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意想不到的机会
夜越来越深,雨也越下越大,由于下雨的关系,这山林中的气温骤然降低,滴落在脸上的雨水,竟有种冰冷刺骨的感觉。在这样的恶劣条件下,魏斯继续带着后卫部队追赶游击先遣队主力,但他的战士们不仅要携带武器弹药,还押着一百来号诺曼战俘、拖着几十号伤员,行军速度肯定比不上那股搭乘运输舰抵达此地的敌军部队。行进了一段距离后,魏斯果断调整策略,将后卫部队分拆开来,部分战士继续押送诺曼战俘、保护己方伤员,其余战力在他的直接带领下快速绕到敌军前方,准备趁这雨夜打他们一场伏击!
魏斯点出的兵马不足300,而对方有1200多人,人数相差四倍。以魏斯以往经历过的伏击战来看,这种人数上的差距并不妨碍伏击一方取得胜利,关键在于巧妙的布阵和精准的突袭。尽管这股敌人的到来让他感到莫名的心悸,但他从做出决定到率部急行,此间没有任何的犹豫与彷徨。即便真是他那位胞兄来了,两人在战场上各为其主,只有你死我活,没有亲情可言。
没有捕捉到对手确切的踪迹,那股诺曼军队摆开战斗侦察队形,直线推进速度并不快。一边盯着敌人的行踪,一边带着麾下的战士在林间狂奔,没过多久,魏斯便觅到了一处适合打伏击的地方,他轻车熟路地布下了月牙形的伏击阵地,两百多名战士分为四组,三组分居左、中、右,还有一组担当预备队。眼下还没到冰封时节,这一下雨,林间的土地很快就变得松软泥泞,迫击炮弹的威力由此受到了削弱,考虑到敌方的巡防舰始终没有撤走,魏斯必须留足迫击炮弹药应付这家伙,所以,这场伏击战以枪弹火力为主,在他的直接指挥下,各机枪组占据了最好的阵位,步枪手们也被告知不必吝惜子弹,那些投弹能力较强的战士,则被安排在稍稍靠前的位置,以便于在恰当的时候向敌人猛砸菠米弹。
伏击部队已经就位,敌人也慢慢靠了过来。距离拉近之后,魏斯霍然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狡猾的敌人除了在行进路线周围派出零散侦察人员,还以两个百人分队走在队伍前面。打伏击战,对付敌人的零散侦察人员不难,想要不声不响地干掉敌人的百人分队或是在他们眼前遁形,没有魔法是不可能完成的。若是依照既有的部署打响战斗,能够兵不血刃地干掉敌人的先头部队,并且给予敌人主力部队迎头痛击,但是跟预想的伏击效果相差甚远在敌人兵力占据显著优势的情况下,若是一击不能打退敌人,则很有可能被敌人咬住,给后面的行动带来无尽的麻烦。
面对敌人的防伏击策略,魏斯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他可以迅速调整伏击阵型,让中路部队转移到右路,预备队转移到左路,形成倒“八”字伏击阵,放过敌人的先头部队,重点打击敌人的主力。相较于之前的月牙阵,这种部署的作战难度增加了不少,要是碰到反应够快的敌人,甚至有可能在敌人的腹背夹击下招致失败,或是赢得一场惨胜。
权衡利弊,魏斯很快做出决定:趁敌人还未靠近,全员后撤,重新寻找机会。
游击先遣队的战士们,接受魏斯指挥的时间不长,但听过他的显赫事迹,跟着他纵穿洛林、长途跋涉,跳出了诺曼军队的包围圈,又在这浓雾弥漫的山林中成功痛击了诺曼人,在遭遇重大挫折之前,对他的指挥还是非常信服的。所有人迅速撤出阵地,一开始来不及集结清点,翻过一个山头才重新整队,结果发现有三名战士不见了!
天黑路滑,这三名失踪的战士有可能是转移途中走散了,也有可能是在伏击阵地藏得太好,没有接到同伴的传令,也没有及时发现部队已经撤离,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情况都可能变得非常麻烦。刚开始,魏斯觉得应该以大局为重,继续率领部队向前赶路,但有军官立即提出异议,表示他们不能将自己的士兵留给敌人,要么队伍继续前进,他们在这里等待片刻,要么就地展开部署,在这里跟敌人狠狠干上一仗。
跟敌人死磕,听起来纯属意气用事,这儿是下坡地形,如果在这里打响战斗,直接让敌人占据高处,是把“地利”因素拱手交给了对手。可是,魏斯灵机一动,既然这股敌人有很高的战术素养,肯定也能判断出来哪里适合对手伏击,从这里通过的时候,多多少少会放松警惕。再者,常规的伏击战是迎面而击,但这并非绝对不变的,如果放敌人通过这片下坡地再从他们侧后开打,地利之便依然握在手里,还能够提升“出敌不意”的效果。
顺应军心和形势之要求,魏斯决定冒险一试,他将几名主要的军官和士官召集起来,用了两分钟时间向他们面授机宜。刚交代完,山头那边便响了枪声,刚开始很零星,仅仅片刻,枪声夹杂着爆炸声,战斗的节奏一下子就起来了。魏斯果断命令军官和士官们带着大家执行新计划,这时候,有人心存迟疑,魏斯可没功夫跟他们谈心,喝了一声“执行命令”,亲自投身到排兵布阵的行列中去。
几分钟之后,两百多名战士摆开了一个没有底的大口袋阵,左右阵地间隔两千尺在这个距离上,两名士兵面对面开一枪,若是使用老式格鲁曼步枪弹,就算能够击中对方,动能也不足以贯穿躯干了,如果是新式半自动步枪的尖头弹,只要不是致命位置,取出弹头并加以治疗,很快就能康复。
山头那边枪声越来越紧,越来越近。不多会儿,魏斯在特殊视野里瞥见了一个绿色虚框,这是一名掉队的游击先遣队战士,身上负了伤,翻过山头之后,他跌跌撞撞地往山下走了一段距离,滚进灌木丛里。
紧接着,一群诺曼士兵也出现在了山头上,夜幕和雨势影响了他们的视野,他们胡乱朝山坡下开火,口中嚷嚷着“他往下面跑了”、“尽量抓活的”。
跟身旁的战士们不同,魏斯看到的可不只是“热闹”,掉队战士的位置他一清二楚。担心战士们会忍不住出手,他提醒大家听令行事,自己猫着腰离开临时阵地,在树丛灌木的掩护下,迅速朝那名战士摸去。当他靠近的时候,看到这名战士已经端起了步枪,准备朝追过来的诺曼士兵开火。他连忙往前一扑,低声说了句“自己人”,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这名战士开枪。几个诺曼士兵从前方十几尺的地方跑过,又过了一会儿,近处没有敌人,魏斯才拽着他小心翼翼地往两侧挪。
这个惊心动魄的过程也就几分钟,埋伏在两侧的游击先遣队战士们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看到自己的指挥官领着迷失的同伴回来了,除了“神奇”,实在找不到更适合的辞藻来描述心情。
医护兵赶忙过来帮助这名战士处理伤口,他拉住魏斯的袖子,带着哭腔说:“你们走了,把我们拉下了……我们看到敌人逼过来,只好开枪,我们……我们……”
魏斯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这样的环境下发生这样的乌龙事件不足为奇,甚至可以说,这种无心插柳的意外,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扰乱敌人的判断。他简单安抚了几句,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零散追兵下坡之后,诺曼人打头的两个百人分队也越过山头,以较快的速度下了坡,他们有意散开了队形,但是没有对坡地两侧的树林进行大范围的侦察。又过了一会儿,山头上终于出现了大股的诺曼部队。在众多红色虚框中,魏斯并不确定哪个是自己的胞兄又或者他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后面压阵。前面陆陆续续过了不少人,这面坡地已经泥泞不堪了,诺曼士兵们下坡的时候少不了滑倒,甚至有的滚了很长一段距离。看着敌人艰难前行,魏斯挑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等到这支诺曼军队从正前方走过了七七八八,他对身旁的士兵吩咐道:“通讯兵,打照明弹!”
通讯兵旋即用信号枪斜向上打出照明弹这种照明弹的光焰覆盖范围很有限,持续时间也短,用在这种环境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当刺眼的光芒在雨夜绽放,魏斯怒吼一声“开火”,猛然朝着数百尺开外、位于坡地下方的诺曼士兵投出了一枚菠米弹。
密集枪声再度响彻山林,但这一次,枪声背后蕴含的是联邦军游击特遣队战士们的怒火,紧随而至的爆炸声,让诺曼人在猝不及防中瑟瑟发抖。在照明弹的照耀下,他们显得无比狼狈,一个个在坡地上滑滚,一个个在弹雨中抽搐。在战士们打完弹匣、弹仓里的子弹进行装填之前,诺曼人几乎是在被动挨打,直到战场上出现火力间隙,他们才勉强组织起反击火力,但当枪弹和手雷又一次劈头盖脸地砸下去,他们的气势完全受到了压制,伤亡人数更是以每秒钟十几二十个的速度暴增……
第86章 坚韧之敌
眼前这股诺曼军队,虽然被魏斯这种有悖常理的倒“八”字伏击阵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短短两分钟便折损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人马,但他们没有就此崩溃幸存者既不是四散乱套,也不是趴着等死,而是展现出了很强的韧劲和作战组织度,在极其被动的情况下,他们交替掩护着朝坡脚撤退,迅速形成一条不规整的临时防线,那些先前还在山头那边的后卫部队,也飞快地爬上山头投入战斗。对魏斯和他的战士们而言,这场战斗原本就像是餐刀切黄油,进展得极其顺利,似乎再有几分钟便可以全歼这些敌人,可是“黄油”没让他们一切到底,而是变得坚硬起来,花费同样甚至更大的气力,也只能往下切一点点……
以不足三百兵力伏击三倍于己的敌军,本就是一场“蛇吞象”式的博弈,不仅要胆大,更得要心细。一发现情况不对劲,魏斯迅速改变策略,在没办法及时调动对面那两组战士的情况下,他令自己这侧的两组战士,一部分集中机枪和迫击炮火力压制山头上的敌人,一部分不计消耗的朝坡面和坡下的敌人砸菠米弹,并亲自操起一支半自动步枪,逐个点杀坡下距离相对较远的敌军目标。
才打完一个弹夹,见坡下有人朝空中打了一发红中带黄的信号弹,魏斯连忙转头察看那艘诺曼战舰的位置这个始终徘徊不走的家伙已经闻声而来,那冉冉升空的信号弹,无疑为它提供了最好的定位参照。
来啊!不怕你们莽,就怕你们怂!来啊!
魏斯在心中发出怒吼。他命令炮手们停止对付山头上的残敌,准备全力对付敌舰。雨夜,那开着探照灯的诺曼战舰可是夜空中的醒目标靶,即便没有他的精确指引,炮手们边打边调整,命中率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关键是那家伙之前吃了大亏,就算己方地面部队处境危急,还是维持着千尺高度,迫击炮弹根本挨不着,而保持距离的策略可是一柄双刃剑,诺曼舰员根本没办法从那些形同泥人的身影中分辨敌我,仅仅通过焰火信号,很容易受到干扰诺曼战舰开火之后,游击特遣队战士们利用他们先前从诺曼战俘手里缴获的信号枪,往山头和坡下各打了几发信号弹,让那些诺曼士兵也跟着挨了一顿炮火。
见交战双方都在往对方那边打指引炮火的信号弹,那些飞在天上的诺曼人也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只开了几炮,便匆匆暂停了射击。接下来,他们只能开着刺眼的探照灯,在这局势纷乱的战场上空兜着大圈子。
用简单的策略扰乱了敌军的空中支援,魏斯这个游击上校当机立断,率领自己这一侧的战士们向坡脚的敌军实施压迫式攻击。对面的伏击部队没有接到指令,在其他军官的指挥下继续保持原有的阵型和战法,无形之中成了游击先遣队在这个战场的战术支点,两股战力遥相呼应,宛如一扇旋转的大门,狠狠扫向那些落入陷阱的敌军……不多会儿,魏斯这股人马压近至敌军侧翼,又是一通不计消耗的猛烈突袭,战士们几乎将携带至此的菠米弹统统赏给了敌人。他们减轻了负重,提振了士气,亦在战斗中沸腾了血液,只要魏斯一声令下,定会像那下山的猛虎,锐不可当地扑进敌军战线,以近身搏杀战把敌军搅得人仰马翻,但是,这种搏命打法损耗极大,除非敌人迅速崩盘、缴械投降,否则的话,基本上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敌占区打游击,这种消耗战法自然是要尽量避免的。
通过特殊视野,魏斯发现眼前这股敌兵,精神活力大多只是稍有下降,折半的情况少之又少,按照以往的经验,一般只有到了满值的三分之一,才属于丧失战斗意志的状态,基本上朝他们一喊就会投降,而超过三分之一、不到三分之二的,通常只是失望、沮丧、畏惧的情绪浓重,比较容易在绝境中放弃抵抗。因此,朝敌人甩过一波雷之后,他招呼战士们就地朝敌人射击在那些诺曼人眼里,伏击者的攻击时远时近、时左时右,仿佛无处不在,己方战舰受制于糟糕、混乱的视线无法提供有效支援,摆脱困境的希望十分渺茫。即便如此,他们仍在这冰冷而失意的雨夜中相扶相助,哪怕随时可能被枪弹击中,也要拖带受伤的同伴……这种战斗品质,以往更多出现在上一辈人的描述当中,放在如今的战场上,似乎只有最精锐的部队能够做到。
在诺曼人的顽抗下,魏斯和他的战士们虽然掌握了主动权,并且通过接连变招,大量杀伤了敌军兵员,但时间不断推移,战局却始终僵滞不前。眼看坡脚的敌人已经收拢阵型,有序后撤,照这样下去,他们很快就能脱离伏击圈,摆脱被对手多面夹击的困境,等到那个时候,这股诺曼部队人数多、训练好、斗志强的长处,就会让胜利远离魏斯所率领的游击特遣队,等到他们不得不撤出战斗时,诺曼人很可能变被动为主动,想方设法咬住对手或是紧紧跟随,只要挨到天亮,攻守之势就会彻底扭转过来……
不能让这条满口利齿的大鱼溜掉!魏斯招呼传令兵打出联邦军的红色信号弹,连续三发,意味着这里所有参战部队向敌人发起总攻击即便来不及做出充分的战斗预案,另一股游击先遣队的军官们看到这个信号,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信号弹接二连三地升入夜空,率先做出反应的居然不是己方部队,而是那艘如热锅蚂蚁的诺曼战舰,也不知它是不是收到了地面部队的求援电报,亦或是知晓敌人的三发信号弹意味着最后的进攻,这会儿不再顾忌对手的地面火力威胁,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将飞行高度降到了两三百尺,这可是进入了地面人员的手枪射程!
这艘诺曼战舰固然是魏斯很想收拾的大鱼,可它来得非常不是时候,甚至可以说,它拿捏到了让魏斯最为难受的机会。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让传令兵再打两发绿色信号弹,让所有的迫击炮组将攻击目标转移到敌舰身上,使得追歼敌人的火力支援一下子被抽空了。
敌舰来得很快,各迫击炮组分散两边,没办法像之前一样组织起完整而猛烈的集火攻击,特别是魏斯率队的这一侧,迫击炮组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了大半的弹药,然临战御敌,最忌犹犹豫豫、彷徨不前,魏斯果断抽身,直接指挥自己这边的迫击炮组对敌舰展开速攻几十发迫击炮弹再短短半分钟之内投向了那艘“有伤在身”的诺曼巡防舰,命中率较之前的林间伏击战低了不少,但仅有的几发命中,足以让惴惴不安的敌人心惊肉跳!紧接着,部署在另一侧的游击先遣队也以迫击炮火力对敌舰展开猛烈射击。在这场空对地、地对空的激烈对射中,诺曼战舰竟然从一开始就落入下风:盲目的射击,迟缓的移动,仿佛是个骑骆驼的蹩脚弓箭手,来自地面的炮火虽然威力很弱,连续几发砸过去,愣是把对方为数不多的火力点给灭了几处,而打在舰艉的炮弹,亦让它之前就已经受损的推进和转向装置“雪上加霜”。若是无限弹药,要不了几分钟,这家伙就得完蛋,可是,魏斯的炮手很快就提醒他,弹药已经所剩无几了。
在这种临门一脚的时刻,还有什么好说的,往死里干啊!
