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归来兮
随着枪机的往复运动,滚烫的弹壳不断飞出,火药燃烧的苦涩气味充塞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响亮的枪声拨动心弦,震颤的枪托刺激伤口……再度置身这战场,而且是跟尼古拉并肩,魏斯把所有的顾虑和忧惧都丢到一旁,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哪怕疼痛难忍,依然斗志昂扬,心潮澎湃!
战场上可以热血沸腾,但不能头脑发热。面对尼古拉好不容易争来的机会,魏斯先是以三五发子弹的点射进行校正,然后打了两个十余发子弹的短射。这两次短射,第一次虽然没有击中驾驶舱,却把敌机螺旋桨给打飞了半片,第二次则扫中了敌机驾驶舱玻璃,可惜这一击没能毙杀敌方飞行员,进而斩获秒杀敌机的荣耀,但这两次短射犹如两记重拳,招招索命,惊得那架敌机连忙放弃追击,调头溜走了。
“我打中了它的座舱玻璃,居然没射穿!这家伙的防御也太强了!”魏斯一边艰难地给机枪换弹匣,一边大声对前座的尼古拉说。
“它们可是会飞的铁乌龟!”尼古拉这般表述。
费力地装好弹匣,魏斯迅速观察四周。先前的两架敌机跑了一架,还有一架不依不挠地守在附近,而诺曼人的飞行船那边又追过来两架。若是陷入跟敌人的缠斗,那可就双拳难敌四手了。
“接下来怎么办?”
魏斯的问题,尼古拉已经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在充分加速且配置、载荷无劣势的情况下,他们只需要径直往东飞,单凭后面那些敌机是没办法追上来加以阻截的。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魏斯的视野里出现了有趣的一幕:追击的敌机从三架增加到五架,然后数量不增不减,间隔距离也始终处于火力射程之外。照此下去,魏斯和尼古拉可以安然进入联邦军队的控制区域。
“我们这样回联邦,会被误认为是敌人。没被敌人击落,却被自己人揍下来,那可就太悲催啦!”魏斯突然想起这茬,连忙提醒尼古拉。
“别担心,我自有办法!”尼古拉大声回答说。
魏斯松了口气,这精神上稍有懈怠,一阵沉重的倦意随之袭来,若不是尼古拉喊了一嗓子,他便就此昏睡过去了。
“前方有敌机,数量不少!”
魏斯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许多。可惜人肉雷达不具备地理功能,从诺曼人的飞行船下来,也不知是在什么位置,距离前线还有多远。按照逻辑分析,作为移动研究基地的飞行船,离前线应该不会太近,同时考虑到实战检验的需要,又不至于处在大后方。先前交火之后,这架“铁鸟”向东飞行了二十多分钟,以600里左右的飞行时速计算,大概飞出了200里。他挣扎着想要转过头看看是不是联邦军的飞行部队,但座椅上扣带以及身上的伤势成功阻止了他。
“会不会是我们的飞行部队?”他只好口头提醒尼古拉。
尼古拉没有立即回答,貌似又仔细观察和辨认了一下,这才应道:“是敌人的飞机!普通飞机!”
言下之意,那些不是难缠的“铁鸟”,而是完全依靠空气动力实现飞行的飞机,速度一般、火力一般,防御聊胜于无。
直接冲过去得了!
魏斯在心里嘀咕,但他没跟尼古拉说。论飞行和空战技巧,她是一等一的高手,哪怕在诺曼人这里蹉跎许久,按理说也不会对她的判断造成太过严重的削弱。于是,思量道:“我这子弹还有不少,要怎么打,尽管吩咐!”
尼古拉侧过头给了他一个从容的微笑:“保护好自己!”
在诺曼人的飞行船上,魏斯扮演的可是个大杀八方的狠角色,掩护尼古拉离开之后的纵身一跳,更是尽显英雄胆识。现在,他俨然成了受保护的对象,角色转变之快,难免让人应接不暇。
没过几分钟,空中战火重燃。迎头飞来的诺曼战机抢先开火,尼古拉也不甘示弱地进行还击。双方你来我往,机枪的嘶鸣声不绝于耳。
“铁鸟”全身披挂战甲,就连驾驶舱玻璃也具备一定的防弹能力,背靠机头方向,魏斯不必担心自己在迎面交锋中受伤,等到敌机交错飞过,他强忍住肆意扫射的冲动,耐心等待着合适的开火时机。
视线中的诺曼战机,依然是深色帆布、黑色螺旋桨,乍看上去像是一群凶横的黑鸦。正面拦截未果,它们纷纷转向,试图从后方发动攻击,然而经过充分加速并且直线飞行的“铁鸟”,绝对速度可不比它们慢,结果就出现了一群黑鸦和五只“铁鸟”在后面拼命追赶却追不上的场景。
不必开火,也就不必忍受后坐力,不必咬牙更换弹匣,魏斯“乐得其所”。就这样飞了约莫一刻钟,他注意到视线中的诺曼战机开始向上爬升,原本散乱的队形也有所归整,当即意识到情况有所变化果不其然,尼古拉很快对他说:“我们正从战场上空飞过,前面肯定是联邦军队控制区域!”
“我们的飞机来了吗?”魏斯急忙问道。
“暂时没有看到!后面的敌机还跟着啊?”
“在爬高,整队,像是准备跟联邦军飞行部队交手。”魏斯回应,“看来我们已经成功脱险了!”
“找条白布,或者白手绢。”尼古拉说。
两人分隔多时,昔日的默契并没有完全消失。尼古拉这一说,魏斯便领会了她的用意,但他掏来掏去,也只掏出了一条被沾满血污泥污、已经看不出白色的白帕。思量之下,索性解开扣带,强忍着剧痛,解开外套,从破口处撕下白衬衫的一片。
待魏斯重新扣好扣带,听得尼古拉很是激动地喊道:“我们的飞行部队来了!准备白旗,挥舞白旗!”
魏斯用左手推开座舱盖,凛冽的冷风让他顷刻间无比精神,他攥紧染血的衬衫布片,让它在风中飞舞……
……
雪白的墙,雪白的床,在联邦军队的后方医院,魏斯满意地躺足了两个星期。这奥伦斯星球的人形智慧生物,生命力都格外的顽强,伤筋动骨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是很重的内伤,恢复起来通常很快,这或许就是进化的奥妙之处吧。
病榻上的生活,安逸却不清闲。除了刚开始两天状况不好,此后每日基本上有七八个钟头处于工作状态:头一个星期,围在病榻前的是联邦方面的材料专家,他们一边不分昼夜地研究黑色“铁鸟”上的实物,一边从魏斯这里获取与之相关的各种信息,以便尽快解析并掌握诺曼人的人造星源石技术;后一个星期,魏斯面对的是联邦的航空工程师团队,他们一边拆解诺曼人的“铁鸟”,一边通过魏斯剖析这种新型飞行器的构造与性能,汲其长、寻其短,以便于做好应对。好在这次尼古拉也回来了,不然的话,想必还会有一帮飞行部队的军官来找他研习战场上的克敌之道。
说到尼古拉,自打回到联邦之后,她很快又穿上了联邦军飞行部队的制服,只是不像从前那样肆意自在,走到哪里都有警卫随行。两个星期,她来探望魏斯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而除了协助军方解决技战术层面的问题,她似乎在为更加重要、更有分量的事情奔走。
“在我们的老校长指挥下,南线军团在弗洛卡打了一场大胜仗,战线向西推进了一百多里,洛林联邦州最东部的几个城镇已经回到我们手里了。”
明媚的夕阳下,魏斯撑着拐杖,在草地上悠然踱步。身旁说话这位,是巴斯顿军校所剩不多的几位同窗之一,在军械部门供职的莱恩-瓦克-法尔德斯。这位老兄战争初期也在野战部队,后来在战场上失去了左臂,伤愈后转入非战斗部门,工作地点离魏斯所在的医院不远,只要无事,时常前来探视叙旧。遥想当年,同学少年,意气风发,也各有性格,经历了连年征战杀戮,昔日的熟悉面孔已有一多半再也无法相见,便衬托出同学情谊的可贵之处。
前方的胜利消息,自是大快人心,可佩戴上尉领肩章的法尔德斯,语气却很平淡。过去的一年多,战场上的攻守之势几度反复,联邦军队和诺曼军队“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数月,然后锐气衰竭,由攻转守。这样的拉锯战,对人力物力消耗极大,连场恶战,再加上不断攀升的伤亡,双方将士都不复有前期的自信和憧憬。早日摆脱这战争的泥潭,已然成为大多数人的共同愿景。
闻此消息,魏斯的反应亦是波澜不惊。洛林是故乡,是生活和战斗过的地方,他为之倾注了心血,挥洒了青春,感情不可谓不深,然而当下的形势,解放洛林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实现的目标。以诺曼人的布局,这片山峦叠嶂的贫瘠之地,很有可能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不知还会有多少人要殒命于此。
两人腿脚不便,慢吞吞地走了一段路,法尔德斯道:“等你伤好了,申请调去老校长的参谋部如何?现在的军团参谋长莫拉尔将军,是我们前五届的学长,我跟他打过交道,感觉他能力非常强,为人也很正。以你的经历和资历,完全可以在那里立足。”
自战争爆发以来,老校长梵洛两起两落,终究还是成为了联邦军队的中流砥柱,巴斯顿军校的学子们,也都在各个部队、各条战线上发光发热,不断打破旧日的军职年龄记录。
“今后的路怎么走,我还没想好,也许再回洛林打游击也不一定。”魏斯半开玩笑的回应说。
法尔德斯的第一反应,大概觉得魏斯是疯了,可等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也不是完全不靠谱虽然洛林游击战转入低潮,在联邦军队的影响减弱了不少,但魏斯这敌后游击指挥官的名头,在联邦军界也算是有了一席之地。
第56章 游击学说
对于自己的未来,魏斯并不是没有想法和规划,只是作为军人,除非权位登峰造极,否则只能争取而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这不,伤势初愈,便接到军方通知,返回位于大后方的自由城。
因为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就坐落在自由城,魏斯对它一点也不陌生,然今日之自由城,跟两年前相比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战争期间有数以百万计的民众撤退至此,使得自由城的城区规模扩大了近一倍,周边的工业卫星城从7个增加到了16个,首都大区的居住人口暴增了三倍有余。可以说,昔日的自由城是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的政治中心和精神象征,如今的自由城,已然成为这个国家真正的心脏所在。
若它停止运转,整个国家都将轰然倒下!
回到自由城,魏斯很快明晰了自己被召回大后方的原因:联邦军游击作战指挥部需要一个公众认可的游击英雄,通过恰当的宣传和推动,使军政高层加大对敌后游击作战的重视与支持。他人刚到,自由城的官方报刊就在显赫位置刊载了他的战绩和贡献,并赋予他“敌后英雄、自由斗士”的荣誉称谓。这,当然不是龙-克伦伯-海森之名第一次出现在联邦大后方的公众视野中,其实早在一年前,当他率领洛林游击战士轰轰烈烈开展游击作战时,联邦军方就大张旗鼓地进行过宣传。不仅如此,在游击作战指挥部的支持下,军方为洛林游击武装提供了相当数量的物资支持,还先后派了不少给力的技战术人员前去。只是后来诺曼人加大了反游击作战的投入,正面战场的形势也出现了较大的变化,致使洛林游击作战从热门话题逐渐转冷,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销声匿迹”。
短短一年,人们的记忆虽然有所淡化,绝不至于完全遗忘,只要宣传力度够、方法对,这样一个要故事有故事、要形象有形象的战斗英雄,要成为全民偶像绝非难事。不过,有道是时势造英雄,这场几乎席卷整个星球的大战,必然涌现出许许多多的英雄人物,虽说魏斯的经历、资历、地位以及影响力,在那些响当当的大牛面前,还是相形见绌,更重要的是,近来大形势积极向好,公众的注意力被前线战况吸引。若是正面战场能够解决问题,还需要在敌后“偷偷摸摸”的搞游击战?
在这个不是特别恰当的时机,魏斯来到自由城,纵使得到了游击作战指挥部的力推,其势依然有限,既没有热烈的全城巡游活动,也没有隆重的公开授勋仪式,唯一上得了台面的谈资,便是获邀参加总统莱博尔德的私人晚宴一半于公,嘉奖有功之臣,一半于私,感谢其对尼古拉的保护。
军界,以军事为主,但也同样是一个政治的舞台。餐桌上,除了莱博尔德总统给予超乎礼节的盛赞,也只有联邦军游击作战指挥部司令官拉莫迪尔-庞克将军对这位有着传奇经历的小人物大加赞赏。在场的另外几位军界大佬,对他根本视若无睹,不仅如此,对于庞克将军,他们也多有调侃、嘲弄之意。
这位庞克将军,魏斯早前并不认识,但两人却有一个奇妙的交集:庞克在联邦军的军事情报部门任职多年,在他的手下当中,有一位布鲁克斯少校跟魏斯算是老冤家。两人前期围绕莱博尔德总体遇刺案折腾过几个回合,后来又在洛林敌占区携手对敌,而这些故事,庞克将军不仅知情,有些事情还是关键的决策者。
从军事情报部门到游击作战指挥部,庞克将军的“跳槽”,给人的感觉是用自己的经验和专业缔造了一个全新的、偏门但重要的军事机构。凭借在游击作战指挥部的功勋,庞克将军实现了两年两连跳,擢升为陆军上将。在联邦军队,上将军阶基本上已经到了天花板,可在莱博尔德总统的私人晚宴上,他这位陆军上将,比起在战斗部队或参谋部门任职的陆军上将,说话明显的底气不足。说到底,游击战指挥部只是在名义上统揽敌占区的游击部队及其对敌作战行动,由于敌后行动的特点,决定了这个指挥部大多数时候扮演的是指导、支援、策应这类辅助角色,这个指挥部的地位和分量,显然是不能跟正规部队相提并论。
受到同僚们的轻视,对庞克将军来说似乎早已见怪不怪了。离席之后,他飞弹没有迁怒于同行的魏斯,反而鼓励他不要被人们的态度所影响,要坚持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坚持做好自己。借这机会,庞克将军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他不仅要继续不遗余力地宣传以魏斯为代表的游击英雄,还要积极推动一场重返洛林的敌后作战行动。
“你是我心目中的不二人选!是改变洛林局势、推动战局发展的天选之人!”庞克拍着魏斯的肩膀,眼中满是期待。
放在一年前,魏斯肯定会怦然心动,若是再往前一些,更会激动不已。可是,时过境迁,他深刻地领教了战争的残酷之处。重返洛林,他确实有地利人和之便,但在厉害的对手那里,这也是他最大的软肋所在。因此,在重返洛林这件事上,他的心情十分矛盾。如果能在战场上重新证明自己,把诺曼人早早赶出洛林,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要是又落到了敌人的圈套里,把整个家族乃至于许许多多的无辜民众牵连进来,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此外,在庞克将军那期待的眼神中,魏斯看到了一个身居高位者对于权力和声望的野心。
同时,他还看到了自己无法摆脱的棋子的命运!
想要说服高层做出决策,不仅要论证战略上的必要性,还需要证明战术上的可行性,但这点根本不需要魏斯操心。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庞克将军请联邦军总参谋部第二参谋作战室的智囊们炮制了一份《洛林敌后作战方案》,又领着魏斯结合前期的游击作战经验进行了小幅度的调整,然后找机会呈了上去。
不过,庞克将军第一次提交的方案,被军事委员会迅速否决了。大佬们乐观地认为,联邦军队将在几个星期之内收复洛林的大部分地区,所以,眼下既没有必要,也没有时间来组织新的敌后行动。
接下来的时间里,庞克将军耐心地等待转机,魏斯则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回到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办了战时续学手续,当了个临时插班生,如饥似渴地研读最新的军事资料、聆听最新的战例分析,丰富的实战经验使得此次充电的效果远胜从前。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花上三五个月在此精修苦学,使自己的实战指挥能力在精进中更上一个台阶,再以更加稳妥的方式去战场上证明自己。
短暂的回炉重造,魏斯遇到了好几位旧识,有在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军中同僚,也有昔日同窗留校助教的,而这其中最特别的一位,便是他战前作为巴斯顿学员代表来到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参加特训时的总教官夏维-迈尔-伦德施坦,当年他还是一位年富力强的中校,此番再见,他却是“独眼海盗”造型,而且少了一条胳膊,腿脚也有问题,纵有象征将官身份的红底金纹又如何?
