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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路人家     盛世大明txt下载     盛世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50章 陈年旧案(终)

    当这场陈年旧案在官场中掀起轩然大波的同时,锦衣卫再次奉旨出动。

    这一回,他们捉拿的目标可比之前要大得多了,正是如今的户部侍郎严方。虽然同样是直接杀到户部衙门拿的人,但这一回却无人再敢阻止,就是那严方本人,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直接就束手就缚。

    在看着锦衣卫把堂堂本部二把手押解出来时,户部上下官吏都露出了惶恐之色。这既有对严方所犯下罪行的惊诧,也有对锦衣卫声威大振的担忧,尤其是后者,更是叫人心神不安。

    因为他们记得很清楚,当初太祖太宗两朝时锦衣卫所有能有一手遮天般的气焰,就是靠的不断兴起大狱,不断把朝廷要员构陷入狱,使得满朝文武都对他们生出了畏惧之心。而现在,似乎历史又将重演,消停了数年之后,锦衣卫又有抬头的架势。

    可即便大家对此再是不安不忿,在如今这节骨眼里也是不敢上疏进言天子杜绝此事的。因为这一回锦衣卫做的可不错,也正是因为有他们的明辨秋毫,才能把严方等蠹虫给抓出来。要是此时有人敢说一句他们的不是,恐怕立刻就会被其反咬一口,指他为严方一伙的同谋了。

    于是,近几日里北京官场中就出现了极其古怪的一幕,在锦衣卫大张旗鼓拿人的情况下,官员们居然彻底陷入了沉默,就仿佛回到了过去。若是有不知根由的人来到京城见到此情此景,都要觉着自己是穿越回去了呢。

    当然,锦衣卫方面也确实没有辜负了天子对自己的信任,在把严方等官员锁拿下狱后不到三天,就已把此次案子的来龙去脉都问了个清清楚楚,而且卷宗上头还明明白白有着他们一干人的签押。在问明一切后,陆缜也没有耽搁,当即就揣着卷宗去了皇宫陛见天子。

    今日,听取陆缜这番禀奏的可不光只有皇帝一人了,六部尚书、内阁辅臣、都察院都御史等朝廷重臣全都悉数到场,看着都和正式的廷议差不多了。

    当看到陆缜缓步进来时,在场官员的脸色都显得有些怪异,既有埋怨,又有一丝欣慰。不过很快地, 他们就收摄了心神,把注意力都投放到了此案内情之上。

    陆缜便当着这些高官之面缓缓将这次案子的前因后果都给讲述了出来:“这次案子虽然发生在景泰三年的九月间,但其实早在当年年的夏天就种下了根由。当时,严方与万燮还很有些交情,两人走得也很近,可算是通家之好。可问题就出在这通家之好四字上,因为一次家宴,让严方看到了万燮刚纳进门的小妾春钏,当即就为其所迷……

    “那严侍郎本以为只是短暂的迷恋,便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随着时间往后拖,他对那春钏的痴迷却越发强烈起来,甚至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于是他才和身边的幕僚商议着如何把那女子弄到自己手里,结果那幕僚就给他出了个将万燮构陷入狱的主意。

    “当然,此事也不能算是构陷,万燮那几年里确实贪墨了朝廷无数的银子,虽然他做事严密,却根本躲不过其上司,又是好友的严方的眼睛。他便找准机会,请动都察院的言官对其进行弹劾,同时还为对方提供了相关证据。

    “全无准备的万燮根本来不及斩断相关线索,就已被刑部衙门的人给捉拿进了天牢。而在此时,严方居然还在算计着万燮,一面跟他说大可拿出家产来贿赂相关官员以求自保,一面又怂恿那些贪心的官员瓜分了万燮的全部家产,自己则只收下了那个叫春钏的妾侍。而后,他又指使手底下的人,在万燮发配边远时,下手将之暗杀,以使死无对证。这便是此案的一切因果了。”

    陆缜这番话说得很是简单,也很是平淡,可听在天子和群臣耳中还是让他们感到一阵恶寒。人心险恶竟至如此地步,居然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就生出了如此歹心,从而把这么多朝廷官员给拖下了水。

    而皇帝心里更感愤怒的是,原来那些道貌岸然,满口仁义道德,忠君爱国的官员在背地里竟是如此的贪婪凶残。要知道,景泰三年时,朝中情况还不是太好,国库也还未见充盈呢,可那万燮以一个郎中的身份就已贪下了百万之巨的银子。而且事发之后,这些银子产业也没能充入国库,反倒进了另一批贪官之手,这实在太让他难以接受了。

    越想之下,他的脸色就越发难看,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看向群臣:“诸位爱卿,依你们看来,该当如何处置这些贪官酷吏哪?”

    这个……这些重臣面面相觑了半天,一时却不好说话。其实按照朝中规矩,他们还是该为这些同僚求求情,分说两句的。可是这案子实在有些恶劣,又已经查得清楚明白,断没有冤枉或隐情,天子又如此震怒,他们又不敢多说了。

    最后,还是由金濂这个户部尚书站出来回话:“陛下,臣以为严方所犯下的过错确实罪无可赦,就是将其明正典刑也理所当然。只是这些年来他在户部终究薄有微功,做事也算勤勉,还望陛下能略微宽宥……”

    见臣子还是要替严方求情,皇帝的脸色越发的阴沉。可他还没说话呢,胡?跻哺?耪玖顺隼矗??嗟溃骸氨菹拢?戏剿?钢?锶肥蛋偎滥?辏?辉蛱斓揽砣剩?雇?菹履芨?杵涓墓?幕?帷:慰鼋衲晷铝8?樱?翟诓灰松蒙背?18爻迹?雇?菹氯?肌!?/p>

    若是他们拿出其他理由来,皇帝或许还不会听从,可是一说到太子,他还是有些犹豫了。最近朱见济又身子不适,缠绵于病榻之上,让他实在感到忧心。若是自己一怒下杀了严方有损天道,从而让太子的病情加重,就实在太过得不偿失了。

    迟疑了一阵后,皇帝又把目光落到了陆缜的身上:“陆卿,这案子既然是你办下的,就由你来说说该当如何处置相关犯官吧。”

    陆缜也有些犯难,依着他的心意,自然是要从重处置了这些贪官了。但是,自己老师都站出来为他们说情了,他又怎好在众人面前驳了老师的面子?所以在沉吟之后,他只能说道:“臣以为严惩他们未必非要杀人,只要夺去他们的一切官职功名,抄其家产,也足以震慑宵小,让朝中官员不敢因一时贪念干出如此有违国法的事情来了。而且如此一来,天下又会知道陛下乃是宽仁之主,则天下士民必然归心。”

    有了陆缜这番话后,皇帝觉着自己也有了台阶可下,终于下旨:“既如此,便夺去严方及相关官员的一切功名官职,交由刑部议处之后,发配边地吧。还有,此番审断除了刑部外,锦衣卫也在旁听审。”

    本来群臣见他终于听取了建议还有些高兴,可听到最后一句时,却又迅速变了脸色。这么一来,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锦衣卫得以真真正正地开始涉入到朝廷要案之中,这可不是大家所希望看到的结果哪。

    但这个节骨眼里,可没人敢再次提出反对意见了。这一来锦衣卫在此次案子里确实立下了功劳,甚至可以说要没有锦衣卫出手,这些贪官还逍遥法外呢,他们过问此案也在情理之中。二来,很显然,经过这起案子,皇帝对外朝官员已生出了猜疑之心,这时候大家要是一力反对,不说有没有效果,只会让天子对他们的疑心更重,担心他们会继续为那些贪官开脱。

    所以哪怕极不情愿,众人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了此事。但所有人心里却已生出了深重的忧虑,经此一事,锦衣卫又将跳入到朝廷的主舞台里,与他们过招了。

    而且,另有一些人还有更深的忧虑在心,从这次的陈年旧案来看,锦衣卫这几年虽然显得很低调,但其实他们的密探系统一直都在运行着,朝臣那些看似隐秘的动作其实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

    此番陆缜只是小试牛刀,就已把一名户部侍郎连同着二十来名官员给拉下了马,那要是他再拿出些东西来,岂不是会让更多的人身处险境?还是那句话,在朝为官之人,几乎没一个是清白的,谁都经不起查,尤其是被锦衣卫这么明里暗里地探查。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地领略到了由陆缜进入锦衣卫的可怕。以往锦衣卫虽然密探遍布,却因为与天子间隔着宫墙而无法构成威胁。但从陆缜这个天子近臣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开始,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当大家辞别天子出来时,所有人看向陆缜的眼神都变得很是古怪,但却没一个与他说话的。就是于谦和胡?酰?谡庖豢桃灿肼界遣??艘徊愀裟ぁ?/p>

    感受到这一点的陆缜只能苦笑一声,有些事情他还不能告诉这些同僚,哪怕会被他们误会,甚至是唾弃,他也必须在这个位置上坚持下去……

第751章 寒夜诡火(上)

    因为有锦衣卫随堂听审,此番刑部衙门对严方等官员的审讯自然是不敢手下留情,很快就按着罪名大小,将一干罪犯发落去了云贵、西南等苦寒之地,至于他们的家产,也被朝廷彻底抄没,就连直系家人也受到了牵连。

    在看到这些往日地位不低的官员一个个落马后,京城官员在警醒的同时也对锦衣卫有了个重新的认识。原以为这几年的沉寂已经让锦衣卫再难有复起的可能了,现在才知道,原来锦衣卫的势力一直都在,只是欠缺了一个机会罢了。看来接下来大家的日子可就很不好过了。

    从这起案子里就充分体现出了一个让人深感不安的结论,原来自己身边一直就有锦衣卫密探在监视着,往日里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做下的事情,说不定早就被他们记录在册,只等着某个恰当的时刻突然给予自己致命一击。

    这种感觉,对一众朝臣,尤其是曾经做过昧了良心之事的官员来说实在太过可怖了。这完全就是如芒在背,似乎头顶身边一直都有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自己,自己随时都可能因为一件小事就被丢官定罪。

    于是,在随后的一段时日里,便有不少官员或直接陈奏,或旁敲侧击地向天子进言,希望他能明辨是非,莫要重用锦衣卫这样满布小人的机构,不然只会闹得朝野人心惶惶,到时受损失的只会是大明朝廷。

    其实除开私心,他们的这番言论倒也是在理的。毕竟特务统治只会使人不安恐惧,却未必真能叫人改过自新。尤其是锦衣卫内部也多有持身不正之徒,若是让他们的权力过大,其祸害只会更甚于那些贪官污吏。

    就是陆缜这个锦衣卫大头目,对此一说法也是持认可态度的。所以当底下有人得知此事报到他这里,想要予以回击时,都被他给回绝了。因为在他看来,锦衣卫只是起个威慑作用,却不能真如以往般牵涉进朝廷纷争里去。

    不过这时候无论朝臣对锦衣卫是个什么态度,上多少奏疏陈奏此事,皇帝都已无心应对了。因为太子的病情居然越发的严重,满太医院的国手进行诊治,都没法让他的病情得到好转,让天子都顾不上其他事情了。

    这实在是个悲剧。朱见济今年才刚被封为太子,没想到都不到半年时间,居然就沉疴难起,甚至很有可能就此一命呜呼,这实在让天子担忧惶恐不已。

    因为朱祁钰子嗣艰难,到现在为止就这么一个儿子。要是他真有个万一,太子之位可就再度空悬了,到时候朝臣必然会提出重新再立朱见深为储君的建议,这是皇帝怎么都不可能接受的事情。

    另外,朱祁钰还担心外头会传出什么更加不利的说法来。比如认为朱见济所以会突然重病,乃是因为他没有帝王命格,却被强加太子之位于身有关。既然他承受不了如此贵重的身份,其下场自然是早夭了。

    甚至于有时候皇帝自己心里也会不自觉地生出这样的想法来,为了儿子能平安,他都曾想过是不是该再另立一个太子。不过这个想法也就那么一瞬而已,很快就被他排除出了脑海。要是真这么做了,自己身为天子 的威信何在,不正趁了某些人的意了么?

    当然,在陆缜看来,朱见济的病其实是有个科学解释的他本来身子骨就弱,在被册封太子后,因为皇帝对他寄予厚望,每日里的课业可比以前要沉重得多了。如此一段时日的强压下来,小小年纪的太子自然不堪重负,终于病倒。

    只可惜,这种后世的科学解释摆在如今这个年代却没有多少市场,哪怕陆缜也跟天子说过,对方也没往心里去。他能做的,就是一面继续让太医院的医官用药,一面则开始求神拜佛,希望大明的历代先祖,以及满天的神佛能保佑自己儿子度过这一场劫难。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这一番动作真个感动了天上的神佛,到了十月底时,太子的病情终于有了一些好转。虽然人还起不得床,但神志终归是清醒了些。

    有鉴于此,天子为了表达自己对上天的感激,决定在十一月间前往潭柘寺进香还愿。消息传出,百官虽然有所议论,却也没有反对的,毕竟这是天子家事,可不是他们这些臣子可以随意置喙的。

    只是这么一来,却苦了北京城里的各大治安机构了,从顺天府到五城兵马司,乃至锦衣卫,都在接到这份旨意后就开始对京城的治安进行了严格把控,务必要确保这一段时日里北京城的太平,不能让天子此番出宫的行为出现哪怕一丁点的差错。

    锦衣卫这边,在知道此事后,便停下了日常的操练,然后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派出缇骑满城地进行巡视。只要是发现有任何可疑之人,便当场将人拿下,根本就没有盘问一说。

    只短短四五日工夫,就有不下百来名形迹可疑之人被逮捕进了诏狱,暂时是不会放他们出去了。

    而到了夜间,锦衣卫更是派出百多人的队伍在主要街道上巡哨,只要有任何一个身上没有佩戴相关腰牌或证明的人在外流连,那么无论其是什么身份,都会被锦衣卫直接拿下,送进诏狱进行严格审讯。

    其实何止是锦衣卫这里,其他几个衙门也是一般的紧张肃穆,生怕闹出一丁点的疏漏,从而让自己担下天大的干系。

    于是在进入十一月后,原来还算热闹的北京城突然就变得冷清起来,尤其是到了夜间宵禁开始后,街上除了那些巡哨的人马外,几乎都见不到什么人影了。这还大大影响了教坊司等相关娱乐场所的生意,只是在此大势下,这些人也不敢反对,只好苦忍,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尽快过去,天子能早些进香。