须臾,最后一发迫击炮弹打了出去,这一侧的迫击炮火力就此陷入了彻底的沉寂,腾出来的三十多名炮手,当即在魏斯的指令下,拿起武器投入到对敌军陆战部队的进击当中。魏斯也不含糊,看到敌方战舰只有为数不多的几门速射炮和机关炮还能使用,拔出双枪,带着战士们从坡底的敌军尸体上迈过,无视那些不长眼的子弹以及挂着水滴、泛着寒光的刺刀,毅然决然地跟敌军后卫部队绞杀在了一起,而另一侧的游击先遣队战士也杀到了这里,他们联手合力,三两下便解决掉了奋勇殿后的敌军战力。此时他们距离胜利似乎只有咫尺之遥,可是,在魏斯的特殊视野里,靠着后卫部队的拼死拖延,有两三百名敌军官兵已经跟游击先遣队拉开了一点距离,他们的阵型相对集中,手里还有枪械弹药,那艘诺曼战舰尚存的探照灯,为他们提供了微弱而宝贵的光线,而魏斯这边既有的伤亡不说,就算有两百多人硬冲,这段距离也会让他们损失不少,甚至有可能被敌人击退。
魏斯审时度势,令战士们莫再追击撤退之敌,此时参与伏击的战斗人员一多半已经来到坡底,他顺势往跟敌人相反的方向集结队伍、组织战线,并让传令兵赶去对面山坡上招呼那些仍在对敌舰射击的迫击炮组跟着队伍转移,而就在传令兵在泥泞难行的山坡上跋涉之时,空中的敌舰又吃了几发迫击炮弹,也不知具体是什么状况,它舯部突然腾起一大团火球,震颤了几秒,像只挨了揍的野狗,忙不迭地逃离现场,只见它迅速向上爬升,然而仅仅几秒之后,那钢铁之躯骤然失去了原有的浮空能力,直直地往下坠,坠落了一段距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住了,又止住了下落的势头,当它在离地不到两百尺的高度定格之时,不少物件、碎块甚至是类似躯体的东西从舰上掉落下来,舰舷接连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在魏斯眼里,这已是一艘自身难保的残舰,就算还能继续漂浮,也难以对地面的角逐施加影响了。
第87章 斗智斗勇
在这浑身湿透的雨夜,外来的寒意与内在的躁动相抵相融,战场则弥散着硝烟的苦酸和鲜血的腥涩。雨声如故,枪声渐远,伤者的低沉呻吟声,牵动着最脆弱的那根神经……
“总督大人,敌人正在向南撤退,我们的尖兵组已经跟过去了。据我们初步估计,这股敌军的兵力,最多不超过500!”一名蓄着短须的钢盔兵士健步跑来,向这位神情不定的指挥官报告。
“500?”同样蓄着短须的指挥官,兀自露出了自嘲的意味。不久之前,他还憧憬着以这支精锐战力击败两倍于己的敌军,哪料到居然会被半数兵力的敌军后卫部队给狠狠绊了一跤。此刻,他们站在坡底,周围横七竖八的躺满了阵亡者的尸骸,血水混杂着雨水,将这片泥地变成了犹如炼狱场景的泥沼。
不多时,从北边走过来几个制服还没完全淋湿的军人,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看起来很是狼狈。待这些人来到身前,指挥官昂起下巴,冷冷地注视着对方的为首之人。
“斯卡拉男爵阁下,第19巡逻舰队诺芬少校向您致敬!很遗憾,我们被敌人两次伏击,差点就……”
指挥官抬起右手,示意对方不必以遗憾的口吻做出解释。他以用字正腔圆的诺曼语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
为首的军官思量片刻,答道:“总人数还有一百多,但能够投入战斗的,也就四十来个。另外,在友舰抵达之前,我们最好分派一些战斗人员保护舰上的核心部件。”
指挥官继续用冷冰冰的语态说:“星源石已经不是联邦军最重视的资源了,他们万万不会冒险派出战舰来这里抢你们的核心部件。这样吧!我提供一百支步枪和一些子弹给你,把你的辅助人员全部武装起来,可以留二十个行动能力稍差的守卫战舰,其余的编入我们的战斗部队。”
为首的军官有些不情愿,但又受到战地规则的制约,只得听命于眼前这位军阶地位比自己高的指挥官。
指挥官伸出两根手指,不容商量地说道:“少校,给你二十分钟准备。”
为首的军官显然不满于对方颐使气指的态度,瞪了对方好几秒,这才敬了个礼,也不说话,转身便走。
这名少校不恭的态度,指挥官明明看在眼里,却也不能对他怎么样。等到这几个从迫降战舰上来的诺曼军官离开,他转过身,对麾下的钢盔兵士说:“轻伤员留下来照顾重伤员,再留两名医护兵,其余人重新编组,二十分钟后出发。”
这名钢盔兵士,年龄比他面前的指挥官大了约莫十岁,目光坚毅、表情冷峻,仿佛是个钢铁打造的机器人。无论是对那些飞行部队的人员、还是对这位指挥官的言行举止,都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感情倾向。
他端端正正地敬了个礼,答了声“遵命”,便传令去了。
身旁无人之时,这名戴着短檐军帽、披着棕色斗篷的指挥官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数里之外,魏斯率领一支三十人的小分队,携带四只轻机枪、十支半自动步枪以及其他常规武器,一动不动地埋伏在寒意深深的树林里。视线前方,一支人数大致相等的敌军部队,正循着游击先遣队走过的路线跟踪而来。
在先前那块坡地,魏斯带着战士们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伏击战,只差一点就彻底摆脱了这股麻烦的敌人。虽说功亏一篑,但形势对他们来说还是非常有利的,他果断收拢兵马,脱离战斗。这一战的斩获暂且不提,阵亡和失踪人员也还没来得及仔细清算,倒是增加了八十多号伤员,近一半是无法长途跋涉的,加上先前受伤、此时由诺曼战俘抬运的那些伤员,游击先遣队不仅要负载缴获的食品,还得负担近两百名伤员的转移问题,难度比起早前的战略转移有过之而无不及。
敌人越来越近,魏斯压低声音提醒道:“来了!大家准备!”
战士们轻轻地打开枪械保险,准备好随时听令射击。此刻,他们眼前一片漆黑,雨打枝叶的声音让他们根本无法辨清百尺之外的动静,虽然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但他们一点也不用担心。在魏斯的特殊视野里,敌人无所遁形,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的战斗可以轻松搞定。尾行的这股敌军人数不多,但摆出松散的箭头型战斗侦察队形,士兵们前后间隔大约三十尺,排头到队尾接近两百尺。在视线糟糕、火力密度不足的情况下,光靠他一个人进行精准输出,没把握在短时间内全歼这股敌人。不能全歼敌人,搞不好留几个尾巴在后面,而敌人的后续部队轻装追击,速度肯定要比游击先遣队更快,天亮之前不解决掉问题,天亮之后很可能麻烦不断……
在观察敌军士兵位置的同时,魏斯顺带读取并分析了他们的战斗读数,就那走在最前面的两名士兵来看,他们的生物机能和精神活力居然可以跟联邦军的特勤部队相媲美,战斗潜能和等效防护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唯独行动速度稍差。这意味着什么?敌军派了一千多兵力来,而自己有三千人马就算敌军的上级指挥官不清楚准确数字,运输舰失联后派来第一波陆战部队很快遭到歼灭,也就知道自己的对手显然不是什么小角色。如此看来,这股千人团,是诺曼军队里相当精锐的作战力量,指不定地位跟联邦军的特勤不对相当。这又意味着什么?坡地一战,魏斯和他的游击先遣队赚了笔大的,战功不小,但同时也惹毛了敌人,往后的形势估计会加倍的艰难!
站在战争哲学的角度,战场无情,投身战斗,非生即死,没必要瞻前顾后。敌人越来越近,魏斯闭上眼睛稍作歇息,然后,眯眼,视线焦点对准半自动步枪的准星,
砰……砰……砰……砰……砰……砰……
六发子弹,送给了六个不同的目标。在“火控雷达”的精准加持下,对付百多尺之外的敌军士兵,基本上是一枪一个准。打完之后,魏斯没有花费时间装填子弹,而是把枪交给身旁的战士,拿起装好子弹备在手边的半自动步枪,照着稍远处的敌人又来了一轮。这一次,大多数敌军已经趴下,或是以树木为依托蹲着射击,这一轮射击,貌似只射中了两名敌兵。
等魏斯打完第二轮,身旁的战士已经替他装好了子弹,再次换枪之后,他没有立即开火,而是稍稍观察了一下战场形势:33名敌军,近半数非死即伤,但阵亡和血皮不算多,另外半数已经转入了对战状态。在这视线非常糟糕的雨夜,这些对手一旦投入战斗,射击准度还是非常不错的,周围地面和树木传来的啪啪声便是佐证。若不把这些敌人压制住就带队转移,肯定是要吃亏的所以没什么好想的,就是一个字,干!
既然抱定了主意,魏斯便全力以赴。一分多钟,四个弹夹,他收了对方七、八个“人头”。对训练有素的军人来说,瞄准和射击是基本功,半自动步枪的几十发小口径子弹,按说是不怎么费力气的,但他持续开启特殊视野,导致精力和体力被迅速“抽空”,接下来就算强行坚持,也会因为力竭而影响射击准度,于是停了下来。
“敌人都完蛋了?”身旁的战士以无比崇拜的语气问道。
魏斯大口喘着气,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答道:“还剩几个吧!”
“要不要冲过去碾死他们?”这个年轻的战士无所畏惧。
魏斯眯起眼睛朝远处眺望了一下,连忙闭上眼睛,边喘边说道:“没必要,敌人的后援部队还没上来,我们还有时间……等他们动!一动,就有机会!”
“您是靠声音判断他们的位置吗?”这名战士忍不住道出自己最大的疑惑。
魏斯摇摇头,没有回答。
此时双方仍在对射,只不过火力强度较先前弱了很多,除去魏斯,两边的战士基本上是凭着对方的枪声和枪口焰来确定目标位置,随着诺曼人那边的战斗人员数量持续削弱,剩下的人发现自己每次开火都会招来对方大量子弹,也就愈发的谨慎和保守,游击特遣队战士们虽然所受威胁较少,但目标越来越难观察到,射击的次数也就减少了许多,有不少人跟魏斯身旁的战士一样,觉得敌人似乎被消灭的差不多了。若不是魏斯明令任何行动都要严格听从自己的指挥,他们可能已经兴冲冲的跑过去“碾压”残敌了。
精力的大量消耗,三两分钟可恢复不过来,魏斯用正常视野观察了一下战场,低声吩咐身旁的战士趴着摇动身前的灌木枝叶,又用手枪贴着地面朝前打了一枪又一枪,诺曼人那边沉寂了好一会儿的机枪声骤然响起,连串子弹朝这边扫了过来,有几发打在他们前面的灌木上,当即断了好几根枝条。
“机枪!”魏斯高喊一声,这边的轻机枪手当即领会,好几挺机枪都盯住敌人开火位置射击,这一顿集火攻击,没有堑壕容身的敌人还能侥幸躲过?
第88章 以身诱敌
31对33,凭着伏击效果和火控加成,联邦军游击特遣队的战士们把一场势均力敌的交锋变成了单方面的rush。不消一刻钟,敌人仅剩6名可战之兵,其余非死即伤。至此,这场阻击战基本上打出了歼灭战的成效,而魏斯秉持着“干”字诀,决定用一场干净利落的屠灭战让跟进之敌受到精神上的震撼与冲击,要他们在后面的战斗中心有余悸、渐生怯意。在拔出双枪,像以往一样身先士卒地冲出去之前,他照例启动特殊视野观察远处的敌情,这一瞧,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敌军地面部队出现在远处的树林里,赶到这里还需要十来分钟,这倒没什么威胁,关键是夜空中突然出现了一艘敌舰!
之前精力消耗过大,魏斯有一会儿没启用特殊视野,也就这几分钟的功夫,这艘如幽灵般出现的诺曼战舰飞速袭来,此刻距此已经不足四十里了。以它当前的速度,五六分钟之后即可抵达!更要命的是,那是一艘迫击炮无法对付的巡洋舰从战斗读数来看,很可能是前日的那艘诺曼轻巡,而且较前一天的状况,额外增加了至少两百名载员,那大概率是随舰前来的陆战部队!
错过了全歼敌军侦察分队的机会,魏斯虽然有那么一点懊恼和沮丧,但心绪总体来说时平静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游击方针不仅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更融会贯通到了他的作战思维里。遥遥望见敌人的强援,他抛开了侥幸心理,毫不迟疑地下令撤退,而且一如既往的亲自殿后。
雨的夜,又冷又吵,对于游击先遣队战士们的撤离行动,仅剩的几名敌军士兵或有察觉,但在魏斯的精准打击下,他们一冒头就被按了下去,哪还有跟踪追击的胆量?等到魏斯也走出很远一段距离,阻敌之地才有人朝天打了颗红色信号带。
仔细观察,依然是诺曼军队特有的红中带黄的信号弹。
片刻过后,开着四盏探照灯的诺曼巡洋舰如同一只四腿的超级大甲虫,一跃降临到了那片山林之中。它的装甲使得驾驭者有底气让它悬停在离地很近的高度,而在那些探照灯光束背后的阴影里,一门门舰炮仿佛一对对獠牙,有着摧毁一切的可怕力量……
转移途中,魏斯看到敌方巡洋舰不是先去探察迫降的巡防舰,也没有跟地面部队的主力会合,而是到了己方战线的最前端地面侦察分队遭遇伏击的位置,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这艘诺曼轻巡洋舰此番杀回这里,不仅带有极强的目的性,而且接到了明确的作战指令,不好对付!如果他们的第一目标是刚刚伏击了地面侦察分队的敌军战力,那自己还可以带着战士们跟他们兜圈子,但是换位思考,如果操控这场战斗的高层指挥官是个厉害角色,必定会采取抓大放小的策略,把游击先遣队的主要力量作为首要的打击目标。
在后卫部队的掩护下,两千多人的游击先遣队主力眼下应该已经到了数十里之外,徒步追击需要很长时间,可是对于诺曼人的巡洋舰来说,区区百里也就是二十多分钟的行程。由此判断,诺曼人现在最迫切的目标就是在这茫茫山林中找出游击先遣队主力的踪迹,而要做到这一点,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揪住对手的尾巴,也即从后卫部队官兵口中逼出主力部队的行踪。
出于保密的考虑,魏斯亲自跟李尔中校商定了主力部队的撤退路线,后卫部队这边,除魏斯之外无人知晓这个重要信息。如若魏斯不幸阵亡或是昏迷不醒,后卫部队只能辗转返回秘密营地,到终极目的地再跟主力会合。从战斗的过程来看,这样安排无疑是正确的,他们不仅在坡地伏击战之前丢失了三名战士,伏击战匆匆结束,来不及清扫战场,难免会有伤重昏迷的同伴遗漏,他们大概率会落到诺曼人手里,遭到敌人的审讯逼供,而敌人不管使什么手段,都不会从他们口中获得关键信息……
视线中,那只超级大跳虫突然从四足变成八足,明亮的探照灯光束宛若锋利的长矛,从雨夜的朦胧幕布上扎开一个个口子,大与小、明与暗的视觉差,给人以心理上的震撼,何况这艘诺曼巡洋舰是真的具有一个齐射轰掉一座山丘的强大实力啊!
看到敌舰贴着树梢飞来,魏斯赶忙招呼战士们躲到足以掩蔽身形的大树下,或是索性钻进低矮的树丛。在他们进入藏猫猫的角色后,探照灯的光束很快从这片区域扫过。紧接着,巨大的轰鸣声从头顶上方传来,纷乱的气流卷着冰冷的雨滴往人们脸上招呼,机械的噪音越来越大,直至诺曼战舰从近处掠过,所有的声响和乱流才逐渐减弱。
这就捱过去了?当然不是!没那么简单!追击了一段距离,没有发现目标踪迹,那超级大跳虫怒火迸发,舰炮开始无征兆、无秩序地向地面发射炮弹,主炮开火的轰响声如同雷鸣,炮弹砸落下来更是一阵地动山摇,即便是一级副炮,威力也跟先前的巡防舰主炮相当,而且数量更多、射速更快、弹药更足。
敌舰的炮火看似漫无目的,实际上是在轰击任何可疑地点,只要按步速和时间推算,将逻辑区域圈定起来犁上一遍,总能够把躲藏在树林里的小野兽们给轰出来。有鉴于此,在敌舰探照灯搜寻其他区域时,魏斯令战士们小范围移动,分散寻找具有防炮击效果的隐蔽处。没过多久,敌舰的炮火如期而至,一发大口径炮弹落在数十尺开外,仅仅这一次爆炸冲击所造成的伤害,就超过了之前跟诺曼人侦察分队交火的损失,而魏斯空有“人肉雷达”的技术优势和堪称一流的游击作战指挥能力,这个时候也只能趴在林间的泥沼里听天由命,这便是所谓的“绝对力量压倒一切技术技巧”!
值得庆幸的是,魏斯先前率部转移及时,而且中途走了折线,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基本上是敌舰圈定炮火范围的边缘,受到的照顾并不多,随后也未遭敌方陆战部队的“踩踏”。不但如此,冰冷的泥水还让魏斯格外冷静地分析了这里的战场局势,并且萌生了一个大胆而又合理的计划:在天明之前,把敌舰和敌兵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这片区域,掩护游击先遣队的主力向秘密营地转移。
那艘诺曼巡洋舰的炮击,断断续续的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跟进的诺曼军队没有再分散开来四处搜查,而是集结成一队,由先前遇伏直线向西推进,他们所选的路线,跟魏斯等人的隐蔽地点,最近的距离也有七八里路。午夜刚过,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加上这雨淅淅沥沥的没个停,若是魏斯他们不采取任何行动,敌人是不太可能发现他们的,完全可以等敌人离开这片区域后从容遁走,但是,为了牵制敌人,魏斯很快便领着战士们发起了一次“踢敌人屁股”的行动,他们留下少量人员护送伤员撤离,其余战士轻装上阵,往先前伏击过敌人的战场方向移动,沿途射杀了敌人的几个警戒哨。这种孤零零的枪声,不断刺激着敌人的神经,却又让他们无从确定方位。
黎明前,雨势稍减,但这山林中早已是遍地泥泞,即便是领了执勤任务的哨兵,也不愿意四处走动。魏斯和他麾下的一百多名战士不仅从头到脚、从外到内都湿透了,还都滚成了泥人模样,只有一双双眼眸透着明净的光泽。他们如同一群饥肠辘辘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前方的猎物……那艘被迫击炮打下来的诺曼战舰,此刻正静静躺在林地中。尽管遍体鳞伤,舰上却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还能够飞行,且不说迫降时撞得扭曲变形的舰艏、到处都是窟窿的舰体以及残破不全的推进器和舵桨,要让星源石产生足够浮动动力,仅靠备用系统的电机是远远不够的,而那没有半点烟尘的烟囱,表明它的核心动力系统已处于熄火状态。
尽管这是一艘不能飞行的战舰,对魏斯和他的战士们来说,它仍不失为一个理想的目标。经过细致的侦察和勘测,他把战士们临时分成三组,分别从舰艏、舰艉以及左舷发动突袭。得到进攻信号,战士们依照魏斯交代的路线和策略,猛虎扑兔般轻而易举地收拾掉了敌人部署在外围的哨兵,而魏斯那一路,更是直接穿透了敌人的两层警戒,直接从舱壁开了破洞、露天炮位可以直接攀爬的侧舷发动攻击这一鼓作气,便夺取了可供人员进出的破口处,再从舰内夺取了一处舷侧舱门,将其打开,让更多全副武装的战士进入战舰。
攻破敌人的防御之后,魏斯旋即率部扫荡舰内各处舱室,尽管作战行动非常顺利,但他并没有将这艘诺曼战舰纳为己用的打算,其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从这艘迫降的诺曼战舰上获取作战补给,然后将它给点了,把敌人的巡洋舰和地面部队给引回来。
第89章 不破不立
“抱歉,少校先生,我没空跟您研究讨论国际公约细节,您看,我没有伤害你们已经放下武器的伤员,反而站在保护他们人身安全的角度,让他们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您是这艘战舰的指挥官,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但很遗憾,这就是战争!”
