一声,门旋即被人推开。来者戴着诺曼人的制式短檐军帽,帽檐压得很低,而且绷着一张脸,身体大部分都裹挟在灰色的披风里,要不是脑袋后面那根贵族式的马尾,一下子还真不容易辨别身份。
在这种特殊的场合下,进门之后,身居高位的巴拉斯王子不像往常那样闲庭信步。在向魏斯表明意图之后,他才摆正了一张椅子,摘下军帽,挥开斗篷坐了下来。
“观察细致,思维缜密,果敢迅敏,绝处逢生……干得漂亮啊!小克伦伯-海森先生!”
这一开口就是不吝赞美的辞藻,而且还是诺曼式的俳句,放在过去,魏斯会觉得受宠若惊,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淡淡地回了句“谢谢”,接着便直奔主题:阿尔维斯的这双眼睛,甚至于他的性命,都跟这场谈判绑在了一起。
在魏斯说话时,巴拉斯王子以前所未有的认真姿态盯着他看,之后才捎带的瞧了瞧阿尔维斯。这家伙“面壁思过”,巴拉斯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此刻,他被刺伤的那只眼睛已经整个肿了起来,看上去惨兮兮的,但相较于战场上的各种血腥画面,这已经算是非常“文明”了。
“现实地说,你确实用一次成功的冒险换得了跟我们平等谈判的机会。”巴拉斯王子这话一说出来,魏斯心里的大石头算是落了地,但对方的话还没完。
“你们昨天所谈的条件,我们可以全盘接受,甚至给予你们更多……我之所以坐在这里,而不是让手下人传递这个信息给你,是因为我还想跟你谈一些不同于常规的东西。你不必紧张,我没有拉拢你的意思如果可行,你早就像你的哥哥一样加入我们了。我想要你帮我一个忙,确切地说,是让你们做一件你们肯定乐意做的事情。”
这话说的神神秘秘,闪烁其词,魏斯琢磨了一下,故作淡定地问:“借刀杀人?”
刚进门时板着脸,说到这份上,巴拉斯的表情已经放松了很多,他鼓掌道:“我喜欢跟聪明人合作,因为不用费口舌。”
对方这般没有笑容的恭维,魏斯觉得很不习惯,他皱着眉头说:“可我怎么确定,你不会在借刀杀人的同时,顺手做个局,把我也给干掉?”
巴拉斯挑起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然后以他正常的腔调说道:
“我不能保证你们可以全身而退,也没有那个能力保证。机会给了你,能不能抓住就看你的本事了。除此之外,我可以满足你个人或者家族的合理要求,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都可以提。当然了,这种事情是见不得光的,所以,事成之后,我们最好把它给忘掉。”
“您确定是忘掉而不是除掉?”魏斯犀利地反问说。
巴拉斯哼了一声,不仅声调,连细微的表情都跟阿尔维斯神似。说这种极为敏感话题都不带避讳,他跟阿尔维斯的关系确实非比寻常,不说生死相依,至少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战场上充满了各种偶然和巧合,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算你满世界的说,也没有人敢相信。除非我自己承认,或是阿尔维斯也站出来指证我。”
这样的解释,逻辑上过得去,事实是否跟逻辑吻合,则要看行事之人究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是内心阴暗、睚眦必报。
击杀敌方大人物,在战场上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无数人梦寐以求、望眼欲穿,但在魏斯看来,这种机会是一柄见血封喉的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连同许多人的性命给搭进去,如果还有选择的余地,魏斯宁可不要,也不贪恋这种战功。可是,自己的此刻的处境,连同游击先遣队的命运,似乎都只有这一条生路可走。
“我们今天的谈话,没有人会泄露出去,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背上通敌的罪名。这会成为我们之间永远的秘密!永远!”自从巴拉斯进门之后,一直没有开口的阿尔维斯突然说话了,但他这话说的有点奇怪,貌似是在劝说魏斯,又像是向巴拉斯表态,或者,他自己也需要一个靠得住的理由?
巴拉斯王子没有应声,他轻描淡写地看了阿尔维斯一眼,旋即将目光放在了魏斯身上。
这个时候,魏斯心里有种深深的好奇:这两人究竟是从一开始就谋划了如此曲折的思路,还是边走边瞧、临机应对想出来的对策?如果是前者,这套路可不是诺曼人的风格,或许他们背后另有高人?如果是后者,自己将希望寄托于此,真的靠谱么?
思量片刻,魏斯道:“这是个可以考虑的提议,说说细节吧!”
“现在还没有到谈细节的时候。”巴拉斯的回答倒是干脆,“今天,我们只需要在此立下誓言,待时机成熟,我们会让你知道要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做什么事,至于怎么做,那是你要考虑的,我们不过问。”
“就这样?”魏斯瞪大眼睛看着对方。
巴拉斯没答话,而是起身走到阿尔维斯先前坐的地方,从地上拾起那份卷轴。他皱了皱眉头,掏出手帕拭去上面的灰尘,在旁边桌上将其铺展开来,从军服的里口袋掏出一支金色的钢笔,在空白的下半截边想边写,偶作停顿。末了,他以飘逸的笔锋签上大名,犹豫了一下,抬头对魏斯说:“印章没带。”
看巴拉斯这般认真,魏斯有些哭笑不得,他伸出手,示意对手将卷轴递给自己而不是冒着可能被敌人狙杀的危险走过去。在巴拉斯过来之前,他眯眼看了看这位诺曼帝国皇室成员的战斗读数,比普通士兵强,比特战人员弱,跟阿尔维斯相比则是各有优劣、不分伯仲。
大概是对自己的“斤两”有充分的估计,巴拉斯没有趁着靠近魏斯的机会对他发难,而是在郑重其事地递上卷轴后,转身回到刚才的位置重新坐了下来。
魏斯打开卷轴,一模一样的字迹,表明原来的内容确是他本人所写,而新补的下半截,声明他放弃前半段的要求,大度地“允许”魏斯继续活着,同意跟他所率领的联邦军游击队进行战俘交换,绝不赖账或是从中作梗,并且保证克伦伯-海森家族成员不受侵害。
只是,这一本正经的承诺,真的有效么?
等魏斯看完,巴拉斯昂着头说:“在你们昨天谈判的基础上,额外给你们一批我们缴获的弹药物资,怎么样?还有什么要求?”
魏斯放下卷轴,扭头看了看阿尔维斯,他头发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微风。
放人?没那么容易!魏斯回过头来,目光平视巴拉斯。
“前半段要我的命,后半段把我当秘密盟友,这反差……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巴拉斯皱了皱眉头,不太情愿地说:“好吧!我们确实低估了你的实力从你在巴斯顿军校的学习记录来看,我们以为你跟你的哥哥一样,当参谋官是一等一的好手,当指挥官还欠缺点东西。我们以为在‘莱慕尔’号飞行船上发生的事情只是个意外,诺茨还有那些船员们的供述只是在掩饰他们的无能。”
这下轮到魏斯冷哼了:“如果你们在泥泞的堑壕里呆过几天,在激战的城市里呆过几个星期,在冰天雪林的山林中呆过几个月,你们不会把自己的对手看得这么简单。”
谈到这个份上,巴拉斯没有因为对方摆谱而恼火,他平静地说:“正因为重新认识了你的能力,所以,我相信你能够做到我所指的那件事。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也确实很难找到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你瞧,在岁月的长河中,没有哪个国家或是哪个人是永恒不变的敌人。战争总会有结束的一天,也许等到那个时候,我们有机会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一杯。”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魏斯道:“我可以跟你们合作这一次,但有几个补充要求:其一,我们要把塞德林茨将军带回到驻地去,等到战俘交换结束,再将他放回。如果你们担心他的伤势,可以派军医随行。其二,我们会联络后方派一艘运输舰来撤走伤员,补充一些必要的武器弹药,这对于干那件你希望我们干的事情肯定是有好处的。其三,事情最好不要拖得太久,说不定我那天就被指挥部调回后方去了。”
巴拉斯略作思考:“除了第一个要求,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阿尔维斯的身份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冒险让他跟着你们走,万一你控制不住局面,让他被你们的人带回后方去了,结果是不堪想象的!你不妨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换了是你,能答应这种条件?”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但如果换个人质,魏斯又觉得不够保险,思来想去,只好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战俘交换期间,他和阿尔维斯都呆在这间屋子里,屋子由游击先遣队控制,屋外的小镇已然由诺曼人控制,等到战俘交换完毕,他们将阿尔维斯带到镇子边缘即行释放。
巴拉斯考虑了几分钟,答应了。
第105章 来了位督察官
在这座少有人知的洛林西北部小镇,诺曼军队以帝国皇室成员、东线总指挥官巴拉斯王子为首,联邦军队以游击先遣队指挥官龙-克伦伯-海森上校为首,经过一番激烈异常的谈判,终于达成了一项旨在交换战俘的秘密协议,协议即刻生效,停火时间一周。
协议生效后,魏斯令通讯兵给游击先遣队发回密语电报,让他们派一小队人马前来领受指令。在这队官兵抵达之前,他戴着随行军官以及通讯兵坐镇会议室,守着诺曼人的军医给暂时被限制了自由的阿尔维斯治疗眼睛如其所料,这家伙的眼睛只是受创、没有报销。在此期间,诺曼人没有尝试以粗暴的方式将他救走,双方相安无事地捱过了最初两天。诺曼军队如约向指定地点运送联邦军战俘以及补给物资,联邦军游击先遣队亦分批分次将诺曼战俘移交给对方,就在一切进展顺利之时,联邦军在西线和北线发动攻势,北方的威塞克斯军队也遥相呼应。前线烽烟再起,诺曼人不可能视若无睹,他们的运输舰来来往往,从镇子周围撤走不少军队和装备,唯独那艘突击舰没有“挪窝”,它在这里继续等待了两天,直到战俘交换基本完成,魏斯一行人如约将阿尔维斯释放,这才匆匆离去。
看着诺曼人的突击舰载着阿尔维斯离开,魏斯突然想明白一件事:阿尔维斯-霍克-塞德林茨,或者说他背后的塞德林茨家族,对巴拉斯王子意义重大,不容有失。因此,在阿尔维斯被魏斯擒住之后,巴拉斯没有选择强行解救人质,而是果断做出让步,甚至主动提高了交换条件,从而保证了阿尔维斯的绝对安全。如果早一些看透这点,魏斯完全可以向巴拉斯索要更多甚至可以要求诺曼人在较长的时限里不再踏足洛林西北部山林,游击先遣队则利用这一条件建立起规模更大、设施更好的秘密基地,进而将洛林抵抗运动重新推向高峰!
机会已失,懊恼也无济于事。魏斯很快回到了游击先遣队的临时宿营地,从李尔中校那里得知诺曼如约释放了800名联邦军战俘和200名抵抗人员,移交了数量可观的食品、药品以及联邦军的制式武器弹药,反倒是联邦军未能派出运输舰前线战事激烈,他们就算能够抽出舰艇,也找不到穿过敌军战线的机会,然后载着伤员安全返回。两个因素叠加起来,导致营地“人满为患”,而且不具备或只有部分战斗力的伤员仍然占到了近一半。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武器弹药再多、食物药品再足,也没办法施展出游击作战的功力。
巴拉斯和阿尔维斯想来已经赶去前线了,魏斯不可能再找他们重新谈判。这个时候,他过去率领洛林游击战士跟诺曼人斗智斗勇的经验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一千多号伤员要找地方隐蔽起来休养?不是问题!他迅速选定了一处有天然水源的山谷,亲自带领500名战士前去挖坑。此外,根据双方约定,游击先遣队在停战结束前,应向诺曼人移交最后一批战俘,诺曼人则按之前的交换原则提供适量的物资,物资的种类由双方协商确定。于是,魏斯跟李尔中校商定了一份新的物资清单,除了食物补给以及医疗用品,还要求诺曼人提供帐篷、防雨布、工兵铲、煤油炉等辅助用品。
停战结束前的最后几个小时,除了少数后卫人员,游击先遣队和获救的被俘人员星夜兼程,向基础条件已大致晚辈的隐蔽营地移动。天亮后,护送伤员的大部队就地隐蔽,轻装上阵的战斗分队携带数日的口粮分散活动,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这一次,诺曼人没有因为约定的停站时间已过而大举反扑,即便是在天气晴好的条件下,他们的飞行舰艇也很少出现,飞机更是不见踪迹……
熬过了最初几天的危险过渡期,魏斯重新收拢部队,针对现有兵员组成和武器弹药情况进行整编。从诺曼人那里接受的800名联邦军战俘和200名抵抗人员,有近400人适合重新投入战斗,鉴于他们中可能混有敌人的眼线,魏斯抽调游击先遣队的数十名士官和老兵,会同这些人组成了新的战斗纵队,其余部队则精简为三个规模相近的战斗纵队和一个两百人规模的辎重队。在此期间,位于大后方的游击作战指挥部仿佛已经集体转岗,对派往洛林的游击先遣队不闻不问。为免暴露新的隐蔽位置,魏斯的指挥部也始终保持无线电静默,仅仅是通过情报网络传递了一份消息出去:游击先遣队自有伤员以及解救被俘人员伤号近2000人,目前食品药品尚足,若有恰当机会,应设法将他们转移到后方去。
在这远离前线的茫茫山林之中,魏斯和他的战友们听不到战场上的隆隆炮声,看不到残酷血腥的战斗场面,只能从无形无影的电波中揣测战火的毒辣与炙热显然是出于保密的需要,联邦军队在战役开始前更换了密码本,游击先遣队的电台接收到大量电码,却无法解译其内容。正面战场激战正酣,东线的诺曼军队指挥层也有理由将重心放在前线而“忽视”地广人稀的洛林西北部山林游击先遣队将警戒哨位部署到了营地以外一百多里,依然没有发现诺曼军队的踪迹。
这里仿佛成了遗落之地,而他们也成了一群被遗忘的人。
休整,训练,切磋,操演……游击先遣队日复一日地整军备战,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月。对于这些深入敌后执行作战任务的联邦军人而言,这是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轻伤员陆续康复归队,对部队是有力的补充,对于军心士气的提升也有很大的帮助。
这种奇异的平静,终于随着两名情报人员的到来而被打破。他们其中一人是布鲁克斯的手下,自称“奥德洛少尉”,另一人则是从大后方辗转来到这里,自称“若昂上尉”,前者算是领航员,领着后者来到这里,给游击先遣队带来新的通讯密码本给魏斯和李尔中校带来了庞德将军的口信:关键一战已经打响,敌后游击部队务必倾尽全力配合正面作战,此间各项事务可由指挥官自行裁决,其余一切都可以放到战后再作计较。
庞德将军是搞情报出身,事情说一半、藏一半似乎已成职业习惯,魏斯和李尔中校都感到他是话外有话,一时半会又难以说清楚背后的深意。不管怎么说,有了新的密码本,他们又重新打开那扇通往后方的信息之窗,只需要在常规的通讯频率接收电码、解译电码,就能够了解到前线战况,并在必要时候跟己方部队取得联系,配合作战。
两名情报员送了该送的东西、传了该传的话,任务却还没有结束。待众人将注意力放到电台那边,由奥德洛少尉出面,要求魏斯找个地方单独谈谈。说是谈谈,这个时候魏斯已经隐隐感觉到他们“来者不善”,从巴斯顿军校的训练弹爆炸案调查起,他对联邦军情报部门执行反间谍、反破坏审查时的做派便非常反感,可是无论于公还是于私,他避不开也躲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小“窝棚”里。勤务兵刚好用煤油炉烧了一壶茶,若昂上尉瞧了瞧炉子,不怀好意地问:“这个是从诺曼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
魏斯不想扯谎,便如实回答:“是用诺曼战俘换来的。”
这人追着问道:“是跟你那位失散多年的哥哥做的交易?”