    十一月初三,子时。北京南城。

    已入冬月的北京城里寒风凌冽,尤其是在这么个深夜,纵然没有雨雪,天气也严寒得让人直打哆嗦,只想躲在生着火炉或火炕的家中。

    不过,身在官场,有许多事情都不能如人所愿,即便是这等天气,这样的深夜,该做的差事还是得做,巡夜的事情也不能停了。

    一队十多人的锦衣卫就这么点着火把灯笼,缓慢地行走在寂静的街道上,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看有没有那躲藏在黑暗里的马车之类的犯禁之人。

    就在前两日里,他们便在城东一条胡同里找到了一辆藏于其中的马车,结果便逮捕了几名出来寻欢的纨绔,算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

    今日领队的正是赵杰,他倒不是太惧严寒,依然挺胸抬首地往四下里张望着,只是这都快巡视了一个时辰了,也不见任何人影,倒让人感到了一丝无聊。

    这时,一名下属便忍不住开了腔:“赵百户,你说现在京城里还会有那不开眼的家伙敢犯宵禁么?这几日下来,可有不少人因此被咱们给逮去了。就算不落到咱们手里,被顺天府,兵马司的人拿了去也没好果子吃啊。”

    “是啊赵百户,其实小的以为如今那些人早乖觉了,又怎会再犯宵禁呢?咱们不如早些回去吧,这天也怪冷的,弟兄们都快受不住了。”又一名下属附和道。

    赵杰略皱了下眉头,责备道:“我们既然身负上命,自当尽力而为,岂能躲懒?哪怕如今京城里真已无人再敢犯禁,我们也该把差事办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总是不会错的。”

    见他沉下了脸来,那几个想要躲懒的家伙只得悻悻地闭了嘴。没法子,如今锦衣卫里的号令可比之前要严厉得多了,要是真让人发现他们偷懒,下场可很不好,就此丢了差事都有可能。

    说着话间,几人已转过了一个街道拐角,然后所有人都是一愣只见前方大街上,居然有个人影正在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好像是喝醉了一般。

    这可太难得了,他们今晚在外巡哨除了遇到了两批其他衙门的巡夜队伍外,就没再遇到一人。在一愣后,便有几人大喝一声:“什么人?竟敢干犯宵禁,可有夜行腰牌么?”说话间,就已赶了上去。

    照着一般的情况,有人犯了宵禁被锦衣卫发现喝问,要么就会心虚逃跑,要么就会束手就擒,可结果此人的反应却完全不同,他居然就跟没发现前头有人,也没听见叫喊声般,继续脚步蹒跚地往前走来。

    看到这一幕,赵杰的眉头就是一皱,难道这家伙竟醉得如此厉害,还是说另有什么缘故?

    正当他欲开口让手底下人小心着些时,那人突然步伐一顿,喉咙里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便狂奔了过来。

    这一下,实在大大地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几名锦衣卫反手就抽出了佩刀,欲与之一战。可人还没到跟前呢,更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这人身上突然就烧了起来,整个人都成了一只火球,惨叫着扑向了早已呆住的一干锦衣卫……

第752章 寒夜诡火(下)

    这一下变故实在太过出人意料,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么个寻常之人居然就会无缘无故地自燃起来。饶是锦衣卫在缉盗上颇有经验,在看到这么个火人冲自己凶狠扑来也是大惊失色,手里虽有刀,一时竟也举不起来。

    转眼间,那火人已扑到了其中一名校尉身前,在痛苦的吼叫声中,猛然一把就将这个吓得完全呆住的校尉给扑翻在地。而后,一声惨叫便也从他的口中生出,只见那火居然迅速从火人身上蔓延出来,直接就把这名校尉的身子也给点燃了。

    直到这声惨叫传出,被惊呆的众人才猛然回神,可一时间却又不知该从何入手,甚至因为担心自身安危,反倒向后退去,生怕那火人,又或是自己的同伴会再度扑来,把自己也给烧着了。

    这时,赵杰已经策马疾奔而来,见大家居然都愣住,他勃然变色,大吼下令:“快,杀了他!”因为他已看到那火人此时居然又有再次起身的意思,一旦让他再扑翻一人,就又要造成损伤了。

    直到听见这声号令,众校尉方才惊醒过来,急忙吼叫着,挥刀就往还在地上拼命挣扎的火人身上劈斩过去。只听得扑哧连响,鲜血飞溅而出,那火人又是连声惨叫,但终究还是颓然倒下,再也动弹不得。

    可即便他已被杀,身上的火焰却还是腾腾地烧个不休,而被他扑倒在地的那名锦衣校尉也在地上翻滚了一阵,又连声惨呼后被烧得面目全非,最终没了气息。

    直到两人一动不动地在地上躺了良久,连那火焰也终于熄灭,远远避开的锦衣卫们才略放下心来,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前,查看两人的动静。

    看起来,两人已成焦尸,是彻底不会动了。赵杰壮起胆子,拿刀远远地捅了两下,那两具焦黑的尸体也没有任何动静,这才让人放下心来。可是大家心里的惶恐与疑惑却是更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怎么就会无缘无故地燃烧起来,这是有什么妖魔作祟,抑或只是一场意外?这些即便面对凶悍的敌人也不曾畏惧的锦衣卫们此时却变得畏怯起来,甚至都不敢靠那两具焦尸太近,更别说凑近了去查看具体情况了。

    就在这时,前方又有几点火光亮起,这着实吓了大家一跳,直到火光近前,众人才松了口气,原来却是一队巡夜的官军也赶了过来,看装束应该是兵马司方面的人了。

    对方也看清了他们的模样,顿时有些敬畏地行礼道:“原来是锦衣卫的各位大人。我等刚才听到这边有声声惨叫传来,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么?”说话间,他们已来到近前,随即也被地上那两具焦尸吸引了目光,众军士脸上的惊惧之色是越发强烈起来。显然,他们以为这两人是被锦衣卫所杀,甚至都生出了赶紧离开的想法来。

    赵杰冲他们一抱拳,这才指着那两具尸体道:“你们听得不错,刚才的惨叫就是由他们而发,这其中一人还是我们锦衣卫的兄弟。”

    “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见对方肯如实交代,这些军士心下一宽,为首的军官便赶紧问道。

    赵杰便简单地把刚才发生在此的怪异一幕给道了出来,直听到面前这二三十名军卒也是一阵目瞪口呆,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有几个还露出了怀疑的神情来,显然有些不信这番说辞。

    赵杰虽然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却并未因此动怒。这种事情确实太过匪夷所思,若非亲眼目睹,别人说了他也是不会信的。所以只解释了几句后,他又道:“此事看着颇有蹊跷,我们得把这两人带回镇抚司中查看,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这个自然,各位大人请便。”那军官忙点头应了下来。这等怪异之事,又和锦衣卫扯上了关系,最恰当的处理办法自然就是与之撇清关系了。所以在一番客套后,这群官军就匆匆离开,再不敢逗留于此。

    至于那些锦衣卫,虽然心下依然忐忑不安,可在确认那两具尸体再不会有任何异动后,还是依照赵杰的吩咐,寻来木板将他们抬着往镇抚司而去。不过赵杰还是多了份小心,留下了两名下属守在此地,以防再出什么差错。

    等他们带着两具焦尸回到镇抚司时,都已过了三更了。如此深更半夜的,当然不可能继续查验,只能留待明日再把事情禀报陆都督了。

    次日一早,当陆缜一来镇抚司,就发现昨晚留守众人的神色很有些紧张。正当他坐定了打算叫一人前来询问时,赵杰就神色古怪地跑了过来,把昨夜自己经历的怪异恐怖一幕给道了出来。

    陆缜坐在那儿听他把事情的前后说明,也不觉皱起了眉头来:“竟有这等事情?你们可都看清楚了么?”

    “卑职不敢拿谎言欺瞒都督,千真万确,我们许多弟兄都眼看着那家伙突然起火,然后扑倒了一名兄弟,把他也给点燃了。等我们想起相救时,他已经……是卑职一时疏忽,这才导致了张亮被害,还请都督责罚!”说着,他已单膝跪地,一副自责的模样。

    陆缜见了,起身走到其身前,将他扶了起来:“若你所言属实,则是事出突然,你们一时应变不及也在情理之中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查清楚此事到底真相为何,而不是追究你责任。对了,当时你们身旁可还有别人么?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这个……”赵杰稍稍回忆了一下,便摇头道:“这个却是未有发现。当时卑职等只看到了这么个人有些踉跄古怪地独自走在街上,正欲上前拿问呢,他就突然惨叫着跑了起来,随后身上就起了火……”这番话说得他又想起了昨晚那一幕,使他禁不住又打了个寒颤。

    陆缜眯起了眼睛:“也就是说,你几乎可以确认那人是自己烧起来,而非被人在附近拿火攻击?”

    “正……正是如此。我们这么多人就在那儿看着他烧起来,若真有人在旁捣鬼,应该无所遁形。”赵杰点头道。

    陆缜也跟着点了点头:“这么看来,此事确实大有古怪了。”说着,他发现对方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说道:“你还有什么发现么,但说无妨。”

    “卑职只是觉着……这会不会是什么妖魔作祟,不然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会突然烧起来了呢?”赵杰满脸不安地道。

    对于此时的人来说,神佛妖魔都是笃信其有的,所以当身边发生了无法解释的怪事时,便会很自觉地将之归结为妖魔作祟。可陆缜明显不是这么看的,他毕竟接受了十多年的科学教育,早就认定这天下间没有鬼神存在了。不过他也不急着否定此一说法,只是道:“到底是妖魔作祟还是人为,现在断言还为时过早。但如今这个节骨眼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锦衣卫是一定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不然如何给陛下一个交代?”

    “可是……两人都已被烧成焦炭,却该怎么查呢?”

    “当然是从尸体入手了。走,叫上汤廉,一起去看看这两具尸体。若是人为,总是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陆缜说话间,已经迈步往外走去。赵杰见状略作犹豫,便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几人就来到了一处偏僻的砖房跟前,这里正是一处临时的停尸房,今日正好就派上了用场。

    在陆缜他们几个一进了门后,就嗅到了一阵刺鼻的焦臭味,使得几人的眉头就是一阵猛皱。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到摆在地上的那两具焦黑色的尸体上时,就算是汤廉这个勘验过不少尸体的仵作老手,此时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惧意来。

    倒是陆缜,此时表现得很是镇定,很快就靠近前去,蹲下来,仔细观察起了这两具尸体。

    上下一番打量后,他也不觉轻轻地叹了一声:“这火好生厉害,居然能把人烧成这般模样,别说衣物了,就连身体和面部都已彻底不可辨认。”

    “是啊,当时卑职等就觉着这火很是邪性,不但一沾即燃,而且烧得极快,转眼就能把一个大活人给烧成了如此模样……”赵杰有些后怕地说道。

    这时,汤廉也跟着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起了这两具焦尸,看了半晌,却是一言不发。陆缜便忍不住问道:“怎么,没有什么发现么?”

    “大人恕罪,这两具尸体实在被烧得太过彻底,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来。不过卑职可以确认一点,那就是他们身上并无其他致命伤口,应该是被这火生生烧死的。”

    “这还用说?我们这许多人都看着他们被火烧死的……”赵杰在旁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陆缜却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突然用力地抽了抽鼻子,随后又伸手在尸体上到处翻摸了几下:“你有没有觉着有些古怪?”这话自然是对汤廉所说。

    汤廉本来是屏息检验的尸体,见陆缜这一动作,便也跟着努力在两具尸体上嗅了几下,随后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指着其中一具道:“这一具尸体所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些怪异!”

第753章 却是人为

    经他二人这么一说,赵杰几人也仔细地嗅闻起来,只可惜他们的鼻子远比不得陆缜,除了闻到那股子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外,实在嗅不出其他气味来。

    “你能闻出这是股什么味道么?”陆缜眯着眼睛,盯着那具尸体问道。

    汤廉闭上了眼,仔细地分辨了一阵,这才有些犹豫地道:“很是刺鼻,但之前却极少闻到这么古怪的气味,似乎不像是火油烧尽后的味道,比那要重得多了。”

    陆缜也在努力地回忆着这股气味,他总觉着自己以前似乎闻到过相似的味道,只是一时间里却又想不起来了。在听到汤廉提到火油二字时,他的眉毛陡然就是一提,一个遥远却又熟悉的名字跳入了脑海石油!