耐着性子说完这番话,魏斯挥了挥手,示意麾下的战士将面前这位愤怒的诺曼巡防舰指挥官押着到外面的树林里去。天还下着雨,将放弃抵抗的诺曼人包括相当数量的伤员,强行从迫降战舰赶到外面淋雨,乍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太人道,可是在战争年代,有意或是失控的屠杀比比皆是,在不能把他们带走的情况下放他们一条生路,已经是相当有诚意的“人道”了!
这淅淅沥沥的雨声,那零零落落的炮声,遮掩了游击先遣队突袭迫降战舰时不大也不小的动静。魏斯让战士们察看了舰上的通讯设备,并且审问了几名战俘,确信它已经在先前的战斗中损坏,诺曼人没法利用它发出求救信号。有鉴于此,他稍稍放缓了节奏,指引战士们有条不紊地挑选和搬运战利品。跟运输舰的“寒酸”不同,这艘战舰的武器库要要“充盈”得多:一排排的枪械,有步枪也有轻机枪,甚至还有弹匣式机关炮;一箱箱的子弹、手雷堆成墙,还有不少单兵使用的信号弹、照明弹,也亏得这些诺曼人没有舰在人在、舰亡人亡的气魄和决心,不然的话,只要有人拿着手雷堵在弹武器库门口,足以令魏斯及其麾下的战士们集体抓狂。
接连的战斗,把魏斯这些战士额外携带的弹药消耗得七七八八,既然双方弹药并不通用,魏斯索性启用预备方案,让三分之二的人换用“诺曼口径”。对游击先遣队的普通战士们来说,敌人的武器装备用起来没那么趁手,战斗发挥会打点折扣,但至少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弹药不会成为制约他们发扬战斗精神、施展战斗技巧的障碍……
不多时,战场清扫完毕,战士们还得空换了敌舰库房里搜来的衬衣、毛衫以及绒衣,他们撕掉了诺曼军队的绣标,只在最外面披上一时半会难以晾干的军衣。出于战术需要,魏斯还挑了几名战士携带敌人的军装和钢盔。将幸存的三百多诺曼军人悉数转移到附近的树林后,战士们在各处弹药库和燃料舱放置了延时引爆器,待他们撤离完毕,这艘在战场上徘徊了一天的诺曼巡防舰在一连串的爆炸和爆燃中化成了黎明前绚丽夺目的大火炬。那冲天烈焰映亮了夜空,数十里之外都能够瞧见这里边发生了状况。正在控场的诺曼巡洋舰迅速赶来,但等他们搞清楚发生了什么,魏斯和他的精锐战力已经遁入山林。
不过,就算全力奔跑,敌人的飞行战舰追上来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那艘诺曼巡洋舰在仍在燃烧的巡防舰残骸附近稍作逗留,旋即对周边山林展开严密搜索这个大家伙不仅擦着树梢飞行,还将所有的探照灯投入使用,露天炮位上的炮手们更是探出头,伸长脖子观察地面的情况。
魏斯身边的战士,经过层层分兵以及战斗消耗,到这时候已经化为了一支很不起眼的小分队,行动灵活,易于隐蔽。凭他丰富的游击战经验,只要诺曼人没派陆战部队展开地毯式搜索,基本上可以游刃有余地进行应对。不久后,天色渐明,雨势又紧了一阵,到了上午八点多,雨渐渐小了,直至完全停息。对游击先遣队的战士们而言,最大的自然掩护,到此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敌人更加严酷、更加猛烈的反扑,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绝境……
在这片山林上空反复搜寻无果,诺曼巡洋舰停止了之前那种低效的追猎方式,它在第二艘巡防舰残骸附近缓缓降落,放出全副武装的陆战部队,却没有重新起飞,而是暂时化身为一座随时可以移动的钢铁要塞。
敌动我不动,敌不动我动。见诺曼巡洋舰停落在树林里,魏斯带着战士们迅速向南移动,沿途经过了几处环境很适合设伏的地方,然而它们此时最大的缺点就是处在敌人的舰炮射程之内要知道诺曼巡洋舰的主炮打过来,三五发就能把足球场大小的区域给扫荡一遍。多门主炮轮番输出,魏斯这点人马根本撑不了几分钟,何况这艘诺曼巡洋舰搭载而来的陆战兵也不是软茬。这些诺曼人在林间展开了地面搜索,他们不难通过袭击者留下的种种痕迹,对其撤退路线进行追踪。发现敌人正尾随而来,魏斯故意带着战士们从易于留下足迹的地方经过,半途布设简易陷阱,然后改变行进方向,利用“迷踪步”扰乱敌人的判断。
当追踪而来的诺曼陆战部队闯入陷阱,接二连三的引发爆炸,那艘落地的诺曼巡洋舰果然迅速做出了反应,它以近乎“旱地拔葱”的姿态升空,擦着树梢飞冲到了发生爆炸的区域,。在确定己方士兵的位置后,它旋即对附近的可疑地点展开无差别炮击,大有一副宁枉勿纵、不惜摧毁一切的架势。
当隆隆炮声响彻山林之时,魏斯已经带着队伍奔到了十数里之外,他们迅速隐蔽下来。敌人尚未靠近,他们故技重施,弄了一些明显的脚印,布设了拉索式的爆炸陷阱。估摸着敌人上了一次当,接下来会谨慎很多,而且天气转好,发现和排除陷阱更容易了,魏斯决定故布疑阵,派了两个小组往远处的山窝和山坳安置爆炸点,装上长延时引爆器。
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诺曼巡洋舰和那些陆战部队仍在刚刚的位置“掘地三尺”,不禁感到荒诞可笑。不过,视线中的敌军地面部队都是后面搭乘巡洋舰来的,先前空降的那支部队看样子并没有回援,想到这里,魏斯又有些担心:若是押送诺曼战俘并转移伤员的己方后卫部队被那伙敌人追上,损失可就大了如果他们真是由斯卡拉男爵,也即是自己的胞兄泽带队,以他的超乎常人的军事能力,确有可能制造大麻烦!
不久,第一个装有延时引爆器的爆炸点发生爆炸,敌人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过去。魏斯带着战士们重新出发,朝着相反的方向进行隐蔽急行军。他们在山林中兜了一个偌大的圈子,最终又回到了大部队撤退的方向,而那艘诺曼巡洋舰和那群些地面部队,则像是两条蠢笨的大狗,被他们给远远抛在了身后。
如果说之前突袭敌军迫降战舰、在山林中牵着敌人鼻子走是对智慧和胆识的考验,那么从这时开始,魏斯和他所率领的这群战士就是在拼体力了他们比率先转移的主力部队晚了一天一夜,比押战俘、护伤员的后卫部队晚了半天又一晚,比携带迫击炮并护送少量伤员晚了大半夜。为了尽可能加快速度,魏斯和战士们再次简装,每人只留枪一支、子弹六十发、菠米弹两枚,其余枪械弹药或就地布设陷阱,或在隐蔽处掩藏。
一般来说,训练有素、状态正常的联邦军部队,轻装急行军每小时20里达标、24-26里优秀,强急行军可以达到30里的极限速度,但这是指晴天好路。山林地形、无路开路,加上雨后泥泞,极限速度也就20里左右,而且强急行军的持续时间通常不超过4-5个小时,全天不超过10个小时。敌后游击作战,无论形式还是要求都跟正规军不一样,这徒步速度越快、持久时间越长,才有机会打胜仗、谋生存。魏斯领头在前,战士们紧紧跟随,穿过一片片树林,翻过一个个山头,越过一条条沟壑,新换上的干燥里衣,外沾泥水内染汗,不多久又湿透了。就这样走了四个多小时,中途只短暂休息了一次。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前方传来枪声,魏斯让战士们原地休整,自己咬着牙爬上一棵高大的枞树,开启特殊视野一看,一股约三百人的诺曼军队,正在攻击一支百多人的游击先遣队。
那边的枪声持续了一阵,接着又响起了爆炸声,从声势判断,有菠米弹也有迫击炮弹。特殊视野可以探知敌我兵力、分布,却不能直接观察到战斗进程,听到这样的交火动静,魏斯心里已经有了数。鉴于敌舰行动力极强,只要稍拖上一点时间,己方部队就有陷入绝境的危险,他火速下树,把战士们召集起来,向他们简单阐述了前方战况和自己的计划,一番极其简短的动员后,迅速朝敌军侧后掩杀过去。
时间是宝贵的,但在战场上,时间固然至关重要,敌情同样不可忽视。奔行了十来分钟,前面出现了敌军警戒哨,他们两人一组,相互策应,两或三组便有一组配备轻机枪。绕是绕不过去的,强突,要么求快而不惜伤亡,要么求稳而徐徐图之临阵决断,揆情审势,魏斯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摒除杂念,一心向前。他时而挥舞双枪,时而精准投弹,时而远距狙杀,在敌人的警戒线上强行撕开口子,虽屡屡跟敌军枪弹擦肩,但无所畏惧,犹如杀神再临人间。战士们纷纷跟进,一鼓作气地清除了敌军多几组警戒哨,快速杀到了敌军主力身后,架起机枪,直接就是一阵突突突……
第90章 兄弟斗法
用诺曼人的枪打出诺曼人的子弹,目标是诺曼人的身体……魏斯领着人数虽少但斗志昂扬的后卫分队,利用缴获的敌军武器弹药,狠狠打击正向己方另一后卫分队发动攻击的敌军部队……遭到前后夹击,换作一般的部队,就算不被打崩,也会乱了方寸,然而眼前之敌依然是那样的坚韧,他们将左右迂回、中间牵制的战术部署调整为中间防守、两翼机动的策略,而且这种战术上的变化非常迅速,看起来就像提前经过了演练,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指令,就能让各队人马心领神会,并且坚定不移地贯彻到位。
光天化日之下,在林间发生交火,武器和兵力都不占优……魏斯这边除了刚开始那一阵借势发力,虎虎生风,让敌人一度非常狼狈,但在敌人的全力阻击下,他们没能一鼓作气突入敌阵,反而陷入了糟糕的僵持战。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敌人的表现愈发从容,魏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若有便携式步话机,还可以调度对面的部队密切协同,眼下两支分队隔着敌军,难以进行有效联络,也还没有打出不言自明的默契,再这样耗下去,恐怕要坏菜啊!
穷思变,变求通。魏斯给手枪装好子弹,又从其他战士那里匀来两枚菠米弹,低吼一声“准备突击”,遂以较大的树木为掩护,带头向敌军阵线推进……刚开始离敌人有四五百尺,然后或躬身快跑,或匍匐爬行,就这样五十尺、五十尺地推进,不断缩短距离、积攒力量。离敌人越近,遭到的阻力越大,不仅频繁遭遇密集枪弹射击,还必须面对菠米弹的威胁,有几次爆炸位置太近,震得耳朵发鸣、脏器生疼,饶是如此,他依然不折不挠地向前挺近……量变终于引发质变,也许是发现友军向敌人强力施压,把敌军的多数火力给吸引过去了,对面的游击先遣队骤然发力,先是以迅猛的迫击炮火力将敌人轰得人仰马翻,紧接着,他们以惯用的机枪支点战术快速向前推进。
前后同时发力挤压战线,诺曼人那边自是压力陡增。紧接着,魏斯突然率队转向,对试图侧击自己的敌军右翼部队打了个冲锋。这一侧的敌人,机枪手雷不缺,缺的是心理和战术准备,一下子没拦住,被魏斯给突破了阵线。进入贴身近战模式,双方拼的是刺刀和拳头,拼的亦是那股“气”。这一交手,魏斯立即感觉到,眼前这伙敌军着实不好对付,出色的战斗技巧只是其一,他们士气旺盛、斗志昂扬,甚至有股子拼命的戾气。用手枪打了一个敌军士兵三四枪,明明已是重伤状态,还红着眼扑上来。碰到这种情形,魏斯也只好痛下狠手,像打野兽、打丧尸一样照要害打、往死里打,能爆头的绝不断臂,能穿心的绝不开腹。打光了手枪子弹,立马捡起地上的步枪就跟敌人干,拼刺刀虎虎生风,砸拳头毫不含糊。一个,两个,三个……凭着多年苦练和实战积累,他以熟练的手法和决绝的魄力接连挑翻诺曼士兵,而且不断大声呼喝,既鼓舞己方战斗志,又压灭敌军士气,当然也由此拉了不少仇恨。不知不觉间,身旁围过来三名诺曼士兵,往外还有多名诺曼人“围点打援”。这些诺曼士兵鲜有青涩面容,他们稳稳地端着刺刀,摆出突刺的架势,眼神里透着一股子阴狠劲。
这一幕,让魏斯不由得想起自己初来乍到的境遇,想起了那些凶悍而又狡黠的啮齿兽,但他没有慌张,而是绷紧从头到脚的每一根神经。此刻,敌人个体之间的细微差别已经不重要了,等着三名敌军士兵一齐发动,他压低重心,朝空隙稍大的位置侧闪一步。电光火石之间,小臂和手腕发力,挑枪花似的挑开左右两名敌兵的刺刀,金属相碰发出热兵器时代不多见的铿锵声响。他借势再退一步,退出了第三名诺曼士兵突刺可及范围,左腿弓步、右腿蹬地,稳住下盘,腰肢发力,佯装攻左,却突然转右,用快到极致的动作撩开敌兵的刺刀,下压重心,向右使出一记斜向下的突刺,刺刀刃扎进入敌人大腿半寸之所以不深刺,一来是为了快速拔出刺刀,二来这个姿势已经到了破坏平衡的边缘,再用哪怕半分力,都有可能失去重心,需要额外的动作和时间进行调整,另外两名老辣的诺曼士兵绝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刺刀刃上的一抹红,让另两名敌兵骤然发力。魏斯收枪于身前,用枪身磕开两名敌兵直插过来的刺刀,借力发力,猛地后退一步,恢复了防御姿势。被他刺伤的那名诺曼兵伤无大碍,但行动速率和自信心都受到了影响,三人也由全包围变成了半包围,这无疑大大减轻了魏斯的迎战难度。他以静制动,踩着精准的节拍稳守反击,每每比敌人快半拍,几个回合下来,让三名敌兵相继挂了彩,自己虽满头大汗,却始终毫发无损。随着时间的推移,战斗的形势悄然发生了变化这一侧的肉搏战,诺曼人在兵力上并不占优,魏斯干掉几个,拖住几个,为己方战士减轻了压力。这些游击先遣队战士在来洛林之前,接受了完整的正规训练,来到洛林之后日日苦练战斗技能,即使经验和技巧都比不上眼前这些诺曼士兵,但咬牙坚持,场面上不落下风,二对一、三对二、五对三皆有胜算。三个诺曼士兵围攻魏斯的局面,随着游击先遣队战士的杀入一去不复返。有了并肩作战的同伴,魏斯犹如跳出铁笼的猛虎,势不可挡地挑翻一个又一个敌人……
联邦军官兵们这般死磕硬拼,总算将敌军侧翼部队给击垮了,接下来,魏斯率领战士们冒着敌军枪弹火力强行向前穿插,很快跟之前分散行动的兄弟们重新会合一处。来不及清点人数,魏斯直接询问他们迫击炮和机枪的弹药情况,得到的回答是,机枪弹药还可以支撑一阵,但迫击炮弹药已经告罄这是个令人遗憾的坏消息,但与此同时,他从同伴那里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战斗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曾用迫击炮轰击敌军,本想逼退敌人,没料到居然把敌人的通讯兵连同无线电台给报销了!