“不是。”魏斯秒答,“他已经在之前的一场战斗中阵亡了,关于这一点,你们可以向李尔中校求证,他是亲历者,对事情的经过比较了解。”
若昂上尉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抱歉”,接着又问:“那你们是怎么跟诺曼人联系上的?”
魏斯将诺曼人派出联络小队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并特意补充说,这些都是发生在泽阵亡之后。顺带的,他告诉两名情报员,当时如果不跟诺曼人交换战俘,游击先遣队所剩的补给最多只够三天之用,而大后方的物资又迟迟运不上来,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跟诺曼人交易,要么坐等弹尽粮绝。
“你们当时的处境很不好,这一点游击作战指挥部是知晓的,他们表示可以为此作证,而我们在洛林的情报部门也能够提供一些对你们有利的证据。”
这话听起来还算顺耳,可若昂上尉接下来的“但是”,让魏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但是,据我们所知,关押在洛林各处战俘营里的联邦军官兵多达万人,你们没有一对一的进行战俘交换,而是以接近1600名敌军战俘交换了800名我军被俘人员、200名无军籍的所谓抵抗者,以及你们认为生存所必须的补给品……”
“如果我们交换的是1600名联邦军人,你们现在看到的就不是这营地里的三千多人,而是满地的饿殍!”魏斯有些恼火。
见对方一脸愠色,若昂上尉既不诧异也不退怯,而是以质疑的眼光看着他:“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说,你们可以交换1500,或是1200,或是1000联邦军人。在战争中,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军人,比起稍有军事素质的平民更有价值。”
碰到情报部门的督察官找上门,普通官兵会觉得忐忑紧张,当魏斯还是个军校的菜鸟时,也是这般惴惴不安,但经历过战场熔炉的锤炼,他已经有了一颗强大的心脏,足以藐视各种威逼利诱,只是,那种被质疑、被误解甚至被冤枉的憋屈感,犹如鱼刺在喉,让人难以忍受。
“你的这种观点,恕我不能认同。”他大声辩驳道,“在敌后游击战当中,意志坚定、熟悉环境的平民抵抗者,跟没有游击作战经验的普通军人,我觉得并没有价值上的差别,有些时候作用甚至更大。”
见交谈的气氛有些失控,布鲁克斯麾下的奥德洛少尉连忙打圆场道:“根据联邦宪法,每个公民都是自由平等的,所以我们没必要再去争论谁更有价值。我想,若昂上尉只是觉得好奇,你们当时是诺曼人是怎么谈的,如何确定交换比例。作为联邦军情报部门的督察官员,无论平时还是战时,都有义务和责任了解本国公民,特别是军政人员与他国人员的接触情况。”
“原来如此!”魏斯故作了然之态,接着,他却不客气地反讽道:“那真是抱歉啊!我们克伦伯-海森家族这种状况,老老少少、上上下下都要劳烦你们多加关注,让你们费心了!这样吧!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进行深入的、单独的,甚至是隔离性的审查,我个人绝对配合,部队指挥权可以暂时交由李尔中校代管,或者你们觉得李尔中校也需要跟我一并审查,我个人表示理解,你们要怎么干,我完全配合!”
两位情报官见多识广,一下就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奥德洛少尉面露尴尬,若昂上尉则不以为然,他以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我们只是谨遵上级指令行事,这次,上级让我们留驻游击先遣队,观察、了解、掌握一些他们关注的事情,这其中并不包括对克伦伯-海森游击上校您的监视、管控,更不会妨碍你指挥部队跟诺曼人作战,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此行的目的和任务产生误解。”
魏斯亦公事公办地回应说:“你们想观察什么,想了解什么,想掌握什么,尽管对我或李尔中校说,我们责无旁贷,全力配合。不过,我们身处敌后,一旦给敌人发生交战,大多数情况都是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不论是突前侦察、拖后扫尾还是跟着大部队在中间,随时有可能跟敌人近距离接触。对你们来说,这应该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当然了,建议你们尽量保护好自己,这几个月下来,我们的部队几乎每个人都受过伤,也包括我。”
说到这里,魏斯撩起衣服,给他们看自己受过伤、此时仍缠着绷带的腹部,然后继续道:“我这运气还算不错,只是被敌人的子弹‘咬’了个缺,要是敌人瞄的再正一点,你们来这里跟李尔中校喝杯茶就能交差了。”
若昂上尉低头朝魏斯的伤口瞟了两眼,没吭声,奥德洛少尉倒是好奇地刨问了他受伤的情况,得知这家伙在敌阵中杀了n个来回,眼神里顿时增添了不少仰慕之情。搁在战争初期,特别是北方战役,诺曼军队兵锋极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击垮了参战总兵力占优的威塞克斯和联邦军,在大多数参战和绝大多数没有参战的人眼里,这支诺曼军队比他们的前辈更加强大,也更难对付。在战争的第一个年头,威塞克斯王室和军队不得不蜷缩在四季冰封之地躲避诺曼人的锋芒,联邦军队则是以倍数于敌人的损失勉强止住了颓势,稳住了战线。此后第二年、第三年,威塞克斯军队扛线的北方战线只进行了一些中小规模的战斗,抗击诺曼人的重担基本上落在了联邦军的肩头,虽然不同的战役出现了不同的战损比,但总体上仍是损失多于战果。
面对奥德洛少尉客气的恭维,魏斯昂起了头:“死亡如风,常伴吾身……这种感觉,我想有很多人是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
第106章 出山了
有了情报人员带来的通讯密码本,深入敌后的游击先遣队仿佛拿到了一把可以打开战争迷雾的钥匙,随之摆脱了孤立失联、迷茫无助的窘境。他们的角色不同于自发组织的地方游击队,除了在敌后展开游击作战,还要在正面部队发起大规模作战行动时担当奇兵。当然了,只有先了解战况,分析战局,才知道该在什么时点以什么方式加入战团,尽可能发挥出策应、牵制作用。
不过,接通与正面战场的“连线”,得到的不尽是好消息。他们本以为联邦军队积蓄多时的力量,必然以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击诺曼人的战线,摧毁敌人的堡垒,荡平敌人的堑壕,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可是,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往往是一条巨大的鸿沟,诺曼人战略性地放弃了北方的一些战线,将地域辽阔但天寒地冻的区域拱手相让,把精锐部队收缩到西线和北线西端的主要战场上。同时,他们一改此前几场战役空战乏力的局面,以快速舰艇和新式战机相辅相成的战术,跟数量占优的联邦军飞行部队死磕硬拼,致使联邦军迟迟拿不下战场制空权。得不到飞行部队的强力支援,联邦军地面部队不得不以相对传统的方式强攻敌军据点。他们虽然拔掉了一些“钉子”,解放了不少城镇,却对敌军重兵防守的几处主要据点无可奈何。在克莱沃联邦州,联邦军打穿了敌军战线,却因为拿不下诺曼人固守的瓦莱斯勒城,不得不将八个师十余万人和数百门火炮留下来继续对其进行围困;在纳沙泰尔联邦州,联邦军全线开花,五昼夜向纵深推进了160里,解放了除喀城以外的大片领土,而那座位于喀河东岸、与喀河同名的城市成了诺曼人楔入联邦军战线的桥头堡,不仅牵制了大量联邦军队,还极大地压缩了联邦军的战术空间。
在战线南端,德高望重的联邦军上将约瑟-埃泽指挥兵强马壮的第3军团迅速收复了洛林东部的大片领土,兵锋一度抵达了索姆索纳斯城下,可惜没能一鼓作气解放这座古老的城镇,诺曼军队利用大雾天气发动战术反击,并在战斗焦灼之时投入了以大型突击舰为核心的空中战斗群,致使联邦军蒙受了一场失利,第3军团主力且战且退,在这一路支援作战的联邦军飞行部队则抓住云开雾散的宝贵时机,对敌军飞行部队展开了一波猛攻,打爆敌军巡防舰两艘,重创巡洋舰一艘,并击伤了日渐沦为“保护动物”的敌方大型突击舰。可以说,双方到目前为止在洛林战场打成了平手。联邦军依然握有战场主动权,但诺曼军队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胜负之手,还要看哪一方棋高一着。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整,游击先遣队的战斗力恢复了八成有余,除了迫击炮和迫击炮弹短缺,其余各类食品药品、武器弹药都很充足,看起来是时候出山去踢诺曼人屁股了。寒冬已至,整个洛林都已进入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时景,位于莫纳莫林山脉北麓的洛林西北部山林更是天寒地冻。营地设施固然简陋,至少可避风寒,在外跋涉,特别是到了夜晚,稍有不慎就可能发生冻伤减员的情况。魏斯原本打算留少量兵力保护伤员们就地“猫冬”,他自己亲率侦察分队前去探路,勘定合适的路线和目标,再让李尔中校带着主力行动,但在例行的作战讨论会上,列席会议的情报官若昂上尉提出了异议:作为这支部队指定的第一指挥官,理应统筹全局、稳重为上,怎能越俎代庖地干一名少尉的活?如果说以往都是如此,那么,这究竟是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浪费,还是另有所意、另有所图?
被若昂上尉这一搅合,不仅魏斯觉得难以解释,游击先遣队的军官们脸上也挂不住了,他们纷纷请缨,要求担任侦察分队指挥官,奥德洛少尉亦站出来表示,他在洛林搞了快两年的情报工作,对洛林的地理地形、人文风貌非常了解,加上本来就有深厚的情报技能,此次若是跟侦察分队同行,应该能够发挥一些积极的作用。
两名情报官一唱一和,所言所论都符合正常逻辑,而魏斯也瞧了出来,这两人提前商量好了,一个前、一个后,对游击先遣队进行严密的监控,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跟诺曼人暗通款曲。
如果没有跟巴拉斯的密约,魏斯大可以坦然无惧地接受他们的督察,甚至让他们24小时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可偏偏这份神秘而又诱人的约定,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在最后一批战俘进行交换时,诺曼人的联络员就已经悉数撤离,巴拉斯的意思是等到时机出现,他会派人前来联络这就给魏斯留下来一堆难题:机会何时出现?他们如何联络?若是正好撞在了两名情报官的枪口上,自己岂不是百口难辨?如果提前跟他们交底,他们十之**是要立即上报,这一上报,通敌叛国的帽子会不会扣上来?就算不被扣帽子,这走漏了风声,也可能惹来大麻烦。思来想去,现在也只好先瞒着他们了!
经过一番商议,魏斯决定指派游击先遣队资历最老的军官担当侦察分队指挥官,并且同意奥德洛少尉跟他们一起行动。在他们出发后,魏斯拉着李尔中校对部队进行战前动员,若昂上尉照例全程“观察”。这种战前动员,不仅仅是让战士们有重新投入战斗的心理准备,亦是让他们提前做好在这个季节进行户外行军作战的各种准备。部队休整多日,军心士气非常稳定,不少年轻的战士都表现出了旺盛的求战欲,但也有人发了牢骚,譬如去年配发的冬装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用来御寒肯定效果不佳,而那些从诺曼人手里换回的被俘军人更是连基本的冬装都不齐,若要随军出征,他们要么得借伤员的冬装,要么得从缴获的战利品中想办法。
数日之后,外出侦察的分队派人带回消息,诺曼人已经从山林周边的村镇撤走了警戒部队,甚至放弃了次要路口的哨卡、营房,貌似是一心一意集中兵力对抗在正面战场采取攻势的联邦军队。如此一来,游击先遣队可以转移到山林之外的村镇去,进可攻击敌方目标、退可撤回山林游击。
就在魏斯准备征求若昂上尉的意见时,游击先遣队突然收到了游击作战指挥部的密电,指令他们接受第3军团司令部的作战调度,无条件配合第3军团在洛林的作战行动。紧接着,他们在指定频率收到了第3军团司令部拍发的密电,要求他们针对诺曼军队以斯利恩为中转站的补给线展开袭击和破坏行动。遵照这道命令,魏斯必定率领游击先遣队的作战力量走出山林,向南跋涉数百里,才有可能以他们现有的武器装备袭击斯利恩通往各处的补给线,甚至想方设法在斯利恩再干一个漂亮仗。
在确认过游击作战指挥部和第3军团司令部的通讯频率、呼号、密码后,若昂上尉表示他将无条件支持游击先遣队的作战行动,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端着刺刀上阵拼杀。
魏斯当然不可能将这位带着督察任务前来的情报官编入战斗部队,而是让他跟着指挥部行动。不过,在队伍开拔之后,若昂上尉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会儿跟着通讯兵,一会儿跑去辎重分队,自李尔中校以下,似乎游击先遣队的每一名成员都是他感兴趣的对象,每一个人都能天南海北的聊上一顿。
克服了严寒带来的种种困扰,游击先遣队主力很快走出了茫茫山林,而在他们夜宿的第一个村镇,魏斯就逮住了两个投敌分子以他的特殊技能,从一堆人中辨认出立场相对者实在太容易不过了。他没有通知若昂上尉,直接对这两人进行了突击审讯,得知他们是被诺曼人策反并有意留下的眼线,他们的任务是监视游击队的活动,一旦发现其行踪,利用隐蔽渠道尽速报告,而不需要采取任何形式的攻击或破坏行动。
由于魏斯发现的及时,这两人还没来得及将情报传递出去,于是分开询问了他们日常的报告规律和应答方式后,两人回答一致:他们每个星期利用寄送邮件的机会前往附近城镇向上一级街头人员报告情况,如果耽搁一天还没有出现,则会被视为“暗哨失联”,由诺曼人派人探察情况。他们前一天正好干完了这件事,也就是说,除非游击先遣队或是联邦军情报部门想办法蒙骗敌人的警戒应答机制,否则的话,游击先遣队最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隐蔽动向。
既然这是情报部门应该管的事情,魏斯便准备把这两人移交给若昂上尉,让他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可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其中一个变节者大概以为自己会被枪决,战战兢兢地对魏斯说:“您应该就是克伦伯-海森先生吧!我这还有个情况……昨天去跟上线接头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命令,让我想办法去山里找姓克伦伯-海森的游击队指挥官,告诉他,他哥哥的葬礼将在他的出生地举行……您看,我是为了家人能够活下来,才迫不得已选择跟诺曼人合作,而且我只是传递消息,从来没有干过其他事,更没有伤害过我们的人,求您放过我……”
“没了?”魏斯盯着他问。
这个秃顶的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保证,能交代的他全部交代了,绝对没有保留。
在魏斯的特殊视野里,这人是白色虚框,也就是说,他替诺曼人办事,但对联邦军、对游击队没有敌视之意。就个人立场而言,这家伙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本应果断除掉以免后患,然而魏斯虽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却没有堕落为冷酷无情、嗜血残暴的战争机器,他恩威并施地说:“我不管你投靠诺曼人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现在,诺曼人让你带的话已经带到了,我跟他们之间的恩怨,我自会跟他们了断。作为一个洛林人,你应该守住自己的底线,绝不能帮助敌人残害自己的同胞。接下来,我会请镇长和治安官将你们羁押起来,直到诺曼人前来干涉。他们不会为难你们,所以,你们也不要为难他们,权当是一场误会,如何?”