从巴斯顿军校二年级算起,魏斯的求学生涯之中,最钦佩的导师有三,伦德施坦便是其一。他的睿智,他的博大,他的豪情,都给魏斯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影响。攀谈之后才得知,魏斯中断在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的学业后不久,前线形势不断恶化,伦德施坦受军方大佬力荐,转入一线战斗部队,在短暂担任兵团参谋长和师指挥官后,因表现出色而被破格提升为兵团代理司令官,但就在这平步青云之时,他和他所指挥的部队经历了这场战争中最残酷、最血腥的一场战役,不仅部队损失惨重,他本人也在战斗中身负重伤,险些殒命疆场。伤愈之后,伦德施坦被调回后方,刚开始仍被委以重任,任总参谋部高级参谋官,没几个月,便以身体和精神不适为由,主动申请回校任教。
“只有回到这里,我的心才能平和下来。”说这话时,这位将军级的高级教官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有些话无需明言,相似的经历,让他们很容易找到共鸣点。
聊过各自的经历,聊过各自的现状,两人照例开了几盘兵棋推演的对局。战争打到第三个年头,从前线指挥官到后方参谋官,已经不再像原来那样依赖兵棋推演进行作战决策了,但兵棋推演的沙盘依然是辅助决策的重要工具,在军事院校更是复盘战斗战役的不二法门。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对于这个古老的哲理,魏斯一直是尊崇有加的,所以他在任何场合都不曾自诩为游击战专家。在这沙盘上,不曾亲身经历任何一场游击作战的伦德施坦,却在以真实游击战为脚本的兵棋推演中尽数获胜。
对于这样的结果,魏斯并不气馁,其实他早就深切地感受到,在这个星球的这个时代,由于星源石通电产生浮空动力,飞行战舰应运而生,战争模式变得更加的简单粗暴,“巨舰大炮主义”横行海陆空,传统的战术策略依然有效,但很多时候千算万算不如对手“以力胜技”。即便飞机技术的蓬勃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削弱了飞行战舰的霸权,就敌后游击作战而言,最大的也是最难以解决的威胁,依旧来自于敌方的飞行舰船。除非想办法瓦解诺曼人的飞行力量至少让他们没办法在占领区肆无忌惮地活动,游击作战行动才有可能顺利地进行下去。
可这谈何容易?
第57章 兴起与衰弱
战争,是比拼实力和智谋的擂台,徒有实力而无智谋、空有智谋却无实力,都不足以立于不败之地。在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教学员们研究的不止是战术谋略,也注重排兵布阵及其基础因素,武器技术便是这基础当中的基础。
洛林游击战的这一年多,魏斯和他的战士们没有哪个时点觉得枪械弹药是充足的,他们想方设法补充消耗,极力维持作战所需,不缺枪炮已是美梦,还奢望什么新武器新装备?但在这口小井之外的大世界,交战双方凭借各自的科技和工业实力,推动武器装备技术快速发展,而在这种令人目不暇接的技术更替过程中,许多曾经如雷贯耳的大牌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一些过去闻所未闻的企业如旭日东升般耀然于世……
来到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魏斯又重新回到了各种军事资讯的“最前沿”。近期的几场战役和重要战斗,包括刚刚结束的弗洛卡之战,联邦军虽说不是摧枯拉朽,但也基本上是无悬念地赢下胜利。深入而理性的分析下来,连战连捷的一个关键因素,便是现阶段对诺曼帝国的暂时性技术优势,尤其是空战优势,而这一波连胜,恰恰是在联邦军飞行部队批量列装g-2型攻击机之后装备该型战机的中队近期也确实是战绩彪炳。
这款横空出世的新型战机,出自于德贝莱尔飞机制造公司,一个一年前还默默无籍的军工企业。即便是在半年前,它也只有两条生产线,月产量不足百。短短半年时间,这个飞机制造公司以非常规的方式疯狂扩张,据说现在每周可以向联邦军交付200架g型攻击机。此外,g型攻击机的“必杀技”仰仗于特制的超重型航空穿甲弹,这种炸弹只有福森武器制造公司能够制造,而这家同样崛起于战时的弹药生产企业,如今已“吃下”联邦军近三分之一的弹药供应,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已反超了昔日的军工巨头格鲁曼集团和星空集团。
伦德施坦业已迈入将官行列,接触的层次是普通军官无法比拟的。经过深入的交流与碰撞,魏斯发现这位精通战术谋略的牛人可不像一些同僚那样完全不问政事,更不关心军政事务之外的“俗事”,而是对现代战争的系统性与全局性有正确的认识。在没有军事任务压力的情况下,他得以用冷静而客观的眼光审视联邦军的战争能力和后继潜力,由此得出的结论是令人振奋的:只要在军事指挥上不犯大错误,联邦军队终究会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魏斯原本希望自己能够在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多呆些时日,将自己对战场的理解和感悟好好沉淀一下,把最新的军事技战术思想融入到自己的作战思维里去,做好充分的准备,然后收拾行装再出发。正如同战争往往不给人足够的应对时间,庞克将军那边不久便有了新的进展据魏斯所知,这位人脉广泛的前军事情报官员亲赴军事委员会的审议会议,紧扣正面战场和敌后战场投入效用比,作了一番精彩讲演,说动军事委员会同意了修改后的《洛林敌后作战方案》。
方案一经通过,魏斯便被庞克将军召回。联邦军游击作战指挥部之下,原本就有一个名为洛林作战处的临时部门,据说工作人员曾有数十号,负责宣传募捐以及装备采购、运输的各有一组人马,此后的变迁略去不表。庞克将军以这个部门为基础,正式组建了洛林敌后作战委员会,下辖情报、组织、作战、后勤等部门。有了指挥调度中枢,接下来的重中之重便是“招兵买马”。电气化时代,有线和无线电通讯技术日益成熟,大大提升了军事指挥效率,但各个环节依然是百分百纯人力。以重新实施洛林敌后作战为例,军事委员会批准方案之后,行动的发起者必须拿着盖有军事委员会鲜红印章的文件去联邦军各部门落实人员和装备。如果只需要调用预备兵,在自由城之内兜一圈就能够解决,但为了确保“战必胜”,他们计划分批次组建6000人的特遣部队,第一批2400人由特战部队、常备部队以及技术兵种组成,到第二批3600人才接纳一部分预备兵。如今前线战事紧张,所有的部队都缺兵少将,所有的指挥官都希望后方补充上来的老兵越多越好,特战部队则比老兵还要稀缺。至于武器装备,如果一线部队汰换下来的枪械可以凑合,三两天就能足额到位,但如果是要现役最好的,甚至是刚刚开始列装的新家伙,就算军事委员会发了话,也还得自己想办法疏通关系,将优先级别提前到能够尽快“见货”的程度。
正是因为军械的事,魏斯跟着庞克将军,与几位久未谋面的格鲁曼集团大佬坐在了一张餐桌旁。
尽管这些大佬依旧衣冠楚楚,精神状态也都不错,可由内而外的气势却大不前。战争前期阿尔斯特自由联邦丧失了包括奥城在内的大片领土,致使格鲁曼集团一大半的工厂不得不仓促迁移,设备和物资的损失不必说,重新组织生产、安稳人心也耽误了大量的时间,许多军方订都转给了受影响较小的企业,得到的要么是象征性的补偿,要么连补偿都没有。再者,奥城一战过后,格鲁曼集团直系成员投靠诺曼帝国,消息得到证实,格鲁曼集团的声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刚刚迁到自由城的集团总部,不得不在军方的监控下运转。经过这般折腾,执掌格鲁曼集团多年的老总裁“退位让贤”,其弟维克多-格鲁曼接手残局,但权力交接并不顺利,强势的老总裁让位不让权,持续不断的内乱使得他们在困境中越陷越深。不过,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在各工厂迁移到位后,格鲁曼集团依然在枪械、火炮、弹药方面保有可观份额,3.2pir口径的格鲁曼步枪仍是联邦军装备量最大的武器,战时研发成功的“胡蜂”机关炮已然成为三军部队不可或缺的近距离支援武器。
餐桌旁的格鲁曼家族成员,是以老总裁的长子埃格威德-格鲁曼为首。动乱之时,因为年龄、资历等方面的原因,他没能顺理接班,而是继续担任格鲁曼集团的首席执行官,管理运营事务相当于市场销售业务的具体负责人。庞克将军来找他谈,既是业务对口,又是旧识故交,适合开门见山,直接谈事。
战争爆发前,阿尔斯特自由联邦是列强之中物资最富足、生产力最强的,随着战争的持续,各行各业都已经转入战时轨道,生活配给被压缩到了最低限度,所以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餐桌上的食物也显得非常单调,但是比起普通民众的餐桌又要好得多。
对于餐桌上的肉和酒,庞克将军无甚兴致,倒是不断用他那灵动而自信的眼神扫视这里的每一个人,并且孜孜不倦地说道:“如我所说,价格不是问题,完全不是问题,结算也不必担心,我们已经跟军需部门报备过了,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快!先生们,新的攻势迫在眉睫,这是非常关键的时期,眼下万事俱备,就缺这些武器弹药了!我们的供应优先级,相对于所有普通部队来说,都要高,这一点不必有任何怀疑!”
埃格威德一边将盘子里的肉排切成大小均匀的小块,一边诉苦道:“在过去的12个月里,我们制造了160万支步枪以及千倍于此的子弹,尽管条件非常艰难,特别是供应给我们的原材料,质量参差不齐,我们还是在完成数量任务的同时,保证了我们一贯的质量标准。将军您应该知道,格鲁曼集团战时供应的军械弹药,故障率是所有军工企业里面最低的。为此,我们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甚至不惜保持零利润也就是说,我们为联邦军队制造了数以百万计的枪械和数以亿计的弹药,到头来是不赚一分钱的。不赚钱,意味着不能向股东分红,也没有资金来配置新的设备,长此以往,我们必然被竞争对手一个个赶超。我们敞开胸怀,无怨无悔,可是,就因为少数几个变节者,我们一直承受着外界的指责和抨击,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晓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理解我们对这个国家的诚挚之心……您放心,您所列的清单,我们无论如何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交付,不仅仅是因为我们有着深厚的交情。”
虽然是餐桌旁的谈话,但一位商界精英和一位军中强人,各自代表着背后的责任、义务与利益,绝不会废话连篇,浪费各自的宝贵时间。
作为军事情报部门的高级官员,庞克将军所知所识,足以应对埃格威德这番话背后的诉求。他用沉稳缓慢的语气说道:“没有合适的武器,再精锐的士兵也无用武之地;没有充足的弹药,再优良的枪械也是一堆废铁。在座诸位,对于这个国家的重要性,就如同士兵手里的步枪、步枪里的子弹,平常时期或许不太显眼,但在战争年代,则是不可或缺的力量。我相信,时间对会过往的一切做出公正的论道,我也有信心,在不久的将来,见证那一刻的到来。”
第58章 战场法则
重返洛林,对庞克将军而言,只要大获成功,便是一项重要政绩,哪怕前路坎坷、布满荆棘,也值得一试,而在魏斯眼里,这不仅是一次提着脑袋的冒险,更是对意志、胆识、能力乃至运气的再度考验。当他下定决心要跟庞克将军合作干这一票的时候,心底已然对怎么打这场游击战有了盘算。这种盘算,建立在充分的实践基础上,有经验、有教训,还有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战争精髓。从某个角度来看,作战如同炊事,好菜好料杂糅合在一起未必就是一道佳肴,处理不当,暴殄天物是小事,搞不好还会造出毒性。因此,他在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短暂回炉期间,试着借助教员和学员们的聪慧头脑,对自己的游击作战方略进行论证。基于联邦军队还不能完全、持续地掌握制空权,以常人的思维,这个游击方略不免有些怯懦,甚至可以形容为猥琐,所以,讨教过的二十三人,有二十一个持相左意见,只有两人觉得这种权宜之计也不失为一种理智的办法。
大多数人的反对,没有让魏斯放弃自己的观点,却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他的信心,但不管怎样,箭已在弦,不得不发。在庞克将军及其得力干将们的奔走下,没多久,一支两千多人规模的游击先遣队在联邦南部的小城弗恩集结成型。根据计划,在他们开赴战场之前,将通过一个为期两周的特训,让所有人尽早适应这种颇具难度的作战模式。
特训时间不长,但对于这支队伍,对于即将领命出征的魏斯而言,显得至关重要。敌后游击作战,因环境的特殊性,不论战术策略、兵员补充还是后勤保障,都与正面战场存在诸多不同,需要从人员、物资乃至精神思维上做尽可能充足的准备。这两千多人当中,超过百分之九十是初涉游击作战,所知的一切都来自于听闻和传授,所剩不足百分之十,也就两百来号人,是参加过游击作战的,而这些人里面,曾与魏斯在洛林并肩作战的旧识,仅仅二十人。洛林之外,在遭到诺曼军队占领的克莱沃、纳沙泰尔、莫瓦卢等联邦州,联邦军民也都展开了顽强的游击战,时间有长有短、规模有大有小。
时至今日,几乎所有地区的游击战都全面转入地下,虽说抵抗并未停止,但相较于前期那种轰轰烈烈的氛围,如今敌后游击战在民众之中的影响力大不如前,在军政高层眼里同样如此。作为联邦军游击作战指挥部的司令官,庞克将军想要摆脱这种不受重视的困境,简单一点,直接想办法调动岗位,复杂一些,则是在重重困难当中杀出一条路来。且不说他有何私心,这般舍近求远、舍简取繁,确有值得尊敬之处。
数日后,联邦军特勤部队派出的分队抵达这小城弗恩,游击先遣队这才算是全员到位,除去阵容齐整之外,魏斯还籍此遇见了一位故人,更准确地说,这人是听说他在此地,遂以公差名义,专程前来一叙。
战争岁月,艰苦卓绝,魏斯只能用普通陈茶招呼客人,但战火纷飞中积淀的情谊,岂会为凡物所拘。奥克塔薇尔-格鲁曼,昔日的巴斯顿女神,如今联邦军特勤部队的红玫瑰,一边喝着茶,一边淡淡地感怀岁月与命运。关于这支特遣部队即将出征之地,以及未来可预见和不可预见的种种困难,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回避,但是对于游击作战,奥克塔薇尔既有客观的认知,又有独到的见解和想法,交流时间不久,竟给了魏斯在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苦求不得的启发。
临别前,奥克塔薇尔送了魏斯一支银色的手枪。这是一件从诺曼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从材质、做工以及纯粹装饰用的纹饰来看,指不定是哪位将军的配枪。
“也许到战争结束时,殁于我手的敌方军官,跟死于猎人之手的野物差不多罢。”奥克塔薇尔不失骄傲地说。
“你怎么那么厉害!”魏斯由衷地发出赞叹。
奥克塔薇尔没有回应,走到门口时,她说:“奥城那一战之后,我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研究爆破,因为比起狙击和格斗来,精准的爆破更具战术性,哪怕使用的炸药量不多,也可能起到很好的效用。此次我们派来的分队里,有两名精通爆破技术的士官,虽然比不上我们最好的爆破专家,执行常规爆破任务是足够了。”
魏斯连忙点头,表示记下了。
“此次一别,也许再无见面机会,请珍重!”最后一句话,奥克塔薇尔眼中流露出决绝之情。这架势,莫不是要去执行有去无回的任务?