难怪敌人的巡洋舰迟迟没有杀过来,搞得魏斯这颗心始终悬在半空,这下顿时释然诺曼巡洋舰及其投放的地面部队尚在数十里外,交火的声响对他们来说若隐若现,难以辨别,而菠米弹和迫击炮弹的爆炸,数量不多,不至于产生很大的烟尘,再加上先前魏斯他们故布疑阵,让敌人对爆炸声势以及信号弹失去了原有的敏感度,导致诺曼巡洋舰指挥官没有及时做出正确的反应。
视线中没有观察到敌方巡洋舰,意味着游击先遣队只要摆脱眼前这伙敌人的纠缠,就能较为从容地遁入山林、隐蔽行踪,若是摆脱不了,强行撤离,也能够边打边走,或制造炸弹陷阱,或就地组织伏击,或部署疑兵诱敌,有着充分的战术空间。于是,魏斯招呼战士们把伤员先行转移,自己率领战士们就地展开阻击他们不是死板地打防御战,而是巧妙地利用了敌人的纠缠心理,一边组织撤退,一边借助树木和地形让参加阻击的战士们就地隐蔽,等敌军匆匆忙忙的展开追击,把敌人放近了才开火。不过,由于敌人依然采取分兵进击、左右策应的战术安排,这场带有伏击形态的阻击战没能一次性把敌人打疼打怕打趴,仅仅达到了削弱敌人有生力量的次要目标。
战斗进行了一小段时间,魏斯发现敌军巡洋舰正从远处杀来,遂让留下来打阻击的战士做好撤退准备,等敌舰稍稍靠近,立即使用缴获的敌军信号弹,试图引导敌军炮火轰击敌军地面部队。对面的诺曼部队不甘示弱,亦以信号弹还击,结果出现了交战双方互射信号弹的奇葩场面。飞来飞去的信号弹,让诺曼舰员无法分辨目标,它直到靠近,也没有轻易发炮。
打完信号弹,魏斯令战士们分散撤离,在后面山头重新会合,并且叮嘱他们沿路注意隐蔽,枪法好的尽量利用地形打狙击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尽可能迟滞敌人的脚步。
对面枪声一停,诺曼人这边立马察觉到情况不对,顶在最前面的士兵迅速起身,以战斗战斗侦察队形向前推进。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有意避开对方呆过、走过的区域,分两翼进行迂回追击,就这样稍稍耽搁了一点时间,对手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再往前追,还时不时挨冷枪,士兵们很是窝火,却又无可奈何。
作为队伍里射术最精湛且自带火控雷达的特殊战斗人员,魏斯照例拖在了后面,他拿了一支半自动步枪,带着所剩不多的子弹,“三步一回首”,用中远距离的精准射击干掉了好几个诺曼士兵。视线中,诺曼战舰在他们刚才激烈战斗过的位置悬停,并且放下了吊舱,看样子是要跟地面部队进行深入的沟通协作。魏斯估测了一下,因为自己此时所处的位置靠近山头,离之前交火的低洼地带较远,而敌舰的吊舱上升到一定高度时,跟自己的直线距离约2500尺,处于枪弹极限射程边缘。打断吊舱缆绳这种“神剧”式的情形自是不必奢望,吊舱通常具备一定厚度的钢制外壳,枪弹近距离打不穿,远距离更是毫无威胁,只有吊舱的玻璃窗是可能的突破口钢化玻璃技术在战前就已经诞生,并且运用到了皇室甲胄和达官显贵的汽车、马车上,军队当然也有使用,小到防毒面具,大到战舰指挥室的舷窗,但受到了成本造价的制约,普通位置的舷窗还只能使用加厚的玻璃。
在有敌对武装活动的区域低空飞行,敌舰露天战位上的舰员都很谨慎,根本不会伸出脑袋或者探出身子来给魏斯打,他遂将目标锁定在了那吊舱上。当它从地面上升,逐渐来到最近距离位置,魏斯全神贯注于半自动步枪的机械准星,屏住呼吸,绷紧身体,准备祭出自己优等的静态射击技术……
第91章 生命之痕
啪叮……
这个从吊舱外传来的清脆声响,听起来像是车轮下蹦起的石子打在车底板上,似乎司空见惯,不必担心。吊舱里唯一身穿防水野战服且领口佩戴着金色勋章的军官循声望去,瞳孔却因诧异而缩小:位于吊舱侧面的方形玻璃舷窗上出现了放射状的裂纹,仿佛放大了许多倍的冰花,但冰花附在玻璃表面,眼前的裂纹却贯透了玻璃。
啪叮……
又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声响从几乎一模一样的方位传来。这次,吊舱里的三双眼睛都看向了那一面的玻璃。
一次可以是偶然,再来一次,绝逼是蓄意为之!
在那块玻璃上,相隔几寸的位置,又一个发散状的裂纹赫然出现在那里,而且碎裂的范围明显更大了。两者交错互连,霸占了整面玻璃的一大半。
也许只要轻轻一推,这片玻璃就会碎落。
啪当!
依然是一秒左右的间隔,这第三个声响明显是金属与金属撞击发出的。尽管玻璃上并未出现第三个裂纹,领口佩戴金色勋章的军官脸色阴沉的可怕,眉头简直挤在了一起。
再一秒,依然是金属撞击的声响,仿佛古时的乐女以轻盈的动作敲击铜瑟,但它此刻却是刺耳的警钟。那领口佩戴金色勋章的军官,一脸凝重地看着那面貌似没有新变化的玻璃。跟另外几个随时准备躲避的军人不同,他反而挺直了胸膛,勇敢地迎向了莫测的挑战。
啪哩……
清脆的声响拖着短促的尾音,好似某种禁锢被打破,凝重的气氛瞬间流散。晶莹的玻璃碎片纷扬落下,发梢随风而动。有人弓下腰,有人蹲下来,唯一没动的人,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情绪。
几滴鲜血,沿着他那英气十足的脸颊缓缓滑落。
下一秒,一颗高速飞行的子弹穿过再无阻拦的舷窗透入吊舱,它的动能较飞出枪口时衰弱了不少,仍可以对人体构成杀伤,而它像是敬畏勇者,竟然从那名站着的军官身旁飞过,然后打在了钢制舱体上只听得啪当一声,旋即有人吃痛地叫了起来。
这时,始终保持站姿的军官不紧不慢地走到已经没有了玻璃的舷窗前,静静望着前方的茫茫山林。视线无法穿透树木的枝叶,亦无法找出射击者的位置,可他仿佛感应到了一些东西,眼神竟然有些迷离。之后直到吊舱上升到战舰侧舷的升降台,子弹未再袭来,这名军官全然不顾脸颊的伤口,也没有前往舰桥或是其他地方,他让升降台的值守舰员给他接通电话,然后对着电话交待了一通。
当他放下电话,舰艏和舷侧的主炮开始转动,炮口齐刷刷的指向了军官直视的那片山林。
片刻过后,舰上的主炮开始轰鸣,威力巨大的炮弹呼啸着砸向地面。那座山丘从山顶到山腰,偌大一片区域旋即笼罩在一场猛烈而又持续的风暴当中。
在诺曼战舰的舷侧升降台,领口佩戴金质徽章的军官摘下军帽,低着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慢慢擦拭自己脸上泥水、汗水混杂的污渍,以及那道依然在淌血的伤口。当手帕碰触伤口,他既不皱眉也不咬牙,仿佛毫无痛觉,低垂的目光里似乎藏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那片山林之中,魏斯没有在纷飞的弹片中无畏无惧地奔跑,而是抱着步枪,蜷缩在一条大约两尺深的沟壑里,一棵被炮弹炸倒的枞树横在上面,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炮击隐蔽所,但它并不绝对安全。诺曼巡洋舰主炮发射的高爆弹,能够彻底夷平落点周围二十尺以内的地面,爆炸冲击能够对两百尺以内的生物构成致命杀伤,弹片的覆盖半径则可以达到四五百尺……值得庆幸的是,敌人是对这座山丘的一大片区域展开无差别轰击,炮弹并没有集中在某个地方,而且一艘巡洋舰的舰炮口径和数量,跟主力舰相比还是差了很远,何况它先前已经消耗了不少弹药,不可能在这里无所顾忌地展开炮击。所有这些因素交织起来,为这个差点干掉敌方指挥官的狙击手留下了一线生机。
明知自己的胞兄很可能在那吊舱里,魏斯依然亲手进行了狙击,且不管成效如何,至少践行了他回到洛林所做出的承诺。吊舱刚回到战舰,敌人就展开报复性的炮击,这似乎是个积极的信号。在之前的观察种,他也看到吊舱上有人受了伤,尽管伤势不重,继续留在战场上是不太可能了。
既然各为其主,也就难免手足相残,谁也不要怪谁……在敌人猛烈炮火的摧残下,魏斯的身体停止了运动,思绪却没有停下来。他遥寄私语,宽慰内心,这只占了一小部分,多数精力还是放在了游击先遣队的大局上。若是一路稳当,游击先遣队的主力部队此时应该接近或抵达秘密营地了,那里地处偏远、人迹罕至,即便是在诺曼驻军实力强盛之时,也顶多是每天派出飞行战舰巡弋一遍,一个星期也难得派地面部队前来巡察,如今诺曼军队各条战舰都很吃紧,兵力捉襟见肘,至少在最近一段时期是不会像从前那样漫无目的地拉网扫荡了有后卫部队拼死掩护,负责搬运食物补给的游击先遣队主力稳了,负责护送伤员、押送战俘的第一批后卫部队,行程晚了半天不说,那些被安排去抬伤员的诺曼战俘也是个很不稳定的因素,要是碰上敌人巡逻队,这帮家伙很可能发生暴乱,而押送部队人数不多,又要兼顾伤员,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很难招架。
至于已经合兵一处的第二批和第三批后卫部队,原本是处境最简单的,只要牵制住敌人,然后想办法撤离就行了,但现在他们后有追兵,头顶上还有敌人强大的巡洋舰,更糟糕的是,完全或部分丧失行动能力的伤员越来越多,如果不能妥善解决这些问题,恐怕又会出现洛林游击战士最后一战的悲剧场面,甚至更糟魏斯那位加入敌方阵营的胞兄已经提供过一次庇护,以他的秉性,一次是情分,两次便是原则问题了,索性不抱这样的期望,以最坏的打算来推演接下来的行动,想办法在夹缝中闯出一条生路……
诺曼巡洋舰的炮火持续了大约一刻钟,对魏斯而言,这又是一段极其艰难的、对身体和心灵的考验,捱过来觉得理所当然,过程却是无比的煎熬,绝不会有人愿意再来一遍。炮火停息之后,他从临时藏身处钻了出来,用沾湿的手帕捂住口鼻,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外面的情形。经过敌舰炮火的梳犁,这片山头的风貌已经成了资深码农的脑袋,山腰以上光秃秃的,找不到几棵完好的植物。能够在这样的炮击中存活下来,真少不了幸运女神的垂青啊!
透过飘荡的硝烟,魏斯看到一群诺曼士兵正往山脚来,想必是接到命令,对这片受到炮火重点覆盖的区域进行搜索。天上,诺曼巡洋舰也在往这边缓慢移动。继续呆下去是不可能了,但在这光秃秃的山丘上移动,要避开敌人的视线可不容易,特别是那艘低空飞行的诺曼战舰,万一被上面的诺曼人发现,几发炮弹下来那还了得?
好在丰富而多元的作战经验让魏斯的生存技能比普通的士兵强得多,下过雨的山上到处都是泥坑,他就地取材,往脸上、身上糊了许多泥浆,而钢盔不但糊了泥,还刻意黏了几片叶子,这般伪装之下,只要他呆着不动,简直跟周围的环境浑然一体,不靠近是看不出来的。
那些诺曼士兵刚到山脚,上来还需要一点时间,魏斯不急不忙地沿着这条沟壑往山后移动,可惜它不像溪流那样绵延不断,可以保护他离开敌人的视野。到了沟壑的尽头,他稍稍停留了一下,遂以迅敏的动作爬了出去,以二三十尺为一段,每一段以移动-静止-观察-移动为循环,一段、两段、三段……他无法判断敌人有没有发现自己,因而每次停下来不动的时候,都有些“掩耳盗铃”的意味只要敌人的炮声没响,至少暂时是安全的。
第四段、第五段……再有最后两段,魏斯就能够进入到敌舰和敌人地面部队的视线盲区,可就在这时候,天空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爆响,他顿知情况不妙,从地上爬起来没命地往前冲,转瞬之间,一连串的机关炮弹落在身后,发出一阵更加响亮甚至是振聋发聩的劈里啪啦声。这种口径的机关炮弹,对强悍的雪罴都能一击毙命,对于人体,别说是直接集中,就算擦一下,那也是秒杀的结局。在死神的追逐下,魏斯竭力奔跑,即便滑倒,也以本能的求生欲“连滚带爬”,于是在短短数秒之内,冲过了那最后不足百尺的距离,将敌人那些致命的炮弹给甩在了身后。不过,在被敌人发现的情况下,仅仅离开敌人的视野是不够的,魏斯大口喘气,思维飞速运转:虽然他此刻的位置是敌方炮火无法直击的,但那艘诺曼战舰只需要稍稍加速,两三分钟就能飞过山头,不管是用火炮还是机关炮,都能像碾死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干掉自己。
此刻魏斯没别的办法,只能拼了命的往山下跑,跑进那片还未被诺曼人炮火夷平的树林里,借助大自然的力量隐匿身形,从这近乎于猫抓老鼠的局面拼出活下去的希望。
第92章 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被机枪、机炮追着打也就算了,被炮弹追着打是什么滋味?屁股着了火、脑袋冒着烟,脚下就是群蛇坑、万虫洞,随时可能一秒升天,这种非一般的感觉,不是人人都有机会体验!
好不容易跑下山坡进入树林,魏斯没有继续跑直线,而是采取不规则的z字路线,在地动山摇的爆炸中奔行了十来分钟,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实在无法维持全力的高速冲刺,脚步这才慢了下来。好在敌人没有透视眼或生物探测仪,待他进入树林之后,紧追不舍的炮火渐渐远去。后面那些诺曼士兵不像他们的战舰肆无忌惮,即使全力追击,也没这么快进入树林,看到前面有一条蜿蜒的沟壑,魏斯如蒙大赦,飞也似地窜了进去。停下来还没喘口气,突然发现旁边有人,定睛一看,擦,居然是游击先遣队的几名战士,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你们……你们怎么……还在这?我不是……叫你们……快走?”
魏斯这般模样并没有吓到战士们,他们之中,军阶最高的是个中等个子的上士,他凑上前来解释道:“长官,我们发现你还没撤下来,担心你,所以主动要求留下来策应。”
战士们一番好意,魏斯欣慰之余,怎好责备他们不听命令?虽说大家在一起相互有个照应,可眼下的形势却不是多一个人多一分力,而是人越多越容易暴露目标。若是有人受伤,速度又得慢下来,情况更糟。
待气息稍稍平顺,魏斯第一句话便叮嘱众人:“大家小心了!千万保护好自己!”
战火无情,若是运气不好,再小心也是白搭从哲学的角度来看,这句叮嘱还不如祈祷来得有效。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诺曼人广撒网式的炮火时远时近,离这条沟壑最近的不足百尺,剧烈的爆炸让人感觉非常糟糕,那是一种五脏六腑都要爆裂、灵魂也要被迫出窍的痛苦看状态。等到炮火停息,一名战士轻声惊叫:“不好,敌人的战舰过来了!”
众人抬头一看,那艘体型庞大的诺曼巡洋舰已经飞抵这片树林,它的底部离地面可能还不到百尺,这是大约三十年树龄的枞树就能长到的高度,而在这少有人活动的茫茫山林之中,几百年树龄的大树比比皆是。巡洋舰的装甲,在曾经横行天际的飞行战列舰面前不值一提,甚至地面部队所装备的重型防空炮都可以较为轻松地击穿之,但是对于树木,哪怕是最坚硬的树种、最粗壮部位,也有着摧枯拉朽的优势,所以,这艘诺曼巡洋舰可以把高度降得如此之低。战场上突然没有了枪炮声,只有战舰引擎的隆隆轰鸣声,在它的露天炮位上,炮手们纷纷探出脑袋,只要地面传来声音无论是说话声还是开枪的声音,他们都能够清楚捕捉到,继而像锤子砸核桃一样把敌人砸碎;只要树林里发现敌人的踪迹无论静止还是跑动,他们都可以跟猎鹰捕兔一样锁定目标踪迹,然后轻松猎杀……
敌舰这般乌云压顶,给战士们带来的精神压力可想而知,拔腿就跑是很自然的反应。魏斯连忙压低声音提醒道:“大家隐蔽好,没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这条沟壑,本就在林地之中,茂密的枝叶不仅可以遮挡阳光,还可以遮蔽敌人的视野,而且游击特遣队战士们此时所穿的,是匹配洛林地区秋冬季野外环境的深黄绿迷彩,隐蔽效果有额外的加成。诺曼巡洋舰此时的飞行高度,相当于舰底挨着五六层楼的楼顶,舰身高度有三层楼高,这意味着露天跑位上的炮手是在6-8层楼的位置观察地面,他们的眼睛可没有真猎鹰那样敏锐的洞察力,魏斯和战士们一动不动地躲在沟壑里,被发现的几率远没有想象的那样高。
先前为了追击对方狙击手,诺曼巡洋舰已经提速,它那三百多尺长的舰体,十秒便从魏斯他们头顶飞过,光线重新变亮,无垠的天穹也回到了视线中,那种可怕的心理压力顿时减轻了大半。
等敌人的战舰距离稍微远一点了,魏斯轻盈而缓慢的转过身,朝自己先前所待、如今已经“秃顶”的那座山丘望去,山头还没有敌人的身影,但一队诺曼士兵从山腰偏下位置绕了过来,如果他们全速前进,只需要三五分钟即可接近这条沟壑。要想拖延他们,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一记致命的冷枪。魏斯左右看了看,不远处有一丛灌木。冬季的脚步越来越近,这种低矮灌木的叶子已经掉落大半,虽说还能起到一些遮蔽作用,但离魏斯的要求还差了点。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在泥水里沾湿,有技巧地裹在枪口上这样做既可以让枪声更加低沉,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吸收枪弹击发所产生的烟气无烟火药并非无烟无迹,而是燃烧时固体残留物较少,在这种相对寒冷的天气里,灼热的火药燃烧气体冲入冷空气会形成一团白色的雾气,虽然持续的时间很短,但只要留心,还是能够籍此追踪到射击者的位置!