这个没什么胆识的小人物,连忙点头如捣蒜。
第107章 双面人
清晨,天还没亮,户外仍是呵气成霜,游击先遣队夜宿的这座小镇便热闹起来。战士们铲雪的铲雪,搬柴的搬柴,几乎每一栋房子的烟囱里都飘出了带食物香气的白烟。入冬以来,大多数战士们还是头一次在有壁炉的房子里过夜,睡的虽然是硬邦邦的地板,对他们来说却是无与伦比的舒怡。对于这样一支既有洛林人也有联邦各地人组成的联邦军战斗队伍,这些在诺曼人治下过了一年多日子的居民拿出的是亲人般的热忱。得知这支队伍携带的补给有相当一部分是待加工的芸麦粉和木芋面,他们连夜帮忙烤麦饼、蒸面团,还把他们为数不多的熏肉、腊肠拿出来一并加工,为战士们解决行军途中难以妥善处理食物的问题。
尽管诺曼军队已经暂时撤离了这片区域,为防敌人的空中巡逻侦察,魏斯还是在天亮后不久将队伍带离了小镇,沿着树林向南行军。在他们走后不久,一架机轮换了雪撬板的双翼飞机从东面飞来,在镇子上空盘旋了几圈,然后在镇子外的田野中滑行降落。两名戴着诺曼式军帽、裹着灰色斗篷的男子从飞机座舱里下来,一前一后走进镇子,直奔治安官办公室。镇里的治安官,角色大致相当于城市里的警察局长,区别在于城市的警察局长经过法定程序任命的,是国家暴力机器的一部分,手下有若干警察,由国家配发武器,还管理着监狱,而镇里的治安官跟镇长都是居民选举产生的,他们或是“光杆司令”,独自维持治安、调解矛盾,或是从居民当中招募志愿者组建治安队。诺曼军队占领洛林后捣鼓出了所谓的洛林自治政府,炮制了自治条令,企图以自治为饵,诱使洛林人从精神思想上脱离自由联邦,但除了少数贪图权力的官员政客,大多数洛林居民对这种诱惑无动于衷,而到目前为止,地方管理还保持着原有的框架和规则,人们日常生活所遵循的,也依然是联邦宪法以及各种法条。
在两名诺曼军人的威压下,治安官不得不从隔壁羁押室放出了那两个被关了一晚的本地男子。对于支持游击队和抵抗组织的洛林居民,诺曼人一贯采取严酷的手段,但让这位自感不妙的治安官感到非常意外的是,诺曼人在跟这两人密聊之后,居然没有对自己采取任何措施,也没有对其他居民留宿游击队的情况展开调查。两名诺曼军人重新坐上飞机离开了,被释放的两名男子则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诺曼人的飞机在镇子旁降落、逗留、起飞,魏斯并未目睹,但当它从镇子方向飞来,并在附近树林上空久久徘徊,他旋即意识到敌人很可能已经捕捉到游击先遣队的活动迹象。以他和巴拉斯之间的密约,加上前线的焦灼战况,诺曼军队未必会调动重兵前来围剿,但他们肯定会对战线后方的重要目标提高戒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斯利恩可就难了。
队伍在林间行进,有意容易留下醒目痕迹的开阔地带,当“不明身份”的飞机出现时,他们停止行进,就地隐蔽,而那架飞机在附近的盘桓时间不长,亦没有做出异常举动,战士们的饱满情绪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唯独魏斯陷入愁思:要是没有巴拉斯的密约,此行以正规游击战的思维进行分析和应对即可,但这柄锋利的双刃剑偏偏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因素,稍有疏忽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要知道,眼前这支纪律严明、斗志昂扬的队伍在洛林南征北战已有数月,他们不仅经受住了艰苦卓绝的环境考研,还几度从绝境边缘杀出,赢得了几乎不可能打赢的仗,这是何等可贵的锻造与锤炼!上一次,魏斯倾注心血打造的“洛林游击战士”也曾在黑暗中磨砺出让敌人畏惧的锋芒,当这支利剑再强敌围攻下折戟沉沙之时,撑下去的顽强信念轰然崩塌,这般痛苦的经历,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道难以抚平的伤痕。当他决定接受指派,带领游击先遣队再度回到洛林时,便已暗暗发誓,绝不会让昔日的悲剧重演!
深山密林,冬日苦寒,游击先遣队战士们有钢铁般的意志,却不能以此抵御恶劣天气。魏斯原计划要在沿途几处村镇夜宿,顺便筹措衣物,为战士们补齐御寒装备,但有了第一次教训,他亲自出马探察情况,若村镇之中有敌人的眼线,宁可绕过也不再逗留。如此一来,行军速度和备装效率都比预期要慢,队伍里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冻伤减员。直到“出山”的第六天,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斯利恩约百里的小镇奥拉。这个因矿而生的小镇,是斯利恩地下抵抗组织撤离斯利恩之后的新据点,也是联邦军在洛林的一个重要情报站所在地。上一次突袭斯利恩,游击先遣队曾在这里短暂休整,收集敌情、观察天气、等待时机。此地居民千人,房舍不足两百,却有足够的地窖、地道以及经过修葺的废矿坑可供屯兵,而且备有相当数量的弹药物资带队至此,除了防备敌人的眼线,魏斯几乎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在游击先遣队进入镇子之前,地下抵抗组织派了一支小分队前来接应,而在魏斯的强烈建议下,随队前来的情报官奥德洛少尉也跟情报站的人员接上了头。三方就诺曼人威逼利诱洛林居民充当眼线的情况交换了意见,然后向魏斯反馈了一个非常乐观的情报:诺曼人确实在奥拉镇埋了几个眼线,但这些人早就被地下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给挖了出来,而且进行了“策反”,让他们表面上继续为诺曼人效力,暗地里跟联邦军以及抵抗组织合作。正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奥拉镇的抵抗组织、情报站以及作战储备才得以长期保存。
尽管敌后战线的兄弟们表示一切尽在掌控,魏斯仍不敢掉以轻心。队伍开进奥拉镇之时,他让李尔中校代为指挥部队,自己拉着奥德洛少尉以及常驻此地的情报人员对他们识别出来的“双面人”进行暗中观察。情报官自有一套识人辨色的本事,相较而言,魏斯的办法就更加的简单、粗暴和有效了。他眯起眼睛一瞧,就知道这人是什么样的立场:绿色,意味着身在敌营、一心向联邦,是潜伏在敌人中间的自己人;白色,意味着立场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还没有到丧心病狂迫害同胞的地步,可以称之为投靠敌人的带路党;红色,意味着完全敌化,立场已经站到了敌人那边,视联邦军为对手,是真正意义上的投敌叛国者。
如同情报战线的同志们所说,那几个被敌人策反后又被他们重新争取回来的“双面人”,在魏斯的特殊视野里对应着绿色的虚框,但这还不能说明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的工作是完美无缺的。在镇子里四处察看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对应白色虚框的男子。经询问,得知这人还是抵抗组织的成员,由于他在以往的抵抗行动中表现勇敢,平时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在进行筛查时并没有将他列入重点观察对象,在将那几个“双面人”争取回来之后,这里的抵抗组织和情报网络没有遭受原因不明的损失,他们也就没有对其他人员产生怀疑。
魏斯无法向众人解释“人肉雷达”的运作原理,只好以自己被俘期间似乎见过这人为借口,要求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从现在开始对此人进行严格的监视,这样守株待兔未必能够快速见效,至少可以起到防患未然的作用。
待队伍安顿完毕,魏斯携麾下军官与抵抗组织、情报部门的骨干成员坐下来商谈正题:联邦军队全线发起攻势已有半个多月,如今仍处于战役相持期,如果不能尽快攻破诺曼人固守的各处据点,赢下几场重要的歼灭战,使战线全面向敌军纵深推进,那么他们就会被诺曼人拖入一场短时间内难分胜负的消耗战。战争爆发前,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在人口、工业产能、综合资源方面是毫无悬念的no.1,其战争潜力也远远强于诺曼帝国和威塞克斯王国。时过境迁,诺曼人占领了北方威塞克斯的大部分领土和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的“半壁江山”,即便占领区的资源转化率较低,此消彼长之下,诺曼帝国的战争能力还是达到了非常恐怖的程度。如今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算得上是军心齐心,经过充分的战争动员,几乎将一切可用之力都投入到军事领域,再加上军事科技的一些领先技术,这才掌握了一定的战场主动权。联邦军队虽然不惧怕跟诺曼人拼人力物力方面的消耗,但消耗战意味着诺曼人有充足的时间在某些军事科技上穷追猛赶,一旦他们在关键领域取得实用性的突破,必然进一步拖长战争时间,且不说最终胜负如何,交战国的伤亡损失也将随之攀升……
大道理摆在那里,说起来谁都明白。游击先遣队历经艰辛来到这里,是为了积极策应联邦军队在洛林的作战行动,这可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完成的任务。在这场战争中,像斯利恩这样反复受到侵袭和摧残的城市应该不多,而且不管是诺曼人强袭得手、抵抗组织趁夜偷袭还是联邦军先地面奇袭再空中突击,都足以成为列入军事教案的经典战斗。对于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诺曼人给予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和投入,仅驻防部队就达两万多人,是游击先遣队全部战力的七八倍,还有完备的警戒防御体系以及数量不详的航空力量。当然了,联邦军并没有命令他们去干摧毁或夺取斯利恩这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是要求他们破坏敌人以斯利恩为支点的作战补给系统,只要部署周全、行动机敏、进退果断,还是有机会以相对较小的代价完成之如若出现疏忽或被敌人识破意图,搞不好就是一场彻底凉凉的赔本买卖。
第108章 魅影现身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再坚固的要塞,也是有弱点的。残酷战争的磨砺,迫使魏斯学会使用生涩的哲学思维去看待和分析难题,进而找出破解之道。如今的斯利恩,防御设施和警戒体系给人的感觉更甚从前,但诺曼人并没有将它变成密不透风的大兵营,而是保留了数千居民。这一来,是数以万计的诺曼军人长期居住于此,需要大量的勤杂人员来维持相对舒适的生活条件,二来,也能让联邦军在发动空袭时有所保留,不至于将各种大威力、大杀伤的家伙往这里“招呼”。城里有居民,各种或真或假、或虚或实、或轻或重的消息就能够传递出来,而蔬菜肉类、布匹木料等生活品的常规供应,也使得抵抗组织乃至情报人员有机会混入其中……
抵达小镇奥拉后,魏斯将队伍分散在各处隐蔽区休整待命,让李尔中校和一众军官们集中整理分析抵抗组织、情报部门提供的各种敌情资料,计算各种战术数据,制作精确的战场沙盘用以分析对应的战术路线。自己扮成砍柴樵夫,跟当地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一起花了两天时间,从外围对斯利恩进行了细致周全的探察。
上一次,游击先遣队通过渗透突袭大搞了一场,破坏、摧毁敌军两处重要防御支点和多处防空阵地,指引联邦军飞行部队展开猛烈轰炸,用地空协同的方式撬开了敌人在斯利恩构建的“大龟壳”,迫使他们将战斗巡逻舰艇的前线基地移往他处,相应减轻了联邦军在洛林前线的压力。在那之后,诺曼人没有放弃斯利恩,而是逐步修复了这里的防御和警戒体系,有些方面还进行了加强。以兵棋推演的常规逻辑,游击先遣队就算再次突袭得手,也只能进行有限的破坏,更为关键的是,如果没有大雾天气的掩护和联邦军飞行部队的及时支援,突袭部队要全身而退实在太难了!
如此准备了两天,魏斯他们虽然有了一些头绪,但在作战行动如何收尾上,始终没有太好的思路。这时,他初来之时就叮嘱情报部门盯紧的那个地下抵抗组织里的“双面人”,居然主动来见自己。在住处门外,魏斯眯眼瞧了瞧,这个样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既没有明显敌意,也没有携带武器,战斗力也稀松平常,于是让他进来,到里间单独说话。
“您没有回去参加您那位兄长的葬礼。”这人居然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魏斯瞥了他一眼,不急不忙地反问:“所以呢?”
“所以,我来您这里了,而我这个‘传声筒’,是只能用一次的。”
魏斯稍稍琢磨了一下这“只能用一次”的意思,遂将注意力放回正题:“他们让你给我带了话?”