    不错,那是石油的气味,跟后世人们所熟悉的汽油、柴油等燃烧后所产生的刺鼻气味很是相近,却又更浓重一些!在做出判断后,他紧皱的眉头就舒展了开来,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意来:“是石脂!应该错不了了。”

    在如今这个大明朝,石油远没有后世那么通用,只有极少数的地方曾开采出一些,同时这时它并不叫石油,而叫石脂,因为从性状上看,它可比油要粘稠得多了。

    “大人竟还知道这个?”汤廉有些诧异地看了陆缜一眼,就是他这个老锦衣卫,对石脂也是只闻其名,未曾亲眼见过呢,自然是无法通过嗅觉来说出其来历的。

    陆缜只是一笑:“之前曾在一些古书里看到过。后来去了山西,也曾见人挖出过一些用以取暖破敌之用,故而还有些印象。”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是因为穿越前的记忆才能认出石脂来的。

    但这已经足够了,周围那些下属都不禁敬佩地看着他:“大人果然博学,属下佩服。”

    “这种奉承话就不必多说了。”陆缜摆了下手,又看着两具尸体:“这就说得通了。这石脂性向粘稠,而且极易被点燃,只要一起了火,就很难被灭掉,除非全部烧光。而且,只要被它沾上了,那就唯有用大量清水才能洗去,若是燃烧的石脂,其威胁更大。幸亏你们足够机灵,见机就闪到了一边,不然就连你们都难以幸免了。”后面的话自然是对赵杰他们所说。

    不过这话却说得这几人脸上一红,毕竟他们的做法有抛弃同袍的嫌疑,实在让人有些羞愧。但随后,赵杰又生出了一丝疑惑来:“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解释他为何会自燃啊……莫非是此人自己点的火?可那时我们看得清楚,此人是张着手踉跄前行,根本没有火种在身啊……”

    “这个嘛……”陆缜略作沉吟,便有了答案:“其实倒也简单,只要准备些磷粉便能自动起火了。你们可见到过荒山野坟间经常出没的所谓鬼火么?那就是人骨所含的磷自燃所成。只要将磷粉擦于其身上,随着时间推移,便会自燃,而后点燃他身上的石脂,便有了你们所看到的一幕。”

    “竟还有这等手段?”赵杰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了一句。

    “这个卑职倒是听人提起过,一些乡下地方曾有那装神弄鬼者便是拿磷粉点燃道符驱鬼骗钱的,应该就是这个道理了吧?”汤廉若有所思地道。

    “就是如此。”陆缜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总算不用自己再找理由出来解释为何还知道磷粉会自燃了。随后,他又正色道:“如此看来,昨晚的这起诡火就不是鬼神所为,而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的精神陡然就是一紧,在这个满京城都戒严的时候,居然还有人拿这等把戏来制造人命,这简直可以用图谋不轨来形容了。

    陆缜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此事一定要详查,背后说不定隐藏着什么大事……”对方都干出这等挑衅官府的事情来了,背后的图谋一定不小:“至于怎么查,本官以为就当从这个死者的身份入手。”

    “卑职明白,我们这就派出人手去查,就是把北京城翻过来,也一定要把幕后贼人揪出来!”几名锦衣卫赶紧抱拳应道,便再次来到那尸体跟前,仔细地分辨其模样和特征来。

    刚才因为担心他是被鬼神所害,大家自然是有些畏惧的,查起来也不会太仔细。可现在既然知道他是被人所杀,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只是具尸体而已,自当仔细查验。

    虽然他的面貌早被这场火烧毁,但依然能在其身上找到某些特征。在记下相关之事后,他们便急匆匆离开,召集人手,满京城地去追查线索。尤其是案发地附近,更是成了锦衣卫仔细搜查的重点所在。

    与此同时,昨夜城里有人突然被鬼火活活烧死的传闻也迅速在北京城里散播开来,而且消息在扩散的过程里,还不断被人添油加醋地进行了各种演绎,直闹得人心惶惶,不少人都觉着是有妖物要入侵大明了。

    甚至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很自然地将这场诡火与太子久病不起联系到了一块,说是此乃妖邪要取太子性命的前兆,要是朝廷再不做出改变的话,可怕的事情将会不断出现,京城将会有更多无辜之人因此丧命。

    这种说法一旦传开,百姓更是担心,甚至连一些官府中人在听了这些话后居然也信了个七八分,纷纷在背地里传了起来。

    当锦衣卫把这些说法带回镇抚司时,已是当天的傍晚了。忙碌了一天的陆缜在听到这一禀报后,顿时大怒:“简直是一派胡言,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在北京城里闹出事来,才会使出如此拙劣的手段!何况那什么诡火一事早被本官识破,压根就不是鬼神而是人为!”

    手下众人自然是连连称是,就是一向平和的崔衡也感到了一阵愤怒,问道:“都督,咱们是不是该拿一些散播谣言者来镇抚司,让他们吃些苦头,从而制止这一谣言的扩散?”

    “不成。”陆缜却立刻摇头否定了他的这一提议:“这么做固然能一时制止百姓乱说,但只是治标却难解决问题。而且现在满城官民多有在传此事者,我们根本就抓不过来,一旦抓了只会让人更加慌乱。”

    “那怎么办?要是事情传进宫去,陛下必然龙颜大怒,万一怪罪都督……”崔衡有些不安地说道。其他那些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自己也一样担心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感受到手下对自己的维护,陆缜心下便是一暖。显然,这些日子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他这个文官出身的都督已经得到了绝大多数手下的拥戴。不过他还是没有接受众人的请求,坚决地摇头道:“如今我要做的不是拿人,而是把这案子的真相给查出来,只要找到那幕后凶手,则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而破。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么?”

    众人一呆,随即便齐齐抱拳领命:“卑职记下了,我们一定会尽一切所能把此事真相给查出来的。”

    “很好,那就去吧,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查出死者身份,只要知道了他是谁,自然能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人的线索了。”

    众人再次拱手称是,随后便急急而去。哪怕如今天色已晚,也不能更改他们查案的决心。

    作为北京城里地头蛇般的存在,锦衣卫真要找一个人确实不是太难,哪怕此人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只要有一些特殊的记号可供查找,就能查出其身份。

    只用了两天一夜工夫,那个被火活活烧死之人的身份就被查出,却是京城李记绸缎店的一名叫江充的伙计。

    早在两日之前,此人就已失踪,只是以往他也有过因为赌钱而不曾上工的表现,当时铺子里的人还没太当回事。直到他一直没有露面,而且去他家里一问却发现他连钱袋都没有带上后,大家才知道事情不妙,赶紧就去大兴县衙报了案。

    结果在县衙里,他们正好遇到了前来询问相关事宜的锦衣卫,并在一番对答后,发现那死者的身体特征果然和江充相近,于是锦衣卫就把他的家人带到了镇抚司里认尸。

    虽然那尸体已烧得焦黑,可身边亲人还是一眼就将其认了出来,顿时哭声一片……

    只是,锦衣卫却也没能高兴太久,因为随后的一番盘问,却得出了一个让人费解的结果这个江充除了平时好赌之外,几乎没有其他可疑的地方。他无论是在家,还是在铺子里都很是低调,甚至都未曾与人其过争执。

    这么个平平常常,本本分分的小老百姓怎么就和如此严重的案子给挂上联系了?这一点,就是陆缜也想不通其中原委。

    甚至于,锦衣卫的人还跑去了他家中仔细翻找,结果也是一无所获,看起来,他只是一个倒霉的,被某些别有用心的贼人给盯上的可怜人而已了。

    本以为只要查到死者身份就能有所进展,结果却正相反,查出其身份后,案子反倒钻进了死胡同里,线索断了!

第754章 终有所获

    在听了赵杰的一番禀报后,陆缜也觉着一阵头疼:“如此说来,那江充被杀与他自身应该毫无关系了?他只是被贼人挑中,这才……”

    “正是,至少从目前查问到的线索来看,这个江充只是个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和能用这等手段杀人的凶犯有任何的瓜葛。而且他平日里也不得罪人,更别提会被人用如此惨烈的手段加害了。”

    “哼,这些贼人还真是手段高明呢,就不想给我们以任何线索。”陆缜在一番沉思后,又迅速抬起了头来:“不过事情倒也未必真个无迹可寻。”

    “都督想到办法了?”赵杰精神当即一振,赶忙问道。

    陆缜点了下头:“从死者身上看来是找不到任何办法了,那就反过来,从凶手的身上寻线索吧。”

    “这……”赵杰顿现难色:“卑职连凶手是什么来路都不得而知,如何寻线索?”

    “呵……你别只盯着凶手的身份看,可以换个角度,看他作案的手法,还不明白么?”

    赵杰这才恍然过来:“都督是说从这火上入手?”

    “不错,无论是磷粉还是石脂都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只要能追查到这些东西的源头所在,那行凶之人自然无所遁形。我想这一点对我们锦衣卫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吧?”

    赵杰忙点头:“卑职明白,我这就让人四处探寻与这两件东西有关的人或商铺,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说着便一拱手,匆匆退了出去。

    陆缜笑着看他退出,随即脸色又凝重了起来。这案子看似已经不难破了,可他总觉着事情远没有表面呈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对方既然敢用这等惊世骇俗的手段犯案,自然会提防到官府沿着这条线索往下查,只不知他们的应对之法到底何在。

    锦衣卫的办事效率确实挺高,又或者可以说在北京城里,就没什么事情能瞒过他们的耳目,只一天时间,相关之人就被直接带进了镇抚司里,正是六名制造贩卖炮仗爆竹等物的工坊主人。

    当这几人被锦衣卫带进镇抚司后,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都快要跪在地上了。尤其是见到陆缜这位锦衣卫大头目后,更是直接跪地磕头,不断地求起了饶来:“大人饶命哪……小的只是本分的商人,从未干过什么违法乱纪之事,还望大人明查……”

    看到这一幕,陆缜心里也是一阵无奈,锦衣卫的名声看来是好不了了。他只能先温言宽慰了几句,让他们各自起身,这才说道:“本官今日将你们叫来为的只是询问一些线索,你们不必太过害怕。”在看到他们神色稍定后,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却有话说在前头,若你们在此事上有所隐瞒,使我锦衣卫在办案上遇到阻力,那就别怪我锦衣卫不留情面了!”

    “不敢,不敢……我等一定知无不言。”几人赶紧表态。笑话,都被带到镇抚司了,谁还敢隐瞒哪,这不找死么?

    陆缜满意地一点头,这才入了正题:“前日京城里发生的那起怪案你们应该早有所闻了吧?”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刚想推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这案子过于怪异,实在不敢与之有任何关联,但在看到陆缜那闪烁着异芒的眼睛后,几人又迅速回过神来,赶紧都点头道:“小的确实听说过,那不是鬼神杀人么?”

    陆缜冷笑一声:“你们觉着鬼神会无缘无故地害死一个普通商铺里的伙计么?而且还是用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

    几人心说这可说不准,谁知道那些鬼神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但当了陆缜的面,他们却不好这么说,只能唯唯称是,道一声大人英明,静等其进一步的解释。

    陆缜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只是道:“我锦衣卫一早就已查出这案子与鬼神无关,而是人为。今日找你们前来,就是为的此事了!”

    听了这话,几人是越发紧张了:“大人,我等可都是本本分分的商人,怎敢……怎会用这等手段杀人呢?”

    “你们到底与此案有没有牵涉,却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的,得看你们的表现了。我来问你们,最近这几个月里,你们铺子里可有出售大量的磷粉,又或是含有磷粉的爆竹等物么?不得隐瞒,你们也知道我锦衣卫的手段,只要有所隐瞒,就一定能被查出来,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么问问了。”陆缜面色肃然地问道。

    “这个……”几名商人互相看了几眼,随后又低头思忖了起来。显然,他们是在回忆有没有相关的生意,毕竟这时间跨度有些大,他们手边又没有账本,只能纯靠记忆了。

    好在,陆缜提到的这一点很特殊,所以倒也不难回忆,过了半晌后,几人就都摇头:“虽然临近年节,但炮仗生意远还不好呢,我们也就勉强维持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大买卖上门来。至于磷粉,此物平日里又没什么用,自然更不会有人买入了。”

    “当真没有?”陆缜说着,一双眼紧盯着众人,他是担心这些人因为怕受牵连,所以就直接撒谎。几名商人虽然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坚决摇头:“确实没有,这磷粉在炮仗等物里用的也不多,我们进入都记了帐,大人若是不信,大可前去比对。”

    他们这么一说,陆缜方才点头表示认可。只是这么一来,此案又断了头绪,这让他不禁皱起了眉来:“那石脂呢?你们谁知道现在京城哪里有用到此物的?你们店内可有用到此物?”

    其中五名商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显然他们连石脂这个东西都没有听说过,只有一人,在听到陆缜这一问后,明显迟疑了一下。陆缜也迅速将目光对准了他:“祝老板,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可别想在本官面前有所隐瞒。”

    “是是……小的确实知道有石脂这个易燃之物,那可比火油要猛烈得多了。只是,此物在炮仗中根本用不上哪。”祝老板纠结了一下后,又说道:“小的也只在一个来月前,在一名朋友那里看到过这东西,他说这个石脂是从西域而来,可以卖给京城中的达官显贵……”

    “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现在可还在北京么?”陆缜顿时精神一振,赶紧问道。相比起磷粉来,石脂明显是更难弄到手的东西,所以一听有人竟真把这东西运进了京城,陆缜就觉着这是条线索。

    “他叫徐同舟,也是个商人,家在北京城南……”见陆缜一副急切的模样,祝老板便显得更加紧张了,赶紧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道了出来。虽然他与那徐老板有些交情,但事涉凶杀大案,还与锦衣卫有了联系,自然是不敢为他隐瞒了。

    陆缜点了下头,这才看向其他几人:“你们可有相关的线索可以提供给本官么?”

    几人茫然地摇头,而这时祝老板又突然低呼了一声,让陆缜心下一动,又看向了他:“怎么?你又想起了什么么?”

    “正……正是。”祝老板小心翼翼地看了陆缜一眼,这才道:“小的记起来了,就在半来年前,那徐老板曾跟我打听过如何能弄到大量的磷粉,只是小的存了些私心,希望他能来我店里买货,所以就没有告诉他。”

    “还有此事?”陆缜的眉头皱得更紧,隐隐间觉着这个叫徐同舟的商人应该就是自己想要寻找的关键人物了。如果光只有一样东西在手,或许还能算是巧合,可现在,磷粉与石脂这两样常人极少用到的东西都与此人产生了联系,甚至他可能全都掌握,那此人的嫌疑就变得极大了。

    “来人!”陆缜当即冲外喊了一声。

    本来关着门户顿时应声而开,几名锦衣卫已迅速拥了进来,又吓了那几个商人一跳。陆缜此时却没心思在意他们的想法了,当即对赵杰下令道:“你多带些弟兄,让这位祝老板带路,去城南,把一个叫徐同舟的商人给我带回来。还有,他家中可能还藏有石脂等物,也一并搜回来。”

    “是!”一听到石脂这个名字,赵杰便已迅速明白过来,赶紧拱手领命,在外头点了百十名精干手下,就迅速押着一脸惶恐的祝老板离开了镇抚司。

    看到这番动静,几名商人更是心里不安,迟疑了一阵后,才看向陆缜:“大人,我等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不知……”说着,满脸的祈求与渴盼,显然是希望陆缜能将自己放回去了。

    但这一回,陆缜却未能让他们如愿,只是温言道:“此案关系重大,你们虽然并未涉入其中,但为了稳妥起见,本官还不能放你们离去。来人,请他们几位到后院暂作歇息,等到此案了结,本官再送你们离开。”

    听了这话,几名商人脸上的惶恐之色更甚,但在随后过来的几名锦衣卫的要求下,他们也只能从命,乖乖地跟着他们离开。

    只是无论陆缜,还是押着他们往后头去的几名锦衣卫都没有发现,其中一人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略带得意的光芒……

第755章 活埋

    北京南城,距离前日夜间突然起火的所在也不过隔了两三条街的距离,便是那徐同舟的店铺徐家米行的所在了。

    百十名锦衣卫的突然出现,顿时就吓得附近百姓一阵恐慌,纷纷闪到了一旁,生怕自己招惹到了这些煞星,带来什么麻烦。不过今日锦衣卫显然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径直就押着祝老板径直就朝着米行而去,等他们几个一冲进铺子,就吓得刚欲上前招呼的伙计一声惊呼,差点就软倒在地:“各位大人……你们这是……”

    带队的赵杰根本没有与他细说的意思,只把手一挥,就命手下众人在铺子内外搜索起来,同时口中则问同样满脸惶恐,却还略显镇定的掌柜道:“你们这米行东家就是徐同舟吧?他人呢?”