视线中那队诺曼士兵,来到这一侧的山坡后,跟之前一样采取松散的战斗侦察队形,前队和后队交替掩护,滚动前进,可以看出士兵们之间有着良好的默契。当魏斯启用特殊视野观察他们的状态时,发现这些人的精力和体力下降不多,在部队屡遭打击、伤亡比例超过七成的情况下,还能够保持如此旺盛的斗志实属不易,照此看来,朝他们打几发冷枪的迟滞作用会很有限。
踌躇再三,魏斯还是关上了步枪的保险,趁着敌人还未进入树林,招呼战士们跟着自己往北转移。大伙一个跟着一个,小心翼翼地沿着这条沟壑移动,走了一段距离,那艘诺曼巡洋舰居然兜了个圈子回来了,他们忙不迭地匍匐下来。沉闷的机械轰鸣声越来越近,先前那种无形的压力重新降临,这一次,他们还听到上方有人用阿尔斯特语喊道:“投降不杀!战后释放!”
诺曼人的喊话靠不靠谱,进过敌方战俘营的魏斯是有发言权的,平日里跟游击先遣队战士们交流时,他并不忌讳自己的这段特殊经历,也以坦诚的态度告诉这些战士,除非身处绝境或是出现重伤、昏迷等不可抗拒的情况,不然的话,放下武器便意味着放弃理想、否定自我,即便能够活到战争结束,今后也难免在无尽的懊恼与自责中度过。
正如魏斯所坚信并为之骄傲的,身旁的战士没有一个产生动摇,而战舰上的那些诺曼人,不仅对地面喊话,还往下扔东西,落下的东西并没有爆炸,有的掉在石头上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听起来像是某种金属物件。等到战舰从他们上方移开,魏斯抬头扫了一眼,不远处有个黄澄澄的东西,一个炮弹壳。
诺曼人这财大气粗的,不需要回收再利用?
不管那些诺曼舰员是怎么想的,战舰飞到哪,他们就把东西丢到哪从落物的轮廓形态来看,不光有炮弹壳,好像还有罐头之类的东西。那些人似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羞辱和刺激对手,让他们在放下武器与举起武器之间选择一样。对于这种伎俩,魏斯不屑一顾,他旋即以特殊视野环顾四周。刚刚这一耽搁,那些从后面追来的诺曼士兵已经进入了树林,但可笑的是,他们不时地停下来察看地上的物件,很显然,诺曼舰员丢下来的废品干扰了他们对于目标行迹的追踪,甚至把他们给带偏了!
敌人跑偏了?
看到那队诺曼士兵往西南方追去,魏斯不禁纳闷了一阵,敌人越走越远,他终于相信了这个奇妙的事实,并由此长出了一口气。冒险在敌人眼皮底下转移,稍有不慎就可能招致全军覆没的下场,继续隐蔽在这里貌似危险,只要再捱上两三个小时,这天就黑了!
审慎地判断了形势,魏斯低声道:“大家别动,听我指挥!”
人少的好处之一,就是命令可以即时传达,行动能够保持高度统一。指挥官发话了,战士们不发一言地趴在这条湿乎乎的沟壑里,除了呼吸和眨眼,再无任何动作。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每隔一段时间,魏斯便抬头观望一番,也不知那些诺曼士兵究竟盯上了什么,或是找到了什么痕迹,往西南方越追越远,他们的后续人员也跟着往这条线展开追踪,两百多号人马,分成前前后后三个梯队,如奔腾的河流再前方拐了个弯,一去不复返。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时间不断流逝,魏斯和这几名战士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虽然肢体麻木了,里里外外又变得湿乎乎的,浑身感到不自在,但相比于在敌人的枪炮下亡命狂奔,这种静默的方式还是更加的轻松写意若不是身处战场,脑袋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有的人可能已经睡着了。
循着地面部队的推进方向,那艘诺曼巡洋舰也渐渐飞远了,世界归于安静。被炮弹犁垦过的土地坑坑洼洼,许多生长了几十年、几百年的树木被炸断了树干、烧焦了树根。这里的一切,短时间内是无法回到原始模样了。曾几何时,年轻的军人们渴盼一场战争,从而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然而经历了战火的荼毒,他们方知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幼稚。战争的可怕,在于漠视生命,在于无尽杀戮,在于摧毁一切……
天,终于黑了下来,魏斯带着满身泥泞的战士们从沟壑中爬了出来,看着周围的一切,顿感劫后余生。沉沉夜幕,为他们披上了天然的隐身衣,接下来不论撤离还是突袭,他们都能来去自如,游刃有余!
第93章 你好,哥哥
以格鲁曼步枪为代表的联邦军制式枪械,为了兼顾射程、精度、稳定、造价,整出来的大都属于经典款的中庸之作,而魏斯的设计,源于他熟悉的那些博物馆展品,有相当一部分是老毛子货及其仿制品,它们最突出的特点便是皮实耐操、易于生产,由此可以放弃一些精细的指标要求,魏斯亦极力秉承这种优良传统。就拿他手里这款使用标准步枪弹的半自动步枪来说,虽说是格鲁曼生产,但设计图纸是由他提供的,即便在泥水里淌上几遍,拿出来稍加清理就能正常使用为战而生的初衷,如今在战场上体现了弥足珍贵的价值。
带着磨刀不误砍柴工的正确观念,魏斯让战士们整理枪械、清点弹药,喝水进食、活动肢体,从而调整和恢复状态。有道是“船小好掉头”,他们这几个人若是一门心思撤退,完全可以避开诺曼人的围追堵截,赶在天亮前脱离危险区域。考虑到游击先遣队的主力很可能已经抵达秘密营地,第一批后卫部队也走得够远了,他们似乎没必要继续冒险拖延敌人的脚步。匆匆填饱肚子,魏斯一边擦枪,一边冷静地琢磨形势、权衡利弊。这一仗,从潜入敌军运输舰开始,基本上每一个环节都让诺曼人出乎意料,每一场战斗都让诺曼人损失惨重,够了么?从战术上来看,游击先遣队所作的已经足够了,可是从战略上来看,这一仗还没有把诺曼人彻底打趴、打怕:乍一看,敌人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批陆战部队,都被收拾得妥妥当当,实则不然。最初来的那些诺曼部队明显不不属于精锐的一线战力,碾压他们颇为轻松,这种部队损失几百号人,诺曼高层估计也不会心疼,后来的这支诺曼部队实力不俗,游击先遣队后卫部队靠着一场雨夜的非常规伏击战给予了他们痛击,但还不够痛当时来不及清点战果,现在细细一想,敌人虽然舰员七八百,可这里面阵亡的估计不到一半,以诺曼人的体格和战场医疗条件,相当一部分伤员很快就能回归战场,而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来说,多受一次伤不仅不会让他们的战斗力打折扣,反而磨砺了他们的意志。能够让诺曼高层在意的,应该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老兵,这是用多少新兵和新枪都换不来的宝贵财富。
魏斯从久久的思索中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毅然起身,双眼明亮。
“来吧,兄弟们!”
战士们纷纷聚拢到他周围。
“我想,我们的部队已经摆脱了敌人的追击,所以,我们不需要再背负心理包袱。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追踪先前那股敌人的行迹,从后面狠狠踢他们屁股,把他们打疼甚至打崩,然后再往我们的营地转移。怎么样,大家有什么想法?”
魏斯的豪迈之言,让年轻的战士们情不自禁地亢奋起来,这虽然不是一条坦途,在外人看来甚至是狂妄的,但战士们了解并信任他们的指挥官,知道夜晚是他的主场,在夜幕的掩护下他们无所不能,因而个个满怀憧憬,毫无惧色。
“那好,大伙做好急行军准备,轮到我们追击敌人了!”
说罢,魏斯将湿乎乎的外套拧干扎在腰间,扣紧武装带,背起步枪,待战士们迅速整理完毕,便踏上了新的征程。夜幕下,他们在山林中快速行进,虽然时不时被树根绊倒,或是踩进泥坑摔跤,但没有一个人放慢脚步。翻过两座山头,魏斯在视野中寻觅到了敌人的踪迹。如他所料,敌人这半天的追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觉得对手是利用环境隐蔽起来了,因而放慢了速度,并且拆成若干小队分开行军。这样做当然不安全,但有他们的巡洋舰在,就算遭到埋伏,也能够迅速展开反击。
魏斯领着战士们继续向敌人前进,过了约莫一个小时,他发现前方的敌人居然不走了。夜渐渐深了,山林中的气温快速下降,敌人像是为了取暖,在林子里点起了篝火。这里一堆、那里一垛,好像生怕对手不知道他们分散了兵力似的。
事有反常必为妖。离敌人还有数里,魏斯让战士们停了下来,自己像往常一样爬上大树侦察敌情。探清敌情之后,不禁有些纳闷:敌人还真是怪,一队队围坐在篝火旁,附近只有三两名哨兵警戒,这可不像是设伏诱敌的样子。不,这肯定只是假象!他们想必是在以身诱敌,让盘桓在这片山林之上的诺曼巡洋舰担当伏击战的主角。
既然敌人不按套路出牌,魏斯亦不走寻常路。经过一番观察,他下了树,让战士们用延时引信绑定炸药做了两个“引子”,设置了10分钟和15分钟的延迟,然后带着队伍向北面移动,在一处稍稍高出地面的山丘后面隐蔽下来。不多时,第一个“引子”如期爆炸,这般大动静,诺曼人岂能坐得住?巡洋舰的探照灯立即朝这边投射光束,篝火旁的诺曼士兵也迅速整队,以搜索队形向这边移动。他们离开了篝火堆,也就放弃了交相呼应的布局,虽然各队依然保持着较为恰当的距离,但夜间行进,难免顾此失彼,魏斯一双“火眼金睛”,要的就是这样的机会!
五分钟后,第二个“引子”发生爆炸,分成数队的诺曼士兵,有的加快速度,有的出现迟疑。行进之中,他们无法保持实时联络,等其中一队派出通讯兵向其他队伍传递新的指令,各队间距已经拉开。
“大伙跟着我,听我指令。一击即退,不要恋战!”
叮嘱战士们之后,魏斯端着他那支已经装好子弹、打开保险就能射击的半自动步枪,猫着腰从山丘侧面摸了出去。这一路,他有意放慢脚步,避免发出可能引起敌人警觉的声响,到了离敌人拖后那队大约两百尺也即六七十米处,他停了下来,端起枪。
得益于诺曼巡洋舰的探照灯,此时即便是普通视野,也能够隐约看到敌人的身影,但为了达到预期效果,魏斯还是选择了耗神费力的特殊视野,结合一流的静态射击技能,一口气将六发子弹打向了六个不同的敌人。
前面两次爆炸已将这片山林的沉寂打破,当枪声响起,人们在感知上并不觉得突兀,可是对临战指挥者而言,爆炸有各种可能,枪声才意味着真正的敌袭。于是,有人用诺曼语大声催促士兵们投入战斗,各队人马纷纷行动起来,那艘诺曼巡洋舰的探照灯也追踪而来,但等他们扑了上去,却发现只有自己这边的士兵在朝空地开枪,敌人已经不知所踪,更无从判断有多少人马、多少装备。
经过白天的消耗,这一次,诺曼巡洋舰终于不再肆无忌惮地到处乱轰,而是静静地充当移动光源。看到了敌人虚弱的一面,魏斯果断进击。他带着战士们来到敌舰探照灯未覆盖的区域后,躲在大树的枝叶下连开数枪,打灭了敌人的两盏探照灯对一艘巡洋舰来说,少两盏探照灯算不得什么,但以当下的工业技术和制造成本,更换两盏探照灯的耗费可抵得上几门大炮了!
探照灯被人给了,诺曼人还得忍得住?顿时一通炮火朝着可疑位置打去。这种蛮不讲理的火力扫荡,夜战中非常容易造成误伤。不多会儿,地面的诺曼士兵便用手电筒朝天上发出灯光信号。这时候,纵有一百个不情愿,诺曼战舰上的舰员们也只好暂停射击。
天上的“八爪鱼”变成了“六爪怪”,虽然探照灯的光柱还是那样的刺眼,但笼罩山林的夜色愈发浓重,那些光柱只能照亮非常有限的空间,而在光亮之外,魏斯带领他的战士们愉快地展开游击作战。山林俨然成了他们的狩猎场。枪声一阵又一阵,离开篝火堆的诺曼人陷入到了被动挨打的境地,无论他们就地布防、守株待兔还是主动进击、机动作战,都对这群幽灵般的敌人无可奈何,而魏斯仿佛回到了莫纳莫林山脉的风雪中,只不过角色转换,他和他的战士们扮演的是鬣齿群兽的角色……
“龙!龙-克伦伯-海森!”
枪声的间隙,诺曼人那边突然有人喊魏斯的名字。他侧耳倾听,心中一阵悸动:是泽的声音!
一开始,他没有回答,但对面似乎从这种沉默中捕捉到了某种信息,接着又喊道:“我不想与你为敌,更不想我们兄弟相杀,但这就是战争。出来吧!让我们来个痛快的了结!”
魏斯定了定神,在索姆索纳斯,克伦伯-海森家族失踪的长子以诺曼帝国洛林军事总督身份回归早已不是秘密,所以,他也没必要向战士们故意隐瞒这一点,因而高声回答道:“你好啊,我的哥哥诺曼帝国的斯卡拉男爵阁下。你以为我们还生活在骑士时代,可以用单打独斗的方式决定战斗的胜负吗?”
林间的混响,让敌人很难通过声音准确判断方位,何况对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法眼”,所以他开口了。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发声之后,他迅速带着战士们转移了阵地,以免敌人通过大范围炮击扫除威胁。
炮火并没有响起,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手打算跟他们堂堂正正地交锋。换到新的隐蔽位置,魏斯探出脑袋察看一番,敌人派出了两队士兵,对他刚才所处的位置进行两翼包抄。在此期间,泽继续喊话,大致是说魏斯先前在空中的研究基地“大闹天宫”,胁迫诺曼帝国飞行技术的首席研究员,将克伦伯-海森家族推到了悬崖边缘,也让他的声望和地位受到了灾难性的打击,他本人也已经厌倦了这种打耗子般的反游击战。既然兄弟俩在这里碰上了,索性来个痛快的不夺性命、只求输赢,输的彻底认输,不再跟对方为敌。
尽管这些话有点蛊惑性,但魏斯此刻心如明镜。用一场对决来结束兄弟之战,听起来很坦荡,可即便泽真心诚意,他身后的那些诺曼人也不会答应,所以,这根本就是个无意义的伪命题。
第94章 原来是宿敌
泽故意引诱魏斯说话,让诺曼士兵从两翼迂回包抄,从情感角度来说,这种不择手段的做法有失风度,甚至可以用上“阴险狠毒”这类的形容词。不过,对魏斯而言,对手这样分兵作战,反而给了他各个击破的机会。夜幕下,他带着战士们机动作战,不仅让地面之敌摸不着头脑,亦叫天上的诺曼战舰无法辨认敌我,几个回合下来,干掉了诺曼部队好几十人,而己方只有两名战士受了擦伤。
趁敌人病,要敌人命。打完一通,魏斯在转移途中抽空朝对面喊话道:“不用费劲了,我的哥哥。在洛林的地面上,任何侵略者都不可能战胜洛林人!”
为了动摇敌人的军心,这番话是特意用诺曼语说的既然各为其主,大义当前,没必要顾虑对方的处境。魏斯喊话之后,对面那位斯卡拉男爵大人过了一会儿才做出应答,而且这一次也用了诺曼语。
“你错了,我的弟弟,诺曼帝国之所以长盛不衰,是因为它能够以包容的胸怀接纳来自各个地方、各个民族的杰出人才。在我们的帝国总参谋部,有好几位将军都出生在帝国领土之外,这并不妨碍他们得到皇室和军队的信任,而在洛林,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自由之洛林的理念,这是诺曼帝国给予保证的真正自由!别再痴迷不悟了,我的弟弟,你为之效力的那群人,永远也无法给予洛林这样的自由!”
魏斯在一棵大树后面停了下来,用阿尔斯特语回应道:“真正的自由,是人民自己选择的自由,是阿尔斯特的自由精神,而不是外人强加的所谓独立自由!”
说完,他在大树枝叶的遮蔽下,朝树林上方的诺曼战舰射击,三发子弹过去,又成功报销了敌人一盏探照灯。可以想象,战舰舰桥上,敌人的指挥官必定暴跳如雷,但这艘战舰此刻就如同一头被挡在铁栅栏外面的野兽,徒有獠牙利爪却排不上用场。
爆了敌人造价昂贵的探照灯,魏斯迅速转移,这一次,他们在树林里狂奔了两里路,在一处沟壑中隐蔽下来。不多会儿,一队三四十人的诺曼士兵从他们前方经过,而诺曼战舰爬高了几百尺,降低了被枪弹爆灯的几率,探照灯对地面的照明效果也由此减弱了一些,这么好的机会,魏斯他们当然不能放过。而且,这一次除了痛击敌人,他们还要尽可能从敌人那里获取一些弹药以作补充。当然了,魏斯使用的半自动步枪是阿尔斯特制式口径,没办法使用诺曼人的子弹,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忍痛割爱”。他照例带头开火,打光弹仓里最后三发子弹,便将这支步枪往旁边一放,拔出手枪,爬出沟壑,以林间的树木为依托跳跃式地向敌人逼近。
战斗打响之后,这股诺曼士兵一边射击,一边喊叫,忙乱的枪声、仓促的喊声反映了他们的惊慌与恐惧,仿佛跟他们交战的不是普通敌人,而是一群可怕的幽灵,而这正是魏斯想要的效果。靠近敌人之后,他故意很大声的喊道:“一队、二队突击!三队、四队包抄!歼灭敌人!一个都不要放走!”