这个站在人群里一点也不引人注目的中年男子,如同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静静地说道:“当彩云在风暴中降落,那将是你扬名立万的唯一机会……也许一周之内,这个奇异的场景就会出现。”
“在斯利恩?”魏斯下意识地问。可是,对面这人依然是一副“机器脸”。这种态度,表明他只负责转达刚刚那句话,其余概不奉陪。
魏斯想了想:“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人先是摇了摇头,临了之前,似乎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低声问:“您是怎么知道我有问题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你有问题的?”魏斯反问。
这人张了张嘴,放弃了解释,也放弃了问题,起身离开了。
魏斯默默地目送他离开。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率部抵达此地的?如果说是这两天,那他们跟潜伏暗线的联络效率也忒高了。如果是前几天,说明敌人对游击先遣队的行踪早有预料。无论是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魏斯都不由得心生后怕:那巴拉斯王子现在是要让自己替他除掉竞争对手,若非如此,调兵围歼这支孤立无援的游击武装岂是不易如反掌?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魏斯想了半天,捋了几条符合逻辑的可能,但一时半会难以进行查证。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情报官奥德洛少尉和另一名军官匆匆前来报告说,先前要他们盯梢的那名可疑人员不见了。如果是溜去跟敌人报告,游击先遣队继续留在这里不仅不安全,还会连累全镇居民遭受诺曼人的报复性惩戒。
思量片刻,魏斯对他们说,这人先前来找过自己,澄清了一些误会,他之所以离开,应该是要执行某项特殊任务,往后可能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此事暂且不再讨论。鉴于前线战事胶着,联邦军迫切希望游击先遣队能在敌人背后进行策应,突袭斯利恩无疑是当前最有效用的方式。因此,他要求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尽快对敌人在斯利恩的布防、驻军以及往来于斯利恩的敌军补给运输情况进行核实,以利于游击先遣队敲定作战方案。
结果,第二天中午就有人从斯利恩带了最新消息出来,说诺曼驻军这几天不但加强了戒备,还对各处堡垒、阵地进行清理翻修,并要求居民将街道打扫干净,在窗户外面挂好诺曼帝国和所谓洛林自治区的旗帜。从种种迹象来看,近期确实会有大人物光顾此地,那位巴拉斯王子欲借敌人之手除掉的目标想必就在其中。虽说这场权宜的合作可能对双方带来莫大的好处,但魏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对方当枪使。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在交换完战俘之后,双方接触便到此为止,再见面便是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对手。
联邦军全线进攻,魏斯率游击先遣队出山活动,继而辗转来到斯利恩,这些明明是诺曼人无法左右的,可先是离开山林的小镇、接着是在这个临近斯利恩的落脚点,都碰到了替诺曼人传话的“两面人”……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推动事态沿着既定路线发展,最终来到了那位巴拉斯王子希望看到甚至有可能是早有预料的节点。
如今斯利恩已是近在咫尺的攻击目标,要是能够一箭双雕,既破坏敌人的战地补给体系,又让敌人指挥层发生混乱,对大局而言是再好不过的。袭击斯利恩,杀死大人物。以突袭者和防御者的兵力、布阵、装备等因素综合考虑,要做到“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仅投入游击先遣队这两三千轻武装人员无异于飞蛾扑火,而魏斯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两条可行之路:
其一,是以联邦军战机对斯利恩发动低空突袭。战机若是从联邦军战地机场出发,一方面需要穿过敌军战线,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甚至很可能遭到敌军阻截,从而失去最宝贵的突然性,另一方面,中长距离的飞行受天气影响较大,把握时机的难度也相应加大了。以洛林游击战士时期的作战经验,如果联邦军提前调派一批战机和飞行员潜伏到洛林敌占区,利用平坦草地起飞,完成作战任务直接返回己方控制区,技战术是完全可行的,而且相比于单纯的地面行动,成功几率可以提高很多,潜在损失则会降低很多。采取这种策略,眼下的问题是时间过于仓促,难作周全准备,联邦军高层也未必会信服他们提出的理由,将宝贵的空战力量投入一场无法证实的斩首行动。
其二,是将游击先遣队分为策应和潜入两组,主力在外策应支援,由魏斯亲率一支精锐的敢死队潜入斯利恩,想方设法夺取一座装备重炮的堡垒,调转炮口轰击航空港。这种精兵突袭的方式虽说九死一生,但对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何况这次还有两个有利条件第一个是魏斯自带的“人肉雷达”功能恢复如常,只要利用好天气和环境因素,得手的机会不小;第二个是情报部门前段时间在敌方阵营联络策反了一名驻扎在斯利恩的诺曼士兵,此人的父亲是洛林人,母亲是诺曼人,这种特殊的结合方式,使他从小受尽歧视、欺辱。在身体完全符合诺曼军队征兵标准的情况下,直到战争爆发后两年,前线兵员紧缺的情况下,才得以加入诺曼军队,而在军队,他依然是同伴们眼里的异端,受到排挤甚至欺凌,这让他对诺曼帝国的机制和风气的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对以自由精神立国的联邦充满向往……在诺曼人那边有内应,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若此人是诚心来头,无疑又将行动的成功几率拔高了不少。
当然了,地面渗透的总体难度摆在那里,还要把握好时机,站在战术角度,以若干战机低空突袭仍是首选,然而站在现实的角度通盘考虑,地面渗透很可能成为最终唯一的选择。于是,魏斯一方面联络游击作战指挥部,请庞克将军协调高层,给游击先遣队派一批战机和飞行员来,十架不行,三五架也能成事。另一方面,他以那名内应为楔子,以游击先遣队主力能够全身而退为前提,精心策划地面渗透行动计划。
第109章 跳坑
自游击先遣队抵达小镇奥拉以来,驻扎在斯利恩的诺曼军队始终“龟缩”在那个戒备森严的防御体系之内,对于超出他们火炮射程的区域,似乎完全交由洛林人履行他们给予的自治权利,只是偶尔派出飞机和轻舰艇进行空中巡弋。
对魏斯麾下的战士们来说,在这里衣食无忧,实在是再惬意不过了,但每个人心里,暂时的休整是为了积蓄更多的力量,在恰当的时候如火山喷薄般爆发出来,用炽烈的岩浆将敌人吞噬!相较而言,军官们每天都在紧张忙碌着,他们知道,接下是一场重要而又艰难的大仗,准备越周全,获胜的希望越大,部队蒙受的伤亡越小。
在日复一日的准备和等待中,地下情报渠道不断从斯利恩传来消息:皇室的侍卫官员抵达斯利恩并进行了细致的巡查,对于各种不符合要求的瑕疵、漏洞,诺曼部队连夜进行修正;来自第1陆战师的直属突击团抵达斯利恩,他们以连为单位分散至各处炮垒,名曰“突击整备”;各处炮垒和防空阵地进行了实战操练,炮位上除了常规炮弹,还备了不少空包弹。情报人员认为,从当前的种种迹象来看,此次光顾斯利恩的很可能是诺曼帝国排得上号的大人物,皇帝皇帝霍亨斯陶芬四世以下的那几号人,也即:皇储约瑟夫、帝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路易斯亲王、帝国舰队司令官查理斯亲王……
对于诺曼帝国的高层结构和权力分布,魏斯所知甚少,没想到不受欢迎的若昂上尉这次居然给他们好好补了一课。诺曼帝国是典型的君主**政体,由皇帝担任武装部队总司令,牢牢掌控国家的军政大权,皇室家族和大贵族世家占据着权力金字塔的顶部。数百年来,平民出身的元帅只有两位,其余皆为世袭贵族。如今这支诺曼军队,真正的决策权掌握在皇帝霍亨斯陶芬四世领导的帝国武装力量总司令部,部队调整防区、改变编制以及重要的人事任免均由这个司令部发号施令,而帝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部仅仅负责制定作战策略,并在既定作战方案的框架下向部队发出作战指令,也就是说,霍亨斯陶芬四世的胞弟、帝国武装力量总参谋长路易斯亲王看起来是军中的二号人物,实际上并没有掌握真正的军权,对军队的控制力远不如本土军司令、北线司令、南线司令以及舰队司令这四个可说是“军中诸侯”的重要职务目前均由皇室成员担任。不过,皇帝显然不放心亲王和王子们长期带领一支部队,这些重要岗位之间时常互调,倒是军团长以下,尤其是师、团级指挥官,在获得晋升或转入后备部队之前,可能会在一个职位呆上十年甚至更长时间。
被策反的那名诺曼士兵,所属部队驻守九号炮垒,那里有两座双联装炮塔式重炮,训练时进行了全向转动,其火力理论上可以覆盖斯利恩的绝大多数区域,是突袭+炮袭的理想标的。因此,针对九号炮垒的设施和布防情况,游击先遣队的军官们绘制出了一份详细的进攻路线图,组织部队进行了两次攻防演练。演练中,从志愿者中精挑细选出的精锐敢死队本色出演,其余部队假扮成诺曼军队。尽管两次攻防演练都以敢死队全数阵亡而告终,但通过这两次尽可能接近实战的操练,让行动的策划者和参与者对可能遇到的各种挑战有了更充分的预计和应对。
小镇奥拉的时光,在紧张有序的氛围中悄然流逝,而在前线,两军将士激烈搏杀,依然未见高下,联邦军第3军团司令部不断催促游击先遣队在敌后实施袭击和破坏行动。为免扩大知情范围而致走漏风声,魏斯以模糊的方式向游击作战指挥部和第3军团司令部报告了作战行动的谋划情况,然而对于游击先遣队所谋划的“大行动”,这两个指挥机构的长官都显得兴趣寥寥,更不要说协调飞行部队将战斗机和飞行员前往敌占区“短暂驻扎”。因为不具备向两位指挥官面陈要害的条件,魏斯只好一门心思的走地面路线。不过,随着一个意外事件的发生,使得近乎折翼的空中路线突然出现了一线转机:联邦军飞行部队先后对洛林境内的军事目标展开多轮猛烈轰炸,不少飞机被诺曼人的战机和地面防空火力击落,部分逃生飞行员得到抵抗组织救援,免于被敌军俘获,其中五人在辗转返回己方控制区途中经过奥拉,这见面一聊,魏斯顿时如获至宝,他们也表示愿意留下来帮助游击队先遣队痛揍诺曼人。
开飞机的人有了,接下来就是飞机的问题。在洛林游击战士时期,魏斯带着队伍勘定了多处“游击机场”,挖掘隐秘仓库、储备燃料和配件,当形势不利的时候,将一些作战飞机拆解开来分散隐藏。当然了,这一时半会要凑齐部件组装战机不太现实,这一次主要是从敌人身上想办法:随着战争的深入,航空技术飞速发展,诺曼人再钟情于飞行战舰的霸气与威武,也不得不正视作战飞机的价值和作用,他们不仅研发了使用人造星源石的特种战机,亦研制并装备了跟联邦军相类似的、纯粹运用空气动力原理的普通战机。如果能突袭敌军野战机场并缴获几架作战飞机,就算用起来不那么得心应手,也有机会发挥出匕首贯胸的作用。
于是,魏斯带着众人连夜谋划,将作战方案重新调成“两条腿走路”,而就在新方案敲定的第二天,从斯利恩传来了一个让他们心跳加速的消息:此番造访斯利恩的很可能是未来的诺曼皇帝皇储约瑟夫,抵达时间就在未来两日。众人随后分析,若此次能借突袭斯利恩的机会把这人弄死,使诺曼帝国陷入权力争斗的内乱,无疑能让战争的终章提前到来,就算办不到这一点,也能够让敌军高层震怒之下有失理智,而底层官兵信心动摇,进而加速他们的失败。
此次突袭斯利恩,最难的一点就是对时机的准确把握。要做到一石二鸟,必须抢在目标即将或刚刚抵达斯利恩之时,战斗过程要短,不能过早引起敌人的察觉,以免目标迅速转移。正常情况下,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普通的、刚投诚的敌军士兵身上是不现实的,军官们对此深表疑虑,魏斯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从当前的情况来看,这很可能是巴拉斯做的一颗暗棋,为的是“帮助”游击先遣队完成双方都想要达成的目标。
魏斯一面提防着对手,一面拉弓上弦。真正的大人物即将到来,斯利恩驻军将警戒级别提升到了最高等级,导致内线无法将消息及时传出。驻扎在小镇奥拉的游击先遣队开始行动,一路披星戴月向东北方挺近,目标是位于洛林中部的一处敌军野战机场,一路向斯利恩前进,分散潜伏在敌军警戒线外的树林和废弃房舍,悄悄构筑阵地,准备接应敢死队的行动,而魏斯亲率百人敢死队来到了敌军防御体系的“生门”附近,等待时机的到来。
等待许久的时刻,终于在这天清晨到来。洛林上空出现了一支“灰白相间”的诺曼舰队,远远望去仿佛是北风带来了一群云朵。在魏斯的特殊视野里,这些舰艇的战斗力没什么特别之处,最强的也就是一艘准主力舰,跟巴拉斯那艘突击舰相比航速更快、火力更强但防护有所不及,似乎更适合“皇家马车”的角色。
这支舰队从出现在天边到飞抵斯利恩,所需要的时间大约是半个小时。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斯利恩的驻军部队虽然是全员戒备,但官兵们对大人物的到来翘首以盼,注意力实际上被严重的分散了。把握住这一点,魏斯带着敢死队展开行动:他们以数名精悍战士为先导,爬过敌人的沟渠和铁丝网,以预演多遍的方式夺取处在其他诺曼部队视线盲区的哨卡,用麻醉剂弄晕哨兵,拔了他们的军服换上,佯装成换岗士兵,以软突袭的方式依次拿下了纵深地带的两座哨卡,打通了前往9号炮垒的通道。
此间耗时不过一刻钟。
随后,装扮成敌军军官的魏斯,带着三名战士大摇大摆地来到了9号炮垒的警戒线外,点名要找那个被策反的诺曼士兵。在此值守的诺曼士兵却没有预想的那般配合,而是对魏斯的身份和来意刨根问底,然后回到岗哨处打电话向上级请示若是细细查证,这自然是查无此人、亦无此事,魏斯他们骗门不成,只好改成强攻,难度必然增加、时间必然缩短。好在大人物的舰队已经抵近斯利恩,军官们无心查实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直接让那名士兵出来跟来访者对话。
不多会儿,那名诺曼士兵两手空空地来到警戒线的岗哨旁,这一照面、一对眼,便知对方的身份身份与来意,而魏斯这一瞧,也对此人的真实身份有了透彻的判断:红色虚框,意味着他并非真心诚意的投向联邦,而是巴拉斯那伙人的棋子!此外,这人的战斗数值颇高,甚至超过了普通的特勤部队士兵,说明他经受过严格的训练,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寻常角色!
这扮猪吃老虎的诺曼“带路党”,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他跟魏斯不搭调地聊了几句,便去岗哨跟那名值守的士兵打招呼,说是要离开一会儿。这名值守的士兵是个年龄稍大的老兵,他并不应允,而是表示要跟上级请示。趁着对方转身走向电话,“带路党”以敏捷、精准的手法扭了对方脖子,反手又将岗哨之外的另一名士兵拖进去弄晕,三两下就解决了问题,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异响。虽然又扫清了一处障碍,魏斯却是心惊肉跳:那巴拉斯挖好的坑,绕来绕去还是跳了进来,自己和百人敢死队断送在这里,换来诺曼帝国权力阶层的内斗,基本面是不亏的,可千万不要把游击先遣队的两千多好人马给搭上啊!
第110章 带节奏
从装备和战术角度考虑,魏斯率领的这支百人敢死队有三分之一的人披上了敌人的“狼皮”,其余则是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的“本色”。当然了,遵循战争公约和作战惯例,所有人的内衬都是“原装货”,感觉上有些呆板,但对于信仰和荣誉的维系,对于部队保持凝聚力和抗压力是至关重要的。
在内线的策应和带领下,魏斯带领的尖刀分队顺利穿过了9号炮垒警戒线,从相近的路口进入其中,然后一路连骗带诈,顺利搞定了相邻的各处阵位,在不引起守军告警的情况下,引导敢死队的后续人马进入炮垒。接下来,他们只要夺取重炮,待敌舰降落,出其不意地发炮轰击,凭地面路线这一条腿就能达成目标,届时另一路能否达成所愿,对大局已经没有方向性的影响了。
在敢死队主力进入敌军炮垒后,魏斯把那名战力彪悍的“带路党”带到一旁,告诉他自己打算夺取这处炮垒,然后使用双联装重炮对即将降落的大目标展开炮击。此前这名内应的作用主要是向外传递消息,除了得到联邦军这边的人马会在合适的时候以合适的方式潜入斯利恩展开袭击行动,其他内容他是一无所知的。首次知悉对方的行动内容,这名“带路党”虽然显得有些惊讶,但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惊恐,他思路清晰地告诉魏斯:这处炮垒有两座双联装回转式炮塔,装备的是巡洋舰主炮级别的火炮,有机械式辅助装弹机,训练有素的炮手可以打出每分钟5-6次的速率,但两座炮塔目前均由陆战师派来的战斗人员接管,听说他们还把关键性的部件拆卸下来锁进了弹药库。此外,出于防备联邦军空袭的考虑,炮手们没有被调离,而是在炮垒外部的训练场待命。
言外之意,要想干成这票,机会还是有的,只是会比较难。
“在这座炮垒里,你还有其他同伴吧?”魏斯问了一个他认为很重要的问题。
这名貌似实诚的“带路党”迟疑了一下:“很遗憾,就目前的形势来说,他们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话,说得滴水不漏,魏斯却并不满意,他盯着对方说:“那么在斯利恩呢?你总有同伴吧!”
这名“带路党”很认真地瞧了瞧他:“抱歉,长官,我只管做好我自己的事情。”
挖洞碰上了花岗岩,魏斯却没有作罢,而是换了个方向:“还有个问题,算是个人好奇吧……如果诺曼帝国的皇储死了,谁是最大的受益者?”
连串的让这名“带路党”有些烦躁,他皱着眉头说:“这个问题太复杂了,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连讨论的资格都没有。再说了,那跟我有何相干?”