魏斯张了张嘴,情绪翻腾,到头来却只是赠了一句“多珍重”。
奥克塔薇尔离开了,特勤部队派来的二十人战斗分队,连人带武器一并编入游击先遣队。对于联邦军特勤部队,魏斯一点也不陌生,从莫纳莫林山脉之战到后来惊天动地的奥城战役,再接着便是洛林游击战,他多次跟特勤部队官兵并肩作战,对他们强悍的战斗力和强大的意志力深有了解。相较于野战部队,特勤精英们更擅长特殊环境下的作战,单纯假设派去洛林的两千多人都达到他们的标准,这场游击战打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而现实是除了特勤分队和参加过游击战的老兵,先遣队的多数人员甚至连一线野战部队的常规标准都还达不到,跟百里挑一的特勤部队更是有鸿沟般的差距。
兵员素质的差距,一时半会是补不上去的,何况真正的战士都是在战斗中成长。魏斯果断从队伍的骨干入手,每晚都要对军官和士官进行集中培训,往他们的意识里灌输游击战概念和要领,还颇费心思地组织了两次接近实战的小规模操练,让他们实实在在的领教到了游击战的难度,也让他们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先遣队集结之始,配发给士兵们的是联邦陆军的常规制式武器。敌后游击作战,解决弹药供应问题不外乎有三条路:补给,自制,缴获。联邦军队和诺曼军队各有成熟的军工体系,就拿最普通的制式步枪来说,构造、口径、性能各有千秋,若将诺曼军队的子弹装进联邦军队的步枪,或是将联邦军队的子弹装进诺曼军队的步枪,轻则无用,重则炸膛。
最初的洛林游击战,战斗人员用的是联邦军制式武器。配置。尽管游击武装有一定的军工生产能力,长时间作战依然遭遇弹药不足的困扰。正是基于这方面的考虑,在魏斯的建议下,庞克将军想法设法搞定了一批符合要求的武器。其一,是格鲁曼步枪和诺曼步枪的“结合体”,即格鲁曼-n型步枪。这种步枪是按游击战需求研制的特种步枪,其外观跟纵列式双管猎枪相似,这种双枪管的配置不是为了增强瞬间火力,而是应对联邦军队和诺曼军队两种不同口径的弹药,以牺牲战斗射速为代价,提升对复杂战场环境的适应力。其二,是以诺曼军队的制式轻机枪为原型,按联邦军工业标准转制的格鲁曼z型轻机枪,这款武器使用联邦军队制式步枪弹,虽然不具备双口径通用性,但弹药相对容易补充,在弹药耗尽后,利用缴获的诺曼军队装备,操作方面可以快速适应。其三,是使用联邦军队标准步枪弹的c型半自动步枪,尽管这种半自动步枪存在后坐力大、连发精度差、故障率偏高的问题,但相较于评价更好的小口径半自动步枪,弹药的通用性能够极大地减轻补给压力,又达到了增强基本战斗单位火力密度的目的。其四,是最初由克伦伯-海森工厂生产的迫击炮,因为在洛林游击战场上效果很好,联邦军组织后方工厂进行批量生产,提供给其他游击部队使用,后来联邦军一线部队也有装备,使得正面战场上的近距离火力支援得到增强,进而衍生出不少新颖的战场战术。
两周时间一晃而过,特训基本达到了预期目标,由格鲁曼集团和另外两家军工企业支持的600支格鲁曼-n型步枪、200挺格鲁曼n型轻机枪、1500支c型半自动步枪已如数交付到了即将奔赴洛林的联邦军官兵手中。此外,联邦军专门调拨了200万发标准步枪弹、10万枚菠米弹和60门迫击炮、3万枚迫击炮弹,由执行敌后空降任务的飞行运输舰直接运载。
2400名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连同数千箱弹药物资,靠运输机运送可不现实。在全力研发生产作战飞机的同时,联邦军队没有完全摒弃以星源石为浮空动力的飞行舰船,而是利用现有资源进行了战略性的重构战斗舰艇以巡洋舰和巡防舰为主,执行巡逻、警戒以及侦察任务,辅助船只以高速运输舰和综合母舰为主,执行战场支援、快速运输任务。值得一提的是,综合母舰通常搭载一定数量的作战飞机,进可侦察、攻击,退可拦截、防卫,而大型综合母舰能够搭载数十乃至上百架战机,扮演着移动战地机场的角色,为联邦军地面和空中作战行动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第59章 我回来了
在这个没有雷达的年代,再严密的空中警戒线,到了夜间也基本形同虚设。洛林游击武装全面转入地下这意味着他们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只进行秘密的情报活动,除非迫不得已,不以武力对抗占领者,至于刺杀、袭击这类,仅限于个别行动。为了配合庞克将军领导的这次重返洛林行动,潜伏于暗处的联邦军情报人员以及仍在组织指挥下活动的游击战士,及时提供了有关各处诺曼驻军布防和警戒情况的情报,帮助庞克将军的指挥部找到了一条安全有效的“空中走廊”。
深夜,诺曼军队占领的洛林地区,在那偏僻无人的山峦与峡谷地带,联邦军的两艘高速运输舰灵巧、敏捷而又悄无声息地掠过树梢。在这光线黯淡的夜里,深色涂装为它们提供了天然保护色,煤油发动机赋予了它们强劲而又“低调”的行动力。
眼见视线中出现了微弱的、有规则的光点,两艘高速运输舰稍稍调整航向,如猎鹰捕鱼一般“扑”了过去,迅速而又平稳地停在了光点标注的空地上。各处舱门开启,手持枪械、身背行囊的士兵们一跃而下,在接应者的指引下,他们两人一组,拖着载运来的补给筒进入树林。十分钟不到,两艘高速运输舰拔地而起,摆身往原路行去。
时隔两个多月,魏斯又重新站在了洛林的土地上,心中自是百感交集。树林中,有人快步走上前来,瞧了瞧他的面容,激动地说:“克伦伯-海森长官,能够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魏斯一听声音便认出了来者,他毫不吝啬地给了对方一个热烈的拥抱:“嘿,卡门-艾特斯尔迈德斯,老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眼前这位游击战士,是最后一战中突围而出的人员之一,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在诺曼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能够幸存下来,确实九死一生,而在近乎绝望的时刻坚持抵抗,精神品格更是没得挑啊!
“是卡门-艾特森-迈德斯,长官!几个月前,我们从其他抵抗组织那里得到了您的消息,本来还计划着前往索姆索纳斯把您从诺曼人手里救出来,后来才听说您被诺曼人押走了,此后再无音讯,还以为您遭遇不测了。”来者这般说着,丝毫没有言语上的忌讳。在敌占区打了一年多的游击战,又在重重困境中坚守数月,有这笑看生死的豁达着实不足为奇。
“我去干了一票大的,救了人,还把诺曼人的秘密武器给劫走了。”魏斯简略地透露了自己的做为,但这儿终究不是聊天的地方,待各连排清点人数无异,便让这些游击战士在前面领路,迅速往树林深处的隐蔽地点转移。
两艘高速运输舰,一口气运来了600名先遣队战士连同首批作战物资。魏斯亲自带队,既是开路先锋,也是战地指挥庞克将军善长的是情报和组织,因而选择坐镇后方统筹调度,而这2400人规模的洛林游击先遣队,由魏斯出任第一指挥官,等到后续部队抵达,他也将继续担任重要职务。在这方面,庞克将军确实拿出了诚意满满。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这第一波600名先遣队战士在天亮前抵达了位于密林深处的抵抗者营地。说起来,这个位于山城斯利恩西南的秘密营地,还是当初魏斯联合其他抵抗组织建立的备用基地,其主体是一处天然洞窟,虽然条件简陋、储备偏少,特别是缺乏水源,不适合大量人员长时间屯驻,但胜在位置隐蔽,不易被诺曼人的空中巡逻力量发觉,作为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登陆洛林后的首个隐蔽集结点还是非常合适的。
按照事先约定的方式,第一波先遣队安全抵达隐蔽集结点后,便在下一个整点以特定频率拍发一小段电码。联邦军游击作战指挥部收到约定信号,便着手部署第二波空投,先遣队剩余的兵马和先期装备物资,将在未来数日择“良辰吉时”一次到位。
在游击作战行动中,无线电联络是最容易泄露己方位置,但又往往必不可少。即便只是拍发简短电码,魏斯依然在营地周围部署了大量观察哨,尤其是对空中的敌情严加防备。不过,这种警戒的有效距离限于目视可及范围,想要提前预警,必须密切关注诺曼人各处驻军的调动情况,这一点则必然依赖于既有的抵抗情报网络。在洛林游击战士的最后一次战斗进行之前,整个洛林地区的抵抗组织就已经在诺曼人持续的高压紧逼下损失惨重,而最后一战,让洛林人有组织的军事抵抗遭到全面瓦解,但洛林人的反抗从未停止,转入地下活动的游击战士,与联邦军情报部门以及各地抵抗组织联手协力,使洛林的抵抗情报网络在诺曼军队的反复绞杀下顽强保存下来,甚至悄然发展成熟。
魏斯重返洛林的第一天,诺曼人似乎没有任何表示。在落地之前,魏斯对现有情报资料进行了全面细致的研究,如今又向坚守在这里的抵抗者们当面请教,确信诺曼人在洛林的军事部署有增无减。洛林军事总督依然是自己那位“叛逆”的兄长,就战术谋略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只要他在一天,魏斯便不敢放松警惕,也不敢寄希望于敌人的“无为”。不过,由于驻军部队的规模和级别超过了这位斯卡拉男爵的职级,军事总督没能真正的统领辖区军务,军事行动的效率想必会受到一些影响。
当晚,又一位曾经并肩作战的旧识从另一处秘密营地赶来。一见面,这位老兄不谈旧情,也不拉关系,亦非相逢一笑泯恩仇,倒是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这可让魏斯既尴尬又自责。想当初他以洛林游击战士之名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游击战,索姆索纳斯的预备部队兵员素质虽说不及一线部队,但比起那些自发投身抵抗运动的民众要好得多,加上提前转移了克轮伯-海森工厂人员设备物资,在装备和补给方面优势明显,又得到了联邦军方的各种支持,俨然成为了洛林地区各抵抗组织的“带头大哥”,不少抵抗武装或慕名来投,或前来寻求帮助。面前这位莫顿-帕拉赫便是其中之一。他原本是洛林南部抵抗组织的领导者之一,洛林游击战士的最后一战,他和他的人马全程参与,并在最后时刻成功率部突围。照理说,他跟魏斯就算不谈过命的交情,好歹也是出生入死一场,然而最后一战之前,帕拉赫就克伦伯-海森家族的忠诚提出了质疑。原因很简单,老勋爵的长子被诺曼人委以重任,而且恰恰是当了洛林军事总督,次子为联邦效力,偏偏是洛林抵抗运动的领袖人物。
当时,帕拉赫质疑的不是魏斯的忠诚,而是觉得这对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如何能在对立面全力以赴?后来,魏斯单刀赴会,在克伦伯-海森家族城堡跟自己那位难以捉摸的兄长见了一面,返回秘密营地后不久,便发生了令洛林游击战争“雪崩”的最后一战。帕拉赫此番前来,明面上没有说白,给魏斯的感觉是要替那场惨烈战斗中牺牲的兄弟们讨要说法。再者,魏斯重返洛林,那位斯卡拉佩剑男爵依然是诺曼人在洛林地区的军事总督,兄弟再度交锋,究竟是真打还是套路,帕拉赫可不像不明不白地把自己连同麾下兄弟们的性命给搭进去。
回到洛林,即便无人提起,魏斯自己也必须直面这个问题。不可否认,当他成为诺曼人的战俘时,那位斯卡拉男爵或明或暗地为他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保护,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立场也同样不曾改变魏斯的立场。摧毁洛林游击战士的最后一战,兄弟俩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对立面,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血脉亲情、家族荣誉不足以让对方放弃理想和信念,也就不必心存幻想。
“不管你信与不信,受困于索姆索纳斯之时,我与他已经做了一个彻底的了断。他已不再是泽-克伦伯-海森,若在战场上相遇,便只是熟悉的敌人,”魏斯坦然对帕拉赫表态。
帕拉赫可不是热血青年,听到这般决绝的言语还会感动涕零,只见他冷冷地注视着魏斯,以一种质疑的口吻回应说:“作为联邦公民,我们对国家和军队的召唤义不容辞,但是,那段惨痛的记忆迄今还历历在目,我们不得不多加提防……一个克伦伯-海森家族直系成员,与另一个克伦伯-海森家族直系成员,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如果这两个人只剩下一个,那么我所说的这些问题,便不再是问题了。”
魏斯不由得皱起眉头,对方以为他动摇了,于是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时,魏斯对他说:“如果有机会击杀他,我不会手软。实际上,拔除敌人在洛林的指挥机构,是我们重返洛林第一阶段的主要作战目标,若是顺利的话,两个克伦伯-海森,很快就会只剩下一个。”
帕拉赫转头道:“若有那一天,我必定张开怀抱,欢迎你的归来。”
第60章 突袭与歼灭
漆黑的夜里,雨下个不停。户外除了呼呼的风声,便是沥沥的雨声。没人注意到,一小队披着迷彩伪装的士兵悄悄穿过田野,来到了临河的土路旁。
那一根根笔直的电线杆,如同一排身姿挺拔的哨兵,无论风吹雨打,依然恪守岗位。
抵达路边之后,身披迷彩伪装的士兵们持枪警戒,其中一人套上特制的鞋夹,像猴子般哧溜一下爬上了电线杆。两分钟不到,那人装好了一个看起来比拳头稍大的东西,又迅速溜了下来,但没有退走,而是跟同伴们在路旁隐蔽待命。
这条沿河的土路,向南不远处便是一座安静的小镇,指路牌上标注“瓦利尔”。这座历史还不足百年的小镇,坐落在幽静的帕伦河谷中,居民的生计依赖于附近山中的铜矿矿工家庭占到了全镇百分之八十以上。
在洛林联邦州,瓦利尔这样的小城镇很多。它们因矿藏开发而兴起,因矿藏枯竭而衰败。瓦利尔依山傍水,运输条件算是比较好的,这里的铜矿储量丰富、质地较好,若不是矿产埋藏较深,需要机械化工具才能进行持续开采,也许早一两百年就被人们给撸空了。
雨夜,在靠近小镇的树林里,另一伙同样披着迷彩伪装的士兵,一边小心翼翼地监视着镇子里的动静,一边将他们带来的机器设备在临时搭建的帆布雨棚下组装起来。待到设备组装完毕,在黑暗中亮起绿幽幽的仪表灯,一名指挥官模样的男子摆了摆手,以极低的声音唤道:“出击!”
数队士兵随即在夜幕和雨势的掩护下,从各个方向摸进镇子,三或两人一组,盯准镇子里的哨兵,从侧后悄悄靠近,果断使出捂嘴掩鼻、利刃插胸的手段,迅速扫清障碍。
铜矿,是重要的战略资源,而瓦利尔的河港,是帕伦河通航河段的起始点。为了掌控资源,绞杀抵抗武装,诺曼军队在这座总人口不满三千的小镇长期驻扎部队,多时上千人,少时也有一两个连的规模。此地到山城斯利恩的直线距离约两百里,一旦有事,部署在斯利恩的飞行舰船能够迅速作出反应,不出半小时便能杀到,而帕伦河下游城镇的诺曼部队,必要时也能够溯流而上,在几个小时内赶来支援。
镇子里,先锋部队顺利拔掉了敌人的哨兵,更多的身影随后从镇外各处隐蔽点涌入镇子。及至约定的整点时间,各队人马陡然发威,“缴枪不杀”的喊叫声此起彼伏。诺曼人当中,惜命者有之,亡命之徒亦有之。尽管突袭者占据了压倒性的局面,镇子里还是响起了枪声。夜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但此间没有爆炸声,骤起即衰的枪声仅持续了那么一两分钟。在这样的雨夜,这般响动的影响距离有限,而最近的诺曼驻军尚在数十里外……
当魏斯带着复杂思绪走进这座小镇时,活着的诺曼人已经被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缴了械,并且严格地看押起来。经过初步清点和突击审问,突袭战基本可以确认,驻扎在这里的诺曼部队已无漏网之鱼他们当场了击毙75人,俘获141人。
在诺曼人用来充当指挥部的房舍,魏斯摘下钢盔,脱去雨披,认真翻看诺曼人未及销毁的文件资料,尤其是做了标注的军用地图。不多时,两名身材魁梧的游击先遣队战士,半推半拽地押来了一名诺曼军官,向魏斯报告:“长官,这就是诺曼人的指挥官,是个上尉。”
魏斯抬起头,不冷不热地瞧了他一眼。这名诺曼军官身形也很健硕,只是脸上惨不忍睹:眉角开了个大口子,一只眼睛肿得厉害,鼻子嘴巴也全是血,军装上沾了不少血污,但身体四肢看起来没有严重外伤。进来后,这家伙耷拉着头,眼神黯淡,看来还没从巨大的错愕和恐惧中恢复过来。
“上尉,你懂阿尔斯特语?”魏斯发问。
对方也不知听懂还是没懂,垂着手站在那里,毫无反应。就在魏斯准备用诺曼语发问时,这货突然扑了过来,伸手想要卡魏斯的脖子。如果时刚从军校毕业的菜鸟,魏斯这一下可能会被他当场“反杀”,然而战场上的学费岂是白交的?随着战斗经验的增加,战斗技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身体的反应速度甚至超过了大脑运算的极限……对手发难的瞬间,魏斯侧身、曲臂,闪电般伸出右手,如铁钳般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腕,肩膀移位,猛然顶住对方的胸膛,身姿略微下压,弓步发力,来了个不算标准但足够给力的过肩摔!
只听“啪”的一声,这名诺曼军官重重地摔在地上,虽然没有叫痛,可这半天都没爬起来。
等到魏斯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麻烦,身旁的游击先遣队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急忙用枪口对准这名诺曼军官的后脑勺,嘴里喊着对方可能根本听不懂的阿尔斯特语,另一个忙不迭跟魏斯解释说,先前突袭,这家伙想要反抗,结果挨了他们一枪托,后面就老实了,真没想到居然搁这儿埋伏着。
己方士兵的疏忽,明显是缺乏经验所造成的,魏斯没有苛责他们,亦没有在这名诺曼军官身上发泄怒火,只是提醒他们将这家伙背着手捆起来。等到士兵们处理好了,用诺曼语问了对方几句,见对方不愿配合,索性让士兵们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在这个小插曲之后,士兵们按魏斯的部署将小镇的执政官请了过来。刚一开始,这位由小镇居民推选出来的执政官以为联邦军队一路收复失地至此,因而表现得非常高兴,当他得知眼前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游击王者,此番率部前来打的依然是游击战部队随时可能撤走,所以,瓦利尔还没有得到彻底的、永久的解放……这位头发花白的执政官先生很是失望。他不卑不亢地说:“指挥官先生,如果您是邀请我们加入您的游击阵营,当然,我们内心是非常愿意的,可是,我必须向您报告,老人、妇女和孩子肯定没法跟着你们翻山越岭打游击。若我们一部分人跟你们走,留下的肯定会遭到诺曼人的报复,因此,恳请您体谅我们的难处!”
“不必担心,执政官先生,我并不打算从你们这里征召一兵一卒。今天这场仗,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把诺曼人的部队一锅端了,等诺曼人的上级指挥官得知这个情况,可以想象,他会多么的恼怒,为了尽可能让你们少受牵连,我们必须做出一些适当的安排。对于这一点,我必须向您和所有居民道歉,请你们谅解!”
位卑言轻的小镇执政官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如果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那么这场仗,我们永远别想打赢……该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吩咐吧!”