此时,他麾下始终只有那几名战士,菠米弹用光了,子弹也所剩无几,但他这样一喊,前面的诺曼人自然会压力骤增仗打到了第三个年头,原本不通对方语言,经过战场交锋以及兵民相处,他们或多或少也能听懂一些,特别是这种简单直接的作战口令。果不其然,他们丢下阵亡同伴的尸体,投出几颗菠米弹作掩护,扶着伤员匆匆后撤。魏斯可不跟他们讲骑士精神,手起手落,打空了两支手枪的子弹才罢休。
挨了揍的诺曼士兵刚撤走,赶过来增援的还没到,魏斯招呼战士们过来打扫战场。刚刚的短暂交火,他们击毙敌人9名,但步枪只找到两三支,从这些诺曼士兵身上获取的菠米弹不到10枚,唯独子弹数量还比较多。至于那些撤走的诺曼人,貌似没有给对手留下一枪一弹。
纵使精神高度紧张,局面极为不利,也没有将反游击作战的基本原则给遗漏,这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啊!联想到泽作为诺曼帝国的洛林军事总督,居然亲自带领这样一个团级规模的部队投入战斗,魏斯愈发好奇,当战士们从敌军阵亡士兵身上翻找弹药时,他从其中一名敌军士兵的口袋里翻出证件,揣进自己口袋里。
刚刚这样的机会只缴获少量弹药,失望只是其次,魏斯不得不重新考虑接下来的作战行动。没有弹药,特别是缺少提供持续性、爆炸性火力的家伙,凭他们这几个人,不但很难扩大战果,稍有疏忽还会被敌人咬住。因此,再次转移之后,魏斯全局性地观察了这里的形势,做出了结束战斗、带队撤离的决定。他们要走,在林子里抹黑抓瞎的诺曼部队是没办法阻止的,而泽是聪明人,一招没有得逞,也就断了用亲情为诱饵的算盘,两人不再对话,对方也就无法通过这一点来判断游击先遣队的进退。
以区区数人之力,小半夜的功夫击毙击伤近百名诺曼士兵,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杂鱼烂虾,撤出战斗之后,战士们跟着魏斯在黑漆漆的山林中快速行进,他们身体有些倦怠,可精神是饱满和高昂的。因为泽的出现,魏斯的情绪有些复杂,但总体来说还是积极的。一行人连续行进了两个多小时,把敌人的地面部队和飞行战舰远远抛在身后,这时候,魏斯在特殊视野里发现了两个绿色虚框,他带着战士们赶了过去,发现是两个编在第二批后卫部队的战士,得知他们先前也跟诺曼人交了火。为了掩护掩护队伍里的伤员,一些人主动留下来打阻击。他们没有跟敌人硬碰硬的干,而是秉承魏斯的游击战法,用灵活的方式牵制敌人。不过,这些战士们毕竟没有魏斯的“金手指”,他们摸黑跟敌人交战,敌人同样可以摸黑包抄,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又有飞行战舰助战,一番交战,留下来打阻击的战士死伤殆尽,他们两个也受了伤,而后敌人的注意力被其他方向的战斗给吸引过去了,这才侥幸摆脱了敌人的追击,但其中一人伤在腿部,靠着同伴的搀扶根本走不快。
此时已是下半夜,离天亮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好在前一天下过了雨,山林中湿气颇重,现在已经有了起雾的迹象。魏斯让战士们就地取材,帮腿部受伤的同伴做了一副简易的担架,顺带休整了一阵,再次补充了食物和水随身携带的补给也基本上消耗光了。
连夜的战斗和行军,对精力体力消耗极大,魏斯早已饥肠辘辘,从诺曼运输舰上缴获的肉罐头虽然算不上美味,好歹油汪汪的,分量也足,一盒下去那可是相当给力,但这时候他注意力根本没有放在食物上,而是以一名指挥官的强烈责任感总结战斗、揣摩敌情、分析后手。吃着吃着,他停了下来,掏出从敌人口袋里找到的证件,确认敌人还未追上来,便借助打火机的光亮看了看。
一张满脸英气的照片下面,写着这名士兵的部队番号,皇家第1陆战师k4步战连……
诺曼帝国的第1陆战师,不正是北方边境战役之中撵着十几万联邦军到处跑的那支王牌部队!原来是老对手,只是,他们的军服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以至于他先前揣测这是诺曼人的一支特战部队若以联邦军特勤部队的战斗力来衡量,这支敌军部队似乎还差点意思,但如果只是一线部队的精锐,那么他们的表现和发挥也就完全合乎常理了。当年他们在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的北境以一敌十,锐不可当,如今却被一小股正规游击作战部队打得灰头土脸,虽说环境条件以及魏斯的独特作用是主要因素,但他隐隐有种引以为傲的感觉:敌人的气势和气运正在走下坡路,联邦军队则刚好与之相反。
这场战争,已然在某个拐点转变了方向。也许,这一次转向是彻底的、不可逆的!
魏斯一只手拿着打火机,拿着敌军士兵证件的手以拇指翻页,粗略的看了看,这名士兵服役已有六年,战争爆发前就已入役,荣誉记录已有七八条,按说这样的士兵应该得到擢升,至少是担任士官若是送到军事院校培训个一年半载,转任军官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依然留在这支部队,继续当个貌似连职务都没有的大头兵,跟泽所说的“包容”、“机会”好像格格不入,究竟是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还是他自愿待在这样一支光荣的王牌部队?
从战略角度审视这场战争,问题的答案或许一点也不重要,而从战术的角度来揣摩对手的状况,问题的答案也许也许包含着很多重要信息。
魏斯将打火机和敌军证件一起收回到口袋里,三两下将罐头里的食物送进肚子里,然后本能地环顾四周,当他的目光跟一名战士的视线相交时,发现对方在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自己。休整时间还未结束,他把大伙召集到一块,以坦然的心态将他和泽的故事讲了一遍,并且以笃定的语气告诉战士们,有国才有家,他始终将联邦及其捍卫的自由精神放在第一位,至于同胞兄弟之间的血脉亲情,若真是走到那一步,他宁可让这种情缘成为后半生的遗憾,也不会心慈手软。
第95章 马赛回旋
发梢凝着晨露,衣襟挂着泥浆,以魏斯为首的后卫部队一行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回到游击先遣队在洛林北部的秘密营地。主力部队之前已经顺利抵达,待后卫部队归来,他们清点总人数,此番出征2263人,归来1891人,这条征战之路“丢失”了近400人。从损失比例来看,这是一场代价沉重的作战行动,然而纵观全局,他们以区区三百多名官兵的代价,干掉了敌人一艘运输舰和两艘巡防舰,毙伤敌军地面部队一千多人,还缴获了一批当前最为急缺的食品物资。无论是从战略还是战术的角度看待,这都是一次非常了不起的胜利。
魏斯没有组织庆功晚会,也没有让战士们躺下来休息一两天,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敌军损失惨重,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己方后卫部队在后来的战斗中被打散,想必有人被敌军俘获。若敌人动用严酷的审讯手段,难保没有人泄露有关秘密营地的信息没准敌人已经在重新集结兵力,准备给游击先遣队的老巢来个一锅端了。
中午的时候,山林中雾气已散,附近的天空中相继出现了几架诺曼人的飞机。看到它们,魏斯知道,事态的发展正如自己预料的那样。这处秘密营地最大的优势就是位置隐秘,敌人有的放矢,它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刚一开始,魏斯想过紧急实施战略转移,像上次跳出敌人包围圈一样避敌锋芒,这在操作上未尝不可,新缴获的战利品也足够支撑他们进行一次大范围的机动,但这种策略失去了趁热打铁的机会,对于打开洛林游击战的局面缺乏积极作用,所以,他绞尽脑汁地琢磨着第二种可行方案:就地跟敌人打游击!
魏斯之所以有信心应付敌人的地空立体战模式,很大程度上源于这几天的战斗经历。搁在他独力领导洛林游击战时期,诺曼人就算不调派牛逼轰轰的主力舰来,也动辄出动一支分舰队,三五艘战斗舰艇相互策应,让游击力量无从寻觅以地制空的机会。现在,诺曼人在洛林的军事力量已是今非昔比,运输舰遭遇袭击,他们采用添油战术,一艘一艘派战舰,一股一股派部队,结果被魏斯这支正规的游击武装给逐个击破。接下来还会是这样的状况么?他不敢打包票,但相信在兵力捉襟见肘、战线压力颇大的情况下,敌军高层指挥官不太可能将宝贵的战力投入到镇压游击队的作战行动中来,所以,只要战术得当,取胜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谨遵“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的古训,魏斯一面让战士们整理武器弹药、补给辎重,做好离营开拔的准备,一面请来李尔中校等数名军官,向他们坦诚自己的考虑和谋划。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李尔中校没有抛出一堆的问题与假设,而是告诉魏斯,不管是参战归来还是留守营地的战士,此时每一个人都士气高昂,加上现在部队的弹药和补给不受制肘,各方面条件都适合跟敌人一战。就地组织游击作战,好处是战士们熟悉地形,不需要长途奔波,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出部队的战斗力,相应的也有一些弊端,例如战场空间有限,容易被敌人围追堵截,昼间难以躲避敌方战舰和飞机的攻击。两相权衡,包括李尔中校在内的多数军官都倾向于留下来跟敌人好好斗一斗。
得到众人的支持,魏斯有了更加充足的信心来打好这一仗。他请李尔中校对现有部队进行分组编队、安排装备辎重以及伤员转移,而他自己亲自制定作战计划包括各组的隐蔽待机位置、不同战术所对应的联络信号、应急集结地点等等。
几个小时后,魏斯和李尔中校分头负责的事务准备就绪,偌大的秘密营地变得空荡荡的,而就在这时,四艘诺曼舰艇从东南方飞来。这支近来少见的敌军空中编队,由一艘巡洋舰和三艘运输舰组成,它们在离秘密营地不远的溪谷中降落,卸下了数以千计的诺曼士兵和相当数量的装备辎重。不多时,三艘运输舰起飞离开,只有巡洋舰留了下来,以较慢的速度在这片山林上空盘桓巡弋。
不出所料,由运输舰运来的诺曼部队,很快组织兵力向游击先遣队的秘密营地推进。及至午后,他们找到并闯入了这处秘密营地,并且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搜查了一遍。对于游击先遣队的撤离,他们似乎非常失望,却又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追击魏斯故意让战士们布下了“**阵”,到处都有撤离的痕迹,虚虚实实,难辨真伪。
天色尚早,诺曼人将主力部队置于地形相对开阔的溪谷地带,利用他们带来的机械工具砍伐树木,拓宽防区,构筑工事,以若干分队在游击先遣队遗弃的秘密营地周围展开搜索。这一次,魏斯没有在树林中布下无数陷阱,而是把队伍远远撤到了那些植被茂盛的山谷或早前洛林游击队依托地形构筑的临时掩蔽所,所以,在接下来的这半天时间里,诺曼人没有损失一兵一卒,但也没有发现哪怕一个游击先遣队战士。
临近傍晚,诺曼人的搜索分队开始向溪谷回撤,令人讶异的是,那艘诺曼巡洋舰也降落在了溪谷地带,它霸气地横过溪流,跟诺曼军队构筑的营地融为一体,俨然摆出了跟对手打持久战的架势。窥视着敌人的动向,魏斯不禁在想:如果自己选择了战略转移,敌人会在这里白白耗上多久?三天,一周,或是更长时间?算上诺曼巡洋舰的载员,诺曼人这次一口气投入了近五千兵力,相当于小半个师,人数优势不算特别大,最大的倚仗无疑是这艘新锐巡洋舰。泽作为诺曼帝国的洛林军事总督亲临指挥,诺曼高层准确的说应该是他所效力的那一派,肯定会尽量为他提供将功折罪的条件,顺便稳定洛林后方局势,力争赢下至关重要的诺曼之战,但这个“尽量”,必然是有时限、有范围的,因此,这些诺曼人看似按部就班,稳的一批,本质上不可能跟魏斯他们比拼耐心。
透过开启的“战争迷雾”,魏斯发现诺曼巡洋舰降落后不久,动力输出的上限值降了一半,这意味着它有半数锅炉熄火。虽然没有在舰队服役,但在巴斯顿军校和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魏斯自学了不少有关舰艇机械和舰队作战的内容,利用闲暇时间向那些知识渊博的教员讨教,再加上自己早年作为军事爱好者积累的一些靠谱或不靠谱的知识,他大致判断这艘诺曼战舰是采取了减少消耗、临时修整的做法,毕竟从前日算起,它不停歇地飞行了两天多时间,一方面燃料消耗了很多,另一方面机械的持续运转也可能会发生一些常规的小故障。
对游击先遣队而言,要想除掉这个头号威胁,它现在的状态无疑是最好下手的。不过,在先前的战斗中,他们的迫击炮丢失了一大半,如今仅剩14门,所存炮弹也只有300多发,靠迫击炮是不太可能重创甚至摧毁一艘巡洋舰的,通过突袭强行登舰或是进行爆破,在敌人的严密防备下不仅胜算小、消耗大,还很有可能被敌人咬住不放,进而出现一招不慎、满盘皆属的极端状况!
有鉴于此,魏斯决定跟对手好好周旋一番。入夜之后,他派出传令兵,通知各队人马加强隐蔽,注意做好战士们的“温饱”工作在没有敌舰活动的情况下,夜里可以使用烟光较小的煤油炉烹煮食物,同时,利用好帐篷、植被等现有资源,取避风处夜宿。部队当晚既不采取攻击行动,也不作大范围的警戒或侦察,总之,最大限度地保存体力和精力,休整待战。
这一晚,游击先遣队销声匿迹,在溪谷宿营的诺曼人过得并不安稳。魏斯通过特殊视野观察到敌人夜里依然保持着严密的防御阵型,这意味着很多士兵是在工事里过夜,而不是到营帐或舰舱睡觉,这种枕戈待旦的状态,让他们在精神难以获得放松,亦不利于体力的充分恢复。此外,诺曼巡洋舰的烟囱始终往外散发烟气,动力输出也维持在正常上限值的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所有人都防备着,或者说是等待着对手的攻击,可是从夜幕落下等到太阳升起,山林里静悄悄的,就连野兽也不曾来到溪畔活动。
诺曼人似乎从这种过度反常的平静中嗅到了对手的气息,天亮之后,他们出动了一大半地面部队,对周边山林展开了拉网式的搜索,后方的航空部队也派来飞机助阵,唯独他们的巡洋舰没有出动,默默地扮演着地面堡垒的角色。面对诺曼人的进逼,魏斯带着十多人组成的指挥部,如同幽灵一般在敌人的溪谷营地和己方秘密营地周围移动,窥探敌人的排兵布阵,从容不迫地调度全局。那些位置本来就够远够好的游击分队按兵不动,位置靠前的分队,收拾行装实施机动规避,一个完整的白昼下来,各分队始终跟敌人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而诺曼人这一天的行动显得犹犹豫豫、畏畏缩缩,他们既想要找到对手踪迹,又担心对方一击即走,以致于一面蠢蠢欲动、一面心存顾虑,演戏不入戏,瞻前又顾后,照此下去,再耗上一两天,估计不用游击先遣队出击,他们便会自行撤走。
但这一次,魏斯并不打算把敌人熬走了事,而是等他们失了锐气、耗了耐心,再给他们致命一击!
第96章 风云际会
接下来的两天,诺曼人依旧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他们一边巩固溪谷营地的防御,一边拓宽搜索的广度和深度,不仅走得更远,也搜得更细,甚至还在游击先遣队遗弃的秘密营地“挖地三尺”,把洛林游击战士当年埋藏的一些装备也给掘了出来。
另一边,魏斯亦熟练地调度部队,桥面地规避敌人。当然,再巧妙的掩蔽也难以彻底扫清踪迹,诺曼人虽然追不到游击先遣队,却几次发现他们逗留过的痕迹,双方俨然进入了一场斗智斗勇斗耐力的“躲猫猫”。
此间,游击先遣队这边是没有任何外援的,而诺曼人那边则补了一船装备物资,增加了一支战车分队、一支火炮分队以及一支医疗分队,但这种增强,并没有让他们在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在诺曼人抵达此地的第四天,他们的巡洋舰离开了,这一刻,双方战力对比似乎发生了颠覆性的转变。联邦军游击先遣队完全可以通过极富侵略性的战法,在崇山峻岭中消耗敌人,最终在溪谷将残敌悉数歼灭……不过,魏斯依然不急着发动攻击,他们的食物补给尚能维持十日,洛林的联邦军情报部门、民众抵抗组织以及大后方也在伺机提供支援,而这支诺曼军队孤军深入,看似有强援支撑,实际上处境并不好。从前前后后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们更像是一只肥美的饵,等着大鱼上钩,可钓鱼也有失手的时候,丢了饵、跑了鱼可不足为奇!