魏斯还想套话,但就在这时,通道里传来了诺曼语的喝斥声,好像是有诺曼军官来巡查,发现有士兵不在岗位上,于是发了火。他跟“带路党”相视一眼,后者连忙走了出去,快步迎向那个声音。刚开始是委婉的解释,紧接着便是轻微的嘎吱声以及拖曳重物的摩擦声。
这种粗暴有效的手段、孤胆英雄的处境,跟自己当年何其相似啊!
纵然满怀感慨,此刻却不当时。斯利恩之上,一艘雪白涂装的诺曼大舰已在一众僚从的护送下缓缓降落在航空港。它会待多久,眼下没个准信,要想把握机会,就得抓住一个快字。魏斯迅速招呼敢死队成员们按计划夺取这处炮垒的核心区域,就地构筑防御线,为夺炮并轰击目标争取必要的时间。
游击先遣队里的战斗精英,一多半都加入了这支敢死队,战士们不乏战斗的勇气和意志,战斗经验和技巧也优于普通士兵,但终究不能跟特勤部队的精英相媲美。行动一旦全面展开,炮垒内部很快就有枪声传来,紧接着便是轻量级的爆炸声。
突袭,正式进入了交火阶段。
又双的,魏斯带领一队战士冲在了战斗的第一线。他先是以半自动步枪为杀器、行进间精准射击为杀技,接连干掉了多名匆匆赶来的诺曼士兵,砍瓜切菜般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然后感觉到阻力骤然增大。这定“睛”一瞧,对面的诺曼人战力颇强,心知这应该是诺曼军队临时派驻于此的陆战强兵。这次,他没有冒着敌人的密集枪弹硬闯,而是给随行的战士使了个眼神,几个穿着诺曼军服的战士按照事先编排的剧本,假装成一队从侧旁杀过来的诺曼士兵,有模有样地表演了一番,然后用诺曼语招呼那边的诺曼人过来支援。
那些陆战强兵初来乍到,不熟悉友军的面孔和声音,耿直的思维方式也没料到对手会来这一出。等他们从更为有利的防御位置跑来,魏斯和战士们毫不客气地用枪弹和菠米弹超度了他们,然后趁着硝烟还未散尽,一波带走了原先位置所剩不多的诺曼陆战强兵,以微不足道的损失迅速夺取了第一座双联装炮塔。
这一路过来,凭着三十多名战士竟然干掉了十倍数量的敌军,让随行的“带路党”看得目瞪口呆。在进入炮塔查看情况之前,他对魏斯嘀咕了一句:“难以想象!”
看着满地诺曼军人的尸骸,魏斯心如钢铁,没有半点怜惜。他让稍懂火炮的战士跟着进入炮塔,自己蹲下来查看敌人这些陆战强兵的装备。战争刚开始那会儿,他在北方边境战役中正面硬扛过敌军第1陆战师,当时他们主要是栓动式步枪和弹匣式轻机枪的武器配置。现在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他本以为这支号称“最精锐”的诺曼部队已经全面换装,但现实是有的士兵手里还在使用栓动步枪虽说这款制式步枪有着射击精准、装填迅敏、使用稳定等等优点,比起“格鲁曼烧火棍”实在太过优秀,但随着半自动、全自动武器的大量涌现,传统栓动步枪已经迅速落伍了。尽管诺曼人对原先那种笨重的弹匣式轻机枪进行了轻量化、微型化,使之更加接近现代化的冲锋枪,但栓动步枪的延续使用,意味着诺曼人没有将军事发展的重心放在这个方面,这既是技术性的问题,也是战略性的问题。
彪悍的“带路党”也进入炮塔里查看了一番,他出来告诉魏斯,临时替防的诺曼陆战部队应该是将火炮的炮闩的闩柄给拆走了。得益于在巴斯顿军校全面而细致的军事学习,魏斯知道这个部件对火炮来说非常重要,但还没有到缺了就不能用的地步。没这玩意儿,炮手开合炮闩非常艰难,迫不得已的时候,用扳手、锤子等工具也能凑合一下。不过,“带路党”紧接着告诉他,炮塔的备用弹药箱里只有空包弹,想要成事,还是得想方设法攻占这座堡垒的主弹药库。
魏斯还能说什么?
兄弟们,不要怂,就是干!
在这种情况下,“带路党”的作用便显现出来了。他介绍说,从炮塔前往弹药库有两条常规路径,一条是人员进出用的机械式电梯,一条是维修用的旋转通道,此外还有一条平常不太使用的应急通道,那便是从弹药库垂直通往炮塔的机械式供弹通道。
有关这座炮垒的武备和兵力配置信息,魏斯他们之前已经通过隐秘渠道获取,并作了相应的计划准备,但信息量有限,远不足以为他们构建一个完整还原现场的“模型”,如今提供源头情报的人就在眼前,而且又是个隐藏的军事高手,魏斯直截了当地向他请教。“带路党”显然是早有想法的,他提议这支战斗分队从楼梯佯攻,同时空转升降机分散敌人注意力,真正的突破口选择炮塔供弹通道。
当下的形势,容不得魏斯细致询问、左右权衡,而且眼下可以笃定的一点是,此人在夺取火炮轰击目标这件事上,利益点跟他们是一致的,坑队友便是坑自己。因此,他迅速做出决定,让“带路党”带一队战士从供弹通道潜入弹药库,自己带着另一队士兵走楼梯。
至于兵力分配,包括伤员在内12人留守炮塔处,9名战士钻供弹通道,其余人跟着魏斯走。虽然“带路党”看起来信心十足,魏斯始终担心供弹通道有防火板、竖闸门之类的格档,若是没有内应,未必能够顺利突入弹药库,因而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一条线上。他带着战士们走旋转楼梯,是挂佯攻之名、行强攻之实,从迈出第一步开始,便是实打实的往里攻。
此前哪怕是龙潭虎穴,魏斯也带队闯过,然而弹药库不同于其他目标,手雷不能随便甩,火炮炸弹更不用说,形式上几乎就是枪手们的战斗。对于这种近身搏杀,开了战争迷雾的魏斯按说是占有很大优势的,但优势不等不予胜势,稍有不慎,就可能出现高手被搬砖撂倒的局面。这一队人马沿着钢制旋梯往下走,还没走到一半,就被下面射来的子弹给挡住了去路。魏斯迅疾用诺曼语高喊“自己人”,但下面的人并不买账,而是喊道:“这里是禁区,谁也不许靠近!要来,走升降梯,拿洛莱尔少校的命令来!或者,带着洛莱尔少校的尸体来!”
这话一出,凌厉霸气瞬间外露。
魏斯没料到弹药库大门的守卫者会像地狱猎犬一样顽固、凶恶,本想借口敌袭或是兵变,又怕把这几头恶犬逼到弹药库里面反锁大门,一时半会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走,没走几级台阶,又遭到守卫者的火力警告,从下方打来的子弹不能穿透层层铁板,却以极度不规则的方式在狭窄空间里跳跃、溅射,那种危险无处不在的感觉总让人不寒而栗。
“你们这群脑袋里塞了泥浆的蠢蛋!”魏斯无奈地冲那些恶犬骂了一句诺曼人的“国骂”,旋即示意战士们暂停前进。下面的诺曼人听到这句“国骂”,似乎有点迟疑,遂问来者是什么身份,魏斯假借“带路党”所在部队的番号,称长官让他们前来加强弹药库的放手。下面的诺曼人又问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魏斯正要回答,下面突然响了枪,但枪口明显不是往上打的。
机不可失,他带着战士们一鼓作气猛冲下去,结果在那厚重的弹药库门外只看到几具诺曼士兵的尸骸,“带路党”站在弹药库门内,淡淡地瞧了瞧他,撇头道:“赶紧让你的人把炮弹弄上去吧!”
“另外一座炮塔呢?”魏斯下意识地问,“那一路人马可能会遇到跟我们一样的麻烦,而且,他们并不知道可以从炮塔的供弹通道进入弹药库内部。”
“我们只需要一座炮塔。”“带路党”斩钉截铁地说,“只要一座,足以成事。”
第111章 富贵险中求
打通了炮塔与弹药库之间的通道,战士们迅速将炮弹往炮塔的运送。就在这时,炮塔外面传来了密集的枪声。
“敌人攻过来了!”通道上面传来了敢死队战士急切的呼喊声。
魏斯一听,急忙道:“快让我上去,我来指挥战斗。”
“要守住这座炮塔,它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带路党”连忙叮嘱。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魏斯应道,他踩在扬弹机上,借助升降索来到了炮塔。这个时候,守在炮塔外面的战士在敌人的攻击下节节后退,已经退到了炮塔的入口处。外面,成群结队的诺曼人正在疯狂地发动进攻。他们当然清楚这座炮塔以及下面的弹药库意味着什么,即便没有周全的战斗计划,也不顾一切地展开了攻击。
魏斯上去之后,一看是这种情况,立即拿出手枪投入战斗,一边打一边指挥战士们巩固防守。在他来之前,战士们已经将两发炮弹和一些发射药包提升到了炮塔里,并且按照“带路党”的指引,通过机械转盘人力驱动炮塔转向。紧跟在魏斯后面,“带路党”也爬了上来。他看了看情况,没有投入战斗,而是招呼另外几名战士将炮弹移到炮位上。
之前没有炮闩上的闩柄,战士们一时半会儿很难打开炮闩,好在这家伙在弹药库里找到了被诺曼人拿走的部件,而且飞快的装上去,打开炮闩,带着战士们进行装填。
“带路党”一门心思的操作火炮,魏斯也就全神贯注地率领战士们抵挡敌人的进攻。这炮垒里的敌人不少,但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炮手,他们擅长操作火炮,却不是近战的好手,真正的威胁来自于那些精锐的陆战兵,幸好他们数量不多,手里有没有重武器。一旦失去了一鼓作气的势头,便陷入了一种有劲使不出力来的窘态,何况通往炮塔的通道,空间十分狭窄,敌人的人数就算再多,也没办法施展开来。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前方地面已经躺满了敌人的尸体。魏斯带着战士们拼死固守,寸步不让,但他们不是机器,也没有无限弹药的武器,一旦机枪更换弹匣,敌人就会向前逼近,等到他们火力全开,敌人又会后退。
“我们支撑不了太久!”魏斯一边开火,一边冲着“带路党”喊。
战士们已将沉重的炮弹连同随后提升上来的发射药包装进了炮膛,这几人有些炮术基础,但毕竟不是专业的炮兵,也不清楚怎样合理操控诺曼人的重炮,好在“带路党”不仅擅长近战,看起来也精于炮术。他迅速做出了妥当安排,然后亲自操控炮机,一个人扮演炮长和炮手角色。就这样过了两三分钟,当魏斯这边已经很难再抵挡住敌人下一波冲击的时候,他们终于听到了让自己如释重负的声音。
“注意!开火!”
虽然这个声音是用诺曼语喊的,因为简单,而且发音有相似之处,所以他们能够听懂。
巨大的轰鸣声,如天边的滚雷隆隆响起,在那一瞬间,地面都在颤抖,这便是重炮的威力!接连两发炮弹脱膛而去,砸向了前方的目标。听到这个声音,魏斯和“带路党”不约而同地冲到了炮塔的前向观察口。大概是被炮垒这边的动静所惊扰,白色的战舰已经离开了原先的泊位,也许再有十几二十秒的时间,它就可以离开这个危险的区域,回到无拘无束的天空中了。
要说“带路党”的炮术真不是盖的,在没有任何“热身”的情况下,头一次射击就上了靶。两发炮弹仿佛长了眼睛,不偏不倚地打中了诺曼战舰那洁白高傲的身躯。一发命中舰艉,一发打中舰底,如果这艘战舰轰然爆炸,那么一切都结束了,目标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想方设法撤离。可是,那家伙就像是个华丽外衣下藏着强健肌肉的家伙,被人狠狠打了两拳,感觉可能会挂,实际上却岿然不动。
“快,快,快装弹!”看到白色战舰没有明显异常,“带路党”急不可耐的喊道。
这座炮塔的动力系统跟飞行战舰大致相同,即:蒸汽驱动为主,人力驱动为辅。可是,动力系统并不在炮塔附近,没有指挥中枢的命令,蒸汽锅炉即便处在运转状态,也不会将动力输送出来,所以,魏斯他们只能采取最原始的人力驱动。四名战士全力以赴地转动扬弹机绞盘,将炮弹和发射药包从弹药库提升上来。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尖利的呼啸声,几乎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敌人打来的致命的反击炮火。对于这座堡垒的坚固程度,对于敌人的火力准头,他们心里都没数,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在下一秒灰飞烟灭。
那可怕的尖啸声越来越近,紧接着,连串的爆炸声袭来,这个世界开始剧烈的摇晃。很多人都下意识地趴在地上,只有“带路党”扶着炮尾,不等爆炸的冲击过去,便在高喊着:“我们还有机会,大家不要放弃!”
还有机会吗?魏斯对此没有太大的信心,但他还是决定拼下去。意识到敌人的炮火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他迅速招呼战士们把炮弹和弹药包推到炮位上。
“带路党”继续负责操炮,魏斯来到了炮塔的观察口,他看到那艘洁白的战舰依然在向上爬升,但还没有脱离射界,在上升的过程中,它缓慢调整姿态,将舰艏朝向了这边,而且似乎是在往这边飞来。
这家伙不但不逃跑,还要冲过来拼一把?这就是所谓的“王霸之气”么?
魏斯皱了皱眉头,自己接触过的诺曼高层也就阿尔维斯和巴拉斯两个,他们的见识和才干非常优秀,智商也非常高,但总觉得他们那种高傲可能成为致命的问题。按照他们身上所体现出来的诺曼式逻辑,眼前这艘战舰上的大人物,会在遭到袭击后下令就地反扑而不是稳妥保全,也就不足为奇了。
“它过来了,它朝我们这边过来了!”魏斯对“带路党”喊道,“你知道它想要干什么?”
“把我们消灭,就像是用手指碾死虫子一样。”“带路党”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
“既然这样……”魏斯对“带路党”说,“我们就朝着它的脑袋狠狠开两炮,让它见鬼去!”
“带路党”没回答,而是转身查看战士们装填炮弹的情况,接着很是诧异地叫道:“天啊,一发普通榴弹,一发穿甲弹!我要的是两发穿甲弹啊!算了,来不及了,就这样吧!装填炮弹!装填药包!一加二!快快快!”
魏斯继续透过观察口向外张望。虽然敌人知道到这座炮垒出了问题,而且有炮塔被敌对者控制,但到目前为止,他们投入反击的炮火还不算多,炮弹威力也不够大,否则的话,敢死队连同这座炮塔已经被抹去了。看到白色的敌舰摆正舰身,如骑士迎敌般冲了过来,魏斯心中明了:这就是诺曼皇族的桀骜与傲骄。之前在小镇跟巴拉斯、阿尔维斯谈判时,他们虽然想要杀死自己,却不屑于使用偷袭、狙击等不光明的手段,而是想方设法让魏斯自裁,导致了后来出现翻盘。现在,眼前这位王者再次在面对威胁的时候,以毫不惧怕的斗志迎面冲来,不跟他们是一样的套路?