既然对方明大义,魏斯也没必要跟他兜圈子:“这一仗,我们能够以极其微小的代价歼灭敌人,胜在敌人疏于防备。要是在这里继续跟敌人交锋,难免会殃及无辜,我希望你们能够暂时转移到附近安全的地方去,比如你们的矿场。也许两三天,也许五六天,最长不超过一个星期。如何?”
小镇执政官考虑了一下:“矿场有几栋木屋,几个老矿坑也可以用于临时安置人员,只要食物和淡水充足,一个星期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这样躲避有用吗?我的意思是,你们迟早要撤离这里,诺曼人还是会回来,那样的话,我们……”
“我认为有用。”魏斯很干脆地回应道,“虽然我们不能决定诺曼人做什么、不做什么,但今天俘获的这些诺曼士兵,是我们跟诺曼人谈条件的砝码。再说了,你们没有帮着们跟诺曼人交战,诺曼人没理由也没必要盯着你们不放。”
小镇执政官想了想,觉得在理,便应允下来他会动员居民连夜撤往矿场,如果可以的话,诺曼人的几辆卡车,暂时借给他们用于人员和物资转移。
跟居民代表顺理谈妥了后续事宜,魏斯遂着手安排这一场游击战的“连环扣”。到目前为止,这场突袭和歼灭战无可挑剔:游击特遣队仅仅伤亡数人,而且在战斗结束前,诺曼人未及发报,也未能通过电话线路跟其他部队取得联络。完美的战斗结果,离不开抵抗组织提供的宝贵情报,同样重要的是,游击先遣队做了细致大胆的战斗部署,而且用上了此番携带的电子通讯干扰器材,包括电话线干扰器和无线电干扰器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不必破坏对方设备设施,就可以有效阻截他们的对外联络。
现在,游击先遣队完全掌控了这里的局面,又抓到了诺曼人的活口,接下来就可以假借驻军名义发报,谎称电话线路被破坏,哨兵遭到射杀,不出意外的话,诺曼军队会很快派来增援力量。游击先遣队集中全力打一场埋伏歼灭战,争取一次或两次就把诺曼人给彻底打疼了,扰乱他们在洛林的军事部署,呼应联邦军在正面战场的行动,再按游击作战策略适当分散,各处游击,灵活应对……这样的开头,怎不是一个美妙的开局!
第61章 伏击与打鸟
天亮后,沥沥的雨还在下着。依山傍水的洛林小镇瓦利尔,在这场雨中静得耐人寻味。天空中,两艘舰船正从斯利恩方向飞来。从体型上看,它们一个胖而短、一个瘦且长,一个似绵羊、一个若猎犬。不多时,它们抵近瓦利尔,并双双减慢了速度。胖短的那艘,率先降低高度,看样子是打算在镇子中央的广场降落,瘦长的那艘则在空中警戒。
“敌人的二级巡防舰高度在1500尺左右,三级运输舰还在继续下降它的最大载员是450人,相当于两个步兵连。”
镇外的一处树林,几个身披迷彩伪装的军人蹲在具有隐蔽作用的网罩下,就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突袭并占领那座小镇后,他们只待了半个晚上,撤离居民、转移战俘以及做相应的战斗布置。末了,他们利用缴获的敌军电台和密码本发出了求援电报。视线中的那两艘飞行舰船,便是抛出的鱼饵引来的大鱼。
望远镜的视野里,敌方运输舰逐渐降低高度,当舰身低过教堂的塔尖,各处舱门业已打开,想必随舰前来的诺曼士兵已经跃跃欲试了,就在这时,它突然停止下降。看到这一幕,魏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些诺曼人警惕性还挺高啊!
悬停片刻,那艘运输舰居然开始爬升,舰上的信号灯朝那艘在高处接应的巡防舰诺曼人称之为护航舰,发出连串信号。只见那艘巡防舰提高航速,绕着镇子兜起了圈子,运输舰爬升至离地约五六百尺的高度,并且稍稍错开镇子中央的广场,仿佛那下面埋设了大量炸药,其威力足以吞噬掉降落下来或是低空悬停的飞行舰船。
当初,魏斯率领洛林游击战士对抗诺曼军队,不止一次地用过这种简单粗暴的策略,效果没得说,唯独有个难以克服的缺点,那就是耗费太大。此次他带领游击先遣队重返洛林,武器弹药没少带,高稳定度的烈性炸药也有,要设个足够“吞噬”战舰的爆炸陷阱不是不行,但这些炸药往后还有很重要的用途,一口气用掉可不明智,再者,过于猛烈的爆炸势必造成矿坑矿洞的坍塌,若是采用这种战术,小镇居民就要往其他地方转移……
天上的诺曼人虽然嗅到了来自地面的危险,但它们没有透视能力,视线可以穿透雨幕,却穿不透房屋与植被。捱了有一刻钟,既没有望见敌人,也没有遭到袭击,它们有了新的举动:运输舰绕着镇子兜圈,护航舰如海豚戏水,一次次速降至贴近树梢的高度,掠飞一小段距离,然后爬升,周而复始。
此间,魏斯不怕敌人识破自己的部署,倒是有点担心缺乏战斗经验的士兵因为走火或是妄动暴露了位置。好在这两千官兵都严格执行了自己的指令,牢牢地钉在预设的伏击位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诺曼人的焦虑、疑惑与好奇交替上升,最后,他们决定让战斗步兵到地面去探查真相:护航舰重新回到了掩护位置,运输舰避开镇子里那个看起来诡异无比的广场,选择在镇子西边的河滩上降落。
几乎就在诺曼运输舰支撑架触地的刹那,魏斯唤道:“胡特,打一发红色信号弹!”
身后不远处,一名年轻的士兵应声而起,拔出信号枪,装上信号弹,斜向上来了一发。
灰蒙蒙的雨幕中,闪烁的红色光点是那么的耀眼。它很快攀到了最高点,而后缓缓下落,当它还在半空中滑落,沉寂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咚咚的“鼓点”。诺曼人那边,有些驻守洛林时间较长的士兵,对这种声音绝对是深恶痛绝洛林抵抗武装善长用这种曲射武器进行各种袭扰和伏击,一度令诺曼军队防不胜防,直到那位谋略十分厉害的斯卡拉男爵就任洛林军事总督,采取刨根掘底的策略,这才逐步扫清了那些难缠的抵抗者。
当初克伦伯-海森工厂仓促转移,设备和物资并不齐全,制造的迫击炮性能不尽完美,如今联邦军游击先遣队规模不大,却是以整个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的战时工业为后盾,他们所携带的迫击炮,乃是军工部门进行改良、经过精密机床加工的,战斗性能有了相当幅度的提升。此刻,小镇瓦利尔周围包括河对岸的阵地,总共部署了36门迫击炮。36个迫击炮战斗组,每个都由士官领队,采用严谨科学的操作条令,对地面目标实施打击。战斗打响后,36门迫击炮在前后间隔不超过五秒的时间里相继开火,这密集的鼓点,对游击先遣队的参战官兵来说是莫大的鼓舞,对敌人而言则是可怕的催命符。在一声声极为短促的呼啸声中,迫击炮弹纷纷落向河滩,有的直接命中诺曼人的运输舰,钢铁与钢铁的碰撞,瞬间转化为猛烈爆炸,有的落在周围的河滩上,或撞击卵石而爆炸,或扎入泥沙之中,等到延时引信发作方才爆发。
诺曼人的三级运输舰,作用和性能都跟联邦军的快速运输舰大致相当。它们虽然不像战斗舰艇那样披挂战甲,但也是钢筋铁骨构造,覆盖舰身的钢板能够有效抵挡枪弹乃至小口径机关炮的攻击,区区三两发迫击炮弹还不足以将其摧毁,但连续的轰击会制造越来越多的创口,威胁舰桥,损伤乃至破坏转向和推进装置。遭到炮击后,那艘诺曼运输舰顾不上已经登陆和正在离舰的士兵了,它急忙升空,迅速爬高,唯恐不能在最短时间里摆脱困境,然而更多的迫击炮弹继接踵而至,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命中率,每分钟仍有二三十发迫击炮弹轰击舰身,接连不断的爆炸侵蚀着它的体魄与灵魂。它急匆匆地爬升到离地大概两百尺的高度,骤然发现自己再也爬不上去了。一阵怪异的颤抖之后,它带着四窜的火舌和滚腾的浓烟缓缓缓下落,落到大约一半的位置,像是突然失去支撑一般,以自由落体的姿态砸了下去。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落地瞬间自是地动山摇。魏斯没有任何的迟疑,径直令信号兵打出绿色信号弹。在拿下这座小镇之后,他便因地制宜地选定了战斗预案,令参战的两千多名官兵分散部署,见信号弹行事。等到敌人的飞行舰艇出动,他远远的通过特殊技能确定了舰型和性能,以野战电话和传令兵传递命令相结合的方式,向各迫击炮组传达了最终战斗指令。这一发绿色信号弹,犹如琴谱上的休止符,所有的迫击炮当即停止射击,炮组成员就地隐蔽,防备敌方战舰的报复性炮火。事实上,由于出手果断、定位精准、射击迅猛,各迫击炮组至此也就打了七八轮,从开火到停火持续不到三分钟,而负责掩护的诺曼战舰才匆匆忙忙的打了几发炮弹……
雨天,清晨,植被,爆炸硝烟,再加上迫击炮射击产生的烟焰和声响较小,诺曼战舰上的炮手们根本连目标在什么位置都没有确定。他们这数十门中小口径舰炮一通盲射,看着十分热闹,感觉好像扫荡了大片树林,可是,袭击者既没有打出白旗,也没有仓皇逃走,树林里也没有出现大量弹药殉爆的情形。断断续续的轰击了半个小时,诺曼战舰的炮火逐渐停息。一艘三级舰,执行常规任务时携带的弹药补给通常不会塞满备用空间。打了这么久,炮管开始过热,弹药库也空了大半。从空中俯瞰,那潺潺的帕伦河,原本清澈的河水都被诺曼人的血和坠落战舰上的各种油污染成了暗褐色,这情景固然触目惊心,更要命的时,那些抢先登陆的,以及在战舰坠毁时侥幸生还的诺曼士兵,此时依然被困在河滩以及相邻的田野里。零零落落的枪声,不断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生死线上挣扎,诺曼战舰上的乘员不堪忍受,更让人崩溃的是,他们连续发出无线电码,却迟迟得不到上级和友军的回应,仿佛冥冥中有股可怕的力量要将他们全部吞噬掉。现在,他们已然陷入到了一种两难的境地:要么,冒着被敌人集火攻击的风险降下去支援、救助受困的同伴,要么,暂时抛下同伴去传递警讯。
第三条路,不是没有,但眼睁睁看着地面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等到指挥部察觉不妙再派后援,也许几个小时,也许一整天……相较之下,这条路无疑存在更多的痛苦以及不确定性。
在踌躇中煎熬许久,诺曼人终于做出了抉择:他们先是进行了两次海豚戏水般的快速低掠,对树林和小镇进行近距离的探察,并对所有可疑的目标进行了轰击,接着,这艘搭载数十门舰炮、重要部位覆盖轻装甲的巡航舰,在己方步兵渴求的眼神中快速爬升,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飞走了。
目送敌舰远去,魏斯既不讶异,也不沮丧,当然也没有太多的兴奋,只是多了几分对敌情的思考。放在战争初期,敌舰十之**会降落下来,一边交火,一边救援。刚猛,未必是战场上最好的选择,却是自信和彪悍的体现。如今的诺曼人,似乎更加的务实和狡黠,甚至有了不同以往的圆滑,深处的缘由暂且不究,与之交手,以往的宝贵经验未必有效,没准还会起到致命的反作用。
第62章 敌进我退
敌人的战舰灰溜溜地撤了,引以为傲的勇气、斗志以及荣誉碎了一地。在硬实力逊于对手的条件下迅速获胜,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的士兵一个个唤醒鼓舞,唯有他们的指挥官冷静地审视着战场。一艘没有任何损伤的诺曼护航舰,憋足了劲返回斯利恩只消一刻钟事实上,离开小镇瓦利尔一小段距离,它就能摆脱联邦军的无线电干扰,这意味着诺曼人的增援舰艇最快可在20分钟后赶来,再不济,也不会拖到一个小时之后。
一旦有两艘以上的诺曼战舰飞临小镇瓦利尔,特遣队通过突袭和伏击所获得的战术与心理优势将会荡然无存。等到那个时候再考虑撤退,恐怕很难脱身。
在魏斯果断的指令下,各参战连队迅速组织撤离:迫击炮组优先,紧接着是机枪组和步枪手。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甚至没有回收夜里铺设的野战电话线。几分钟后,幸存下来的诺曼士兵霍然发现,周围的枪声停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死亡气息也随风消散了。
庆幸乎?
彼时,魏斯麾下的游击特遣队战士们正沿着预选的路线分散撤退帕伦河东岸的连队沿原路返回秘密营地,西岸的部队不必渡河,而是一分为二,一队往南、一队向北。突袭战中俘获的诺曼人,悉数裹挟在联邦军的东岸部队里面向东撤离。每隔一段距离,联邦军士兵便会挑几个诺曼人绑在树上,堵住嘴巴,并且在附近隐蔽位置布设简易陷阱:一根细绳、一枚菠米弹即搞定。
带着士兵们翻过第二道山梁时,魏斯遥遥望见五艘诺曼战舰从斯利恩方向飞来。对于那座山城,他依然印象深刻,夜袭斯利恩一战,洛林游击队之名威震寰宇,那时的他,是意气风发的胜利者,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时过境迁,他努力战胜了心魔,做到轻装上阵,他时常跟官兵们谈笑风生,但稍有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指挥官的自信和稳重背后,似有深深的忧愁和彷徨。
五艘敌舰,一艘在前、四艘在后,通过它们的性能参数,魏斯基本可以确定,领头的那艘是先前主动撤走的护航舰,后面四艘是它找来的援手。按照常理,那艘诺曼护航舰上的官兵必是咬牙切齿,憋足了劲要洗刷耻辱。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瞪大了眼睛搜寻敌踪,而这茫茫丛林,只要多加注意,并不容易被敌舰锁定,所以,魏斯很快下令:“传令各连,放慢速度,隐蔽前进!”
当东行的部队翻过第三道也是植被最稀少的山林,如猛虎归山般进入茂盛的山谷树林,那些诺曼战舰刚刚抵达小镇瓦利尔。没有迫击炮威慑,它们可以从容降落,从幸存的士兵那里了解敌人的行踪看起来是朝四面八方撤走了。该怎么追?
那些诺曼战舰做出了一个合乎情理的选择:往东追击。舰上的望员很快就会在山林中发现被绑在树上的诺曼士兵,他们当然要花费一些时间来搞清楚状况,再往后,循着那些被滞留式释放的诺曼士兵的踪迹,可以像侦探一样准确推测出敌人撤退的方向,用时间推算出大概的距离,一步步拨茧抽丝一步步落入魏斯所设的圈套。
这个无形无影的圈套,不到特定时候根本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再谨慎的对手,也难以提防,何况诺曼人被折腾了一通,多少有些急火攻心。
小镇瓦利尔以东,洛林联邦州东南,距离双方战线约400里之处,白昼,雨天,五艘诺曼战舰组成的松散编队,几乎毫无征兆地遭遇了联邦军飞行部队的攻击超过三百架战机,以七八十架为一个波次,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四波攻击。搁在一年前,诺曼战舰还可以从容应对这种等级的攻击,然而这一年来,联邦军飞行部队厚积薄发,技战术能力突分猛进。雨幕,让诺曼炮手难辨联邦军战机的方位与轨迹,防御火力效率低下,诺曼战舰的轮廓却清楚地呈现在联邦军飞行员们的视线中,他们所使用的500磅航空炸弹,威力数十倍于迫击炮弹;前向的机关炮配弹不多,但钢芯穿甲弹足够让那些半封闭炮位上的炮手们变成一堆堆残肢断臂。野地遭遇战,没有要塞火力掩护,没有野战部队策应,这五艘诺曼战舰好比是冷兵器时代孤军冒进的骑兵队,无从发挥出强悍的战斗力和出色的机动力,被一群挥舞着大刀长矛的农兵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天人”之战,魏斯和他所率领的游击先遣队根本插不上手,他们连续赶路,这时正好坐下来喘口气,顺带观赏一场不需要门票的精彩演出。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魏斯眯着眼睛,长时间施展自己的特殊技能,以便深入透彻地研究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空战。诺曼战舰的防御火力,在这种对手主动近身的战斗中,有效命中率不足千分之一,而联邦军战机的投弹命中率大约在百分之三左右,虽说三百多架战机从头到尾也就投中了十来发,但当场干翻了两艘敌舰,还重创了两艘,其中一艘在撤退时坠毁,而联邦军仅仅损失了七架战机,这样的战损比,对联邦军而言,绝对是一顿美味可口的大餐啊!