    “东……东家正在后头的仓库里查看呢,可要小的前去寻来?”这名掌柜赶紧回话道,却是不敢问这些凶神恶煞来意的。

    正当赵杰欲作回答时,边上已有人叫了起来:“大人有发现!”说着,就抬了个三尺来高的陶罐凑了过来:“大人你看!”

    赵杰当即低头看去,却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便立刻把眼看向了面前的伙计和掌柜:“这是什么?”

    那两人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一眼那罐子,随后又茫然地摇头:“小人不知……”

    “这就是石脂了。”赵杰还依稀记得死者尸体上所散发出来的古怪气味,很是肯定地给出了答案:“你一个米行只是买卖粮食的,为何竟会藏有这等引火之物?”

    “小……小人实在不知。”这一下,连掌柜都吓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了,赶忙摆手否认,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忙拿出了几锭银子就往赵杰手里塞去:“大人明鉴,小的只是帮着东家看顾这米行罢了,这店里有什么,却是无法做主的。”

    赵杰却根本不接这银子,只是冷着脸道:“这话等你去了镇抚司再说吧。来人,押他们到里头去找那徐同舟!”既然在这里果然发现了石脂,那证明他们是找对目标了,只要拿下了这里的东家徐同舟,凶手也就无所遁形了。

    其他人也明白这一点,立刻高声答应,随即熟练地反剪捆缚住了掌柜,推着他就往铺子后头走去。

    就像如今绝大多数的商铺一般,这徐家米行也是前店后仓的格局,而且因为粮食需求量很大的关系,他这铺子的粮仓也很是不小,竟有两个院落。锦衣卫带着掌柜一路往里,很快就看到了一处仓房,在得到他的确认后,众人立刻就拔出了腰刀,摆出了戒备之色,就是赵杰,也已抽刀在手,警惕地盯在了前方。

    没法子,在见识过江充那凄惨怪异的死状后,众人对这次行凶之人自然是充满了提防。哪怕现在已可以确信他突然起火不是鬼神作祟,却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自己也着了道儿。

    直到摆好了架势,才有人上前一脚踢开了半掩的仓库大门,然后冲里头高声喝道:“徐同舟,你事发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可结果里头却是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这让赵杰有些担心地皱了下眉头,难道是走漏了消息,让这凶犯早一步逃走了?

    转过这念头,他立刻看向了身边满是惶恐的掌柜:“这粮仓可有后门?”

    “有……有的。只是那门多年未开,连锁都锈死了,怕是开不了……”

    “这可说不定!”赵杰心下又是一紧,赶紧把手一挥,示意手下跟自己冲进去一探究竟。

    那些锦衣卫虽然心里有些嘀咕,但既然百户都下了令了,自然不敢违抗,当即横刀在前,一个个迅速抢进了仓库之中,一旦真有什么变故,自能以最快的速度加以迎击。

    他们的这番提防终究是过虑,进入其中后,也没有任何的变故,别说什么偷袭了,就连人影都不见半个。紧跟着进来的赵杰在见到这一场面后,心里却越发的焦急起来:“往里走,仔细搜找,不要有所遗漏……”话说到这儿,他整个人突然就愣在了那儿。

    其他手下此时也都呆在了原地,一个个都跟自家上司一样,直勾勾地拿眼盯着前方,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只见前方本来高高堆积起来一包包米面不知怎的竟坍塌了下来,而在那一个个麻包下面,赫然还压着一人。此时,米行的掌柜也被人带进了仓库,在看到这一幕,又看清楚底下之人的衣裳后,他便是一声惊呼:“东家……”

    “你说他就是徐同舟?”赵杰心里更是一紧,赶紧命人上前把压在人上的那些麻包搬开。众锦衣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领命上前,七手八脚地就把那一个个足有好几十斤重的麻包挪开,直忙活了一阵后,才把底下之人给露了出来。

    只见此人穿着一身淡蓝色的布衣,胸口已被这些麻包砸得完全塌陷了下去,脸上也因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模样,再加上也被麻包擦着,看着格外的狰狞可怖。唯一的好消息时,他的脸因为有手挡着的关系,倒没有直接被麻包迎面砸中,模样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那边的掌柜在仔细一看后,又是一声惊呼:“真是我们东家,他怎么就……就会被这些粮食给砸倒了呢……”

    赵杰却不能只听他一人的指认,便回头道:“去把祝老板带过来,让他认认此人身份。”随后又对另两人下令道:“你们去那边的后门处看看,可有人进出的痕迹。”

    当即,几名下属就依令办事,片刻后,查看后门的人就赶了过来:“大人,那后门的锁头正如掌柜所言已经完全锈死,根本就打不开,也无被人撬开过的痕迹。”

    “这么说来,这仓库里就他一人,这真是一场意外了?”赵杰皱起了眉头,口里虽然轻轻地说着这话,心里却依然有些不信,这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么?自家才刚查到了这点线索,重要的嫌犯就这么不明不白,蹊跷地死在了自家的粮仓之中了?

    正沉吟间,祝老板也被人带了进来,他刚一过来,就瞧见了那具死状凄惨的尸体,顿时吓得猛打了个哆嗦:“这个……”显然,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位想要反抗,结果却被锦衣卫所杀。

    赵杰根本没有理会他的心思,只是看着他问道:“祝老板,你可看清楚了,他可是那徐同舟么?”

    祝老板心里明显有些害怕,只能偷眼打量了尸体一阵,半晌后,才点了点头:“就是徐老板了……应,应该错不了。”

    赵杰在得到这一确认后,脸色却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又看向了一旁的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身在铺子里,后头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居然就全然不知么?”

    “小的是真不曾听到什么动静哪。咱们这仓库离着前面的铺子确实有些距离,又隔了几道门……或许当时小人又正在招呼哪位客人,所以便忽略了那点动静,还望大人明鉴哪……”一边分辩着,掌柜已跪了下来,他是真的害怕了,这可是人命案子,要是被这些锦衣卫怀疑是自己害的东家,这罪名可就太大了。

    看了对方半晌,赵杰一时也不敢做出判断,只能把手一挥:“把他和尸体一并带回镇抚司。这里留下几个人守着!”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他是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了,只能先带人回去,交由陆都督来处置了。

    镇抚司中,当陆缜听赵杰把发生在徐家米行里的事情详细说完后,连他也有些诧异和茫然了:“怎会这样?你们确信那徐同舟是被那些粮食砸死,而非死于旁人之手?”

    “这个……卑职暂时也不敢保证。不过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确实是被装满了粮食的麻包深埋,甚至可能在重伤后被活活埋杀的。而且那铺子里就他们几个人,后门还是锁死的,所以很难是被人所杀。”赵杰组织了下语言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大活人,在自家铺子的仓库里就被突然倒下的麻包给活埋了?这可能么?”陆缜很有些怀疑地摇着头,这又不是在拍死神来了,天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古怪蹊跷的死法?尤其是当这个徐同舟还与之前的那起诡异的自燃案子有着紧密联系时,他的死就更值得推敲了。

    赵杰先是点头,而后又有些茫然地摇头:“可是……卑职和兄弟们却并未发现现场有什么可疑之处,也没有外人……”

    “这么说来,这看上去又是一桩天定的意外了?”陆缜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说道:“可当日蒋充之死表面上看着也不似人为,但最后还不是看出破绽来了?”

    “大人说的是,只是……”赵杰顿时面露难色,他身为锦衣卫百户以往都是捉拿人犯而已,对查案确实有些陌生了。

    陆缜了然地一点头:“罢了,先去看看尸体,然后本官亲自去一趟现场吧。”本以为事情已大有眉目,结果却又起了变数,这让他不由得真正重视起这案子背后的隐情来。

第762章 斫龙阵(中)

    若有人问京中百姓全城哪个衙门的存在感最低,钦天监这个答案必然会名列前茅,被很多人所提及。

    事实也正是如此,作为朝廷安排着观天象,算历法的衙门,钦天监在朝廷的大小事务中确实极少露面。也只有当某地发生地震等天灾,又或是天降流星这样的异象时,天子才会想起还有这么一群臣子来,从而询问他们一些事情。

    正因如此,这钦天监里的一众官员过得可比礼部、鸿胪寺这样的闲散衙门更加的清苦,真正成了一座清水衙门,连想贪污都找不到什么理由与办法。

    所以当锦衣卫突然上门时,这里的官员表现得也相当从容淡然,完全没有惊慌失措的模样,反倒是彬彬有礼地将陆缜一行给迎进了门去。常年被人冷落的他们今日能有客人上门,这本身对他们来说就是件值得欢喜的好事情。

    直到各自落座上茶,听了陆缜此来的目的后,钦天监监正冯清才摸着自己的胡须面露为难之色:“下官惭愧,虽忝为监正一职,可对道家典藏秘法却实在所知有限,也从未听人提起过有斫龙阵这样的法门。各位大人可曾在某些典籍里读到过么?”

    话说这些身入钦天监的官员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干,又升不了官,无所事事下就只能读书自娱了。而这里有的又多是与天文星相等知识相关,冯监正方才有此一问。

    但自监副而下,到五官正以下等监内官员却都是一脸的茫然,略作思忖后,更是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听说过有什么斫龙阵。这让陆缜有些失落,想不到连这里都探听不到相关信息,试问北京城里还有谁能提供线索呢?

    虽然冯清并不知道陆缜探听这斫龙阵的最终原因何在,但既然是锦衣卫都督亲自上门,事情就一定不小。自己若是能在此事上帮上一把,到时对方立了功劳在天子那里提自己一句,说不定本来已没有任何起色的仕途就有转机了。想到这一层,他也是迅速动起了脑子来,就在陆缜打算告辞离开时,他便赶紧挽留道:“陆大人且慢。”

    “冯监正可是想到了什么?”陆缜刚欲起身,闻言心下一喜,赶紧问道。

    “看来下官等人对此是无能为力了。不过我钦天监里有一人博览群书,说不定会知道这斫龙阵一事。”

    “哦?却是何人?可否请他过来一谈?”陆缜闪过了一丝欣然的笑意来,有些期盼地问道。

    “这人……”冯清稍微犹豫了下,措辞道:“性子有些怪异,怕是要劳动大人移步去一趟藏里见他了。”

    “大胆!”在旁的赵杰顿时呵斥道:“居然让我家都督迁就一个小吏,你钦天监的面子好大呀!”

    “赵杰……”陆缜忙出言喝止,冲他一摆手,又对冯清道:“只要能问出有关斫龙阵的答案来,本官去见他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冯监正,还请你带路吧。”说着,便站起了身来。

    见陆缜答应了这个有些无礼的请求,冯清心下便是一宽,赶紧起来,为他引路。而赵杰却有些担心地道:“大人,这怕是有些不妥吧?若是有个万一……”半日前他们才在白云观里遭遇刺杀,让他明显有些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想法。

    倒是陆缜显得很是镇定:“无妨,这儿可是朝廷衙门,难道贼人还能埋伏在此不成?何况你们都在,我还怕他们不敢露面呢。”

    自家都督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作为下属的赵杰自然不好反对,只得快步跟到他身后一步外,按刀警戒着往外走去。其他那些锦衣卫们,也是一般的心思,看得钦天监里的官员一阵心惊……

    一行人很快就绕到了后面那座拔地而起,足有三层的藏前,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随后,冯清又上前和守在那里的几名书吏打了个招呼,那禁闭的楼门就应声而开,露出了楼内浩如烟海般的藏书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陆缜还真想不到古人对天文等方面的研究竟会如此之多,光是书籍就能占满了一座。因为就他对此的认识,好像流传后世的,能被人所知的也就那么几本了。

    事实上,作为官方的天文机构,钦天监里所珍藏的各朝典籍确实远比后世所知的要多得多,也杂得多。不过这些东西实在太过玄乎,就是这里的官员也少有能完全掌握,最多只是浅尝辄止。

    “不过如今在此楼内管书抄书的监侯王浩却是个异类,根本就是个嗜书成痴,无书不读的书迷,所以若说有人能知道什么斫龙阵的话,就只能是他了。不过他性子太过孤僻,又不尊上司,若有得罪陆大人的, 还望大人不要与他计较。”一面引人上楼,冯清又解释着将要见之人的情况来,还给陆缜打了预防针。

    陆缜笑了一下:“这点肚量本官还是有的。只要他真能解开斫龙阵之迷,别说他只是不懂礼数了,就是脾气再大我也忍得。”

    说话间,几人已经上到了三楼,只见靠窗的一张书案后头,正有一人伏案奋笔疾书,写着些什么呢。即便众人上楼的动静不小,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的。

    “咳咳……”冯清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这才对那人道:“王浩,你且停一停,今有锦衣卫的大人有事问你。”

    听到这话,那王浩的动作才是一顿,抬眼扫了众人一眼,却连身子都没有动弹一下,只是大剌剌地道:“我一个九品小官,又没犯事,更没贪污,锦衣卫找我做什么?”