在“带路党”的组织和引导下,战士们竭尽全力完成了两门重炮的再装填。伴随着“注意、开火”的高喊声,在这风雨飘摇的处境下,这两门巡洋舰主炮级别的火炮再度开火了。
魏斯瞪大眼睛,心中默默祈祷。转瞬过后,一发炮弹击中了那条宛若白龙的飞行战舰,弹着点位于它装甲最厚的艏部。理论而言,同口径的火炮难以击穿同等厚度的装甲,但理论上不行不代表实际上不行,越级绝杀的事情战场上常有发生。这次,打出去的两发炮弹只有一发是穿甲弹,谁也不知道打中敌舰的究竟是不是这一发,可是偏偏就是这一发炮弹成了改变局面改变战争进程甚至是改变世界的关键因素……几秒之后,那艘高傲的诺曼战舰突然发生爆炸,线条优美的舰艏瞬间被一团橘黄色的烈焰给吞噬了,喷薄而出的烟尘就像是这艘战舰溅射的鲜血。
“天哪!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带路党”放下了之前的沉稳与冷酷,歇斯底里地叫喊着。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诚意地想要那艘白色战舰上的大人物完蛋。
此刻,魏斯反而是异常冷静。击杀目标只是行动的第一步,接下来,他必须想方设法带领敢死队离开这是非之地,在游击先遣队主力的策应下退出战斗。思绪飞快地运转着,仅仅十几秒后,一声令人心悸的轰然巨响从远处传来,白龙被神刃斩去了脑袋,从空中一头扎了下来,上面的人还有命活?
大人物搭乘的战舰爆炸、坠落,斯利恩数万诺曼官兵的心情恐怕都已坠到了谷底,针对九号炮垒展开的炮火反击戛然而止,诺曼部队的进攻也没有接续,炮塔外面是各种各样的的喊叫声,乱糟糟的形势恰恰是脱身的好机会。在魏斯的号令下,守在弹药库的战士迅速来到炮塔,拖着伤员原路撤退。当他们穿过硝烟弥漫的区域,沿着泥土地往外跑时,魏斯看到那条“白龙”坠落在了北面不远处,修长的舰身只剩下中部以后的半截,残存的舰体还基本保持了原有的轮廓,如果那位大人物当时所处是位于战舰后部的舱室,还未必会在爆炸和坠落中殒命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魏斯这么想着,走了没几步,突然瞧见坠落的战舰那边,有一群军人簇拥着一个衣饰华丽的家伙。他连忙眯眼看了看,那人在一众侍从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各种数据就是个寻常人。是血缘、血统,是高贵的血脉,才让他显得如此的与众不同。
那伙人离的不远,此时如果率领敢死队冲过去,还是有一定机会将敌酋击杀的,但魏斯权衡利弊、审视形势,果断放弃了这种赴死助敌的行为。就在那些人往旁边的堡垒撤去的时候,突然间,魏斯看到那人猛然倒地,再眯眼观察的时候,这家伙的生命力正在急速的下降。
在这样混乱的环境中,难道敢死队里有这样的神射手吗?如果有,那也应该是他自己才对啊!不,这种情况下我们不可能干掉他。魏斯很笃定地对自己说。
不是我们做到的,那是谁?一定是他的敌人。等魏斯回过神,发现“带路党”居然不见人影,匆忙之中,他四下张望,依稀看到了那家伙混在忙乱的诺曼人当中,朝着那位陨落的王者靠近,想来是去确认情况,为行动的绝对成功挂上最后一道保险。反正这人也没说要跟他们离开,魏斯果断带着战士们继续边打边撤。靠着队伍里有穿敌人军服的战士,他们连打带蒙、连蒙带骗,好不容易脱离了斯利恩防御体系,再回首时,已经完全看不到“带路党”的身影了。反正刚刚这么一会儿功夫,也没几个人识破他的身份。魏斯隐隐有种感觉,在确认王者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之后,这人可能会迅速的消失,也许更加结决彻底的消失。
从斯利恩撤退的道路,之后回想起来,是一条充满了荆棘和坎坷、被死亡气息笼罩的道路,魏斯甚至不愿意再去回忆那些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细节。百人敢死队在九号堡垒折损了三分之一,在撤退途中跟敌人激战数场,又损失了三分之一多,到最后只有二十来个人撤出战斗。两千多人的游击先遣队主力,在当日的策应行动中先胜后败,他们虽然打了一场成功的阻击战,毙伤敌军上千人,但随后诺曼军队组织空地协同,对他们展开了一场极其疯狂的攻击,纵使游击先遣队遁入山林,在夜幕和晨雾的掩护下进行转移,依然被这群失去了理智的野兽咬了好几口,在此后十多天的反追击、反绞杀作战中,总体伤亡率接近40%,直到联邦军在洛林前线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才最终得以解围。
不久,魏斯他们从情报渠道获知,在斯利恩干掉的那位王者还真是诺曼帝国的皇储约瑟夫。随着这位年轻的储君意外陨落,诺曼帝国的权力阶层出现了剧烈的动荡,高层无心前线,前线将士亦无心于战斗。这场原本势均力敌的大战,就这样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转折。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在春天到来之前,诺曼人开始像潮水般后退,直至从阿尔斯特自由联邦那千疮百孔的土地上全数撤离。
不过,联邦战线的胜利,并没有给北方的盟友带来好消息,威塞克斯军队也想趁着诺曼帝国内乱收复国土,却中了诺曼人埋伏,在一场实力占据优势的关键战役中败北,损失了最后的精锐部队。前线的失利,导致威塞克斯内部发生了一场或许预谋已久的政变,执掌政权的摄政王迅速与诺曼人谈妥了和平协定,以收复八成国土、“质押”部分土地和资源为条件,换取诺曼帝国罢兵。
北线停战,诺曼人迅速将他们的精力和兵力调往南下。上一场大战,联邦军队借道法莱克王国和弗里斯王国攻入诺曼帝国,如今双方再次将争斗的焦点放在了已经加入诺曼帝国阵营的法莱克王国和弗里斯王国,仿佛是一个奇妙的轮回。
在诺曼军队撤出洛林的过程中,魏斯和他的一个游击遣队打了好几个漂亮的伏击战和袭击战,毙伤敌军数千,还缴获了大量的物资,然后这样的战绩放眼大局便显得微不足道了。随着国土的全面收复,游击作战便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没过多久,庞克将军便荣调他处,游击作战指挥部也随之成了收尾部门。自己将何去何从,亦成了摆在魏斯面前的新问题。
第112章 将军说
随着最后一批诺曼军队的仓惶撤离,洛林游击战划上了完满的句号。游击先遣队的精锐战士们连同那些还未出征的补充力量,又重新归入到正规军的作战序列当中,而这一次,魏斯没有重新回到野战部队,跟随他们向新的战场出发,而是主动申请留在洛林,以军事人员的身份协助地方整顿秩序。鉴于收复地区缺乏有经验的军事管理人员,加上魏斯在洛林的特殊影响力,军队高层很爽快地委派他担任诺林联邦州军事委员会秘书长。这个职务从职权的范围来说,跟诺曼人委派的洛林军事总督有些相似之处,但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是为了统治而管制,后者是为了民安而管制。
很快,敌后变成了大后方,联邦军队收复了莫纳莫林山脉以东所有地区后,悉数向弗里斯和法莱恩王国边境集结,双份随之展开了又一场激烈的战斗。对洛林人来说,战争似乎已经结束了,在战时体制下,食物依然需要配给,工作也按计划安排,一切都还要按照战时体制进行管理,但是这里已经没有了外来的统治者,而是由洛林人自己的临时州政府来统筹各项工作,这才是他们认可的真正自由。至于军事委员会,主要任务是协助临时州政府清算那些叛变投敌分子,组织拆除那些不再需要的军事设施,排除战争遗留的各种隐患,包括地雷、炸弹以及那些还没来得及清理的铁丝网。在洛林的茫茫山林中,还有无数地方是洛林游击战士曾经留下过足迹的,每到这样的地方,魏斯难免满怀感慨,好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度被诺曼军队控制的克伦伯-海森工厂,先是由临时州政府和军事委员会接管,经过跟克伦伯-海森家族以及临时工人委员会的反复协商,工厂的产权仍由克伦伯-海森家族持有,工厂的生产运营由工人委员会负责,临时州政府和军事委员会对工厂运转实行监管。就这样过了两个月踏实而又忙碌的生活,魏斯接到了来自军方的一纸电报,要求他前往首都自由城报到。
这一次,电文上没有说明召他前去的具体事务,但指明的报到时间颇紧,又没有派出专机或是舰艇来接,只好搭军方运输机前往奥城转乘火车。一路上,看到被战争摧残的土地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看到许多城镇和村庄都立起了修建房舍的脚手架,看到恢复畅通的道路上各种车辆往来穿梭,心中既欣慰又感慨。两天后,他抵达了首都。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了不起的战斗英雄已经涌现出了许许多多,洛林游击者的事迹不再像从前那样耀眼。他一人来一人走,只是将行程报备给了军方,没想过会有人来接站,更不奢望有人山人海的欢呼场面。其实,在战场上经历了太多的浴血搏杀,他对荣誉和价值的理解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往那种建功立业、受万人敬仰的心态早已放下。当他走出火车站时,有人冲他吹了声口哨,恍然一瞥,看到了三个靓丽的身影,旅途的倦怠顿时一扫而尽。
这三位特殊的接站者,一个是自己的妹妹贝拉,她之前辗转回到了己方控制区,加入了军方医疗队,后来被选派到自由城的军事护理学院进修深造,这一身青绿色的军医学员制服,跟战前那个刁蛮萝莉判若两人;一个是他昔日的教官,特勤部队的美女军官,格鲁曼家族的巾帼英雄,奥克塔薇尔,她依然是那样的英姿飒爽、英武非凡,剑眉冷若冰霜,眼眸中却不见有当年的孤傲;最后一个,跟奥克塔薇尔一样出自赫赫有名的格鲁曼家族,当过音乐教师,做过医疗志愿者,如今是联邦最炙手可热的女歌手,古妮薇尔,她的歌声在前线官兵当中深受欢迎,得到了“疗伤之声”的赞誉。
这三人对魏斯来说,分量各有千秋,她们站在一起,也显得很是新奇。也许是战场历练的嗅觉,魏斯一眼就推测出奥克塔薇尔跟自己被召到自由城来有莫大关系,其余两个只是“陪衬”。一番简短的寒暄之后,她们告诉魏斯,尼古拉又受伤了——联邦军跟诺曼联军在弗里斯王国展开激战,飞行部队一马当先,跟敌人展开殊死搏杀,尼古拉的座机被击伤,迫降时拿了大顶,幸好降落在己方控制区,免遭敌人俘虏。这次头部受了轻伤,左臂骨折,左腹也开了个口子,需要休养两三个月。因为她身份比较特殊,所以被送回到了首都自由城,在条件最好的军人疗养机构疗养。
岁月无情,大家回首往事,特别是战前那些轻松、写意、任性的岁月,总是要长吁短叹一番。简短的聚会后,大伙儿又要各忙各的去,最后留下来,果然是奥克塔薇尔。路上,她向魏斯透露说,这次是一个大人物点了他的名,希望他能够加入一个重要的行动。
“是我们的老校长梵洛?”魏斯揣测道。
奥克塔薇尔笑了,说:“你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上一次我见到梵洛将军,他倒是跟我提起了你。不过这一次,把你招来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你并不熟悉,但他却对你非常感兴趣的人。一个应该能让你仰慕并且乐意追随的英雄。”
魏斯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这次行动你也参加吗?”
奥克塔薇尔目视前方:“你是希望我参加还是希望我留下?”
魏斯将头偏向一旁,目光投向窗外:“我也不知道。有你在也许会更安心一些,但有你在也许会更担心一些。”
“你什么时候成了一位诗人啊!”奥克塔薇尔打趣道。这个时候,魏斯忽然意识到她比从前在奥城或者其他地方相遇的时候更喜欢笑了。这也许是战况好转的缘故,也许是认识到战争残酷的本质,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别离,所以将温暖的笑容展现给身旁的伙伴们,但不管是哪一种,魏斯隐隐有种感觉,她的笑容只是一种表情,而不是内心愉悦的真实流露。她的内心,也许依然跟从前一样的孤独。
车一直往前开,穿过了自由城的许多繁华街道。跟半年前相比,人们依旧是那样的忙碌,但紧张的氛围已经大为缓和,生活环境也从战争最艰难时期的那种灰暗,重新回到了有鲜艳色彩和活泼元素的状态。
当汽车从市中心的自由广场旁驶过时,魏斯出神地凝望广场上的那些雕塑,它们是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历史上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物,军人只是一部分,还有政治家、教育家、科学家、医疗家、艺术家,这便是自由精神所在。
从自由广场北侧的借口拐过,气势恢宏的总统官邸——同时也是联邦最高军事委员会办公所在地,呈现在了眼前。这是来见莱博德尔总统么?魏斯心里嘀咕着,不过他并不感到紧张。相比于战争中那些血淋淋的场面,见总统并没有什么好紧张的,想当初授勋的时候,他还跟来博得总统一起吃过饭的。眼下只是有些好奇,难道奥克塔薇尔所说的那个英雄,就是指来莱博尔德总统吗?这样说来,他倒是当得起这个称号,而且自己一直是追随着他的旗帜,只是没有想过要到他身边来为他工作。要真问起来,自己未必会说“愿意”。
经过了一番例行的检查和询问,奥克塔薇尔驾车进入了总统官邸所在的院落,不过她并没有带着魏斯进入主建筑,而是来到了侧旁一栋不那么显眼的办公楼。由大厅的女秘书电话确认后,他们穿过楼梯和走廊,来到了三楼的一扇房门前。
奥克塔薇尔礼貌地敲了敲门,说道:“将军,您要的人到了。”
将军?一听这个称呼,魏斯心里顿时释然。什么人跟莱博尔德总统在一个院子办公?除了各个领域的高级顾问,应该是安全部门或者情报部门吧!进门之后,他看到一个满头花白的军人坐在一张偌大的办公桌后面,桌上摆满了各种堆叠起来的资料,感觉就像是堆了一座小型的军事堡垒,把他保护在里面。一整绿壳的台灯,为他这张书桌提供了光照。在一阵奋笔疾书之后,这位老将站了起来,面带微笑地看着魏斯。
看到这张沧桑的面孔,魏斯忽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萦绕在他脑海中,一下子又想不起来。
“你是不是觉得,你在哪里见过我,或者说我这张脸?”这位老将像是能够看穿魏斯的想法似的,准确地说出他的内心活动。
魏斯尴尬地笑了笑。
“想起来了吗?”他又问。
魏斯很努力地想了一会儿,脑海中闪过几个画面,记忆突然清晰无比……我勒个去,Z博士!莫纳莫林山脉、飞行研究基地……两次不期而遇,两次失之交臂!再仔细看看眼前这位身着联邦军制服的老将,两人还真是高度神似。看来,那人跟跟眼前这位将军有着非常亲密的关系,兄弟?