两艘诺曼战舰仓惶逃走,联邦军机群来如风去也如风,轰轰烈烈的战场很快只剩下各种遗骸和残烟。经过半个小时的休整,魏斯的士兵们不仅体力得到了恢复,精神力更是充沛到了满值状态。在接应己方跳伞飞行员后,他们继续前行,此后直至返回秘密营地,未在遭遇诺曼战舰。想来也不难揣测:在如今的正面战场上,诺曼军队处于守势,从机动力量里面临时抽调五艘轻型战舰不是什么难事,若要再抽调五艘,乃至于出动吨位更大的舰艇,便会影响到全局部署,何况飞行战舰很难追截对方的作战飞机,为了区区一伙“流寇”大动干戈甚至因小失大,不值当!
诺曼人知难而退,魏斯可不会手下留情。是夜,他们将俘获来的3名诺曼军官和14名诺曼士官押送到了空降场,让连夜运送弹药物资前来的高速运输舰将这份重要的“战利品”带回联邦控制区去战时状态下,还有什么比敌方战俘更具说服力和鼓动性?
此后一个多星期,由小镇瓦利尔向其他方向转移的另外两股游击特遣队,在洛林地下抵抗组织及联邦军地下情报网络的引导配合下,伺机对诺曼军队发动袭击,迫使诺曼人将分散各处的小股部队召回城镇和堡垒驻地,以便集中兵力,运用快速机动的作战手段施展绞杀战术。对于诺曼人的反制措施,魏斯早有预料,两股分散出去的游击部队“见好就收”,除了极少数留在抵抗组织帮助他们开展军事训练,其余人在诺曼军队的反游击扫荡到来前,悉数回到了最初的秘密营地,于暗处观察诺曼军队的一举一动,不管敌人使的是激将法还是苦肉计,始终不为所动。
在阿尔斯特各联邦州之中,洛林人口偏少,但幅员辽阔,其自然条件较为适合开展游击战,但这并不意味着一支两千多人的战斗部队可以长久地隐蔽在山林里不被对方发现。诺曼人占领洛林一年有余,不光摸清楚了这里的地理地形,亦构建了自己的情报网络,用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使一部分洛林人为他们效力。小镇瓦利尔遇袭后的第三个星期,诺曼人派往洛林南部的军队已达十万之众,而且各部的部署调动都隐隐指向了联邦军游击特遣队秘密营地所在位置。对洛林游击战士“最后一战”刻骨铭心的魏斯,又如何会对这种形势视若无睹?虽说在危急关头,联邦军飞行部队可以大举杀到,但这种越境驰援胜在出其不意,一旦战局为诺曼人所掌控,反而有可能掉进敌人构设的陷阱。于是,借着月黑风高,魏斯果断率部拔营,向南快速转移,行进途中,他们一度离开洛林山区,来到了洛林最南部的滨海地区在封冻季节,这儿遍地积雪、道路结冰,通行十分不便;非封冻季节,这里又湿润多雨,野外总是泥泞难行,只能通过为数不多的硬质道路和铁路线活动,而且不论是什么季节,这一区域的自然环境都不利于部队的隐蔽行军。
得益于充足的准备和果敢的预判,魏斯带着部队在滨海地区的一条天然深壑里蹲了三天四夜,用棕色的军毯充当伪装布,不生火、不妄动,有惊无险地躲过了数度光临此地的敌方空中侦察力量,任由诺曼军队在洛林南部山区翻了个底朝天。此番诺曼人虽然没有从正面战场调走精锐的野战部队,而是抽调了一些预备队和纵深驻防部队,辅以少量轻舰艇、运输舰船以及作战飞机,以尽可能减少对前线的影响,但联邦军队攻势一起,诺曼人便忙不迭地抽回了师级战斗单位,投入绞杀作战的兵力顿时空了大半。
探得敌情变化,已率部从滨海地区转移到洛林山区西南部的游击王者当机立断,翻山越岭、星夜兼程,又一次将目光锁定在了山城斯利恩。
第63章 斯利恩城下
山城斯利恩,地势险要的兵家必争之地,它曾经留下过一段可歌可泣的血肉战史,是洛林军民宁死不屈的精神象征。在洛林沦陷后,斯利恩之名非但没有销声匿迹,反而比和平时期更具知名度洛林的武装抵抗者仅靠自己的力量在这里发动了一次成果斐然的逆袭战,重伤了当时的诺曼帝国洛林军事总督,狠狠打击了侵略者,极大地鼓舞了洛林乃至全国人民,为那时一片灰暗的阿尔斯特战局送去了一线光亮。之后,即使面对诺曼占领军的高压管制,抵抗者仍陆续组织了几次小规模袭击,发动了多次工人罢工……斯利恩居民始终以不屈从、不配合的姿态,抗拒诺曼人的管制,成为了敌占区反抗运动的楷模!
时光荏苒,一晃已经过去了一年。当魏斯再次踏上斯利恩的地界,城依然是这座城,但它的“内在”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诺曼人将它视为洛林战线的战略性据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对其加以改造,使之成为了一座更具现代化意义的军事要塞和军用航空港。两个月前,联邦军将战线推进到了洛林边界,飞行部队开始对洛林境内的重要军事目标展开空袭,结果,无往不利的密集轰炸在斯利恩遭遇了难啃的硬骨头。先后两次大规模轰炸都是损失多、收效少,上百名飞行员在此殒命或是被俘。领教到了敌方地空联合火力的犀利,联邦军飞行部队此后虽对它敬而远之,但者并不意味着对它的战略地位视若无睹,而是想方设法通过其他路径削弱这里的防空体系。重返洛林的联邦军游击先遣队,便在这种背景下,首次被军方高层给予了战略战术方面的厚望。
跟一年前一样,魏斯在当地居民的掩护下,单枪匹马地接近城镇,对诺曼人的军事设施和防御部署展开侦察。在“人肉雷达”的特殊功效加持下,他对某些军事部署的掌握甚至比诺曼人的指挥官还要精准。经过数日的努力,一幅手绘的斯利恩敌情分布图呈现在联邦军游击特遣队军官和情报军官面前。
“……这一条,就是诺曼人构筑的‘护城河’,环绕斯利恩东西北三面,只有经过身份核验的人获准可以从指定的通道进入其中,我们跟抵抗组织反复讨论过,混两三个人进去还可以想办法,批量渗透几无可能。‘护城河’背后,是东西长11里、南北宽8里的斯利恩城区,弹药库和油料库在中间位置,航空设施主要位于东南部。隔着‘护城河’,我们的迫击炮对过远的目标无能为力,而这里的抵抗者奇迹般地保存了一门拆卸成零件状态的野战炮,还有一定数量的炮弹。在降低斯利恩的防空强度之前,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够利用的中程支援火力。”
作为行动的策划者和指挥者,魏斯简练而准确地向一众军官们介绍了这里的关键信息。根据“分而不散、统一指挥、集中优势”的游击作战策略,除去途中损失的和分散活动的官兵,游击先遣队有近2100名官兵抵达斯利恩外围,加之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三据其二,他们此番能够游刃有余地进行作战谋划。
游击先遣队的军官们,多数是有相对丰富的实战经验,立过功、负过伤,有两位还获得了战斗英雄的殊荣。不过,游击作战对他们基本上是全新的领域、全新的挑战,从突袭小镇瓦利尔到辗转躲避诺曼军队的围追堵截,再到现在伏兵于山城斯利恩外围,作战方式是他们之前鲜有见闻的,历次作战会议,他们像是一群见习生,听的多、问的多,提建议少,拍板的事更是完全丢给了魏斯这个带头人。
代表联邦军情报部门前来联络和协助行动的,是老熟人布鲁克斯麾下的一名少校。这人年龄不大,但沉稳老练,说话滴水不漏。直到所有人都把各自的想法和要问的问题都说完了,他才平静地开口道:“先生们,这里,我只补充一点……诺曼人为了防范袭击,在城外安插了不少暗哨,这些人有的是精通阿尔斯特语的诺曼人,有的是被他们收买或胁迫的洛林人。敌人的这些暗哨,我们掌握的情况是十之七八。也就是说,还有不少没被我们辨别出来。一旦行动开始,必须要快,稍有延迟,敌人就会察觉。”
魏斯点了点头,这个提醒非常到位。诺曼军队在斯利恩的驻军,光师级番号就有两个,从各方情报来看,其驻防兵力长期保持在两万以上,游击特遣队战士们再骁勇,也不可能以一敌十,何况敌人还有要塞火炮和飞行战舰可以随时支援战斗。魏斯很清楚,他们不仅要避免跟诺曼军队全面交锋,而且必须一击即退,万不可陷入苦战。
“接下来,我要重点说说我们此次的目标。按照正常逻辑,我们应该想方设法破坏诺曼人在斯利恩的航空设施、驻泊舰船以及弹药库、燃料库,削弱诺曼军队在洛林战线的作战硬度……我们这样想,敌人也会这样想,所以,这些目标一定是敌人着重防备的。我认为,我们应该反其道而行之,想办法拔除敌人在斯利恩的防空火力点,或是让它们暂时丧失战斗力,然后把对付敌人航空设施和航空力量的任务交给我们的飞行部队。”
言罢,魏斯点着地图上的标注说:“敌人的防空阵地,大多分布在‘护城河’附近,正好是我们的迫击炮射程可及的区域。据我们这几天探查到的情报,这些防空阵地,有重型防空炮100多门,中型防空炮300多门,轻型防空炮约900多门,它们大体分为34个防空阵地,有25个是野战阵地,9个是固定阵地。野战阵地好对付,只要引诱他们进入战斗状态,把炮弹从弹药库运到炮位上,就可以用迫击炮将他们给一锅端了。比较有难度的,是这9个堡垒式的固定阵地,尤其是3个装备了钢制炮塔的核心堡垒,想要拔掉它们,可得动些脑子。”
魏斯把敌方火力配置的数量说得如此详实,那位少校情报官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虽有疑惑之意,却没有直接提出来。倒是游击先遣队最年轻的上尉军官提出意见:“克伦伯-海森长官,我们想办法夺取敌人的部分火炮,用它们轰击敌人其余的阵地,这样应该可以拔除大多数野战阵地,使敌人在斯利恩的防空火力也就减弱了一大半,再让我们的飞机用炸弹攻击那些固定阵地,两条路径结合起来,实现的难度会降低很多吧!”
从利己的立场出发,将一部分攻坚任务交给飞行部队,确实可以降低难度、减轻压力,魏斯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策略,但如果从大局出发,一方面,飞行员的珍贵程度要远远超过两周特训就能派来敌后的特遣队员,另一方面,特遣队拔除的防空火力越多,飞行部队就能够将越多的炸弹砸到敌方航空设施和飞行舰艇上,整体的战果也就越大,而第三个方面,便是游击战士应当具备的大无畏品格,如果一味指望友军承担更多的攻坚任务,又如何能够长期胜任这种艰难卓绝的游击战环境?
基于以上这些思量,魏斯当面回应说:“如果我们确实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说,敌人的防守真做到了无懈可击的程度,寻求飞行部队支持是可行的。只不过客观的说,我们与敌人的距离只有几里路,而我们的飞行部队需要跨越几百里,途中有可能遭遇敌人的多重拦截,所以,能够自己解决的,尽可能自己解决。”
这位年轻的上尉虽然已经不是那种刚加入行伍的热血青年,短短两三年就积累到进阶中级军官所需的战功,而且不介意加入危险的敌后游击作战部队,足以证明他是有能力、有胆识、有头脑的。魏斯这番激将之言,虽然没有让他激动起来,至少把他之前那种侥幸心理给扫除掉了。
“我明白了!”这位上尉昂着头说道,“一场史诗般的战役,需要每个人都拿出胜利必然有我的斗志和决心来。”
激励的话说过了,魏斯板起脸:“这场仗,我们不但要有决心,还得做好牺牲准备,这一点,诸位务必给士兵们做好思想工作。最坏的打算,是折损一半人马。”
这个数字,让在场众人不禁哑然。且不说部队伤亡过半是否会陷入崩溃,也不谈受伤人员如何转移,这样的伤亡预期,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游击作战的范畴,真的是他们这样一支部队应当执行的任务么?
魏斯没有读心术,但他很清楚联邦军官兵的常规逻辑思维,也从军官们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些东西。对于这一点,他早有准备,因而不急不忙地说:“先生们,游击战,以‘游’为精髓,但如果只游而不击,或是一味的避重就轻,游击的价值将大打折扣。同时,游击战不同于正面作战,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应以保存实力、持续作战为第一要务。我刚刚所说的预计伤亡,是指最坏的打算,如果战斗较为顺利,或者敌人的反应在预期水准,那么我们的伤亡会小很多。事实上,由本人指挥的上一次斯利恩夜袭战,参战部队的总体伤亡不到三分之一,而且,那时候我们投入的兵力、使用的装备以及战斗的经验,都比不上现在我们所具备的条件。当然了,彼时我们所面对的诺曼军队,跟现在驻防斯利恩的也不一样,那时候他们兵员素质更好,士气也更高,我们当面之敌,虽然据守着更加森严的防御设施,但战斗意志和精神韧劲要弱许多。”
魏斯的论断,源自于对敌人的技术性观测,依据充分、测量精确,但在其他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他的感官判断,是虚而不实的一面之词,意在提振己方信心,真要上了战场,所谓战斗意志和精神韧劲的差距,对战斗的影响能有多大?
第64章 敌退我进
确定以游击先遣队突袭山城斯利恩的作战方略后,魏斯一边安排参战人员进行针对性的操演,一边抓紧时间侦察和分析诺曼军队的布防情况,并且通过情报渠道将粗略的作战方案和支援要求传递给联邦军。在斯利恩外围,几乎是敌人的眼皮底下,他们耐心地等待了一个多星期,等着战斗部署日臻完善,亦是在等“天时”,准确的说,是在等一场晨雾。
黄昏,次日起雾的预兆已现,入夜后,游击先遣队2000余名官兵分成16个战斗分队,从隐蔽区域悄悄抵近斯利恩城外的待命位置。为防行踪泄露,他们依然只让当地抵抗组织调派5名可靠的骨干,加上潜伏在这里的5名情报人员,为各战斗分队导航领路。黎明将至,大雾渐起,突前的10个战斗分队遂从待命位置推进至预定的攻击点这些攻击点或是抵抗组织成员的居所,或是户外的灌木、沟渠,每一个都是魏斯到过并且进行了人工测定的。这些攻击点,架起迫击炮就可以对诺曼人的外围防空阵地展开炮击,同时,它们也是进攻的出发阵地,战斗打响后,先遣队的战士们将从这里向前推进。
浓雾一起,即便天色未明,魏斯仍令先遣队打破无线电静默,用无线电向联邦军飞行部队连续发出“攻击日”的电码信号。如他所料,诺曼人很快侦测到这异常的无线电信号,他们虽然不知道这种暗语电码的实际意义,却可以通过常规技术手段迅速测定电台方位。发出电报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斯利恩城里冲出一队由装甲战车打头的车队,气势汹汹地奔着特遣队电台所在位置去了,而城里并没有响起警报声,大多数诺曼士兵依然在各自的军营驻地睡眠正酣。
从斯利恩前往特遣队电台位置的必经之路上,魏斯预先打了埋伏,待诺曼人的车队经过,伏击战打响,突袭斯利恩的战斗也由此吹响了冲锋号……
身先士卒,是魏斯一贯的战斗风格,越是艰险,越要以上率下这话说出来有些冠冕堂皇,可现实的道理的确如此。将全局部署妥当之后,他将临阵应变的指挥权交给先遣队的第二指挥官迪-马莱喀少校,自己跟着第一战斗分队投入战斗。
打头的10个分队,各自对应一处目标,迫击炮组负责火力压制,战斗人员发动突袭,后面6个分队,主要负责掩护策应,当前面的分队在某处阵地受阻时,便由他们跟进支援。
以洛林山区的气候,这场晨雾至少能持续三五个小时,到中午才消散也不足为奇,时间看起来很长,但以一场攻坚战的标准来看,这点时间就显得非常局促了,必须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战斗效率魏斯很清楚这一点,他不惜冒着随时被流弹毙杀的危险,带着第一分队穿过敌人的雷区和铁丝网地带,越过阵地外围的壕沟,势不可挡地冲到了第一处敌军野战阵地前,为的就是尽可能抢到时间!