    “你大……”赵杰见对方如此无礼,顿时把眼一瞪,便欲斥责。但话才出口,就已被陆缜打断了:“你先下去候着吧,本官自己与他细说。”

    赵杰见陆缜神色肃然,自然是不敢违背的,便狠狠瞪了那王浩一眼,这才带了几名兄弟退了下去。而那冯清,在看了陆缜一眼,发现他也对自己一点头后,便也不再逗留,只嘱咐了一句:“王浩,陆大人前来可是为了公事,你可要好好配合!好好说话。”这才跟着退下了楼去。

    对于他们的这些言行,王浩却没有什么反应,见自家上司走了,他又把头一低,自顾抄写起书来。陆缜见了,也不禁有些哑然,这人倒是有趣,又或者叫纯粹,倒是和自己一直以来面对的官员完全不同。

    不过正事要紧,他也没有与对方兜圈子的闲心,便拉过一把椅子,直接坐到了他的跟前,闲聊似地问道:“王浩,听冯监正说,你是这钦天监里读书最多,对天文历法等事了解得最是清楚之人?”

    “是啊,我看得比他们多,知道的自然就多一些。”王浩被人提到了自己的得意处,倒也是会正常答话的,并不像担心的那样不好沟通。

    “你真把这三层楼中所藏的书籍都看完了?”陆缜有些怀疑地问道。

    “我干的就是这差事,每日都要看书抄书,从我进钦天监后从一楼开始,现在都抄到三楼了,你说我是不是把书都看完了?”王浩略微皱了下眉头,反问了这么一句。

    “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可本官却还有些怀疑……”说着,陆缜看了看对方的相貌:“你也就四十多岁吧,这里书册怕不有好几十万,你真都能看完了?”

    “哼……我就天生有这本事,而且还能看过不忘呢。”王浩没好气地看了陆缜一眼道,显然是有些不快了。

    “这只是你一家之言,口说无凭哪……”陆缜慢悠悠地来了一句,在看到对方似乎要发怒后,又跟着道:“除非你能回答我一些问题,这样才能让我相信你所言非虚,确实看过并记下了这里的典籍。”

    “好,你问就是了。只要是这里有的,就没有我不知道的!”王浩当即点头道。

    陆缜心下顿时一喜,对付这样的怪人,确实得用非常手段,看来自己这一手还是用对了。

    略整理了下思路,他便道:“难的本官也不问你了,就考考你五行之说吧。”他也不忙着入正题,先把最近遇到的五行之事拿来试探。

    王浩当即就面露不屑之色:“这五行之说起于战国时的五德终始一说,金木水火土,五行各有生克……”他确实记忆超群,陆缜只开了个头,便滔滔不绝地将各种典籍里提到的关于五行的说法都道了出来。

    陆缜一开始还能听明白些,可听到后来,就有些迷茫了,在坚持了一阵后,便出口打断:“好了,看来你对此确有了解。不过这只是最基础的东西,本官这里还有个难的要考你一考。”

    “你说吧。”王浩随口应道。

    “你,可知道斫龙阵是何物么?”陆缜在问出这个问题后,面色变得很是凝重,一双眼睛更是紧紧地盯在了对方的脸上,等着他给出答案。

    而王浩则明显愣了一下:“斫龙阵……”

第763章 斫龙阵(下)

    在怔忡了片刻,让陆缜都以为他对此并不甚了解时,王浩才开口道:“你可听说过汉末有个天师教么?”

    陆缜当即点头:“可是那张道陵所创,并引发了汉末黄巾之乱的天师道?”他穿越前也是好歹看过一些与三国演义相关书籍的,所以对这个道派还真有些印象。

    “正是。”王浩点头:“你所说的斫龙阵,其实就是由天师道所创,距今已有千年之久了。”

    竟是如此古老的阵法?这下让陆缜都有些开始怀疑此阵法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么可怕的威力了,不然它也不至于流传千年了。而王浩之后所说的话,更是让他心里一紧:“这天师教自创教之初就不甚安分,创出这么个斫龙阵来,为的也正是搅乱天下,好让他们火中取栗。

    “而据一些典籍记载,当时桓灵两任汉帝所以突然驾崩,便很可能是被斫龙阵所伤。随后,更有教中仙师于吉者,以此斫龙阵害死了江东之主孙策……”

    随着他的讲述,陆缜听得都有些呆了,因为在他所讲的关于斫龙阵的历史传承间,竟有不少一国之君,或是一方之主被其所伤,比如东吴的周瑜、鲁肃,比如早逝的曹丕,乃至后来唐朝的若干短命天子,都是被别有用心的贼人拿斫龙阵所害,并且事后还未曾被人查出原委来。

    这番话说下来,都听得陆缜背后渗一片冷汗来。即便他一直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不过是后人牵强附会加于在斫龙阵上的噱头而已,可心中却依然有些慌了。因为他想到了当今天子孱弱的身子骨,以及明年的那场大劫。难道历史上朱祁钰的重病正是被这斫龙阵所伤么?

    王浩住口后好一阵子,陆缜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看着对方道:“这斫龙阵当真有如此威力?那为何这些年来未见有人使用?”

    “典籍上关于斫龙阵的记载只到唐朝,后来天下大乱,这五斗米道彻底没落,他们所用的密法自然就失传了。几百年后,自然少有人知。而且此阵极其凶煞,有违天道,非以七人之血,摆出阵图来不能发动。”

    “七人之血?你是说要以七人血祭才能催动阵法?”陆缜急声问道,心里已想到了衍冲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没有说完的话:“五行为体,七……”这个七难道指的就是这个意思?那这血祭七人的阵图又是什么呢?他觉着,自己似乎已经摸到了这斫龙阵的关键所在了。

    “正是。”王浩点头,又补充道:“据说这血祭的七人必须是怀有极深之怨,才能让阵法得以推行。同时,还得依着斗魁的方位,将他们一一杀死在相应的位置,如此才算真正将阵法催动,以达到屠龙的效果。”

    “斗魁?你是指天上的南北星斗?”陆缜心里猛地一动,一个隐隐的想法已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不是南斗,是北斗。南斗主生,北斗主死。必须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才能成阵。”王浩纠正道。

    “那这阵法可还有其他讲究么?比如与五行有所关联?”陆缜又问了一句。那几个死者与五行相关的死状给他的印象还是相当深刻的。

    王浩却有些茫然地摇了下头:“这个倒是未曾见书中有过记载。五行是五行,北斗是北斗,两者并无相通之处。在阵法上,在天象上也难有融合之处。”说着,他又加了一句:“不过这斫龙阵还有一点讲究,那就是一旦布阵开始,就必须在七日之内运转此阵,不然布阵者便会为其煞气反噬……”

    “七日之内必须成阵……”陆缜听完这话,人已霍地一下站起了身来,冲对方一拱手道:“多谢指点,我总算明白这斫龙阵是怎么回事了。”说着不再理会王浩,转身就急匆匆地冲下了楼去,到了下方,便冲姚干他们喊道:“走,回镇抚司。”

    看着他这副急切的模样,几人立时便知道他应该是找到线索了,当下也是精神一振,紧随其后,快速往楼下冲去。至于那位冯监正,则只能有些诧异地目送他们离开,又有些担忧地望了一眼三楼,不知那王浩到底跟陆缜说了些什么。

    一张极其详尽的北京城地图已被铺开在了镇抚司正厅大案之上,陆缜和几名下属则围在这张地图的四周,拿笔在上面点画起来。

    之前出了五桩命案的所在,已经被陆缜用笔圈了出来,因为他们都是在南城出的事,所以找得倒也方便。而在全部圈出后,他的神色就显得越发凝重起来。

    前四名死者丧命的所在街道、米行、兵马司和自家后院在地图上显得很是清晰,正是各占一角,成了一个方形,其状如斗。而最后一名被杀的衍冲所在的白云观,却在靠北一些,却与那陈式所在的地方能成一条直线。

    崔衡看了之后,更是面色几番变化:“果然就与都督你所说的那样,他们是被血祭的,这是北斗阵图……”

    “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那衍冲死前说的那些话中之意了。外才是内,内才是外。我们以为看穿了五行杀局,觉着这是那些凶徒所布之阵,其实那只是他们为了掩人耳目所做的假而已。他们真正要布置的根本与五行无关,而是这北斗七星之阵,是这七星斫龙之阵!”陆缜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地图,吐着气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们如此处心积虑,难道真欲对陛下不利……”即便到了这时候,众人对此还是有些含糊。毕竟之前还真没遇到过有人能靠这种所谓的上古阵法来谋害人命,更别提是当今天子了。

    “兹事体大,无论成与不成,我们都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而且,今日已是初九,离着他们第一次杀人布阵已然过去六天了,明日便是他们成阵的最后限期,只要我们抓住这一时机,总是能将这些贼人抓获,破其阵法。”陆缜神色严肃地说道。

    对这一点,大家倒是相当认可。对方所为已是近乎谋逆的重罪了,锦衣卫自然有责任将他们捉拿归案。而且,如今连时间都已几乎被确定下来,还有地点也已找到,只要他们能早于对方行事时埋伏下人手,任那些贼人再狡猾,也别想脱身。

    说话间,陆缜已提笔继续在地图上画了起来。虽然下一起命案尚未发生,但有了北斗七星的提示,以前几起案子作为参照,这即将进行血祭的第六起案子的所在地便被他迅速圈定了下来,那已落到了城中的某一处地方:“叫人守在此处周围,只要有可疑之人出现,便即拿下!”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赵杰立刻领命,急匆匆就赶了出去。

    而在众人的一阵兴奋间,崔衡却是一脸的担忧:“都督,只靠那王浩的一番说辞真能确信那些贼人会在此处行凶么?若是他们并非按着斗魁血祭又当如何?要是那王浩所说有误又该如何?”

    “如今其他线索皆已断绝,唯一能掌握的就只有这一点了。”陆缜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除此之外,我们还能有更好的选择么?”

    “大人说的是。但是在下官看来,除了此处,下一个位置也不能疏忽!”崔衡说着,伸手在斗柄往下延伸的所在一指,随即两人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怎会这样?”

    因为这一指,他们才发现北斗七星这最后一星摇光居然已深入到了自家所在的城东位置,要是再仔细些的话,说不定就在镇抚司附近了。

    这个发现,让两人的面色迅速变得凝重起来,难道那些贼人还敢在镇抚司左近进行最后这一场血祭么?他们哪来的如此胆子?

    “都督,下官还觉着此事有些不同寻常。”沉默之后,崔衡又说了这么一句。

    “却是什么?”陆缜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图上,心里则飞快地转着念头。

    “明日初十,正是陛下入潭柘寺金香祈愿的正日子,按理我们锦衣卫是要派出大部分人手随驾的。若是敌人借此机会把这斫龙阵的血祭彻底布置起来,恐怕……”后面的话,他是不敢往下说了。

    陆缜也是一脸的纠结,锦衣卫身为天子亲卫,确有在皇帝出宫时随驾保护的职责。可现在,那些贼人又在京城布下如此险恶歹毒的阵法,自己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在沉吟了半晌后,他才说道:“还是照计划行事,两处可能发生血祭的所在都让人盯紧了。至于陛下那里,我自有应付的办法。”

    见陆都督已拿定了主意,崔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一拱手,便下去准备相关人手了。

    而在众人都退下后,陆缜又继续站在这张地图跟前,俯首不断地看着,目光不但在那被标记出来的七点来回扫动,而且还落到了其他几个方向。最后,他的嘴角突然轻轻一扬,一丝别样的笑意已浮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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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早有算计

    因为最近京城里接连发生数起命案,再加上几大衙门巡夜比以前更加严格的关系,等到入夜后,白天还算热闹的北京城就迅速安静了下来。只有那呼啸的寒风还在一个劲地刮着,穿街过巷间更是发出了阵阵叫人心慌的呜呜声。

    北风带着几片落叶飘荡落到了缩藏在不起眼小巷里的赵杰身上,让他在猛打了个哆嗦之余,迅速伸手把这片沾染着湿气的枯黄叶子丢到了一旁:“看这天气,说不定就要下雪了。”

    他们自傍晚前领命来到此处藏匿起来,已过了有好几个时辰,可奉命紧盯的这一片区域却是一直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动。别说有贼人再在此处进行血祭了,就连除了巡街军卒以外的人影都没有半个。

    可即便空等了良久,眼看着都快过了四更,天将要亮了,赵杰等人也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之前贼人接连都赶在锦衣卫之前得手,让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火,这次好不容易有了能将贼人一网成擒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放过了。

    所以哪怕随后真有雪花飘飘荡荡地从空中落下,这些藏在巷子里的锦衣卫也只是略紧了紧衣领,便继续死盯着前方那一片街道和宅院。

    虽然已经找到了贼人血祭的规律,也圈出了那北斗七星所排列的方位,但是因为地图不是太精确,所以他们也未能确定哪一处宅院才是对方真正下手的所在。好在这一片除了几间夜间无人的店铺,就只剩下三四处宅子了,所以这些个锦衣卫在旁盯着倒还能照应得过来。

    这时,一名下属凑到了赵杰跟前,用受冷后微带颤意的声音低声道:“百户,咱们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哪。要是那些贼人一早就已藏在某处院子里了,此时把人一杀,我们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这一句话,说得赵杰眉头便是一皱:“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可有破解之法?”

    “小的以为还是该主动出击,让兄弟们过去探看一下为好。”

    “好,你叫上几个弟兄小心些过去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赶紧把消息传回来。”赵杰也有些不耐烦了,当即就从善如流地安排道。

    那人忙一点头,点了几个校尉,就猫着腰,朝那几处院落而去。等到了跟前,他们又迅速散开,各自挑了一处宅子,轻轻地攀上墙头,往里而去。

    赵杰眯着眼睛看着他们消失在这些宅子之内,心里反倒越发感到不安了。要是贼人察觉到了自家的布置,会不会暂时罢手?不,不可能,听都督的意思,这劳什子的斫龙阵必须在七日之内发动,不然就会功亏一篑。而明日已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所以此时,此地一定会有事发生!

    可是随后不久,那些被派过去的人陆续回来,却带来了让他失望的答案那几处院落,无论是店铺还是宅子都很是安静,没有半点异样,更不见有人在其中杀人。

    那就只能继续静下心来等了,他还不信对方不会上钩了。

    可结果,直到天亮,也不见有半点异状。难道对方是想把两桩血祭都使在最后一天么?