清晨破雾离去的诺曼巡洋舰,傍晚时分又重新出现在了天际边。从它活动的方向和时间推断,这个白天很可能是前往斯利恩进行补给。上一次,魏斯率领游击先遣队突袭斯利恩,引导己方飞行部队将它炸了个底朝天,使得诺曼人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发挥它的战略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斯利恩彻底失去军事价值。从情报部门和抵抗组织获得的情报表明,诺曼军队在斯利恩部署了战斗机部队,并利用轰炸后余留的设施和物资对飞行舰艇进行小规模、短时间的补给维护。魏斯原本筹划着先在洛林北部打一阵游击战,再突然跳到中线去,找机会导演一场“三袭斯利恩”的好戏,现在看来,斯利恩还真是颗早拔早好的“硬钉子”。
诺曼巡洋舰这一去一回,从慵懒的病猫又重新变回了下山猛虎。入夜后,它在山林上空来回游荡,八盏探照灯如八臂魔神,横行霸道、无所顾忌。那些没有经历后卫苦战的游击先遣队战士,在这种情境下不由得感到压力山大,而在这艘巡洋舰的助威下,诺曼人的地面部队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天黑就撤回溪谷营地,只见他们继续在山林中展开搜索,由此将活动范围拓展到几天来的最远点。
随着敌人的逼近,本来处于安全位置的各分队相继预警若不连夜转移,未必会被敌人发现,可一旦跟敌人交火,数百人的队伍就很难像少量战斗人员那样避开敌舰探照灯。当然了,要应付敌人的夜间扫荡,除了紧急转移,还有其他一些办法,譬如布设触发式爆炸陷阱、以小股部队携带迫击炮夜袭敌军溪谷营地等等。
战场临敌,留给指挥官考虑和抉择的时间往往很短,魏斯审视敌情、权衡应对,继而派出传令兵,让隐蔽待机的各战斗分队前半夜想方设法避开敌人,后半夜集体反击。如清晨无雾,天亮前撤出战斗,若清晨起雾,则大胆穿插敌后,痛击敌军地面部队!
深秋初冬时节,洛林的雾如同家常便饭,等到气温再冷一些,雪雾天气要占到一多半的时间,这也是当年魏斯能够带领一支非正规武装长期对抗诺曼军队的有利因素之一,但恶劣天气并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他们,洛林游击战士的最后一战,便是在隆冬时节一场大雪过后进行的那时天寒地冻,秘密据点里的非战斗人员转移不便,他们只好以有限兵力跟强大的敌人打了一场据点防御战,虽然以相对较少的伤亡击毙击伤大量敌军,到头来还是耗尽了气力,再打下去也只会流干所有人的血。那样深刻的教训,让魏斯从根子里领悟了游击战的精髓,他发誓不再重蹈覆辙,必定要说到做到……
魏斯亲自挑选出来的传令兵,年龄都在22岁至28岁之间,既有较为丰富的战斗经验,又处于体力精力最旺盛的人生阶段,脑袋也还灵光,不容易犯迷糊。几天来,他们频繁穿行于这片山林,对大部分地形都已了然于心,即便是在夜晚,也能够以较快的速度抵达指定位置。传令兵派出去之后不久,在魏斯的特殊视野里,分散隐蔽的作战分队一支接着一支开始朝远离溪谷的方向移动,他们行动果断、目标明确,跟那些谨慎前行的敌军分队相比,如同松鼠之于鬣狗、雀鹰之于兀鹫,只要不愚笨的自投罗网,后者根本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从天黑到午夜,几个小时下来,一切都如预料那般顺利,唯独山林之中还未起雾,仅从日落时的云霞来看,很难断定接下来是否会起雾、雾有多大、持续多久。此间,魏斯一直带着移动指挥部密切监视敌人的动向,这个尽可能简化的指挥部,只携带了一部便携式电台不到万不得已,它只接受电码、不拍发信号,而且即便情况特殊,它发射的无线电讯号也只能有效覆盖方圆数百里,难以直接联络战线后方的联邦军指挥机构,必须通过大功率无线电台的人工传递,才能够联系上大后方。
午夜刚过,这台正常情况下“只收不发”的无线电突然收到己方情报部门的密码电报。通讯兵迅速解码,黑灯瞎火之下,口头向魏斯报告:“上校,刚收到c站台密电大雨将至,及时备伞。”
所谓c站台,是庞克将军所领导的游击作战指挥部的通讯代号,而“大雨将至”,是的并不是天气,而是一句事先约定的密语,意指联邦军即将在克莱沃、纳沙泰尔以及洛林战线发动全面进攻。如此重要的电报早不发晚不发,偏偏选在这深更半夜的发,感觉有悖常理,但细细一想也不奇怪:夜间通讯不易受到干扰,也避免长时间单向发送重复电码,而且如此重要的消息,游击作战指挥部有可能不久前才获得上级许可向各地游击作战部队转达。至于“及时备伞”,意指各地游击部队要采取袭击、伏击、破坏等方式,尽量牵制敌军注意力。
“大雨”何时降临,由北往南三个联邦州哪里是联邦军的主攻方向,这些魏斯都不得而知,虽然这封密电使他坚定了跟当前之敌周旋到底的信心与决心,但养成逆向思考习惯的他,将作战目标由“牵制-打击”延伸到了“牵制-打击-歼灭”,这不只是扩大目标,而是要从战术策略层面重新进行全盘考虑。
过了午夜,山林中的气温加速下降,而“白加黑”的持续行动,也让一线的诺曼官兵到了倦怠困顿的节点,各部队陆续停止前进,或就地休整,或后撤至避风避寒的位置待命。诺曼人基本上是以溪谷营地为中心,以游击先遣队遗弃的秘密营地所在区域为重点,展开了大角度的扇面搜索,其覆盖半径已经扩大到了六七十里,覆盖面积相当于一座大型城市的城区范围,负责控场的诺曼巡洋舰虽然可以从空中俯瞰这片区域,一旦敌人多处发力,它很难同时兼顾两处以上战场,完全有可能顾此失彼、疲于奔命对魏斯和他的部队来说,这确实是一个颇为理想的攻击时机,如果没有那封电报以及由此带来的目标调整,他会毫不犹豫地往天空中打出红色信号弹,但现在,他丝毫没有下令进攻的意思,而是独坐树下,脑海中飞速演算和推敲新的作战计划。
半个小时过去了,然后又是半个小时,魏斯并非静止不动,而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起来眯眼观察敌情。眼看着时间离天亮越来越近,焦躁的情绪在他心底滋生,想必待命攻击的战士们心情更甚,但他们是严格讲究战场纪律的正规部队,在保持无线电静默且未架设战地电话线路的情况下,如无意外情形出现,各自待命的分队只能被动接受指令,即便对战斗的方式或时机有意见,也不能主动派出传令兵向指挥部反映。
熬着熬着,熬到了凌晨四点,再有一个多小时就天亮了,这点儿时间根本不够打一场团级规模的硬仗,也就在这时,魏斯指挥部的一名军官提醒他林子里起雾了。
有道是“好菜不怕晚”,这个点起雾,正常来说,不到半上午是不会消散的。一旦将“晨雾”这个战场因素代入到魏斯踌躇许久的演算中,成功达成目标的可行性终于通畅。他精神振奋,而后环顾四周,确认山林中雾气渐起,遂闭上眼睛,用了最后两分钟检算自己的推演,确保没有明显的疏忽或悖论,旋即命令通讯兵朝天打出三发红色信号弹。
随着这些红色信号弹的冉冉升起,已经在此逗留了四天的诺曼人会诧异地看到对手像是从地底钻出来一样,精力充沛、斗志昂扬地发动进攻,这原本是他们期待的局面,可是山林中逐渐弥散的雾气,使得他们赖以仰仗的空中支援面临着无从发挥效用的尴尬场面,对他们而言,这场仗可不好打!
第97章 阵眼
古往今来,战争的主体、缘由、形式、战法、武备等有相通点也有不同点。有些战斗简单粗暴,双方一拥而上,强者获胜;有些战斗堪称艺术,尔虞我诈、斗智斗勇;有些战斗,一方或几方战术拙劣、漏洞百出,以令人啼笑皆非的方式主宰一场战争乃至若干国家的命运……
在洛林北部的茫茫山林中,魏斯麾下的游击先遣队战士们可不会采取一拥而上这种缺乏技术含量的战术,看到攻击信号,他们纷纷从隐蔽地点向前推进。因为没有魏斯这样的“夜魔侠”领队,各战斗分队挑选耳聪目明的10-15名战士进行突前侦察,其后是40-50名携带半自动步枪、轻机枪以及菠米弹的精锐突击队,第三梯队是300人以上、配备若干迫击炮组的主攻力量,第四梯队是预备队和医疗队。各战斗分队以这种宽箭头状的攻击队形朝着溪谷方向前进,一旦捕捉到敌军踪迹,突前侦察力量并不立即发起攻击,而是一部分人探察敌情、一部分人联络后队,待精锐突击队进入攻击位置后,方才进行火力侦察,而后根据敌人的数量、位置、阵型制定正面佯攻+迂回攻击或是正面突击+侧面牵制等相应的战术策略。
跟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的均衡分队不同,诺曼人派出的搜索队规模不一,大的有五六百人,相当于常规的步兵营,小的只有百二十人,只当半个连。在山林中展开搜索时,诺曼人以若干小队在前活动、大队在后跟进,这种配置有点类似于“野猪觅食”,也即两只大猪带一群小猪,只不过战斗力较弱的“小猪”被派去打前阵。武器方面,这些诺曼部队仍在使用栓动步枪,但装备比例较战争初期有较大幅度的下降,相应替换了轻机枪、冲锋手枪以及霰弹枪等火力输出更强的枪械。除了常规投掷式手雷,他们亦列装了便于携带的弹匣式机关炮和性能跟迫击炮相近的抛射式轻火炮。可以说,同级别的步兵战斗单位,诺曼军队的装备水平仍较联邦军有一定的优势,在以轻装备为主的游击先遣队面前,这种火力上的优势就更大了。所以,一支三四百人规模的游击先遣队战斗分队可以逮住敌人的搜索小队一通猛捶,对战敌人的搜索大队很难占到便宜若突袭未能得手,战斗分队便会迅速脱离战斗接触,另觅目标,或是跟己方其他战斗分队联手合击……
山林中的战火愈演愈烈,由于地面信号跟先前的战斗一样混乱,诺曼人的巡洋舰在天上无从下手,而从战斗形势来看,魏斯战前会同李尔中校等军官们制定的战斗策略得到了各分队的坚决贯彻,加上攻击的突然性和一定的心理优势,游击先遣队在这里无论整体还是局部都握有一定的主动权。不过,战场如赛场,掌握主动权并不意味着能够顺利拿下这一仗。那些遭到攻击的诺曼部队,除了少数几支发生溃散,大多还是保持着较强的战斗韧性,如此一来,游击先遣队各战斗分队的“刺刀突击”往往只能伤及表皮,难以贯穿敌阵。此外,溪谷营地的诺曼军队尚有两千之众,且装备战车和炮兵,是一支实力强大的预备队。双方战斗僵持越久,对游击先遣队显然更加不利。
在山头上观察了一阵,魏斯有些坐不住了。作为一名称职的指挥官,他应该从始至终统御全局,审时度势地进行调度,然而眼前这样的夜战、雾战,实在没有人能够比他更好的发挥破阵作用。于是,他带着移动指挥部迅速向距离最近的战斗分队靠拢,找到分队指挥官,面授机宜,然后亲自披挂上阵他要了两个迫击炮组、两个机枪组和十名双倍携带菠米弹的突击手,自己照例是双枪四弹,瞅准当面之敌的软肋,带队摸了过去,先以迫击炮组的快速射击拔掉了敌人的火力点,再以轻机枪进行火力压制,继而带领突击手抵近敌阵,猛甩一波雷,强行打开突破口,趁着敌人还没来得及补位,挥舞着手中的双枪冲入敌阵……
前锋突击得手,跟进的战士们迅即前压,不给敌人从容撤退的机会。在两度更换弹匣、三次精准投雷之后,魏斯已然击穿敌阵,旋即用诺曼语高呼一声“投降不杀、缴械留命”。这还不算,他盯住几名使用机关炮的敌军士兵,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枚菠米弹甩到他们身后,爆炸过后,以快如猎豹的动作从奄奄一息的敌人手里夺下武器,先朝侧翼的诺曼士兵打光了弹匣里的机关炮弹,接着更换弹匣,转过头向溪谷方向的另一股敌军开火。机关炮弹在林间飞过千尺距离,把一群尚未接敌的诺曼官兵打了个人仰马翻。幸存之敌循着机关炮弹袭来的方向进行反击,恰恰把友邻部队的撤退之路给堵住了。遭到魏斯带队攻击的这支敌军搜索队,就此陷入到了中心开花、前后挨揍的境地,崩盘如期而至。一百多名士兵,只有三分之一倒在了战斗中,过半伤亡都是在溃散时发生的,最终得以脱身的十不存二。
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带队打了个漂亮的穿刺突击战,以少量伤亡拔掉了敌人的一颗“小牙”,魏斯随后停下来补充弹药,观察战场形势。面对游击先遣队的全线攻击,诺曼军队刚开始有些措手不及,但对于这种局面,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预料,小搜索队且战且退、大搜索队就地固防,便是一种合理的应对手段,而这种步调基本一致的反应,显然是指挥官们战前得到交代的。要想真正动摇敌人的战线,利用快速机动的战术包几个饺子,成建制地消灭敌人的一些部队,干掉这些小搜索队固然有些积极作用,但当前这一阶段,关键还是要打掉敌人的“大牙”从敌人的大搜索队身上谋求区域性的突破。
于是,魏斯让传令兵赶往相邻的战斗分队,让他们朝东北方的敌人展开攻击,然后让自己所在的战斗分队利用迫击炮和缴获的敌军机关炮,往东南方向大约3000尺的位置持续倾泻火力。末了,他重新召集人手,组织了一支临时突击队,领着他们从两股敌军之间的空隙地带穿过,悄悄地绕到了准备重点打击的敌军大搜索队侧后,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突击手们往敌人隐蔽的位置甩一波雷。野外作战,诺曼士兵们来不及挖掘掩体,而是利用山林中的起伏地形进行战斗,天然的沟壑、洼地看似不错,但在某些特殊状况下,防护效果还是比散兵坑、堑壕等常规掩体差了很多,譬如匍匐在沟壑边沿的三五士兵,有可能被丢进沟壑的一颗菠米弹给掀翻出去,而在低洼处躲避枪弹的机关炮组,同样可能被对手一发迫击炮弹或单兵投掷的菠米弹给报销掉。
一波猛雷之后,前方硝烟弥漫,魏斯带队突进。就在这时,山林上方仿佛突然出现了人造太阳,刺眼的光亮驱散了黑暗,甚至透进了晨雾与硝烟,让人们的视觉一时间难以适应。魏斯连忙在一棵大树后面停住脚步,待眼睛适应了这种较为强烈的光感,他发现当这些光亮存续之时,山林中的可视距离增加到了六十尺左右。虽说从诺曼战舰上往下看,战场还是雾蒙蒙的一片,炮手们无法通过下方的朦胧人影分辨敌我,但是对于地面作战的诺曼士兵来说,六十尺的可视距离使他们有了更多的反应时间若以极限速度进行冲刺,游击先遣队的战士们冲过这段距离需要两秒左右,如果敌人是在山丘上居高临下,或者双方隔着沟壑、洼地等障碍,时间还会更长。不仅如此,当对手从六十尺外投来一枚菠米弹,当可视距离极其糟糕的时候,诺曼士兵可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现在,他们有了躲闪的机会,亦提高了反击的准确性。
魏斯仰头观察,这刺眼的光芒来自于若干光源。它们不断移动,而且光照并不稳定,显然是敌人的炮射照明弹发出的。从敌军巡防舰的弹药配置来看,天上那艘诺曼巡洋舰少说也有几百发照明弹,可以为战场提供一刻钟甚至更久的强光照射,从战术以及心理层面帮助他们的地面部队熬过这一段艰难的时刻,而溪谷营地的诺曼炮兵,估计也有这方面的储备。
战场环境发生了变化,处于被压制状态的诺曼部队火力骤增,密集的枪弹炮弹不仅让游击先遣队蒙受伤亡,亦让他们前进的阻力赫然提升。这个时候,魏斯根本来不及演算敌人这种撒照明弹的做法对晨雾因素有多大的抵消作用,他带着突击队到了敌人眼皮底下,要么继续突击,要么果断撤退,否则生机稍纵即逝,接下来便会被敌人困在这里直至遭到消灭。
迅速观察并判断形势,魏斯挥手道:“兄弟们,我们上,大家跟紧!”
他们起身向前,诺曼人已经意识到来自侧后的威胁,枪弹火力虽然还没有达到劈头盖脸的程度,但此时肯定不适合直线突击。魏斯结合地形条件,在这片林地里跑出了**的s型走位,带领这支精简的突击队来到了敌人跟前,他亲自出手,直接将菠米弹甩到了诺曼人的机枪手脚下,接二连三的爆炸,不仅毙伤多名诺曼官兵,更动摇了敌人这支搜索大队的阵脚,使得他们原本还算稳固的临时防区变得摇摇欲坠。
第98章 止痛剂
以超乎常人的骁勇接连率队击破了敌军两处阵地,引导游击先遣队战士们在战线中段撕开了敌军战线,然而他终究不是超人之体,拥有无限体力和不受伤的身躯,连番激战过后,他不仅疲惫,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挨了敌人的枪子,右腹外侧被削掉了一大块皮肉,掀开衣服、抹去血渍可以看到森森白骨!