“是的,小伙子,如你所料,我是那个人的弟弟。他多年前去了诺曼帝国,在那里成了家,在那里研究他想要研究的技术,成为诺曼帝国顶尖的专家。其实,他当时是负气离开的,并没有想过要帮助敌人对付我们,后来我联系上他,想方设法说服了他,让他同意带着机密技术回来。可惜呀,我们……”话说到这里,将军遗憾地摇摇头。“好了,我要说的你都清楚,小伙子,你是唯一的活到现在的见证者。”
魏斯道:“是啊,可惜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将军点点头,请他在墙角那张不算宽松也不算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自己从旁边挪了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你去休息一会儿吧!待会,我们谈完了,你就可以把他带走了。”将军对奥克塔薇尔说。
她点点头,转身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一老一少两个人。
将军缓缓说道:“你的事情我很了解,对你,我非常钦佩,对你身上展现出来的英雄气质——刚任、坚定、果断还有很强的洞察力,我都非常欣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穆洛恩,联邦安全部长。”
啊,原来是这位大佬,魏斯顿时恍然大悟。奥克塔薇尔说的没错,他确实是一位英雄,上一场大战中力挽狂澜的英雄人物,不仅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战后更是一手缔造了新的国家安全体系,亦是联邦特勤部队的缔造者和组织者。要说贡献,在这场战争结束后,他应该是最有资格在自由广场树立雕塑的几个人之一。
“谢谢您的夸赞。”魏斯道,“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我觉得我已经不太需要别人的肯定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我的价值,会有历史和时间作出评价,至少在我心里我已经有了我想要的结果。”
将军哈哈的笑了起来:“这可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人说出来的话,有些人到了我这个年纪还未必会这样的觉悟。”
“那是因为他们经历的还不够多,反省的还不够彻底。”魏斯说。
将军点点头,礼貌的问:“来点茶吗?”
魏斯应道:“谢谢!”
将军拿起茶几上的茶壶,亲自为魏斯斟了一杯飘着淡淡香气的茶。
魏斯不急不忙的接过茶杯,慢慢的品茶,并不急于表达什么。将军似乎也不急着去忙别的事情,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他面前,等他喝完了这一杯茶。然后,开口道:“可能来的时候,她已经跟你说了,是我特意把你招来的,因为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我需要一群最好的年轻人去执行这个任务。”
“该不会要我们打入敌人内部,取得敌人信任,做长期卧底吧?”魏斯道。
将军大概对他会说这样的话有点意外,但他看起来并不介意。
“不,恰恰相反,我需要你们去执行特殊的营救任务,去敌人的后方营救一群重要的人,他们被关在一个戒备非常严密的地方。”
听到这里,魏斯已经大概明白了将军的意思,他坦直地说道:“可是将军,我最擅长的是游击作战,在敌人控制的我方领土上,带领游击队员和愿意反抗的民众反抗敌人,而不擅长突袭。为什么要选我呢?”
将军说:“事实上,我们确实有很多擅长突袭、爆破、攻击的人,而你擅长的事比较令特殊的技能。你看,游泳的姿势有很多种,要比游的快,往往不需要指定哪一种,而是各凭本事,我相信你的本事,我觉的你能够在关键时候发挥关键作用。”
魏斯没有继续辩驳,而是道:“将军,您想让我做些什么?如果能了解的更多一些,我想我会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将军笑了起来:“在我接触年轻人里面,你是最有趣的一个。我没有那么独断专行,请你来,当然是征求你的意见,如果你坚定的否决掉,我肯定不会强人所难的,不过我有信心你不会拒绝。”
魏斯好奇地看着他:“您为什么这么说?”
将军慢慢的收起笑容,慢慢地说道:“我知道,小伙子,你跟你的哥哥,感情其实非常深,你从小视他为偶像,在这场战争中,很不幸的是,你们站在对立面,但从种种迹象来看,他对你还是关爱有加,甚至不惜他自己的前途做了一些牺牲,你应该懂这一点吧!”
魏斯以默认表示肯定。
将军又说:“接下来我要讲的就是跟他有关的事情。他的道路跟我的哥哥很像,都是为了施展个人的抱负,才去到诺曼帝国。我们尝试着跟他接触过,但他表现得非常坚定,这种坚定加上他的才华,让他得到了诺曼帝国高层的赏识。在诺曼军队,非诺曼人出身的军官里面,他的职务算是晋升最快的。诺曼人为他破例是很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魏斯无言以对,真的是默默地听着。
将军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他在诺曼帝国已经结了婚,有两个孩子。据我们所知,在他就任洛林军事总督的同时,他的妻儿就被诺曼人送到了那个防守森严的地方。怎么说呢?它是一种特殊的城镇,很多相关人员都被带到这里,他们的生活条件是稳定和充足的,孩子们也能接受良好的教育,只不过失去了相对的自由。
“有我们的人被关在那里吗?”魏斯问。
将军点点头:“战争中被俘的将军们,我们的,威塞克斯王国的,都被送到那里去了。除此之外,还有些人是我们急需要去营救的,如果能把这些人营救回来,我们可以争取到更多的人为联邦而战,为自由而战。”
魏斯想了一会儿,说道:“将军,我在这场战争中经历的战斗为数不少,但真正要说营救,我只营救过一个人,只有那一次。”
将军当然知道魏斯所指,他笑了笑:“我虽然组织过很多次营救行动,但是成功的几率还不到你的一半,所以,你在这方面是有优势的。”
这样的称赞,一多半是玩笑。魏斯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您说那个地方,想必是在诺曼帝国的大后方吧!我们潜入进去或许还比较容易,但是想要在敌人眼皮底下把这么多人营救出来,而且进行远距离转移,实在太不容易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难实现的。”
“说到灵活转移,我想没几个人比你更有经验和技巧。不论是早期的游击作战,还是之前的敌后行动,你都干得非常漂亮。那些作战报告,我仔细研究过了,虽然说这一次的目标非常遥远,,但我觉得这里面的模式还是可以复制的。”
说到这里,魏斯已经对整个行动的计划意图以及一些重要的举措有了一个框架性的构思,他想,这位将军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挑自己来,确实是非常好的选择。既然泽的家人还在那么遥远的地方前途未卜,这次如果有机会把他们带回来,应该也算是了却了他一桩心事吧!
“只要条件允许,您……是同意让我把他们带回来的,是这样吗?”魏斯确认道。
“是的。”将军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么如您所愿,我加入此次行动。”魏斯回答。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而且不用考虑太久,我喜欢你这种风格。”将军一边回答,一边给予褒扬。
“那么行动的细节我跟谁讨论问题?”
“带你来的人。”将军答道,“她是这次行动的总第一指挥官,而你是第二,从现在开始。”
第113章 共同任务
等魏斯从将军的办公室出来,奥克塔薇尔正在走廊里等着他,脸上带着一种别有意味的笑容。
“指挥官阁下,我奉命前来向您报到!”魏斯向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你这么快就想通了!”奥克塔薇尔点头道,“很好,非常好!”
魏斯回应说:“我这个人做决定一向很快的,而且,能够再次跟教官您并肩作战,是我莫大的荣幸。”
“想通就好,我们先不说这些了,去看看尼古拉吧!你的好伙伴。”奥克塔薇尔说。
半个小时后,在郊区的军队疗养医院,魏斯再次见到了昔日的好基友。这家伙此刻的样子有点搞笑,脑袋上缠着纱布,胳膊上吊着绑带,正躺在病床上看书,看的居然还是一本浪漫主义诗集。魏斯笑着问她:“不是让你安心的在后方呆着吗?怎么又到前线去了。”
尼古拉针锋相对地回答:“你都跑去干老本行了,我为什么不可以?”
魏斯笑道:“可是,我完好无损的回来啦!反而是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完好无损?”尼古拉哼了一声,“你肚子上那个伤疤,给我们看看吧!”
魏斯挠头道:“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
奥克塔薇尔在一旁笑了起来:“你们两个还真是有趣啊!在巴斯顿军校的时候,你们两个就形影不离,简直是样貌不同的兄弟。这几年都不在一起,还是那样的默契。”
“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啊!”尼古拉突然很认真地看着魏斯,说:“如果知道,你还会跟我天天混在一起吗?”
“啊!”魏斯感觉自己碰到了一道夺命题,关于自己和尼古拉的关系,他也偶尔想过,其实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成很好很好的兄弟,哪怕是在知道他的性别之后,也没有过非分之想,而是一种兄长对于小弟的保护欲。要说容貌和性格,尼古拉其实都是无可挑剔,但真正的障碍是两者之间巨大的身份鸿沟,即便对方不在意,魏斯也很难逾越,更何况尼古拉从未表露过心迹,也就没必要过多揣测,甚至自作多情。
很认真地想了几秒,,魏斯才回答说:“在巴斯顿军校,我们是最好的拍档,也是最好的兄弟,这跟身份没关系。”
“我就说吧!”尼古拉对奥克塔薇尔说,看来,她们之前已经深入的聊过了一些事情。
“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关系不关系的。”奥克塔薇尔一本正经地调侃道,但这个话题由她而起,也由她而止,她接着对尼古拉说:“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有人对你下了严格的限令,除非在远离前线的地方,你再也别想接触飞机了。”
尼古拉立马辩驳道:“战士怎么能离开枪?前线就是我的天堂啊!”
奥克塔薇尔貌似是受人之托,对尼古拉多加劝导:“莱博尔德家族已经为这场战争作出了足够的牺牲,如果你再有什么闪失的话,对于一个老人来说,这是在太过于残酷。”
说到这,尼古拉不再辩驳,而是无奈地垂下了头。
魏斯伸出手,像过去那样摸摸她的脑袋:“战争没有前线后方之分,上阵杀敌是英雄,训练飞行员、改进飞行技术也是英雄,不必太在意形式。”
尼古拉点点头,接着,她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
魏斯看了看奥克塔薇尔,后者说:“行啊,真是一点事情都瞒不住你。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联手策划了一场行动,而这场行动,估计永远也不会在历史记录里出现吧!”
“很快就要出发了吗?”尼古拉问。
看她这依依不舍的样子,奥克塔薇尔笑着说:“不,我们还会在自由城呆上至少两个星期,这段时间他可以经常来探望你,直到你出院。这样,你不必急着出院了吧!然后呢,我们会去执行这个任务,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你瞧,我们两个一起行动,你是要叮嘱我保护好他呢,还是应要叮嘱他保护好我?”
尼古拉笑了起来,给了一个聪明合理的回答:“你们相互保护,一定要一起平安归来。”
看望过尼古拉之后,魏斯是跟着奥克塔薇尔回到了他们的新驻地。准确的说,是一支特勤部队在首都郊区的驻扎地。在那里,数以百计的特勤部队士兵正在进行严格的训练。既然魏斯已经正式入伙,奥克塔薇尔正式向他介绍了这次行动的筹划内容。这个计划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心动魄,他们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救一群人。在魏斯加入之前,特勤部队已经制定了一份大致的作战方案,可以说,它完全符合现在战争的逻辑,那就是以一支精锐的作战部队潜入敌方区域,瓦解守军的警戒,解救相关人员后,搭乘己方的运输工具快速的离开,它真正的难度在于目标距离己方控制区超过了4000里,即便是最新锐的飞行舰艇也需要飞行七八个小时。
这听起来不算很久,但要知道,这可是在诺曼帝国——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军事帝国的腹地,他们的国土防御力量绝非浪得虚名。深度剖析分析这个方案,会发现难以实现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说,那是一座居住着上千居民、受到上千士兵保护的小镇,如何从这上千人中找出约百人的目标,这是个挑战,还有一个他们同样需要操心的问题,那就是如何瓦解数量如此庞大的守卫部队。奥克塔薇尔告诉魏斯,最初的计划是准备动用200到300名特勤部队士兵营救100名左右的特殊目标,加起来正好是一艘轻型高速运输舰的载员量。至于守军的实力如何,特勤部队掌握了一些情报,但还不够多、不够细,已知这些诺曼士兵的年龄大都比较轻,应该不是经历过上一层战争的老兵,以他们接受的训练来看,战斗力应该在精锐陆战部队之下,也许比普通野战部队稍强一些,所以,奥克塔薇尔觉得这不是太难解决问题。
这么个方案,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完善起来的。谈过正事,魏斯问起了她这几年的经历,其实从奥城之后,他们见面机会便屈指可数。魏斯是一直在打游击,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失利,也迎来了骄傲的胜利。奥克塔薇尔告诉他,这些年自己也经历了很多战斗,增长了很多阅历,也遇到了一些人,一些事。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在执行一些特殊任务,比如解决掉敌人的重要目标,一年多来,他们干掉了敌人派驻在占领区的三个军事总督和两打高级军官。奥克塔薇尔打趣的说,其实,魏斯的哥哥也在黑名单当中,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最终没有执行。“你们去过罗曼帝国吗?”魏斯有些好奇地问。奥克塔薇尔凝望蓝天,思索片刻,“不,我没有去过,但这段时间我研读了太多太多跟它有关的资料。你知道吗?这些资料以往我们是接触不到的。所以。我越来越发现他跟我们原来想象中的那个邪恶的地方,不太一样。”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踏上诺曼帝国的土地,一切都必须要格外的小心。所有的谜团,也许会在我们探索的过程中接下,也许永远都是秘密。”魏斯说:“这次我们还会碰到Z博士吗?错过他是我一直以来的遗憾,之前本来有机会把他带回来,但在他和尼古拉之间,我选择了尼古拉,你说这种选择是对的吗?”“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对与错,你选择了,你不后悔,那就行了。不过……如果我们在战争爆发前或者战争前期把Z博士救回来,其实可以避免很多的伤亡,能够让战争进程大大缩短,但形势不同以往,诺曼人的技术差距已经逐渐消弭,所以,我们不会特意去为他突破什么,如果他在,我们当然会把他救回来,如果不在,也就顺其自然吧!”
他们正聊着,营地里响起了悠扬激昂的乐曲声,这是训练间歇的音乐,魏斯一开始并没在意,但随着乐曲的持续,他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因为那个歌声实在太好听了,不仅好听,而且仿佛能够给人注入精力和活力似的。他问奥克塔薇尔,这是谁的歌?奥克塔薇尔笑了:“你听不出来?”
果然是她啊!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魏斯好奇地问。
“仰望星空,很好听吧!”奥克塔薇尔说,“这是前线士兵你最喜欢的几首歌之一,怎么,你们游击队没办法听到吗?”
“我们长期生活在敌占区,周围只有敌人,没有我们美妙的歌声。”魏斯回答。
“哦!她马上要去前线劳军呢,这一去可能就要去两三个月吧!怎么样,今晚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向她告个别?”奥克塔薇尔说,“可以找我们的大明星留个签名照噢!”
魏斯不失礼貌地笑了笑:“如果能去,当然是好。”
“行啊!”奥克塔薇尔爽快地应道,但接下来,她欲言又止地看着魏斯,魏斯还以为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不好意思说的话题。结果,奥克塔薇尔稍稍压低声音,却还是在谈公事:“你说……诺曼帝国帝国其实是有一些反对者的,他们有自己的组织,有自己的武装,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展开游击作战?”
魏斯想了一会儿:“游击是一种状态,而不仅仅是一种形式。以我个人的理解,在自己的国家反抗统治者的行动不完全算游击作战的范畴,而是一种抵抗,或者说是反抗。严格来说,我认为他们可以参照游击战的模式进行,但难度非常非常大,因为他们可能缺乏民众的支持,游击战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取得当地居民的帮助。”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当然了,这只是一种初步的考虑,因为敌人内部的反对者希望借助我们的力量来推翻霍亨斯陶芬皇室的统治,而我们也觉得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但可以适当的进行培植,所以,这一次我们前往诺曼帝国,考虑给他们带去一些资源,同时也会得到他们的一些支持。”奥克塔薇尔说。
魏斯道:“凡事都有两面性,我们可以对他们给予帮助,得到他们的帮助,也可能是反过来的,我们可能连累他们,他们也有可能出卖我们,一切皆有可能,我们得考虑好各种可能性,做好最坏的打算。同时,从情报部门条线。尽可能的排除掉隐患,提早发现不对劲的事情,你觉得呢?”