    一夜无有收获,赵杰只得让人把消息送回镇抚司,看陆都督能有个什么对策了。

    等到卯时前后,姚干便带了人赶了过来。赵杰一见,忙上前见礼:“姚百户可是奉都督之命而来?其实你不必来替我们,熬个一两夜对咱们兄弟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姚干笑了一下:“我确实是奉了都督之命而来,不过却并非来替你,而是来帮你找出事情关键的。”

    “此话怎说?”赵杰有些疑惑道:“难道都督已经知道他们会在何时何地再行血祭了么?”

    “你昨晚就把这一片区域各处宅子的情况报了上来,其中有商铺,有富家宅院,还有一处已经荒废了院落。我说的没错吧?”姚干却不急着回答,而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赵杰当即点头:“正是如此。尤其是那荒废的院落最容易被他们所用,所以我边就是主要盯着它,可这一夜下来,也未有任何动静。”

    “都督刚才也说了,昨晚确实不可能再有异动。”

    “啊?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我们的布置,所以放弃了?”

    “不,正相反,他们已经血祭成功了!”姚干却正色道。

    “这在可能?”赵杰下意识就反对道:“我们这些兄弟自昨天下午就盯着这里了,就是只苍蝇飞进那废园也得被我们发现,更别提贼人在其中杀人了。”

    “是啊,要是他们真在昨夜杀人血祭当然不可能瞒过赵百户你们的眼睛。可要是……他们并不是在昨晚血祭的呢?”姚干看着对方,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这顿时让赵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又说贼人已然成功血祭,又说不是在昨晚,那还能在什么时候血祭成功?今天晚些时候么?”

    “不是今晚,而是更早一些时候。”姚干终于揭开了谜底:“谁规定这处开阳位上的血祭就一定要安排在倒数第二个进行,他们就不能早一步,抢在我们把真相看穿前就在此杀人血迹么?”

    “这……”赵杰愣住了,边上那些校尉也都呆住了。这一点他们确实从未想过,之前的一连串案子都是按照五行相生,以及天枢、天璇、天玑、天权和玉衡五颗星斗的排列顺序所发生,所以在他们的意识里,早就认定了这开阳位上的血祭自然是发生在第六位了。

    “你们若是不信,现在就可去那废园里仔细搜查一番,说不定就会有所收获了。”姚干又提醒了一句。这才让惊讶的赵杰迅速回神:“快,叫人去那废园里仔细搜查,每一寸地都不要错过了!”

    顿时间,正走在这一带街道上的百姓就看到了让人心惊的一幕只见数十名身手矫捷的汉子突然从街巷角落里蹿了出来,然后直接跑到了久无人居住,已经荒废多年的破宅子跟前。没有半点犹豫,他们已撞开了院门,冲了进去。

    不过赵杰他们已顾不上周围诧异的目光了,立刻就拿起兵器,在这三进的院子里四处搜查起来。就是赵杰这个百户也没有闲着,跟其他下属一样弯腰细找,想要找出些破绽来。

    半晌后,一名校尉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大人,这里有些不妥……”说话间,手中刀猛地刨起了面前有些见新的土堆。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跑了过来,帮着他全力刨起了这片土堆来。不一会儿工夫,一个数尺深的土坑就被刨了出来,露出了正埋在底下的一具四肢抽搐,面目狰狞的尸体来。

    “果……果然……”所有人都喃喃出声,一脸的惊诧。

    原来那些贼人早把该行的血祭仪式做好了,可笑他们这些人还守在外头,想着趁机把贼人一举擒获呢。直到这时,赵杰才知道自己所要面对的敌人不但手段凶狠,而且还心思细密,狡猾异常,原来早在几日之前,他就已布下了这么个局!

    一丝无力感瞬间就涌上了他的心头,自这起连环杀人案开始后,自己就一直被凶徒玩弄于鼓掌之间,那还能抓住他么?

    “大人,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一个下属带着惶恐与茫然的声音在旁响起后,赵杰才猛地回过神来:“怎么办?”在跟着问出这一声后,他的身子突然一震:“要是他们早已布置好了一切,那第七宗血祭会不会也早已做成了……快,我们这就返回镇抚司!”他不知道陆缜是不是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并做好了应对的策略,至少他得赶紧回去,把这一点可能报上去。

    不过当他着急忙慌地赶回到镇抚司时,得到的却是陆缜早已在昨晚就已离开的消息。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今天还是一个更加重要的日子天子将要在今日驾临潭柘寺进香,身为近臣的陆都督自然是一早就赶去宫里伴驾了。

    不单陆缜已经去了皇宫等着随驾,镇抚司里的上下人等,也去了一多半。此时的镇抚司衙门,也就只剩下他和姚干等几人驻守,校尉等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多人。

    “姚百户……咱们是不是要让兄弟们在附近也搜索一下,若是那些贼人早就用了同样的手段,恐怕这斫龙阵就真个要让他们发动了!”在沉默了片刻后,赵杰提出了一个担心道。

    姚干只略沉吟了一下,就点头道:“也好,就照你的意思办。这样吧,你也辛苦了,就带几个兄弟守在这儿,我带人到四下里搜寻一番吧。”

    “如此,就有劳姚百户了。”赵杰也不作坚持,忙一拱手道。

    就在姚干带了半数兄弟离开后,赵杰刚欲坐下歇上口气呢,一名下属就神色紧张地跑了过来:“赵百户,那几个商人身上突然出了岔子,全晕了过去……”

    “什么?”赵杰闻言腾地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快,带我过去!”

第765章 变生肘腋间

    因着这次的连环案子未能告破,那几名与徐同舟相熟的商人锦衣卫方面也就一直留了下来,并未放他们离开。其实这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连朝中官员都能扣下来再说,更别说这么几个身份低微的商人了。

    可谁能想到,这几个被安排在后头的商人竟会突然出事?而在经历了这段时日一个接着一个的变故后,赵杰早已草木皆兵,一听这话就觉着这说不定又是那些贼人早布置下的阴谋。

    不错,应该就是这样,就连自家会把这些商人扣在镇抚司里也早在他们的算计之中,所以一早就给他们下了药,然后只等时间一到,就使其死在镇抚司内。如此一来,那个所谓的七星斫龙阵就彻底成了!

    越想之下,赵杰越觉着自己的判断没错,当即就火急火燎地朝着后头赶去。哪怕治不好,救不活这些商人,也得想法抢在他们死前将人送离此处,这样自然就能破此妖法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当他带人来到后头安排几个商人暂住的屋子前,看到门内几人一个个脸色煞白,没有动静后,便赶紧叫了起来:“快,准备车马将他们送出镇抚司,带得越远越好。可不能让他们死在此地了!”说话间,他人已经抢了进来,欲待查看一下这几个商人的情况。

    可就在他弯腰细看时,面前一名商人突然就睁开了两眼,然后左手迅捷探出,一把就扣住了全无防备的赵杰右手脉门,使其大半个身子都是一麻,竟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后,一口匕首就架在了他的咽喉处:“都别动!”这句话却是冲着跟前那些正欲上前救护的校尉们说的。

    “你……”赵杰一脸的惊怒,直到现在还没能想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那些校尉们更是因为自家百户落入敌手,在投鼠忌器下只能抽刀围住了他们,却不敢上前出手,有人当即喝道:“大胆狂徒,还不把我家百户放了,不然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可惜这等威胁的话语却根本对此人没有任何的影响,他已缓缓地站定了身子,随后劫持着赵杰往外走去:“都给我让开,不然你们这位百户可就是个死人了!”

    “大胆……你可知道我们锦衣卫有的是手段让你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众校尉顿时怒喝威胁道,只是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色厉内荏的味道,因为在对方靠近过来时,他们真就依他所言般往边上退了开去,显然是生怕惹恼对方后会让其伤到了自家百户。

    要知道如今这镇抚司里官职最高的就数赵杰了,谁也承担不起害死百户的罪名哪。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依着对方的意思,往后退去。

    “你跑不了的。”虽然是被人持刀胁迫,赵杰却依然镇定,口中冷静地道:“外头还有很多兄弟守着呢,而且已经有人跑去报信了。等你走出镇抚司,这里早被人围住了。”

    “我从未说过要走!”对方却是冷冷一笑:“我不过是想离开这屋子,好做一些事情而已。”

    “你要做什么?”赵杰为之一呆,但心却跟着一沉。显然,对方是一早就谋划好了这次的行动,而且从其言行和神色里看,针对的正是锦衣卫。他到底要在这里做什么?

    正当他满心不安的时候,突然外头传来了两声惨叫。这动静当即就引得众人下意识地往那边看去,一众锦衣卫的脸色已变得极其惊慌因为他们已经听出来了,那传出惨叫的所在正是镇抚司里用来关押重要人犯的诏狱!

    那些贼人的目标居然就是诏狱么?而且听这动静,对方似乎还已经得手了!这下,所有人都彻底乱了方寸,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锦衣卫为何会让朝野闻风丧胆,谈虎色变?究其根源除了密探和缇骑外,诏狱的存在也占着极大的比例。无论是朝中高官,还是江湖里的大贼大恶之徒,只要一被关进诏狱,就几乎宣判了他们的死刑。正因如此,诏狱在民间一直有着各种传说,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里头那五花八门,残酷至极的酷刑,以及如铁桶金汤般的防御了。

    可现在,居然有贼人趁着镇抚司内部空虚的当口攻击诏狱,这对所有锦衣卫来说都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而那挟持了赵杰的贼人在听到这动静后却得意地笑了起来:“你们都已中计,现在镇抚司已在我们的掌握中了。”

    说话间,一条条身影便从诏狱方向奔了出来,只见他们一个个神情凶悍,有些褴褛的衣衫上还带着些新鲜的血迹,手里的兵器上也还有未干的鲜血在往下滴着。

    而当看清楚这些人的穿着模样后,赵杰更是一惊:“你们是之前被关进诏狱的……”

    “没错,你们想不到吧。其实我们的人早就混进了这镇抚司内,只是在等着时机到来罢了。”对方迅速承认了下来。这些在诏狱那里大开杀戒的贼人,正是之前因为在城里闹事,而被锦衣卫捉拿下狱的一干无赖地痞!

    这一下,赵杰和其他兄弟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原来对方早就布下了一个大局,而且他们的目标正是自己所在的锦衣卫,镇抚司。

    这确实大大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是牢里的那些狱卒守卫也绝想不到这些不被自己所重视的地痞竟会突然暴起,所以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杀出了一向防御严密的诏狱。

    而更让赵杰感到心慌的,是这些人身上,所提的刀上残留的血迹表明了他们已杀了不少人了。如此一来,那个七星斫龙阵的最后一场血祭也成功了,此阵岂不是彻底发动了?

    想到这儿,他整个人都是一阵颤抖,心里更是充满了恐惧。

    “少主有令,这镇抚司上下一个不留!杀光他们后,再放火烧了这里,让那些当官的,和百姓们都知道我圣教的厉害!”眼见众人赶来,那名挟持赵杰的贼人当即下令道。此时的他,早没有了之前的懦弱和低调,变得阴沉和凶煞起来。

    而听到他这一声吩咐后,那二十多名贼人当即狞笑着举起了手中刀,恶狠狠地扑向明显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一众锦衣卫。与此同时,那人也一把将赵杰推了出去,手中匕首跟着就狠狠地往他的背上捅去……

    潭柘寺中。

    时已过午,今日的潭柘寺却显得格外冷清。

    本来作为京城里有名的佛家名刹,每日里来此进香的善信少说也有个两三百人。可今日,这寺庙之内却完全不见有人走动,甚至连本寺僧人也都被聚集到了一起,就没一个敢出来走动的。

    只因为今日潭柘寺来了一位天下间最贵重的善信当今天子朱祁钰带着几名重臣一早就来此进香许愿了。

    太子朱见济的病情一直拖着都不见好,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实在很是忧心。眼见太医院的国手们用尽办法都不能治好太子的病,他只能把这一希望寄托到虚无缥缈的神佛身上了。

    而潭柘寺,作为京中最有名气的一处寺院,自然就成了皇帝进香的首选了。

    而天子的驾临,对潭柘寺来说自然也是无尚的荣光,所以他们一早就谢绝了其他香客,今日只招待天子这一队人马。

    其实倒也不用僧人们费这个心思,自今日一早,整个潭柘寺方圆十里都已被禁军肃清,闲杂人等是根本靠近不了了。

    此时,在向佛祖、观音等诸多神像都叩拜进香,又和寺中方丈说了一阵佛法佛经后,天子也感到有些疲累,说话间竟打了个哈欠。方丈见状,赶紧说道:“陛下,敝寺一早已为您安排好了休息的清静禅房,若不嫌弃,还请先去那儿稍作歇息。”

    本就身子骨不是太好的皇帝经过这半日的忙活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了,闻言便点了点头:“如此也好,就有劳方丈引路了。”

    “陛下……”一旁负责天子安全的禁军统领丁仲却有些不安地突然开口。只是他劝谏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已被皇帝挥手打断了:“这寺外早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难道还能出什么意外不成?这里可是佛门清静之地,最是安全不过了。”

    见皇帝都这么说了,丁仲自然不敢再反对,只能退了出去,等着天子出来。而此时,他却发现原来留在外头的几名官员里,居然不见了锦衣卫的都督陆缜,这让他心下又感到多了一层异样的感觉来。

    不过眼前的事情已容不得他多想,很快皇帝就由方丈陪着走出了这讲经堂,然后来到了边上一处禅房。丁仲不敢大意,忙抢先一步先进入其中进行搜查,确认其中没有什么异样后,方才请了天子入内。

    而那方丈只略说了几句话后,便帮着关门退了出去。

    于是,这间静室里除了当今皇帝朱祁钰外,就只剩下一名内侍伺候在边上了。

    与此同时,在一个角落里,陆缜正在听一名手下校尉禀报着什么,神色间却看不出喜怒来……

第767章 逆转与真相(中)

    姚干点头:“既然已猜到我镇抚司里早有贼人的奸细,都督自然是要来一招将计就计了。只是我们虽猜到了他们会趁着此处空虚做出些什么来,却没想到他们居然早把这许多的人手放进了诏狱里,从而害死了不少兄弟。”说着,他又颇为惋惜和自责地轻轻一声叹息。

    赵杰心里虽然有些不是滋味儿,但此时却更好奇另一件事情:“这么说来,今日都督前往潭柘寺伴驾也早在计划之中了?还有,这些日子里我们辛苦查到的关于五行和斫龙阵的种种线索都是假的了?”