对奥伦斯星人的成年男性而言,这种伤根本算不得重创,医护兵过来撒了点止血粉,上消毒棉和绷带处里,几分钟就给处理好了。
接受治疗之时,魏斯一边平复呼吸,一边观察战局。在他带队破阵之前,游击先遣队在战线左翼也打得非常不错,很短的时间就击溃了敌人两支搜索小队,而后又以两支战斗分队对敌人的一支搜索大队形成合击之势,而在魏斯连破两阵的这段时间,左翼的战事虽然取得了一些新的进展,但势头明显放缓,这意味着敌人在这一侧已经组织起了有效的防御。相较于李尔中校坐镇的左翼,右翼的游击先遣队似乎从一开始就碰上了硬茬,敌军的几支搜索小队都在他们的攻击下且战且退,最终跟搜索大队合兵一处,形成了游击先遣队一时难以撼动的硬骨头,此后游击先遣队的左翼部队虽然也碾掉了两支没能及时后撤的敌军侦察小队,这一路的进展仍是三条突击线当中最不理想的。
战前部署是关系到战斗走向以及最终结果的首要因素,若是一切顺利,战时不作任何调整也能够坐等胜利到来,但这种情况并不多见,更多的时候,各级指挥官需要根据不同的状况做出对应的调整。见两翼不畅,魏斯唤来两名传令兵,让他们前去传达新的作战指令:左翼部队停止攻击,向中路转移,右翼加大突击力度,带中路部队突袭敌军侧后,两面夹击,力争打出一场局部的包围歼灭战。
“旋转的大门”,在派出传令兵之后,魏斯才为这样的战术调整想到一个贴切的名字。让左翼部队放弃进攻,是因为这一侧的战斗已经演变为消耗战,敌人保持稳固的战线,不仅可以消耗游击先遣队,还可以指引己方巡洋舰轰击对手的活动区域。一旦左翼压力消失,而中路和右翼的压力骤增,甚至顶不住对手攻击而面临战线崩溃,诺曼人肯定会动用左翼部队以及后面的预备部队进行反制,而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便是杀到对手侧后方,跟正面扛线的部队联手夹击对方,进而逆转攻守态势。同理,当敌人试图利用这扇旋转的大门掌握主动乃至赢得胜利之时,游击先遣队也一样又机会抢夺局点,将攻势真正转化为胜势,而胜负的关键就在于哪一方能够更加准确高效地抓住机会……
不多时,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的左翼部队开始退出战斗,按指令向中路靠拢,而中路部队原本就已经领先一个身位,得到左翼兵力的加强,迅速集中两个战斗分队向右翼之敌的侧后方实施穿插攻击,右翼的游击先遣队亦向当面之敌展开强攻,在中路和右翼,双方战线交织在一起,盘桓在硝烟雾气上方的诺曼巡洋舰空有獠牙却无处下嘴,而对于突然平静下来的战线左翼,它通过地面的焰火信号确认了目标区域,旋即以强大的主炮实施轰击如果游击先遣队的左翼部队是暂时性的后撤而不是向中路移动,这时候可就陷入敌舰炮火制造的烈焰风暴当中了!
包扎好了伤口,魏斯又重新投入到了战斗当中。在中路战事焦灼之时,他组织突击队再度冲阵,得手之后,他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气力似的,连正常走动都感到困难,只好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
片刻过后,身旁的战士找来医护兵,他仔细察看了魏斯的伤处,连忙劝道:“上校,您刚刚流了很多血,暂时止住没问题,但您需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能再经受剧烈的活动了。”
魏斯摇了摇头:“帮我把绷带扎紧一些。”
医护兵一脸诚恳地对他说:“不行,上校,两天之内,您不能再剧烈活动,否则伤口持续恶化,可能会有很大的麻烦。”
第一次处理伤口,魏斯还觉得伤势无碍,经过刚才那一阵突击作战,这会儿重新止血包扎,伤口传来的痛感简直是之前的倍数,在树下坐了好几分钟,体力精力也只是稍稍回复了一点,所以,他知道医护兵绝不是故意恐吓自己,而是基于专业的判断作出提醒。
别处又传来了呼喊医护兵的声音,魏斯摆摆手:“好吧,我尽量!”
医护兵没有迟疑,循着呼救的声音跑开了。魏斯看了看聚到身边的数名官兵,深吸了一口气,在传令兵的搀扶下靠着树站了起来,他眯起眼睛观察战局,然而特殊视野只持续了几秒,便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终止了。偏偏这个时候,一名军官从前面跑来,急匆匆的报告说,穿插攻击的部队已经抵达预定位置,并向敌军右翼部队发起攻击,但另一股敌人出现在穿插攻击部队的后方,也就是说,穿插攻击部队在抄敌人后路的时候,自己也陷入到了被敌人前后夹击的危险处境。
现在该怎么办?
放在从前,这种问题很少会让魏斯犯愁,他只需要看清形势,保持头脑冷静,以正向和逆向思维进行通盘考虑,很少会做出错误的判断。可是现在,他大脑缺血缺氧,躯体行动不便,面对手下军官的发问,他不由得踌躇起来,李尔中校不在身边就算在,最后的抉择也很可能需要他自己拿主意。于是,他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儿:“你们按计划展开攻击,越猛烈越好,然后伺机抽身,让敌人自己跟自己打,明白我的意思?”
这道理简单,关键是时机的把握。撤早了,两边的敌人还没交上火,搞不好迅速会合一处,给后面的战斗增加难度,撤晚了,很可能被敌人两面夹击,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也是麻烦事。听完魏斯的吩咐,这名军官倒是一副醍醐灌顶的表情,兴奋地敬了个礼,满怀憧憬地跑开了。
刚刚的思考与回答,魏斯强装镇定,对方一走,整个人顿时软了下来,后襟也被冷汗给浸湿了。
不一会儿,最早给魏斯处理伤口的那名医护兵从后面跑了过来,看到魏斯,连忙停住脚步,关切地询问他的伤势。
这名医护兵曾跟随后卫部队行动,是从那一连串恶战中幸存下来的勇士之一。由于跟他相熟一些,魏斯没有强装无谓,而是苦笑道:“有点不太妙啊!伙计!到处都需要我,但我这样子哪里都去不了!能不能想点办法?这场仗对我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这名医护兵翻了翻自己的急救包,从最里面掏出一个指头大小的玻璃瓶子,对魏斯说:“我这里还有一罐特效止痛剂,不是我们的,是从诺曼人那里缴来的。”
医护兵没有多说,因为魏斯知道,这种功效类似吗啡的药剂不仅可以止痛,还能在一定时间内激发人体潜能,使得力量、速度、耐力超过正常状态,而当药剂的效力过后,除了惩罚性的精力损耗,据说还有肌体老化、脑力减损等副作用。不光是诺曼人,联邦军队同样将这种特殊药剂用于战场医疗,配备给战地医护兵,在抢救重伤员以及不得已让伤员自行撤离时使用。双方所使用的特效止痛剂在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区别,而他之所以强调这是在诺曼人那里缴获的,是因为诺曼货的药性更加强烈,如果使用者精神不够强大或是情绪出现失控,会有发生不可逆精神损伤的可能性。
魏斯犹豫了一下,给了对方一个肯定的点头。
背水一战,也可能是饮鸩止渴,但结果先不管,撑过这场不容有失的硬仗再说!
医护兵扶着魏斯坐下,从急救包里取出针管针头,从那个别致的小玻璃罐子里抽出淡红色的液体。魏斯看过医护兵给重伤员扎针,他自行解开外套和衬衣扣子,忍着牵扯伤口的疼痛扒衣露肩。
“这种针刚开始会很疼。”医护兵叮咛了一句,不再问他是否确定要用,直接在他大臂上来了一针。
正如这名医护兵所言,药剂打进去之后,魏斯立即感觉到大臂像是中了一枪,有剧烈的痛感传来,而且这种痛感迅速蔓延开来,从肩膀到小臂,然后是胸膛和脑袋,转眼工夫,整个人像是被火烤红的大虾,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是火辣辣的。魏斯本来是打算靠意志力抗拒痛感,不至于痛的吱呀乱叫,然而这种痛到灵魂深处、几乎让人失禁的强烈感官还是让他“啊”的大叫了一声。紧接着,痛感像是退潮一样迅速消去,意识也变得模糊起来,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昏过去的时候,一种奇怪的热量从胸口散发而出,迅速遍及全身,大脑也如同主机重启一样,由模糊变得清醒,思维开始飞速运转,伤口的痛感消失不见了,身体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医护兵看着魏斯慢慢发生变化,等到他情况稳定下来,便叮嘱道:“上校,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一般情况下,药效会持续几个小时,具体要看各人的情况。等到药效结束的时候,您会昏睡一段时间,所以,千万要注意安全!”
话刚说完,附近又有人呼唤“医护兵”,在走之前,这名医护兵轻轻的叹了口气,对他说:“我尽量在您周围活动,如果感觉不好,随时叫我!”
挺过了刚刚那一阵难以言喻的煎熬期,魏斯常常地吁了一口气,正要说“谢谢”,医护兵却已经朝着呼救的方向跑开了。他定了定神,在心里给自己鼓劲道:为了胜利,拼这一次!
第99章 躺赢战斗
仿佛,时间之河放慢了流淌的速度,使得周围所有的事物都变慢了;仿佛,胸膛里植入了一颗燃烧的小太阳,为全身提供源源不断的强劲动能;仿佛,从神界那里借来了可以洞察一切的慧眼,敌人的一举一动皆了然于心……
接受了医疗兵注射的特殊止痛剂之后,魏斯如同使用了星际争霸中的人族“stim pack”,在游戏里,其效果是让机枪兵和喷火兵行动速度以及攻击频率加倍,代价则是减10点生命值掉的血可以由医疗兵重新加满。只不过他的大学生涯除了刻苦学习便是勤工俭学,没有跟同学刷星际的经历。虽说偶尔“看过猪跑”,但对于那些细枝末节并未加以关注,也就不会把自己代入到这种疯狂机枪兵的角色里。
在特殊止痛剂的刺激下,单体的速率、力量乃至思维都达到了一个极限状态,而在这种特殊的状态下,正常的谨慎、彷徨、忧虑等负面情绪被自动屏蔽,此时的维斯,比完好无损时的常态更加犀利、更加骁勇在大多数战士看来,自己的指挥官犹如战神下凡,所向披靡,他们本就斗志昂扬、战意正浓,这下更是热血澎湃、充满激情。于是,这支狂热的战力不断突击向前,反复杀入敌阵,所到之处,战无不胜,对付诺曼人甚至有种砍瓜切菜的感觉……此间,魏斯上树观察敌情、下树调兵遣将,抓住敌军部队的软肋或是漏洞进行大胆果断的穿插攻击。在烟雾弥漫的山林中,这种准确而又强悍的快速突击显得十分霸道,敌军五六百人的大股部队本来防守稳固,这“腰子”挨了狠狠一刀,顿时就泄了气,三五分钟便全盘崩溃,至于那些一两百人的小股部队,碰到这种不讲理的突袭更是难以抵挡,有的一触即溃,有的三下两下便被解决。
以碾压式的效果端掉了敌人一处又一处的野战阵地,打到战士们不得不停下来休整补充,魏斯却没有跟着休息,而是马不停蹄地穿过战场,指挥其他战斗分队以相同的战法破开当面之敌的“乌龟阵”。一而再,再而三,接连到来的局部胜利形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效应。敌军井然有序的野战布阵中间被打穿、右翼被打残,溃散部队跟后面的支援部队混杂在一起,还没来得及梳理战况,便被游击先遣队一阵穷猛追打,结果形势如同雪崩,幸存的诺曼官兵纷纷逃向溪谷营地。
旋转的大门已经打开,处于“狂暴”状态的魏斯没有失去理智,而是保持着指挥作战的正确本能。他看到左翼的敌军部队正往己方后路横插过去,本来是要包游击先遣队饺子的,现在另一边的饺子皮已经破了,他们不但饺子包不成,还“漏了馅”,正是反手一击的大好机会。他大声疾呼,召集人马回师迎战。
敌军左翼部队战力近千,而魏斯临时召集的兵力只有四五百,还不到两个完整的分队,这注定是一场决定战斗形势的硬仗。进击途中,他及时命令己方通讯兵打出四颗绿色信号弹,召唤埋伏在后面山头的预备部队投入战斗。这支六百多人规模的预备部队,从战斗打响到现在一直在后方隐蔽待机,见友邻部队打得酣畅淋漓,正是求战心切的状态,接到出击命令,顿时如同下山猛虎,在气势上锐不可当。虽然诺曼人对这一侧的游击先遣队有所防备,提前布设了机枪和机关炮,并在对方进攻初期发挥了有效的阻挡作用,但当他们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而且来自两个方向的压力都超出了预期,诺曼人在移动中建立起来的战线很快变得摇摇欲坠。经过二十来分钟的激战,意图机动御敌的诺曼人反而被快速机动的游击先遣队给击败了胜利者把灵活机动的战法演绎得淋漓尽致,失败者已经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了,部队在撤退途中全线崩溃,最终只有少数人得以逃脱。
战至天明,诺曼人在山林中的大股部队均被歼灭,残存者匆匆逃往溪谷营地。清晨雾气弥漫,地面的可视距离依然只有五六十尺,诺曼人的巡洋舰仍无法直视目标,只能在己方地面部队的指引下展开“盲射”,在这庞然大物的猛烈轰击下,溪谷两侧的地形地貌都发生了改变,但引诱敌人展开炮击的仅仅是游击先遣队的零星人员,魏斯的主力部队在双方先前展开恶战的树林里救治伤员、打扫战场,顺便恢复气力、整顿队伍,以应对接下来的作战行动。
在朝向溪谷的一处山包上,魏斯背靠大树,人虽然看起来精气神不错,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眼神开始发飘,面部的“红润”也不正常,手指貌似在微微颤抖。在这种情况下,他让传令兵找来李尔中校,拽着他的袖子,语气诚恳地说:
“听着,伙计,对于你的指挥能力,我是绝对信任的,当我无法指挥战斗的时候,你要必须要接替我的位置,别犹豫,一定要相信你自己!别说话,我现在不接受你的反驳,请你仔仔细细的听好了……敌人在溪谷的营地里还有大约两千兵力,这个估计数字是较为准确的,他们手里有一个炮兵分队和一个战车分队,野战炮大概是二十门,战车十多辆,还有不少类似迫击炮的轻型火炮和机关炮。如果我们强行围攻他们的营地,就算不考虑天上飞着的那个家伙,也是要吃大亏的,但也不是说不能打,而是要采取聪明的、巧妙的战术战法,你一定能够想到好的……好的办法……”
越说到后面,魏斯声音越弱,眼神也愈发迷离。就在这时候,那名医护兵来了,他搀扶着魏斯坐下,简单的检查了一番,旋即对李尔中校说:“上校需要一副担架,以他现在的状态,至少要休息大半天才能恢复清醒。”
“他伤得很严重?”李尔中校看到魏斯腹部的纱布,以为是伤口的问题。
医护兵犹豫了一下,答道:“之前失血过多,差点昏迷,后来用了止痛剂,又强撑了一段时间,现在止痛剂的副作用开始了。”
听完解释,李尔中校在魏斯跟前蹲了下来,盯着他那张迅速失去血色的脸,低声道:“别担心,这里有我,你安心休息一段时间……一切都交给我,放心吧!”
李尔中校的话,魏斯只听了一半,后面一半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在无边的黑暗中,他漂浮了许久许久,仿佛又跨越了一个世界。有那么一刹那,他念头里以为自己要回到阔别许久的地球了,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身边人,看到向后移动的枝叶,重新感觉到冬日来临的寒意,顿时明白,自己还在这曾经陌生、如今已经越来越熟悉的星球上,扮演着克伦伯-海森家族直系成员、联邦军游击先遣队指挥官的角色。
“我们在哪?现在是什么时候?”意识清醒之后,魏斯一连问了两个问题。
抬担架的战士看到魏斯醒了,连忙招呼人过来。片刻过后,那名医护兵疲惫但欣喜的脸映入眼帘。
“长官,您醒了!”
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一切,魏斯依然历历在目,因而直奔主题:“我睡了很久?”
“差不多一天一夜。”医护兵回答说。
“这么久!”魏斯顿感讶异,扎针前不是说大半天么?
“战斗昨晚就结束了,我们正在转移途中。”医护兵又道。
魏斯急切地想要知道战况战果,因而询问李尔中校的去向。
医护兵挠了挠头:“中校在昨晚的战斗中受了伤,伤势还比较稳定,这会儿刚睡着。”
一听这话,魏斯不禁哑然,这货莫不是有样学样的带兵冲锋陷阵,结果把自己给搞伤了。这身先士卒固然是一种可敬的作战风格,特别是在战况不利的时候,能够有效提升部队士气,甚至发挥反败为胜的关键作用,但冲在最前面也意味着跟死亡相伴,要想成为英雄而不是英烈,必须练就一身好本领,加上近乎极致的反应力以及一些难以捉摸的运气因素。
既然李尔中校不方便“现身”,魏斯便逮着医护兵问了几个依次递进的简单问题部队是否攻下了敌军的溪谷营地?是否大量俘获敌军官兵?是否抓到大鱼了?
这些问题的答案居然都是肯定的,他不由得在心里惊叹:李尔中校,你特么还真是个人才啊!
至于说部队如何攻下敌军防备严密的溪谷营地,医护兵这里显然没有答案,魏斯让他找来一名军官,大致了解了情况,而后等到部队在一处植被茂盛的树林中休整时,他拖着依然疲软的躯体离开担架进行适应性的活动,并让麾下的军官把他们所说的“大鱼”给带过来。
不多时,数名诺曼军官被带到了魏斯跟前,这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衣衫不整,而看清这些人的身形轮廓和面容长相之后,他惴惴不安的情绪得以扫去,因为泽并不在其中,这也意味着兄弟俩不必以这种尴尬的方式相见。不过,当他从战俘口中得知那位“斯卡拉男爵”很可能已经在战斗中阵亡时,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以及一种遗憾、惋惜多过于悲伤的感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