这处阵地位于诺曼人构筑的“护城河”之外,围绕一座小山丘进行部署。山丘上是观察/指引哨,山丘下内圈是火炮掩体,外圈是步兵防御阵地。除了防空,还兼具地面防御功能。从进攻点奔向敌军阵地的途中,魏斯就不断用自己的特殊技能观察对手的情况。通常情况下,这个阵地有四五百人驻防,一多半是炮手,余下的是战斗人员。夜里,他们不在堑壕里露宿,而是在紧挨着阵地的营房里睡觉。从营房到炮位,近的三五百尺、远的约千尺,跑过去最多一两分钟。打头阵的10个战斗分队,每队配备三门迫击炮,它们的压制炮击并不是特别精准,但突袭的效果在接连不断的爆炸中充分显现出来,那些诺曼人从睡梦中惊醒,连滚带爬地跑出营房,有些被迫击炮弹炸伤炸死,有些人不慎遭到同伴踩踏,场面很是混乱。
魏斯的“人肉雷达”技能,相当于打开了战争迷雾,他无所顾忌地全力奔跑,第一分队的士兵们也就跟着他一路狂奔,当他们冲进诺曼人的这处野战阵地时,值守在这里的诺曼哨兵没被迫击炮炸成渣渣,而是被迫击炮弹吓得躲进堑壕里胡乱开枪。魏斯不跟他们客气,拎着双枪上去就是一通猛干。干完之后,转身指挥士兵们依托堑壕,用步枪和菠米弹阻击从营房那边过来的敌人。一边是精神高度集中、已经提前进入战斗状态的战士,一边是慌乱无措、大多两手空空的诺曼士兵,虽然有夜幕和晨雾阻隔,依然演变成为一场完全一边倒的战斗。
见阵脚已经稳住,魏斯令勤务兵向空中打出一发绿色信号弹,向全体参战人员传递捷报。紧接着,他让随队前来的两名特勤部队士兵各自负责阵地上口径最大的一门火炮,领着先遣队的普通士兵用这些火炮向“护城河”以内、未纳入第一波攻击目标的敌军野战阵地射击这种“以敌制敌”的策略,辅以魏斯的“人肉雷达”,似乎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所有问题。事实上,这里的防空火炮属于弹道平直的加农炮,基本不具备曲射能力,而诺曼人的阵地与阵地之间通常隔着山丘、屋舍等障碍物,即便掌控了一处阵地的火炮,也无法随心所欲地攻击理论射程内的目标,到头来只能解决一部分问题……
透过夜幕与晨雾,魏斯看到另外九个分队也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蚕食着着敌人的阵地。诺曼人在斯利恩有三十几处防空阵地,不过,有的阵地位于城区,还有的处在东部和东南部,靠近诺曼人的军用航空港,非要穿过城区才能抵达,这些阵地并不在游击先遣队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在魏斯的计划里是不予考虑的。真正分摊下来,突前的10个战斗分队,每队只需要拔除两处,便可达成预期的作战目标说起来似乎很简单,真刀真枪的打起来,“首杀”借突袭之利,难度相对要小一些,“再杀”之时,敌人的准备相对充分,城内援军也有所行动,难度就会增加很多。
迷雾之中,魏斯高声喊道:“一组留守,注意隐蔽,防备敌人炮击!二组,跟我走!二组!全部跟我走!”
不多会儿,这个战斗分队的半数战斗人员循声而来,汇集到了魏斯跟前,恰在这时,见到绿色信号弹而跟进的迫击炮组也抵达了。魏斯掂量了一下形势,留下两个迫击炮组,让他们用三分之一的弹药轰击当面的“护城河”封锁线,然后带着战斗人员和一个迫击炮组出发,经过一阵夺命狂奔,顺利从己方炮火轰开的“护城河”封锁线穿过,直奔位于火力死角的另一处敌军阵地去了。
这个阵地,却是一处筑有永备工事的固定阵地,一多半的火炮都置于钢筋混凝土工事之中,这还不是最要命的,通向阵地的必经之路,受到机枪和机炮的封锁,而这些机枪和机炮也同样配置在坚固的工事里,无论空中轰炸还是地面强攻,都得花费很大的代价才有可能夺取之。
鉴于第一阶段的战斗出现了预期最为乐观的状况,魏斯带着半个战斗分队来向这块难啃的硬骨头发起挑战,似乎脱离了他重返洛林之前暗暗下定决心“稳住不飘”的原则若是敌人反应够快,他很可能输一步而牵连全局,所以,做出这个抉择时,他内心是十分的挣扎和忐忑,但做出抉择之后,便一门心思地带着士兵们往前冲。“护城河”往里走,基本上属于驻军部队的日常活动区域,没必要也不便于敷设地雷、构筑铁丝网带,转眼的功夫,魏斯这一票人马便抵近阵地。在他的特殊视野里,阵地里到处是跑动的诺曼人,有的已经进入到了工事当中,让机枪火炮进入待发状态其实不需要太多时间……
“你们是什么人?”突然有问大声喊话。
魏斯早有心理准备,用诺曼语回答道:“快去报告,联邦军的空降部队对我们发动进攻了!”
此刻到处炮火呼啸,爆炸声此起彼伏,前面的诺曼人只听到对方用诺曼语回话,但没听清楚内容,端着枪又大声问了一遍,这一次,魏斯甩了一枚菠米弹过去,以此做出应答。
“敌袭……”那人刚刚喊出半句,便被菠米弹的爆炸给掩盖了。魏斯为了故意混淆敌人的视听,用诺曼语高喊道:“敌袭,快向城外开炮!”
这喊叫声,为突袭者争取到了极为宝贵的一小段时间,他们很快来到了菠米弹爆炸位置,那名已经有所察觉的诺曼士兵被炸死在了掩体之外。魏斯拎着双枪冲进掩体,里面有两名被炸懵了的诺曼士兵,他们晕乎乎的给机枪装弹,居然没有发现有人闯入,结果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见,便一人挨了两枪,当场给报销了。
诺曼人的固定阵地,工事与工事连成体系,虽说内部未必相通,绝大多数都有壕沟或便道相连。凭着在奥城和洛林打出来的战斗经验,魏斯果断领着士兵们开启猛捶猛打、悍不畏死的工事扫荡模式……
第65章 礼花特大号
对于钢筋混凝土构造的永备工事,机枪和机关炮纯粹是隔靴搔痒,迫击炮和小口径野战炮只要不是直接命中,也基本上不构成威胁。有人觉得应该让搭载重磅炸弹的攻击机来解决问题,这种思维是完全符合逻辑的带着特遣队的士兵们穿行其间,魏斯没有仔细丈量,凭感官以及经验推断,这些堡垒工事绝不是样子货,正面墙体厚度至少有两尺,那些大型堡垒更是超过了三尺。常规手段确实很难对付这些工事,但是,东方人的老祖宗对事物的客观规律有着非常精辟的总结: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
扫荡了七八个堡垒后,魏斯和他的士兵们来到了一个地面铺设有铁轨的大型堡垒,这里配置了钢制旋转炮塔,炮塔上是双联装火炮,从旋转和供弹构造来看,着应该是原配给飞行战舰的武备。或许是飞机技战术水平飙升导致飞行战舰数量急剧减少,或许是从损毁战舰上拆卸来的旧货,不管它源自何处,放在这里,对空和对地都属于强火力,也正是因为炮弹口径大,诺曼人使用弹药车运送弹药,为此铺设了简易轨道。
只要循着这对铁轨,就能够顺藤摸瓜,找到敌人的弹药库!
不过,弹药库何其重要,诺曼人可不会在设计上掉以轻心。在这座大型堡垒工事里,铁轨“消失”在了一扇厚重的铁门下方,无论推、拉、拽,这门纹丝不动。莫不是要搞个定向爆破哦?
魏斯眯起眼睛,他本意是瞧瞧这扇钢门有多难对付,却从门下的缝隙瞧见门后有敌人活动的踪迹,连忙低声提醒身旁的先遣队士兵们:“注意……里面有敌人!他们要出来了!”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铁门由内而外的缓缓打开。魏斯躲在门后,握紧手枪,弓起身子,随时准备窜起来冲进去。这枪,是满弹匣、开保险,这人,是神经紧绷、蓄势待发……等到铁门的缝隙足够一个人侧身通过,里面突然探出个头来这是个戴着船型便帽的诺曼士兵,他下意识地伸出头看看外面的情况,没想到己方炮手已经全部嗝屁,堡垒里除了满地鲜血,还有一群凶神恶煞的敌人!要说这家伙反应够快,连忙把头缩回去,估摸着是打算把铁门关上,但魏斯哪会给他逃脱的机会?身体当即像猫扑老鼠一样弹了出去,左右开弓,朝门里啪啪啪的连射了四枪,接着眯眼观察:门里是一条悠长的通道,一盏盏壁灯发出昏暗的光线,视线可及之处有四个诺曼人,一个已经被打成了“血皮”,还有三个战力平平。这种形势下,魏斯可不理会他们是要逃跑还是投降,双手双枪连续开火,转眼功夫便将他们悉数送去了无忧地。
“跟我上!”
干掉了门后之敌,魏斯毫不迟疑地招呼士兵们进入通道。刚刚这四名诺曼兵,沿着轨道推来了两辆弹药车,装有六发炮弹、六组发射药。从炮弹的规格判断,堡垒上的双联装火炮口径超过50pir,也即250毫米。在飞行战舰完全称霸天穹的时代,这种口径的地面火炮,是用来防御敌方舰队的基本配置,轰击地面目标更是有摧枯拉朽的效果。
进入敌人的堡垒体系后,魏斯将麾下官兵拆分成两组,一组携迫击炮在最先突破的堡垒固守,其余人一路跟随自己来到这里。看到敌人这两辆手推弹药车,他稍作思量,留了五名士兵在这扇钢门后面守住出路,并且叮嘱他们,必要时可以用这些弹药威慑敌人。
两次分兵之后,魏斯身后还有二十多名士兵。他们往里走了一段,岔口越来越多,渐渐有了蛛网错落的感觉,但相比于奥城的下水道世界,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真正的阻碍是那些匆匆向各处炮位运送弹药的诺曼士兵。听到通道里有枪声,他们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纷纷操起武器,警惕地守在岔口处,各种示警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战场上的智慧,或明或暗、或大或小。演技有时可以奏效,但不能一条路走到底,关键时刻,还是要拿出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魄力来……魏斯带头冲在前面,这里的拐角与岔口、岔口和岔口之间,距离不足百尺,手枪灵活快速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依靠“人肉雷达”所提供的精准预判,他入杀神般边走边打,仿佛砍瓜切菜,先遣队的士兵们用步枪火力支援,反倒是轻机枪没怎么派上用场。
面对这种猛冲猛打的战术,通道里的诺曼士兵既缺乏心理准备,也缺乏战斗经验,大多数人躲闪不及,当场被撂倒,偶有机灵的,躲到一旁,大声呼唤同伴支援,时不时用手里的武器盲射尽管这种射击不加瞄准,但迎着枪弹突击,需要莫大的勇气和一些些运气,而这些魏斯都不缺。他的分外骁勇,让游击先遣队的士兵们也跟着澎湃起来。要知道在来到洛林之前,他们很多人是没什么实战经验的,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们跟诺曼人正面交锋少,被诺曼人追着在山林里兜圈子多,心中早就憋了一股子郁气,指挥官身先士卒地冲在前面,他们还有什么还胆怯和顾忌的,排出箭头状的攻击队形,沿着通道一路扫荡!
打着打着,前方出现了一扇厚重的铁门,那门半开着,用于控制铁门开闭的旋钮位于门外,说明这扇门是从外打开,通常也只有仓库会是这样的设计。
旋钮位置没人,准确的说,是被越来越近的枪声吓得躲到一旁了。魏斯眯眼看了看,脑波探测无法逾越厚实的水泥以及钢板,所以,他只能窥觑那半开的钢门里面一小片范围:里面有人,还有威力巨大的弹药,不计其数……
没等魏斯他们靠近,门里传来一个非常激动的声音:“滚开,联邦人,你们敢过来,就同归于尽吧!”
狗逼急了会跳墙,何况是在尚武氛围中成长的诺曼人,魏斯示意先遣队战士们暂停前进。交火暂止,这地下迷宫顿时安静了许多,但通道里仍可以听到诺曼人的喊叫声,以及从外面传来的枪声爆炸声。诺曼士兵守着弹药库,哪怕只有三五人,强突也是不可取的,但跟敌人在此对峙也毫无意义。魏斯迅速的权衡形势,果断做出了原路撤回的决定。当游击先遣队的战士们开始后撤,他一个人反其道而行,贴着通道壁来到了弹药库铁门旁,往开闭铁门的扭盘上挂了两枚菠米弹,用自制的铁丝扣将扭盘与拉环拧在一块诺曼人在将铁丝弄开之前,是万万不会去转动扭盘的。
这么个显眼的炸弹陷阱,只要诺曼士兵不是昏头昏脑的上去乱动,只有迟滞他们开闭弹药库铁门的效果,不至于把弹药库点爆。在回撤途中,经过诺曼人遗留在铁轨上的弹药车,魏斯让携带了定时炸弹的同伴设定五分钟延时引爆,将炸弹塞到堆叠炮弹的最下面,这才是具有实质意义的布局。
五分钟,若是不受任何阻挡的奔跑,可以从弹药库跑过通道和炮垒,直接跑出这片阵地,甚至越过诺曼人用来隔开斯利恩城区的“护城河”,然而在通道和炮垒之间的铁门处,他们跟外面进来的诺曼士兵正面遭遇了。铁门处的缝隙狭窄,诺曼士兵没法顶着对手的火力硬闯,而且投鼠忌器,不敢使用菠米弹和喷火器,这下倒是被魏斯他们占了个便宜:几枚菠米弹直接扫清了出路,他们急急赶赶地离开了通道,循着来时的路线赶去跟留守的同伴们会合。跑着跑着,在两个堡垒之间的便道上,他们冷不丁又撞上了一伙诺曼士兵。此时天色微明,在距离较近的情况下,立马就能识别彼此的身份,所以这一招面,连句话都没有,双方劈头盖脸地开干了。这子弹横飞、鲜血乱飙的场面持续没一会儿,留守的十几名游击特遣队战士从诺曼人身后杀了过来,诺曼士兵哪能料到在自己的地盘会被突袭者两面夹击,顿时溃不成军。就在这时,地面传来剧烈震颤,仿佛这下面有一座活动的火山,巨量的岩浆即将喷薄而出……
敌人的弹药库爆炸,摧毁范围能有多大,魏斯也没有清楚的概念,他急忙催促士兵们撤离。往外跑了没几步,更加剧烈的震颤传来,巨大的爆炸声犹如众神的雷霆之怒在耳边炸响,身后不远处,一股可怕的力量破土而出,诺曼人构筑的钢筋混凝土堡垒居然像火柴盒一样脆弱地碎裂开来。
没见过大场面的人,这时候很容易被惊得不知所措,魏斯一边高喊,一边拽拉那些愣住的战士:“跑啊!继续跑啊!不要停!”
仓促之中,不少战士连武器都没来得及捡,迫击炮也被遗弃,唯独受伤的同伴没有被拉下。以冲天的浓烟为背景,这群勇猛的突袭者相互搀扶着,狼狈却不难堪的撤到了诺曼人的“护城河”,他们先前的突破口也为其他战斗分队的同伴们提供了便利,所以回撤途中没有再遭遇敌人阻截,只不过他们这般情形,已经没办法再投入对其他敌军阵地的攻击了。
第66章 红隼传书
期待已久的晨雾,持续时间并没有预期的那样长。联邦军游击先遣队于清晨5时对斯利恩发动突袭,8点多,笼罩大地的浓雾逐渐散去。在这3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联邦军游击先遣队以2000战力,极其高效地突袭了敌军17处野战阵地和4处固定阵地,这其中就包括了魏斯率队拔除的三大固定阵地之一。此间,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的人员伤亡暂且不提,战果方面,他们一度夺取了诺曼军队的13处野战阵地和1处固定阵地,破坏敌军火炮四百多门,引爆弹药库20余处,并利用敌人的武器轰击了斯利恩城内的多处军事目标;突入另外4处野战阵地和3处固定阵地,虽然未能完全占领,但也破坏了敌人大量的防空武器和防御设施保守估计,这一连串的突袭和破坏,使诺曼军队在斯利恩的防空体系支离破碎,防空火力至少削弱了50%,如此,第一阶段的突袭任务已经基本达成。
突袭最大的优势在于突然性,战斗打响的头二十分钟,游击先遣队便攻占了10处野战阵地,往后的时间里,他们不得不付出十倍的努力才有可能拿下新的阵地,不少分队未能拿下第二处目标。一旦晨雾散尽,诺曼人的空中力量投入战斗,情况将会变得更糟。于是,魏斯果断指令后方的通讯人员向游击作战指挥部发报,让他们联络飞行部队对斯利恩展开大规模空袭。唯有如此,游击先遣队才有机会进一步扩大战果。
游击先遣队的通讯人员和电台设备,设置在斯利恩城北,距离战场有好几里路。为了保证通讯效率,战斗人员从隐蔽区域向进攻点进发时,敷设了一条野战电话线路,它在战斗全程都保持完好,然而坏消息却从通讯组那边传来:电报发出之后,指挥部迟迟没有回应,其原因很可能是他们的通讯频段无法正常使用大概率是敌人实施了无线电干扰。
得到这个报告,魏斯不由得朝浓烟四起的斯利恩望去。这偌大的城区,去哪找敌人的无线电干扰设备并加以破坏?没准敌人也用上了可移动的无线电干扰设备,那样的话,想要从源头上破除禁锢,简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跟以往一样,联邦军情报人员虽不直接参与战斗,但也竭尽所能地提供各种支援。从战斗一开始,布鲁克林麾下那名少校情报官就一直呆在前线,此时魏斯希望从他这里寻求帮助,可惜得到的回复是:要通过他们的情报网络传递信息出去,哪怕完全不顾被敌人发现的风险,最快也要半天时间。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就在魏斯一筹莫展之际,事情突然出现了一线转机在晨雾并未完全消散的情况下,天上居然飞来了一架联邦军战机。时下的空中导航手段还较为原始,夜间以及恶劣天气下,飞行部队很难展开作战行动,这孤零零的一架战机,显然不是执行空袭任务后“正巧路过”,也不太可能是前往其他地点执行侦察任务“偏离航线”,它大概率是联邦军飞行部队专程派来侦察斯利恩战况的,毕竟突袭发起前,游击先遣队向游击作战指挥部拍发了电报,那时候通讯并没有受到干扰。
执行侦察任务的战机,有效负荷可以用来搭载无线电台,但约定的通讯频率受到敌人干扰,地空之间的无线电联络难以实现。好在聪明人总是会给自己留一手在来到洛林之前,魏斯跟庞克将军约定了一个应急联络预案:只要联邦军飞行员在洛林地区看到l形的红色焰火信号,便要尽可能降落下来接头。
当然,这只是魏斯与庞克将军的约定,飞行部队是否接受,需要庞克将军去协调沟通。也许此时从附近飞过的那架联邦军战机上,飞行员压根就不知道这回事,又或者晨雾还未散尽,从他的视角根本就看不清地面上的光焰信号。
不管怎么说,这样“天赐”的机会是宁错过勿放过,魏斯让通讯人员用红色烟火信号棒在开阔位置摆出大大的l字,而他们带到这里来的信号棒,也就够用两次!