    “不错,若都督坐镇镇抚司里,这些家伙是断不能得手的。而且他们还高明地把可能用以血祭的地点扩大,打算以此再度分薄我镇抚司里留守之人的力量,从而使自己更易得手。其实在都督确信这所谓的什么斫龙阵只是一番转移我们视线的谎话后,就早不再将之当回子事儿了,我们自然也不可能为此离开镇抚司。”

    “可是……这些可都是我们通过种种渠道查出来的线索,而且连钦天监的官员也曾在古书里看到过……”赵杰依然有些犹豫道。

    “古书里说的就一定是真的么?道家最会故弄玄虚,不过是把一些史上人物之死牵强附会成什么被斫龙阵所害而已,岂能当得了真?若这天下间真有如此厉害的法阵,历朝历代的天子还能有得善终的?朝廷官府早就把相关典籍,相关人等全数杀死毁灭了。”姚干笑着摇头道。确实,无论换了谁当皇帝,若是知道还有这等邪法会威胁到自己的性命,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之彻底毁掉。

    这一下,赵杰终于明白了,心里对陆缜又多了几分敬佩:“都督果然厉害,居然连贼人如此处心积虑布下的局也能破解了!”

    “都督行事自然是高明的,不过现在说已破局却还为时尚早,因为这些贼人真正的目的可不在我镇抚司里!”姚干却没有对方那么乐观,神色间依然充满了担忧。

    赵杰不觉一呆:“啊?如此阵仗,如此大胆的行为居然还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当然,难道你忘了这邪阵叫什么了么?”

    “斫龙阵……”在道出了这个名字后,赵杰便猛打了个寒噤:“难道说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在……陛下?”

    “所以现在都督所在的潭柘寺,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姚干轻轻一叹,眼神里依然带着一丝不安。事关天子的安危,换了任何一个臣子都会感到担忧。

    潭柘寺内。

    面对着对方那因为阴谋败露而显得有些惊慌的脸容,陆缜却笑了起来:“说实在的,你们这次行事可比以往要隐秘得多了,直到确认你们的最终目的后,我才隐隐猜到了你们的身份。是因为身在天子脚下,知道稍有不慎便会被官府所觉才变得如此小心,还是因为吸取了前些年来失败的教训,才会有所收敛?”

    那僧人听得这话,心里却是一阵不是滋味儿。本以为自己这次已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耐得住性子,布局也足够深远,甚至还不惜动用了一直潜藏在朝廷里的伏子。本以为这一回一定能达成所愿,将当朝皇帝一举击杀,可结果却还是落得个失手被擒的下场。所以当听到陆缜的这番似是夸赞的话,却只觉着是在讽刺自己,便只是回以一声冷哼。

    陆缜自然是不可能去在意对方心中想法的,见状又是一笑:“不过即便你们再小心,把此局布得再复杂,只要让我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一切就都不再是问题。

    “在这天下间能有如此胆量,又能在官府全无所觉地情况下干出此等无法无天事情来的江湖中人,除了你们白莲教外,就几乎找不到第二家了。而在猜到你们的身份后,我就开始对所谓的什么斫龙阵生出了疑心。”

    “就因为我们是你们口中的邪教,所以你就认定了我们的斫龙阵是假?”僧人再度开口,声音都带了些颤抖了。

    “不。”陆缜摇头:“看来你这个白莲教首领还是不够虔诚哪不,在你们眼里,什么教义都是虚的,不过是你们用来控制那些被愚弄的教民的手段而已,所以你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去了解过自己所信奉的神?。你们拜的可是弥勒佛,那是佛教中的未来佛,而这次你们所用的什么斫龙阵,却是道教的阵法,你不觉着这两者实在有些格格不入么?”

    那僧人顿时就呆住了。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原来自己计划败露居然是因为这么个可笑的原因。当然,他是不会知道的,陆缜所以认定这什么斫龙阵并无什么用处,还是因为他是接受过后世科学教育,坚定的无神论者。

    不过陆缜也乐得用这番话来给对方以足够的压力,见其变色,又道:“所以从那时开始,我就只想着揪出那些在背后布局之人,根本就没有在意你们所谓的什么北斗斫龙阵了。既然这阵是假的,自然就不可能对陛下造成什么损害,那你们为何还要冒险杀人,辛苦布下这一句呢?你们或许可以欺瞒天下人,却骗不了自己吧?

    “在想到这一层后,我就留意到了锦衣卫自身。你们是因为要吸引我锦衣卫的注意力,才会冒险布下此局的。前些年来,接连在我锦衣卫手里吃下大亏,让你们对锦衣卫已心存畏惧,担心这次的计划会被我们识破,所以才会抛出这么个所谓的斫龙阵来,让我们费尽心思去破解、阻止它的完成。

    “当然,除此之外,这个所谓的斫龙阵其实应该还有另一个妙用。想必经过前番你们教主许紫阳被朝廷捉拿并处决一事后,恐怕就是你们白莲教内部也已有许多人心生动摇,不敢再生出什么反意来。因为担心白莲教会因此败亡,你们才不得不铤而走险地准备谋害天子。而为了重新树立大家的信心,让普通教众相信你们是得什么无生老母之类庇佑的,所以就拿出了这么个斫龙阵来。一旦事情真个成功,教众势必会重新相信你们的神通。我说的不错吧?”

    听着陆缜的分析,那僧人的脸色已变得极其难看。他实在没想到,对方看事情竟如此精准,就仿佛一直就在自家身边看着一般,连自己的一些筹谋和心思都被其洞若观火地识破了。

    只看其脸色,陆缜就知道自己的推断是正确的,又继续道:“这斫龙阵是假的,可布这阵的人却是真的,尤其是那些刻意误导我们往此事上去想的,就更值得让人注意了。想必这些人,是你们白莲教早早就安插在京城和官场里的伏子吧?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被动用,身家也很清白,所以一直都未被察觉。可这一回,为了挽回颓势,你们已顾不上太多,所以便把他们都用上了。比如那个让人彻底相信有斫龙阵一事,不惜死在我面前的白云观衍冲道人,就是你们的人!”

    “你……”那僧人再度大惊失色,身子也一阵巨震,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一下就识破了自以为最难看破的一着伏子。而他的这一变化落到陆缜眼中,就更坐实了自己的判断:“不错,这个衍冲确实足够掩人耳目,很难让人相信他会是你们的同伙,毕竟他是因此而死的,还是被你们所杀。看上去,他是因为将要揭破秘密,才被你们的人杀人灭口。可是只要再往深了想一下,就会发现你们不过是用了个死间而已。是为了让我们更加确信有斫龙阵这么回事,才会让他出现在我们面前,并在关键时刻被杀。

    “至于我是怎么看出其中破绽的,其实倒也简单,那就是他的死太不合常理了。”

    “这有什么不合常理的?你不也说了,这是为了杀人灭口么?”僧人一脸的不甘,急声问道。

    陆缜看着他道:“当时的情况,是我们这些身在房内的众人全不知外头有弓手埋伏着,若你们真想要阻止往下查,大可以施放冷箭把我们这些人连同衍冲一起除掉。可结果呢,那刺客却只射了一箭便逃去无踪,藏身地还留下了一张弓,也只留下了一张弓。这就很值得让人细想了。

    “显然,这个刺客只带了一支箭,不然要么就是连弓也没有留下,要么就还要有箭矢。像这样只有一张弓可太古怪了。他怎么就敢肯定自己能只用一箭就把目标射死呢?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们早已约定好了,目标所在的位置正好对上了那后窗,能让他只放一箭就将自己杀死。而且,那窗上还蒙有窗纸,刺客根本就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他只能按约定好的角度放箭,从而做到让人惊讶的隔窗一击杀人。也正因如此,我们这些人却是安全的。

    “其实只要仔细回想一下,就能看出一些端倪了。那日入房,衍冲是刻意把我们引到了别的位置,却把正对着后窗的椅子留给了自己。而他做出如此牺牲,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

第772章 人赃并获

    这句话登时让魏承墨脸上的欣然之色一敛,微一怔后,便有些怀疑地看向了面前的姚干,莫不是他在骗我吧?

    也怪不得魏郎中对姚干生出疑心来,实在是这些考题的干系太过重大,难免让他有些疑神疑鬼的。而且刚才他也确认了,对方所提到的那几道四书题与自己手中所持的考题并不相同,自然叫他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为了获取考题才骗的自己。

    姚干也立刻明白了魏承墨心里所想,脸色顿时一沉:“我姚干虽然只是个粗人,却还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柜子确实早前被人动过……”

    正当两人大眼瞪着小眼,各有所疑时,突然屋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几点火光快速就朝着这边移动过来。随后,二人便听到了一阵人声:“你说这明伦堂里有动静?可是事实么?”

    “小的不敢有瞒大人,刚才这大堂里确实有动静……快看,这门上的锁也被人打开了!”说话间,一群人已经来到了门前,当先者立刻一把就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房内,魏承墨和姚干早已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想要在外边的人发现自己前离开此处。只可惜,这明伦堂除了正门和靠近正门处的两扇窗子外,却没有其他出路,连扇后窗都没有开设,这一来,即便姚干身手敏捷,武艺不凡也出不去了。

    而还还没等他跃身飞上房梁藏身呢,房门已被人呼地一下打开,在门外五六支火把和灯笼的映照下,两人彻底暴露在了这一大群人的眼前!

    随着一声惊呼:“有窃贼!”后,便有人认出了他二人的身份,更是惊叫出声:“魏大人,姚百户,你们怎会在此?”

    两人彻底呆在了那里,魏承墨更是心直往底处沉去,被人当场拿住,自己这回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随即,他又听到了更让他心慌的一声叫:“魏大人,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直到这时,他才猛地惊觉,自己手里依然还拿着那份考题呢!心慌之下,手一抖间,那几张纸就轻飘飘地落了地。

    当下,就有人上前一把拿起了那几张纸,而后再度失声惊叫:“是考题!你们两人居然敢在此时盗取考题!”一言既出,登时就引来了一片哗然,一个威严的声音立刻就大叫起来:“来人!把这两个监守自盗的贼人给本官拿下了!”

    接连的变故让魏承墨二人完全反应不过来,直到十多名持枪挺刀的军卒扑进堂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二人才略略回神,魏承墨更是看着面前发号施令的威严老者道:“孟大人,请听下官解释!”此人正是如今这考场里的主考官,礼部侍郎孟庭月。

    “你还有何话说?”孟庭月很有些痛心疾首地盯着自己的下属:“老夫本以为你为人正直,深合礼之一道,却不想你居然如此糊涂,干出此等祸国殃民的错事来!”

    被他这么一指责,魏承墨更是面色惨白,惶恐和愧疚之情塞满了胸臆,竟让他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好在一旁的姚干却已从一开始的冷静中镇定下来,代他说道:“几位大人,我二人是因为得知考题外泄,才会破了规矩来此查看考题的!”

    他话才刚说完,面前几名官员里就有人哈地一声冷笑起来:“本官是真没想到你们竟还敢说出这样的借口来。贼喊捉贼也不是这样的,明明偷看试题的是你们,居然还敢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徐大人,下官确实是因为担心考题外泄,才和姚百户冒险来此查看……”魏承墨稍微镇定了些,出言解释道。

    孟庭月看了他一眼道:“那结果呢?可有查明是否真有考题外泄一事?”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言,事情倒还有转圜的余地。

    “这个……”姚干告诉他的考题明显与这里的不同,这让魏承墨不知该怎么回话才好,难道告诉对方一切只是个误会么?

    而这时,对面的徐大人又开口了:“孟大人可不要被他这番话给欺骗了,别说这考题泄不出去,就算真有此事,他们两个一直与我等一样留在这考场里,又怎么可能知道外头之事的?”

    “对啊,你二人怎会知道考题已泄露在外?难道你们一早就与考场外的人有所勾结了?”孟庭月迅速明白过来,越发怀疑地盯着他们两人。

    什么叫越描越黑,这就是了。两人这才发现,自己是真个百口莫辩,无论怎么说,破坏规矩,偷看考题的罪名是洗不脱了。

    见二人陷入了沉默,那徐大人又道:“孟大人,现在出了这事,今科考试必然是不能再用这些考题。事关重大,还得尽快奏禀陛下才是。还有,他二人言行实在太过古怪,以他们两人的身份,显然还没有如此大的胆子,后面一定还藏有主使之人,大人不可不察哪。”

    孟庭月当下就采信了他的说法,点头:“徐大人说的是,兹事体大,本官只能破例出考场求见陛下了。还有,你二人到底是受何人指使,还不快快招来!”

    听到那位徐大人的话后,姚干心里就是咯噔一下,知道事情已经大为不妙了。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儿,只要别人往深了一挖,就能把问题牵扯到陆都督的身上,这下事情可就大了。

    魏承墨却还是坚持地说道:“下官确实是出于一片公心,从未想过泄露考题,实在是锦衣卫……”他话还没说完呢,已被警觉的姚干一声断喝所打断:“魏大人!”