奥克塔薇尔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天际。
第114章 这是啥情况
傍晚的时候,奥克塔薇尔叫上魏斯,她亲自驾车,以**型女司机的风范,风驰电掣地开到了市区,在一家颇为高档的酒店门口停了下来。看到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军官,酒店的侍应生格外礼貌,而魏斯站在门口瞧瞧,对奥克塔薇尔说:“我今天可没有带钱哦!”
女军官不置可否,她看了看表,对魏斯说:“我们来的有点早,你大概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要不要去给你的女明星买份礼物,顺便弄张照片回来签名?她的照片和明信片,现在在自由城的任何一家礼品店或是书店报刊亭都可以买到。”
半个小时?魏斯挠了挠头。在洛林的这些天,他还真是已经没有什么金钱的概念了,因为没什么地方需要他花钱儿,在那儿,一个百废待兴、亟待重建的地方,有钱其实也没什么用。加入庞克将军的游击作战指挥部时,他是以游击上校的军衔延续了之前的战时军职,这种职务介于正规军与后备部队之间,薪金待遇则基本等同于正规部队的上校。对于物质方面的待遇,魏斯虽然不是很在意,但当时游击作战指挥部的勤务光还是跟他详细解释了,并且为他开了一个存款账户,专门用来领取津贴。但自从去了洛林后,那个账户就被他抛在了脑后。这种军人账户,不需要存折,直接以军官证本人或是军方介绍信就可以在银行办理支取。
魏斯左右看了看,在这种繁华的街区,不远处就有银行。他飞快的跑了过去,在军人窗口得到了优先待遇,按照战前的物价水平估计,取了一笔足够应付礼物和晚餐费用的钱。可是等他到礼品店去购买东西的时候,发现这里的东西标价像是多打了个零似的,让他不禁有些惶恐:战争对正常经济秩序的摧毁力还真是可怕!
买好了一份凑合的小礼物,带上那位女明星的照片,从从赶回酒店。奥克塔薇尔已经坐在二楼雅座,在她对面坐着一位戴着蓝色的礼帽的卷发姑娘,她今天穿了一身很漂亮的宝蓝色的长裙,抹了玫瑰红色的口红,显得皮肤格外白皙。
“真是抱歉啊!看来我来的有点晚。”魏斯摘下军帽,礼貌地向两位女士打了招呼。
古妮薇尔一点也不见外,很是热情地招呼魏斯在她们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快坐吧!我们帮你点了一份菇丁肉排和一份烘芋饼,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但我们觉得分量肯定是够的。”奥克塔薇尔补充说。
“太感谢了!”魏斯连忙应道,“一天的训练,肚子已经饿扁了。”
古妮薇尔很认真地打量了魏斯:“你看起来比战争前壮实了很多,有了那种军人雕塑的刚硬,很不错呢!”
魏斯的变化,很大程度上源自于战争的摧残,而眼前这位旧友的变化,更像是花苞的绽放。记得在贝拉生日的时候,她清纯就像是一朵美丽的百合花,如今的她虽然化着精致的妆容,戴着宝石项链和裘皮手套,却没有沾染那种风尘气息。
“你的歌声有如天籁。”魏斯摸了摸鼻子,“很遗憾,我今天才第一次听到,是《仰望星空》对吗?”
古妮薇尔笑着没说话,倒是奥克塔薇尔在旁边说:“啊,简直不敢相信,在联邦军队居然有人今天才听到你的歌,原谅他吧!他毕竟是在敌人占领区活动,那里没有听你歌的条件。虽然前线的战壕里非常艰苦,每天有你的歌声陪伴,对士兵来说还是一种幸福啊!”
“我的歌声能让大家淡忘伤痛,暂时忘却战争带来的恐惧和仇恨,我觉得非常荣幸。”古妮薇尔说。
“是啊!”魏斯道,“那首歌有一种让我们忘却痛苦的神奇魔力,我想。只有一个心灵很纯净的人才能唱出这样一首带有净化功能的歌曲吧!”
“其实贝拉也干的很不错啊!她很勇敢,在做手术的时候也不畏惧,不像我看到血有时候会紧张的几乎昏过去。我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只要能展现出来,对国家有意义就是最好的安排,对吧!正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所以我们坐在这里,然后明天我们也要去做自己的事情。那么就让我们为明天会更好干杯!”
奥克塔薇尔举起酒杯:“对,明天一定会更好!”
魏斯笑了笑,表情有点苦涩,明天会发生些什么?如果是在和平时期,很多事情都是可以确定的,按部就班、简单枯燥,如今回首再看,却是多么的惬意自在。战争时期,下一秒自己会在哪里,自己会在做什么,自己会把谁杀死,谁也不知道!
“我听说,战争快要结束了。”放下酒杯,古妮薇尔低声说。
“这种传闻已经传过很多次了,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呢!”奥克塔薇尔看来一点也不觉得奇怪,魏斯却是一脸茫然:啥情况啊,双方不太正打得激烈吗?怎么一下子就要谈和平了。
大概察觉出魏斯的异样,奥克塔薇尔解释说:“你待在敌后太久了,没有接触这些奇奇怪怪的消息,其实也是好事。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如果战争真的结束了,我们也就没必要去执行这一趟特殊任务了。”
“如果战争结束,我也该停止这种奔波忙碌的劳军慰问,在自由大广场上,为开旋归来的将士们高歌,然后回到学校继续当我的音乐老师,这多好啊!”古妮薇尔说。
“你会觉得惋惜吗?现在你是万人瞩目的明星,走到哪里都有人向你索要签名照片,回到学校,你只能面对一群懵懂的学生。”奥克塔薇尔问她的妹妹。
“愿意啊!我当然愿意。我喜欢那种宁静平淡的生活,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愿意回到索姆索纳斯那些那样的小地方,去教一群淳朴的学生,看着他们成长!”古妮薇尔说这话时特意看了看魏斯,索姆索纳斯是他的故乡,也是贝拉的故乡,但那里现在已经面目全非,就算是重建起来,也再无法回到原来的模样,这就是战争啊!
“如果战争结束了,您会去做什么呢?”魏斯问奥克塔薇尔,“继续当女军官?”
奥克塔薇尔想了好一会儿:“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我总觉得我这一辈子就是军人,我喜欢军人这种感觉,如果说战争停止了,不需要那么多军人,那我会努力留在军校继续当教官,如果不需要那么多教官,我可以去军事图书馆当管理员。”
听了这话,魏斯不由的觉得她是患了婚姻恐惧症‘’社交恐惧症这类恐惧症,不愿意回归正常社会。以她这样的出身,做个商界女强人,做个富庶之家的贤妻良母,应该是很容易的,但她偏偏要选最辛苦的工作,当职业军人,天天训练,以兵营为家。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把我们的未来都问了一遍,你呢,索姆索纳斯人的骄傲——洛林人的骄傲,嗯?”奥克塔薇尔笑着说,“其实在你进军校的那一刻,你知道吗?我对你有种奇怪的感觉。那种感觉,总觉得你是个难以成器的家伙,没想到我也看走眼的时候。你的成就远远超出我的想象,如果战争结束了,以你的条件应该是可以继续呆在军队。你会吗?”
魏斯想了一会儿,回答说:“不会。”
“那你打算去干嘛?”奥克塔薇尔好奇地问。
魏斯笑笑:“我想回到我的家乡,洛林。做一些对人民有益的事情,做一些可以改变现状的事情。也许我会去从政,也许我会当个企业家,又或者我会去开个研究所,一切皆有可能。”
“我觉得,你说的这么多,其实只有一件事是你想干的,就是你说话时,眼里闪过光芒的那个。”奥克塔薇尔很是笃定的说。
“是哪个时候?”魏斯问。
奥克塔薇尔却不愿意正面回答:“你自己心里清楚啊!”
“好吧!”魏斯耸了耸肩肩,“那么第二杯酒,敬未来的我们!”
举杯之时,面对两位花容月貌、各有千秋的美人儿,魏斯却陷入了自己的思索。自己期待的未来究竟是什么,等到战争停息之后,自己真的会心甘情愿的回到洛林,循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一番不同寻常的事业吗?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是超越时空的理念,是领先于这个时代的技术,还是平平淡淡的度过余生,好像一切皆有可能啊!
这家酒店环境不俗,菜品亦是美味。三人正用着晚餐,餐厅里等来人往熙熙攘攘,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从门口快步进来,走到一个隔间,对他同伴中说了些什么,周围人顿时表情各异,七嘴八舌。没过多久,又有人从门外走来,他去的那一桌,人们也开始热议起来。这种声音像有种奇怪的感染力,酒店里越来越多的人走来走去,离开座位,相互交谈,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似的。
古妮薇尔席间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似乎遇到了相识的人,谈过以后,匆匆回到餐桌旁,神秘兮兮地对魏斯和奥克塔薇尔说:“有消息从前线传来,诺曼人向我们发出的和平邀约。真的太神奇了!这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居然会主动提和平,看来诺曼帝国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魏斯大吃一惊,倒是一旁的奥克塔薇尔依然是那样的淡定,她放下手里的餐具,用餐巾抹抹嘴唇,低声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的行动还真有可能搁浅。不管怎么说,听天由命吧!战争早日结束,也就少一些伤亡。对大局来说,这是好事。”
之后送出小礼物,要了签名照,魏斯却有些心不在焉。在跟奥克塔薇尔驱车返回驻地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问,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诺曼人真在跟我们谈停战?
奥克塔薇尔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少许的酒让她的脸色微微泛红,显得更加娇美,但那冷峻的剑眉和刚毅的眼眸,令旁人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们在斯利恩干掉了敌人的皇储,皇位的继承权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而他们的皇帝这几年身体都不大好,所以,诺曼帝国的权力阶层发生一些不为外人所道的事情也是正常的。听说,几位皇子中已经有人占得先机,而新执掌政权的话,肯定是需要稳定的形势来帮助他稳固自己手中新获得的权利,又或者老皇帝不死,他们没有办法拿到真正的权利,所以把主要精力放回到了国内。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是不愿意跟我们打仗的。在北线,他们已经跟威塞克斯王国达成了和平,跟我们媾和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奥克塔薇尔不紧不慢地说。
难道这场战争在什么地方开始,又回到什么地方结束吗?魏斯心想。
“占领中立国家,打败威塞克斯王国,夺取他们的部分领土和资源,应该不是诺曼帝国真正的野心所在,他们迟早还会卷土重来,所以,如果我是最高指挥官,我不会这样轻易的跟他们和谈,但真正的指挥官,不会像我这样计较与军事方面的得与失,而是应该纵观全局……这场仗,同样让罗曼帝国的人民深受其苦,他们也不愿意再打下去。”
“可是,这些都只是我们道听途说的事。”魏斯道,“诺曼人就像莫纳莫林山脉的野兽一样的狡猾、嗜血、凶残,他们的贪欲是原始的本能,和平对他们来说不是最好的结果。”
奥克塔薇尔沉默好一会儿,才转头撇他一眼:“你说的对,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想亲身实地到诺曼帝国去看看,去看看他们的人民,去看看他们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个疑问困扰了我很久,我们希望会有这样一次机会,但现在如果真的停战,行动一定会被推迟或者取消。”
后半路,两人各想各的,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抵达驻地之后,魏斯回了自己的房间,奥克塔薇尔则不知去向。第二天一早,军需官给魏斯带来了他的装备,联邦军特勤部队所配发的武器装备是军队最好的,所有新式枪械都是优先装备给他们,甚至一些不适合大批量生产的武器,也优先供给特勤部队,所以魏斯可以在这里轻松获得趁手的家伙,而且特勤部队的训练比普通的军队严格的多,官兵们的战斗水平也比一般的部队强得多。虽然被任命为行动第二指挥官,在日常的训练中,魏斯还需要跟普通军官一样参加严格的军事训练,一天的训练下来,有了初到巴斯顿军校的感觉:有些吃力,有些费劲,有些劳累,却可以不断的学习、进步,不断的增强自我,一切都是积极向上的。
这一天没有看到奥克塔薇尔,魏斯不仅是好奇她到底去了哪里。当晚,营地已经催过了熄灯号,魏斯突然听见有人敲门,连忙起身来到门口,开门一看,这位女军官静静地站在门外,神情不太好,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行动时间无限延迟,什么时候会重启还说不准。将军让我们随时待命,保持训练。”
“这么说来,我们真是要跟诺曼帝国停战了。”魏斯揣测说。
“我所得到的消息是,前线已经停火了,毕竟我们已经在过去的两个月时间里阵亡了十多万士兵,受伤人数更多。这样的损失已经超过了军方高层的预期,莱博尔德总统也已经对对续这场战争失去了原有的决心。这是一场泥潭,谁也不愿意再陷下去了。”奥克塔薇尔有些沮丧地说。
“在弗里斯,我们的飞行部队没有想象中的优势吗?”魏斯从战术角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奥克塔薇尔摇摇头:“就连尼古拉这样的王牌都受伤了,返回后方,前线的飞行员又能怎样呢?听说诺曼人打得很顽强,他们把最新锐的武器和最强悍的部队都调来了,我们的飞行部队拼尽全力,损失很大。退一步说,即使我们能攻下弗里斯王国,再继续向诺曼帝国前进,还要承受有多少伤亡?”
魏斯无奈的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也许停战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当前最容易接受的结果。毕竟生命是无价的,如果这个国家流尽了鲜血,又怎么会有未来呢?”
奥克塔薇尔迟疑了一会儿:“如果你现在提出要离开,我觉得将军应该是可以理解的,你可以回到洛林去,跟你的家人、朋友一起重建家园,因为这里等待可能是遥遥无期的。”
魏斯笑了笑:“怎么,我的教官,你觉得,我不适合在这里继续接受训练吗?通过今天的训练,我发现我还差的很远,我希望重新当一回你的学生,跟着你在多学一学军事方面的技术和技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当然不。”奥克塔薇尔回答,“只不过,我觉得你的本心并不在于战争,你是一个内心宽和的人,又有活跃的思维,适合去军队之外的领域干一番事业。所以,如果战争真结束了,你完全可以离开军队,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其实,您所说的这些,确实是让我感到困扰的事情。您看,我在巴斯顿军校经历了三年的刻苦学习,又去了戴勒菲尔高级参谋学院,可以说,自我成年以来,所有的学业和努力都放在了军事领域,此后在战争中所经受的历练和考验,感觉都是在为职业军人的道路铺垫,离开军队,似乎是一种半途而废的抉择,不说别人,就连我自己都感到惋惜啊!”魏斯坦诚地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为世俗的眼光和思维所困,不敢迈出那离经叛道的一步,所以,有人会错过自己的爱侣,有人会错过自己的梦想。其实,相比于那些在战争中凋零的生命,我们已经足够幸运了,既然上天给了我们活下去的机会,有什么理由不去遵循内心的感受,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