除了在地上摆放烟火信号棒,魏斯还让他们隔一分钟朝天上打一发红色信号弹,用以吸引己方飞行员的注意力。之后,他不断朝天张望,急切地观察那架飞机的行迹“人肉雷达”无法洞悉飞行员的思维,但可以非常准确地判断飞机的高度和航向。它开始降低高度,并且有意避开了斯利恩城区上空浓密的黑烟。
魏斯回首眺望,远处的山丘上,通讯人员已经点燃了红色信号棒,不由得在心中祈祷:天佑勇士!
那架联邦军战机继续降低高度,耳边已经可以听到隐约的轰鸣声,少顷,它从愈发淡薄的晨雾中钻了出来,从通讯组点燃信号棒的山丘上空掠过,接着爬升、盘旋、调整,又一次低空掠过。
很显然,飞行员是在观察和判断在这里降落的可能性。
那里有一片相对开阔的田野,只要飞行技术过关,进行野地起降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白机翼、红机身!肉眼观察到这架联邦军战机的涂装,魏斯大吃了一惊:那是尼古拉座机的涂装啊!这家伙不是受到联邦军方的特别保护,怎么会让她再次回到战场?而且还来执行这种侦察任务?这不可能吧!
又过了一会儿,战机“消失”在山丘后面,魏斯连忙抓起野战通讯电话,急切地向留守后方的通讯人员询问:“我们的飞机降落了?”
电话那边回应:“是的,长官,它安全降落了,我们派人过去接应。”
“看到飞行员了?男的女的?”魏斯追问。
对于这个问题,通讯人员似乎有些猝不及防,他迟疑了一下:“现在还看不太清楚,我想,应该是男的吧!”
魏斯稍稍松了口气,但心底又有种奇怪的失落感。几分钟后,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音:“您好,克伦伯-海森长官,我是联邦军第116飞行中队的艾莫尔上士,我在空中看到了你们的紧急联络讯号,请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可是魏斯非常清楚,他在这样的条件下驾机降落可是冒了不小的风险。
“艾莫尔上士,实在太感谢你了!”魏斯诚意十足地说道,“战况紧急,我需要你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上后方,请他们告诉游击指挥部的庞克将军或者飞行军团参谋部的尤尔斯上校,a方案已经成功,这将是摧毁敌军斯利恩基地的绝佳机会!”
说完,魏斯又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其他没有了。”
“好的,长官,如您所愿,我一定将情报带到!”电话那边说道,“另外,克伦伯-海森长官,正好有人让我给您带个口信:在洛林,请一定多保重。等到战争结束,我们在克伦伯-海森城堡举行一场美妙的宴会!”
听到这句话,魏斯的眼角居然有些湿润。
约莫两分钟后,那架红色机身的战机重新飞上了天。透过淡薄的雾气,诺曼人也发现了这架联邦军战机,炮弹开始在空中炸开。只见那红色战隼迅速爬升,远远绕开如疯兽般到处喷吐火舌的斯利恩城,头也不回地向东飞去。
魏斯的注意力,很快从遥远的远方回到了眼前。麾下的一名军官匆匆报告说:“第9分队已经撤下来了,除了第7分队,其他所有分队都撤回来了。好像第7分队那边有点麻烦,要不要让第14分队上去接应?”
按照作战计划,游击先遣队达成第一阶段作战目标后,即从敌军的阵地上撤回,分散隐蔽到斯利恩周边的山林中,等到己方飞行部队对斯利恩大举空袭,只要端掉敌人的航空设施,毁伤或迫使敌人的飞行舰艇撤走,那么接下来的战斗就从诺曼人掌控主动权的立体模式回到了理想的平面游击战模式若是联邦军飞行部队给力一些,这场游击战还可以更加的游刃有余。
相对应的,如果联邦军飞行部队没能及时出动,或是空袭没达到预期效果,游击先遣队将不得不面临当初洛林游击战士始终未能克服的困境:以地面战斗人员应对诺曼人空中和地面的立体攻击。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没时间让魏斯过多的踌躇与感慨,他果断下令:“其他分队按计划后撤,我带第14分队过去接应。”
眼看着魏斯揣上菠米弹,拿好勤务兵帮忙装满的备用弹匣,队伍中最年轻的上尉挡在他身前,主动请缨道:“长官,让我去吧!您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这时候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
那一声“保重”,仿佛隔空传到魏斯耳旁,他伸出手,欣慰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上尉,部队交给你指挥,计划你很清楚,但也要相机行事……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年轻的上尉没有争辩,而是用敬重的眼神注视着魏斯,道了句“保重”,侧身把路给让了出来。
魏斯深吸了一口气,疾步朝前走去。前面不远处,第14分队的一百多名战士,在另一名军官的号令下纷纷起立。作为机动部队,他们替先头部队守阵地,跟诺曼军队交了手,干掉了一些敌人,也蒙受了一些伤亡,但总的来说,他们是所有分队里面损失最小的。为了增强火力,这个分队还临时从损耗较大、基本丧失了战斗力的两个分队补充了两个迫击炮组和几挺轻机枪,其纸面实力跟联邦军野战部队的普通步兵连相当,而他们将要面对的,是以营、团计的诺曼军队,兵力上的巨大差距,可不是靠技术和意志就能弥补的。
第67章 从前锋到后卫
视线中的山城斯利恩,晨雾渐散,硝烟正浓,那枪炮声不断的战场,仿佛蒙着一层战争迷雾,不靠近了看,敌人在哪里、长什么样子都搞不清楚。
后世的先进雷达,可以穿透雨雾和烟尘,探知肉眼不可及的真相。魏斯作为“人肉雷达”的试验品,掌握着诺曼人所不具备的技能,如果他当初选择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去联邦舰队当望手、通讯员、参谋官,说不定现在的战场还是飞行战舰的天下。世事没有那么多如果,站在这战争迷雾的边缘,他冷静地审视着里面的战况。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的第7分队被诺曼人包围在了他们所攻下的第二处野战阵地。他们已经按计划破坏掉了那里的火炮,眼下没办法利用敌人的武器对付敌人,只能利用堑壕就地组织防御,然后伺机突围而出不久之前,他们已经进行了一次尝试,结果遭到诺曼军队的猛烈阻击,旋即又退了回去。随着战斗的进行,他们逐渐陷入到死伤枕籍、弹药告罄的绝境当中,如果得不到支援,很可能在敌人的重重围攻下全军覆没。
在那些神剧里,援军总是如同神兵天降,摧枯拉朽地扭转战局,真正的战场上虽然不乏这样的桥段,但大多数情况下,救援者和被困者合在一块,实力仍不及围困者,所以,救援者的目标往往是在围困者的战线上打开一个突破口,接应被困者撤离,而不是扫荡敌寇,来一场漂亮的大翻盘,甚至反手把敌人歼灭掉……
“各迫击炮组,设定射击仰角36-0、方向正北偏东15-0,做好五发速射准备,第一轮炮火后,调整仰角36-3、方向角不变,还是五发速射。再往后,巴克中士,相机行事,明白吗?”
当初在巴斯顿军校练就的炮术技能,魏斯从未遗忘,他将自己测算的射击参数直接报给负责火力支援的士官,并且照例叮嘱他见机行事。可是,对于魏斯的“明白吗”,这个还一脸青涩的小伙子居然耿直地摇了摇头:“长官,您能说得更具体一些吗?我……我怕判断不准,误了大事。”
魏斯有点哭笑不得,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观察敌人的位置,如果不确定,那就不要轻举妄动;第二,如果多处位置发现敌人,判断哪股敌人对我们的威胁最大,果断开炮轰击;第三,不断移动阵地,以免被敌人的炮兵盯上,我们的射程可没有优势。”
说完之后,魏斯没有再问他“明白吗”。征战沙场两载有余,大大小小的战斗经历了好几十场,并肩作战的伙伴换了一茬又一茬,有些人当面表态“明白了”,实际上迷迷糊糊,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有些人看起来懵懂,思维呆板,却不容易犯错误。归根结底,别人有没有真本事,某时某刻超常还是失常发挥,这些都属于不可控因素,既然把握不了,也就不要寄予太高的期望。
迫击炮的第一轮轰击目标,是一群沿路展开的诺曼士兵,他们约有一个连的规模,配备机关炮和轻机枪。这些诺曼士兵直接趴在路面上,以此作为临时阵地,若是第7分队原路撤回,必然进入他们的射程范围。
二十发迫击炮弹一股脑砸过去,那些诺曼士兵死伤不多,但此间根本抬不起头来。魏斯带着第14分队的战士们从两侧迂回前进,到了距离敌人三四百尺的位置,没办法再隐蔽前进了,便高呼一声“进攻”,又一次身先士卒地冲了上去。
要抢时间,抢机会,阴谋阳谋根本来不及施展,直接就是一个字:干!
沿路展开的这些诺曼士兵,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是没有正确的认识,他们在路面匍匐,多数朝向第7分队受困阵地,同时留了一些警惕身后。在魏斯领着第14分队展开进攻之前,有的诺曼士兵已经有所察觉,只不过被劈头盖脸的迫击炮轰了一顿,反应和沟通不那么迅速。等到魏斯号令“进攻”,诺曼人那边的枪声已经响了一阵。子弹迎面射来,身旁时不时有人闷哼着倒下,但作为诺曼人眼中“疯狂的双枪暴徒”,魏斯不为所动,一直冲到了离敌人还有百来尺的时候,才突然放慢脚步,取弹、拉环、投掷一气呵成。一枚杀伤范围超过十尺的菠米弹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彩的弧线,落向了诺曼士兵匍匐的路面,落地即炸,根本不给敌人闪腾躲避的机会。
投弹之后,魏斯压低身形,重新提速,战士们依葫芦画瓢,投掷手雷、躬身前进。一连串的爆炸,让当面之敌完全哑了火。眼看下山猛虎已经冲到跟前,不少诺曼士兵仓惶后撤,而在他们身后,另一群诺曼士兵闻讯赶来,准备跟友邻部队一道对抗这些以少敌多还敢主动进攻的联邦军。很不幸,他们此时的位置恰恰是对方迫击炮的第二轮覆盖范围。二十发迫击炮弹当头砸落下来,不到两分钟便收走了数十名诺曼士兵的性命,这撤退的没撤下去、增援的没增援上来,诺曼人的包围圈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易于突破的薄弱地带。
前突到了道路上,魏斯一枪一个,迅速结果了那些挣扎中的诺曼士兵,并令战士们沿路架设机枪,对前方敌人进行火力压制。几挺轻机枪和几十支步枪朝田野中的敌人倾泻弹雨,那些被迫击炮轰过一遍的诺曼士兵,活着的要么因为伤痛而哀嚎,要么因为恐惧而趴着不敢动,仿佛是菜地里的一堆瓜,等着被人摘取。
部署火力压制,更换手枪弹匣,魏斯在道路上稍作逗留,正要继续向前,突然感到危险袭来,下意识地匍匐在地,只听得大口径机关炮弹带着尖利的声响破空划过。他连忙眯眼扫视前方,很快找到了敌方火力点所在:另一处阵地的诺曼军队,已将注意力从第7分队身上转移到这边来了,他们不仅投入了射程远、威力大的大口径机关炮,还有一连士兵在向这边移动。稍有迟疑,敌人就会重新堵上包围圈上的这段薄弱地带。其实到了这里,他们跟第7分队的间距仅仅是一箭之地,没有枪炮声的时候,隔空对话亦非难事。
起身向前,意味着随时有可能被敌人的机关炮弹打成肉块,即使如此,魏斯依然爬了起来,高声唤道:“2组、3组打掩护,1组跟我来!”
接着,他猫着腰跑下道路边坡,进入田野,也顾不上回头察看战士们有没有及时跟上来,一边向前推进,一边射杀那些试图反抗的诺曼士兵。途中,己方士兵的压制火力,敌人的阻拦射击,各种子弹简直横飞乱窜,魏斯这一路上都弓着身子,唯恐一直起腰就被不知哪边的子弹给爆了头。跑着跑着,手枪打光了弹匣,他蹲下来装弹,几步开外就趴着一名诺曼士兵,这人抱着脑袋,几乎把脸埋进了土里,一支崭新的诺曼步枪丢在旁边。
装好子弹,魏斯扫了眼四周,至少有十几个游击先遣队战士跟了上来,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忽地瞥见一名诺曼士兵趴着端枪瞄准自己,那还了得,抬手就是两枪。从游击特遣队集结训练开始,魏斯几乎把所有的闲暇时间用在了练枪上,重返洛林直到今晨,几乎没什么机会开枪,早已技痒难耐,这一上午左冲右突,子弹打了两三百发,射击的手感朝着人枪合一的境界又迈进了一步,刚刚没怎么瞄准,两枪一中,硬生生的轰烂了那厮的脸!
魏斯在这里耽搁了差不多半分钟,两名游击先遣队的战士这才跟上了他的节奏。两人一上来,便瞧见脚下那个抱头趴着的诺曼士兵,他的武器已经离手,但看起来没有受伤,等脑子清醒过来了,抓起枪就能重新投入战斗……其中一个游击先遣队战士不假思索地瞄准射击,就这几步的距离,步枪子弹毫不意外地从顶贯穿了诺曼士兵的钢盔,那红的白的溅了出来,给人以莫可名状的视觉冲击。
残酷的战争,早已抹掉了人们那颗脆弱的怜悯之心。魏斯看都没有看一眼,拎着他的“魔鬼双枪”往前走,这田野似乎没有尽头,诺曼人的阵地亦是如此,走着走着,先前观察到的那些绿色虚框,很是突然的蹦到了眼前。
“长官!克伦伯-海森长官!”
一张神情雀跃的脸庞出现在了前方的一块山石旁,那是第7分队的一名资深士官。
“我来接应你们了!”
魏斯原本波澜不惊的心绪,却在喊出这句话时倍感豪迈。古时最牛掰的战将一路杀透敌阵,也不过如此吧?
可惜的是,两人才对了一句话,敌人的炮火就呼啸着袭来,接连不断的炮击和扫射,让他们在各自隐蔽位置难以动弹,亦无从进行沟通。瞅准敌人火力覆盖的短暂间隔,魏斯如猎豹般敏捷地窜了出去,在弹坑和山石之间左挪右闪,硬是穿过了枪林弹雨,完成了最后几十步的距离。
当魏斯跟那名资深士官一起滚进堑壕时,耳边爆发出一阵胜利式的欢呼声。且不论他们能否顺利突围,魏斯的到来,无疑给了这些受困官兵莫大的鼓舞和希望,而从希望到成功,只需要将魏斯刚才走过的路反向再走一遍,也许不会太难,又或者是一条堪比登天的险路……
第68章 出人意料的效率
“长官,我们第7分队现有士官4名、士兵39名,这其中,基本或完全失去战斗力的伤员又17个,其余人十之**负了伤。”
资深士官正说这话,两发大口径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声相继落下,这巨大的爆炸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地动山摇的感官冲击,更是让人有种五脏六腑翻滚、全身血脉爆裂的痛楚,那些离炮弹落点较近的,更有可能在爆炸的一瞬间昏死过去,甚至直接毙命。
爆炸的余威散去,资深士官连忙补充道:“我说的情况,是您来之前统计的,大概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在此期间,难免还会有新的变化……”
魏斯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沉重地表示理解。
刚刚这种大威力的炮弹,极有可能来自于自己先前在敌人固定阵地所见的炮塔式双联装火炮,可惜当时他只带了几十人冲进阵地,如果有几百上千人,完全有机会从敌人手里夺取阵地的控制权,进而利用那里的火炮和弹药轰击敌人,而那样的战斗,俨然超出了游击战的范畴随着实力和环境发生变化,游击战转为打歼灭战、打攻坚战当然可行,只不过在游击先遣队阶段,一切条件都还不够成熟。
被敌军重炮持续轰击,情况已经够糟了,但这居然还不是最惨的。当魏斯从堑壕里探出头观察战场形势,以便于做下一步决策时,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诺曼战舰出动了!
先前有晨雾掩护,诺曼人就算出动战舰,也没办法识别敌我,稍有不慎还可能相互发生碰撞。现在,晨雾散尽,虽然斯利恩还被大量硝烟笼罩着,但已经不影响诺曼战舰在外围游弋,攻击那些它们可以确认的目标。
真是身陷绝境啊!
魏斯无声地发出哀叹。他看到有两艘诺曼战舰正从斯利恩上空飞过,大的那艘是巡洋舰级别的钢铁巨兽,装备着威力强劲的主炮和数量可观的副炮,小的那艘也是威胁颇大的一级巡防舰。
此处野战阵地的防空武器已被悉数破坏即便还保留着,第7分队也没几个战士懂得操控火炮。现在,继续固守阵地,迟早会被诺曼人的舰炮轰成肉渣,离开阵地全力撤退,诺曼战舰上的各种中小口径武器又岂是吃素的?抱着必死之心,也就无所谓如何抉择,但如果想要活下来,似乎唯有举白旗这一条路可走。
魏斯深吸了一口气,对身旁的资深士官说:“真是遗憾啊,这一场漂亮仗,却没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见魏斯的情绪发生180度转变,资深士官也探出头看了看,脸色当即变得比魏斯还要糟糕。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发颤的声音说:“我们这一百多人,前前后后干掉了三四百个敌人,说心里话,对于联邦,对于我们誓死捍卫的自由精神,我们已经做出了合格的贡献,没什么好遗憾的。至于我们的家人、爱侣,他们一直期待我们能够平安归去,这一次,我们恐怕要让他们失望和悲伤了。”
说完,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偏平的金属小壶,拧开,一股浓烈的酒香味顿时弥散开来。他将这小壶递给魏斯:“来一口吧!尝尝我们北方最劲的酒。”
魏斯抿了一口,入口辛辣,呛鼻,咽下后,腹中顿有一股暖流升起。
资深士官不似魏斯那般客气,仰头灌了一大口,吼了声“痛快”,接着又是一口,居然将这壶里的酒一饮而尽,再将它盖好,重新放回胸前的口袋里,拍了拍。或许是受到了酒精的刺激,或许是对宿命的不甘心,他抓着枪站了起来,向魏斯伸出手:“克伦伯-海森长官,我敬佩您,敬佩所有在敌后坚持抵抗的人,能在战场上死去,我死而无憾!”
魏斯握住他那满是老茧的手,跟着起身。联邦军的资深士官,在军队至少待了**年。纵使联邦军队在体制机制上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上了战场,尤其是在直面生死的时刻,军旅生涯所铸就的性格,比起战时应召入伍的新兵,要更加的刚强和坚定。
“或许,还没到说死的时候……不拼一把,怎知做不到?”魏斯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的双枪上了膛。
资深士官这边连声高呼:“各组集合,带好伤员,准备突围!”
诺曼战舰还未投入战斗,那乌云压顶的气势就已经让战场形势发生了变化:突袭者的斗志和信心受到动摇,诺曼人则是士气大振。就在这个转折点,魏斯领着第7分队幸存的战士,在第14分队各组官兵的接应下,开始了一段亡命狂奔。刚一开始,诺曼人因为士气的提振,思想稍有松懈,压制火力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利用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战士们以微乎其微的代价成功撤出了阵地,进入了在那片平平无奇的田野。这里,还有诺曼人的不少残兵,成片的杂草显现出饱满的秋色,穿过田野,就能抵达那条沙土路,第14分队的多数战士在那里撑起了一条掩护撤退的宝贵生命线。
这一次,在穿过田野的过程中,魏斯不怎么需要应付诺曼士兵,他不时地放慢脚步,一边警戒,一边招呼同伴们:“走走走,快点走!”
眼看那条沙土路近在咫尺,侧边方向,诺曼人朝这边田野打出了几发红色信号弹因为使用的燃烧剂成分不同,他们的这种红色是红中带黄,跟联邦军使用的红色信号弹有很明显区别。这红色信号弹一落下,魏斯望见诺曼战舰上炮焰闪烁,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急忙大呼“趴下!隐蔽!炮火!”
最后一个词还没说完,那可怕的尖啸声已经袭来。田野中,撤退者没有堑壕可以隐蔽,即便趴在地上,也随时受到爆炸冲击以及各种弹片碎块的威胁,而那些未死也未撤走的诺曼士兵,此刻也跟他们一样陷入了濒死的绝境,有的人受不了这种**和精神的双重摧残,疯了似地爬起来狂奔,也有人越怕越不敢动,至死都紧紧趴在地上。
敌人的巡洋舰居高临下,用炮火夷平这片田野只是迟早的事情,更要命的是,它有三组双联装主炮具备射界,可以轮番展开轰击,再加上十多门中口径火炮,几乎没有炮火间隙可供魏斯他们起身快跑。
这样死去,也算是战死沙场,无所遗憾了……
魏斯抱着必死之心,等到死神挥下镰刀,然而,神奇的命运又一次降临在这群勇者身上:从天而降的炮火突然停止了,两艘诺曼战舰拉响了凄厉的防空警报声,接着,诺曼人在斯利恩的各处防空阵地也都响起了警报声。
魏斯抖了抖满头沙土,爬起来一看,只见一群蓝灰色的战鹰从高空呼啸而下,向诺曼人的战舰发动攻击。
资深士官也还活着,他激动的站了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天啊,是我们的飞行部队!他们赶来了!”
魏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那架捎信的红隼,离开这里也就半个多小时。就算它一脱离诺曼人的无线电干扰区就将报告传递回去,联邦军飞行部队从各处机场起飞,跨越数百里来到这儿,这点时间怎么够?
眼前这些对诺曼战舰发动攻击的战机,涂装跟以往常见的联邦军飞行部队稍有不同。魏斯突然意识到一种合理的可能:获知游击先遣队将在晨雾的掩护下突袭斯利恩,联邦军便将飞行航母部署到战线附近,它们的位置比战地机场更加靠前,出动舰载机的速度更快,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飞抵斯利恩上空。之前在医院修养时,他从尼古拉口中听了些只言片语,大致知晓有这样一支精锐的航空力量存在。相较于陆基战机,联邦军飞行航母所搭载的舰载机,体型要略小一些,但它们搭载的炸弹并没有缩减规格,而是以牺牲航程为代价确保了攻击性能。在空战方面,只要丢掉负荷,这些舰载机较陆基战机更加轻快、灵活……斯利恩城内的滚滚浓烟,制约了残余防空火力的观测瞄准,同时也对联邦军战机的空袭造成了不利影响。于是,第一波空袭与诺曼人的防空,迅速成为战机对战舰的搏杀。
这战局的发展如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给人们带来了心脏难以承受之刺激。魏斯没有忘记此刻的处境,连忙招呼战士们:“所有人,迅速向前!”
大群联邦军战机的到来,把诺曼人的注意力从地面吸引到了天空区区几百个突袭者的性命,哪有两艘飞行战舰乃至斯利恩的航空设施重要,诺曼人但凡还能使用的火炮,几乎都昂起炮口对空射击。就这样,被暂时遗忘的第7分队幸存者们相互搀扶着走过了这段差点让他们尽数殒命的路程。到了沙土路,魏斯让伤员先撤,自己带着第14分队的部分战士担当后卫。阳光下,他展开一棵被拦腰炸断的树干旁,默默注视着转换了重心的战斗。那些蓝灰色的联邦军战机仿佛是一群优雅的战斗精灵,时而高速俯冲,时而盘旋拉升,时而投弹、时而扫射。相较之下,两艘诺曼战舰成了被斗牛士戏耍的公牛,它们拼命反抗,大大小小的火炮不断朝外喷吐火舌,依然改变不了接连挨炸的命运。那艘吨位较小的巡防舰,无论装甲防护能力还是舰体构造,都无法承受重磅炸弹的侵袭,也许只是一发命中,舰艏和舰桥就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而那艘巡洋舰要皮实一些,挨上两三发也未必致命,但没多挨一下,离毁灭的结局便近了一步。
第69章 遇到了新麻烦
轰轰烈烈的斯利恩之战,以联邦军游击先遣队成功撬开大门、飞行部队冲进去砸烂敌人摊子而告终。之后,魏斯带着活下来的一千四百多名官兵躲进山林,在“不问世事”的状态下休整了整整两个星期。
阵亡和失踪千人,这个沉重的代价,依然比魏斯最坏的打算要好一些。返回秘密营地后,联邦军出动高速运输舰,通过“夜间走廊”将重伤员全部运走,并将大量的医疗用品运来,使得先遣队的轻伤员能够就地完成了救治和疗养。
斯利恩之战的成功,让庞克将军有了底气将更多的战士派往敌占区。魏斯的游击先遣队很快得到了新生力量的补充,作战兵力超过3000,这已经相当于一个加强步兵团了。此外,游击作战指挥部还派来了一名毕业于戴勒菲格高级参谋学院的中校参谋官给魏斯“打辅助”。这位校友较魏斯早毕业十年,是不折不扣的学长。魏斯是以游击上校的军阶担任游击先遣队指挥官,名义上是这位学长的上司,但游击上校毕竟是战争时期的临时军阶,若是回归本位,他只是一名陆军上尉,应该归于这位学长麾下才对。
学长初来乍到,没有对魏斯的指挥权表现出任何的窥觑之意,亦没有以游击作战指挥部的指令或授意对魏斯的指挥进行干预,而是像个认真的初学者,学习和研究这里的游击战。
队伍壮大了,战术上的可选择余地也随之增加。在部队集中休整的两个星期里,魏斯充分利用洛林的情报资源,密切关注着诺曼人的兵力调动,从而判断敌人的作战意图,找寻敌人的弱点,有机会搞破坏,没机会冷眼观。相较于魏斯的淡定,诺曼人这段时间可不好过。斯利恩之战使得他们在洛林的军事部署遭到沉重打击,警戒舰队驻地不得不从洛林转移到北方的纳沙泰尔。此番占得先机,联邦军队没有立即发动全面进攻,而是以飞行部队对洛林境内的敌方军事力量展开战略性的轰炸。只要天气晴好,联邦军战机就会成群结队地飞到洛林,攻击敌人的防御工事、兵营驻地、车辆船只乃至于零散的士兵,让这里的诺曼驻军惶惶不可终日,持续削弱他们的士气和作战能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休整期刚结束,游击先遣队还未来得及重振旗鼓,再度出击,魏斯就从各方情报发现诺曼军队在进行有针对性的调动,判断他们有再次落子洛林南部、重点围剿游击先遣队的企图,而且,这一布局似乎又是他那位血脉相连的兄长所推动。斯利恩的沉重失利,按说跟这位洛林军事总督没有直接关系,毕竟斯利恩驻军部队及航空基地的军事指挥权掌握在其他诺曼将领手中,然而洛林地区出现一支战斗力十分强悍的敌方地面部队,且打着“游击”的牌子,这就跟担负治安维持和反游击任务的洛林军事总督有关了。从既有的情报来看,克伦伯-海森家族不世出的天才还坐在那个位置上,至于是否受到了其他形式的责罚,是否感觉如坐针毡,人们尽可以自行揣测。
这事究竟跟他有无关系,暂且不去追究。换位思考,若是魏斯坐在敌方指挥官的位置上,在正面战场丧失主动权的情况下,也会想方设法抽调兵力,将这支抵在后腰的锋利小匕首给解决掉。于是,赶在诺曼人的包围圈成形之前,魏斯率领部队进行了一场坚决而又迅速的战略转移:全体拔营出发,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埋掉,全程翻山越岭,尽可能远离敌人的固定烧卡和巡逻区域。半途,他们遭遇连日大雨,若是正常行军,语道这样的恶劣天气会就地休整,魏斯却反其道行之,坚持在雨天赶路。虽然3000人的队伍由此出现了一些非战斗减员,路上丢失了一些装备辎重,却踩着计划时点抵达了洛林西北部山区。
游击先遣队新的宿营地,是当年洛林游击战士利用废弃矿坑改造的秘密营地,魏斯曾在这里率部跟诺曼军队狠狠干过一仗。最后一战过后,洛林游击战士虽有幸存之士,却再无气冲牛斗的战斗,那些曾经承载着游击战士欢歌与叹息的营地,也随着时光而渐渐被交战双方淡忘。
完成战略转移后,为了避免诺曼人寻迹而至,游击先遣队的无线电一直保持静默。对联邦军游击作战指挥部的联络,由情报人员通过隐秘渠道进行传递,虽然效率偏低,但即便某一环出现问题,也不容易被敌人追根溯源,挖出游击先遣队所在位置。
抵达新营地的第五天,情报渠道传来好消息,联邦军将在两天后的夜晚进行空运补给,往后每个星期至少运送一次,这样的频率完全能够满足这支队伍的常规部署和一般强度战斗需要。可是到了那天,魏斯和他的战士们等了一夜也没等来联邦军的高速运输舰,又过了三日,才从情报人员那里获悉了一个坏消息:约定那天,联邦军确实出动了一艘高速运输舰,按照预先侦察的线路进入洛林北部,却在途中意外遭遇了诺曼战舰,之后还遭到敌方新式飞行器的追击,最终带伤回到了联邦军控制区。虽然没有证据表明诺曼人提前截获情报,有意识地进行夜间拦截,但为了确保高速运输舰以及游击先遣队的双向安全,这种在战略转移前一直很顺利的夜间运输模式只能暂停一段时间。
游击先遣队进行战略转移时,几乎所有的装备物资都是依靠人背肩扛,除去途中的消耗,食物补给只够维持半月,而这已经过去了十天。不过,魏斯没有因为这个坏消息而一筹莫展。洛林固然是敌占区,但这一年多来,绝大多数洛林人依然坚守着对自由的信仰,即使大后方一时半会不能输送物资来,魏斯和他的游击先遣队也不至于束手无策。斯利恩一战,游击先遣队声名大振,各地抵抗组织也大多听说了昔日游击英雄重返洛林的消息,有人决定观望,有人通过情报组织表达了合作共事的意愿。经过权衡,魏斯跟几个靠得住的抵抗组织以及一些旧部下重新建立了联系,并通过他们来筹集当前所急需的各种补给。
作为洛林游击运动的先驱人物,魏斯的号召力没有因为一些人的质疑和顾虑而“贬值”,各路人马纷纷响应。弹药的问题很快得到了解决:他们从两处诺曼人没有发现的秘密仓库取出数十万发标准步枪弹和几千枚菠米弹,有了这些,再跟诺曼军队硬刚两仗也足够了。比较麻烦的是食物,洛林虽然地域辽阔,但气候过于寒冷,不适合大规模种植作物,畜牧业养殖只勉强达到自给自足的程度。诺曼人出于镇压抵抗武装的考虑,在洛林长期推行定员定额配给,大多数居民自己都很难填饱肚子,如何能节约出食物支援游击队?正因为这一点,在洛林游击战士的最后一战之后,转入地下活动的抵抗武装受制于食物药品严重短缺的困境,很多人只好辗转前往联邦控制区。好在魏斯的几名旧部继承了他“灵活多变、不拘一格”的游击风格,将打击目标从诺曼军人转移到了那些为诺曼人效力的叛国者身上,劝诫、威逼、袭击、绑架无所不用,从他们那里弄到了不少好东西,这积少成多,也帮得上一些忙,而且他们的做法给了魏斯新的启发:那些替诺曼人工作的洛林人,有的为了权力、有的为了财富,也有的纯粹是受到敌人胁迫,在他们之中可以找出一些合适的人,以交易的方式也好,提供情报的方式也罢,想法子获取更多的食物补给。
魏斯的这一想法,不仅得到了旧部属们的支持,也从情报部门那里获得了积极响应。几天后,他们从一条特殊的渠道带回来一个交易邀约:有人愿以五倍市价提供一批粮食和肉罐头,而且只接受黄金现货。
情报部门初步提出的交易方案,对方表示可以一次出货,但相应的黄金现货,情报部门的应急储备只够四分之一,游击先遣队和地下抵抗组织加起来也只能凑到这个数,离目标还缺了一半。若是时间充裕,筹措足够的黄金肯定不是什么问题,但眼下情况特殊,再拖上三四天,游击先遣队的战士们就要断粮了。
魏斯凝眉苦思,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诺曼人还未占领索姆索纳斯,克伦伯-海森家族将机器设备、生产原材料、库存军械弹药等各种物资分散转移,用于维持工厂运转所需的黄金和现钞也是其中一项。游击战初期,他们还时不时跟商人以及居民发生交易,购买游击队所需的各种物资,后来诺曼人专门盯这条线索,导致洛林游击战士的多处秘密营地被敌人发现并端掉,这类交易也就不再进行。
以往的资金储备和物资交易,魏斯只掌握方向,并不亲自参与,所以对于黄金的概念并不那么直观,其实以往每至一处秘密营地,都会将重要资料和物品藏匿起来,若是遭遇敌袭来不及带走,也就让它们藏在原地,等到有机会返回再行取出。循着记忆的方位,魏斯带着战士们在这处营地里搜索,花费了半天功夫,终于从一条矿道拐弯处的裂缝里挖出了“藏宝箱”,打开一掂量,虽然还是不够,但已经所差不多,第一笔买卖,总得意思意思打个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