    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那徐大人立刻就接了话道:“原来这一切都是锦衣卫在背后捣得鬼!孟大人,此事可一定要如实禀奏陛下才是。”

    孟庭月脸色郑重地点头:“别说是锦衣卫了,就算是那些藩王,只要敢坏我朝廷抡才大事,本官就一定要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徐有贞,你这是污蔑,我们锦衣卫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更不会干出此等事来!”听对方已直接把罪名扣到了锦衣卫身上,姚干是真个急了,指着跟前的说话者大声喝道,差点就要上前动手。奈何身旁早围了不少拿刀枪对准了他的军卒,让他无法真个靠上前去。

    这个一直在孟庭月跟前说话,落实二人确实有意偷取会试考题,并有意将这一切往锦衣卫身上引的,正是曾经的徐?,如今的徐有贞。

    话说自从去年他成为第一个站出来提出废立太子后,徐有贞在官场里的处境可是大有好转,虽然如今还是礼部郎中,却已深得天子信重,不日就要高升。这一次的会试他所以能成为考官之一,正是天子亲点,其目的当然是为了让他多一些资历和功劳,从而好更进一步了。

    不过对此时的他来说,什么监考会试的资历都比不得能借此机会把锦衣卫,尤其是陆缜拉进偷看泄露考题的旋窝中来得重要。因为这么一来,不但能消多年来的心头之恨当初的事情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正是陆缜突然跳出来横加指责和反对,才让自己沦为满朝官员的笑柄,差点连官都做不下去而且还能大大地增加自己在文官集团里的威信,为将来的仕途打好根基。

    因为他早看出来了,最近锦衣卫锋头正健,朝中百官虽然很想遏制他们,却又无可奈何。要是自己在此事上出了力,从而真个借天子的力量压住了锦衣卫,自己在朝中的名声和地位必然会得到极大的增加。

    何况,他还有另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藏在心里,就更需要他把这罪名坐实到锦衣卫,尤其是陆缜的头上了。

    所以面对姚干的愤怒反驳,他并没有半点的慌乱,反而冷笑地看着对方:“你们两人是人赃并获的,难道这还能有假?我说的也都是事实,以你二人的身份,还不至于有胆子干出偷窃考题的事情来,只有身居高位者,才有这手段,也有这胆子干出此等事来!”

    孟庭月深以为然地点下头去:“徐大人说的是,此事确实应该另有主谋,你二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主使之人交代出来吧,这样老夫还能在陛下面前为你辩解几句。若不然,如此重罪之下,你即便不死,这辈子也就完了。”

    “我……”听他们说得如此严重,魏承墨顿时就有些慌了。他是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般模样,本来他是来查泄露考题一事的,结果反被人认作了偷题的罪人,这却如何是好?

    看出他心中的彷徨,徐有贞也适时开口道:“魏大人,你我都是朝中同僚,可不同于其他人,只要你是有苦衷的,我们是一定会帮你说话的。想必你是受了什么人的蒙蔽或威胁,才会一时糊涂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是不是锦衣卫的人拿了你的把柄,才要挟你来偷考题?”

    这已算是诱供了,姚干急得面色大变,叫道:“你们这是在诬陷我锦衣卫了!魏大人,你可万不能上了他们的当哪!”

    他的话才刚出口,身边的魏承墨却已低头说道:“你……你们说的不错,下官正是迫于无奈,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说话间,已不敢再看姚干,却是真顺着徐有贞的意思把事情推到了锦衣卫的身上!

    晚上被叫出去吃饭了,所以只能迟到一个小时。。。。。。

第781章 姜是老的辣

    大明天子朱祁钰这几日的心情很是不好,看什么都很不顺眼,做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什么兴致来。究其缘由除了太子的身子骨一直都不见好外,更要紧的是,这次的恩科会试居然又出了差错。

    而更让他感到恼火的是,这次犯下大错的居然还是陆缜这个他最信任看重的臣子。陆缜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干出了使人偷看考题的事情来,这是皇帝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情,在其看来,这是对自己的彻底背叛!

    如果陆缜真有心提携自己的子侄,完全可以来跟自己请下恩赏,以自己对陆缜的重视,加恩一名举子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他为何要瞒着自己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居然就派人进了考场偷窃考题,直闹得满城风雨,多少举子因此对朝廷,对自己这个天子增加了看法和成见?

    因为徐家之前的事情,朱祁钰本就缺乏安全感,现在陆缜这个他最信赖的臣子又干出了此等事来,这对皇帝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了。尤其是连被当场拿下的犯官都亲口承认一切都是由陆缜所指使后,他就更坚信了这一点了。所以皇帝甚至都没有见陆缜一面,把事情问个清楚的意思,因为他怕从陆缜口中问出更多自己不希望听到的内情。

    而随后,刑部又把更多不利于陆缜,坐实其确有舞弊之心的供词交进宫来,就让皇帝越发的相信此事,甚至都决定要依律严惩陆缜了。

    如此一来,天子的心情就变得越发糟糕,已经好几次平白无故地发怒,身边服侍的太监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搞得这些近侍都不敢往陛下跟前凑了。不过当宫外有要紧的奏疏送进来时,他们又只能担惊受怕地将之呈送到皇帝跟前。

    此刻,一名内侍就把几份都察院言官的弹章送到了阴沉着脸的皇帝跟前,请其御览。而在皇帝匆匆扫过几眼后,面色就显得越发阴沉起来:“岂有此理!这些锦衣卫的胆子也太大了!难道他们成了那陆缜的私军不成?居然就敢干出公然强掳案件证人的行径来,真当朕不会治他们的罪么?”说话的同时,他手一挥,已把几份奏疏重重地拍在了御案上头,直震得上头的茶杯都是一阵跳动。

    原来,昨日发生在苏州会馆里的事情已迅速散播了出去,然后便有那自诩正直的言官拿此大做文章,开始朝锦衣卫开炮了。而且在弹章的字里行间,还点到了锦衣卫做这些乃是为了替陆缜这个自家头领开脱,是对天子的不敬等等内容。本就恼火敏感的皇帝一看之下,自然是大感愤怒了。

    而在见到天子震怒后,那几名内侍更是惶恐不已,当即就呼啦跪了一地,有人小声地劝说道:“陛下息怒,可不要因为这样气坏了龙体……”

    “哼!看来这次朕不能再放任他们了,必须严惩不贷!”有道是关心则乱,因为对陆缜的信任,反倒让皇帝都不敢将他叫到自己跟前问个明白,从而对锦衣卫也生出了猜忌之心来,让那些言官一告一个准。

    正当这时,又一名内侍有些战战兢兢来到了殿门前,奏禀道:“陛下,吏部尚书胡?鹾?洗笕嗽诠?馇蠹?!?/p>

    “嗯?”皇帝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胡?跽庖涣侥昀镆蛭?晁旯叵担?涫狄汛t诎胫率说淖刺??饺绽镆膊辉趺垂懿坷锏墓?瘢?土?绯?己苌俨渭樱??鹛崽匾馇袄幢菁?嗍铝耍??运?袢胀蝗磺蠹?肥涤行┏鋈艘饬稀?/p>

    不过很快地,朱祁钰就猜到了什么,眉头也迅速皱了起来。不过胡?踔站渴鞘希?赂咄?兀?矸菔前谠谡舛?模??萑辉俨磺樵福?膊荒懿患?k?栽谟淘チ艘幌潞螅?故堑阃返溃骸靶??壬锢此祷鞍伞!彼?挂蚕肟纯矗??跄芏源耸滤党鲂┦裁蠢础?/p>

    半晌后,胡?醣悴铰孽珲牵跤醯爻鱿衷诹说蠲磐狻w魑?甲樱?舛未庸?诺酱说穆烦讨荒芸孔潘?判凶撸??舛阅曷醯乃?此迪匀皇羌?懿磺崴傻氖虑榱恕?/p>

    皇帝一见,赶紧示意让身旁的宦官上前搀扶老臣迈过高高的门槛,然后又道:“来人,赐胡先生座。”

    “老臣叩谢陛下。”老人家赶紧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冲皇帝磕头拜谢,这才被人扶起坐到了一只绣墩上。即便如此,他的呼吸依然有些急促,半天才缓过了劲来。

    “胡先生已久不入宫见朕了,今日怎么却有此心?”皇帝先是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随后终究按捺不住心头的一丝躁动,又添了一句:“要是先生你是为了那陆缜求情的,朕以为你还是不要开这个口为好,也免得伤了你我君臣之情。”

    胡?鹾苡行┎镆斓乜醋琶媲暗奶熳樱?翟诿幌氲剿?月界堑某杉?够崛绱酥?睿?约毫祷岸疾蛔剂恕2还??站渴抢?爻粮〉睦铣迹?萑蝗绱艘裁挥新伊诵纳瘢?皇翘玖艘簧?骸氨菹路判模?铣疾皇抢锤?遣徽??牡茏忧笄榈摹u?喾矗?铣家彩抢吹?浪?摹!?/p>

    “啊?”这话却说得皇帝一怔:“此话怎讲?”难道在就是墙倒众人推么?陆缜背着自己到底做了多少恶事,居然连胡?跽飧隼鲜σ惨?匾馀芙??吹?浪?耍?/p>

    “陛下还不知道吧,这个陆缜实在是不当人子。原先老臣因为看他对朝廷颇有微功,为人也算踏实可靠,才将他收入门下,打算着悉心栽培之后,也好让他为陛下,为我大明做一番功业。可没想到,他早年就做下了太过让人不齿的事情,连老臣这个当老师的都深感为耻。”

    “他到底做过些什么,居然让老先生你也……”皇帝倒是被他勾起了好奇心,又见老人絮絮叨叨地总是不入正题,就赶紧催问了一句。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来陆缜平日里所展露的一切都是假的了,亏自己当初还如此看重于他呢。

    “人生在世,总是要有所敬畏才是。天地君亲师,便是臣等读书人当要敬畏的东西。可他陆缜倒好,居然早在苏州老家时,就已和自己的族人断绝了关系,如此忤逆不孝的做法,实在是叫人齿冷!老臣真是深感惭愧,怎么当时就没看出他来呢?”胡?跛剖前没诘厮底呕埃?砬榛蛊奈?轿唬?皇且凰?涎郏?床皇绷粢庾盘熳拥纳裆?浠??/p>

    朱祁钰先是顺着对方的思路,也有些恼恨地道:“这陆缜确实虚伪,朕以前怎么就看不透他呢?要是早知道他是个如此不顾孝道的凉薄之人,朕就不会重用他了!”这理论放在此时自然是很在理的,因为在如今这个年代,讲究的是只有孝子才能当忠臣,而陆缜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和自己的亲族划清界限,就说明他不是个讲究孝道之人,再往深了看,就可得出他并不是忠臣的结论了。

    皇帝本就对陆缜有了成见,现在又得知了这么个说法,心下自然更是恼火,觉着自己这些年来是彻底被陆缜给欺骗了。但随后,他的脑海里又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不对啊……早前刑部报上来的案情里可是提到,他所以舞弊便是为了帮他苏州的族中侄子考中进士。可要是他早就已经与族人断绝关系,又怎会为人冒如此大的风险呢?”

    在沉吟了半晌后,皇帝才若有所思地看了胡?跻谎郏骸昂?壬??阏饣翱傻闭婷矗俊?/p>

    “老臣岂敢欺君?”胡?趺φ??笆值溃骸熬屠铣夹碌玫南??锹界怯胱逯兄?硕暇?叵档奈氖槿缃窕乖谒罩莞?妹爬锎娣抛拍亍1菹轮灰?乱坏乐家饴宰鞑橹ぃ?憧芍?婕佟!?/p>

    “朕明白了。”皇帝轻轻点头,看在胡?跹劾铮?闼闪丝谄烙写艘凰担?纠炊源耸律钚挪灰傻幕实圩匀换岫哉獍缸佑胁煌?捶ā?/p>

    可是老人家的这口气还没吐完呢,朱祁钰又盯住了他:“朕明白了,胡先生你今日入宫还是为他求情来的。”

    “老臣……”胡?踔宦砸挥淘ィ?闫鹕碛止蛄讼吕矗骸袄铣贾?铮??税溉肥荡笥絮桴危?铣际翟诓蝗绦谋菹率苋嗣杀危??圆懦龃讼虏撸?雇?菹鲁痛Α!奔热换实垡丫?雌埔磺校??膊幌朐僮澳w餮?耍?餍跃椭毖韵喔妗?/p>

    “陛下,就老臣所知,陆缜派锦衣卫的人在考场中偷看试题确有其事,但他的目的却不是泄露考题,却正相反,他是为了杜绝有人在会试中舞弊……”说着,胡?蹙桶呀跻挛啦榈接腥讼蚩忌?凳劭继獾饶谇樗盗顺隼础?/p>

    所以说这姜还是老的辣,倘若换了别人来为陆缜求情,很可能就直接从这开始说,那样在心有成见的天子面前就很难讨得好去,也不能让他平心静气地听完这番解释了。但胡?跞聪人匙盘熳拥幕巴防础暗?馈甭界牵?4没实圩约浩烦隽似渲形侍猓?绱嗽倩毓榘讣?旧恚?秃苋菀兹闷浣邮芰恕?/p>

    而在听完了胡?醯恼庖环?彩龊螅?实酃?宦杂卸?荩骸按嘶暗闭妫俊?/p>

    “老臣相信陆缜的为人,他是断然不会为私利干出如此糊涂之事的。倒是这一理由才更让人信服,只是陆缜行事他过莽撞了些,也确实不该。”胡?趺?亓艘痪洹?/p>

    “如此看来,此案还另有内情了……”皇帝眯起了眼睛,心情却好了许多。如果真是这样,那陆缜就没有欺骗辜负自己,这让他郁结在心头的怒火顿时就消散了许多,同时一个决定也从心底生了起来……

第782章 “一片好意”

    北京城,刑部天牢,天字号监。

    作为天下间名声只在锦衣卫诏狱之下的大牢,这刑部下属的天牢也算是叫人闻风丧胆的所在了。不过这里的规格却比诏狱更高,一般犯人压根就进不来。

    这天牢一共分为天地玄黄四监,按着罪犯身份和罪行,依次递减,前三处监房只有朝廷命官,又或是犯下谋逆等大罪的犯人才能被投进去,只有黄字号监房里,才会关押一些犯了重罪的平头百姓。

    不过牢房的规格高可不代表这里的环境就要比别处好。恰恰相反,这天牢的环境甚至比一般府县大牢更加恶劣,这里头常年不见阳光,极其潮湿阴冷,蛇虫鼠蚁繁多不说,而且空气里还弥散着血腥味、屎尿臊臭味、伤口腐烂化脓的怪味……种种气味混合在一块儿,简直让进入其中之人恨不能把鼻子都给割了。

    关押陆缜的天字五号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五尺见方的小小囚牢之中,只堆了些干草就算是床榻了,其他东西一概没有,甚至都没有半床被褥。

    陆缜此时就坐在这一堆干草上头,背靠着冰冷的,以岩石砌成的厚实牢墙,闭目思索着什么。

    自他被投进天牢已快三天时间了,因为刑部特意有过关照,所以他连一个外人都未能见到。别说锦衣卫里的那些下属了,就连他的妻子家人,都不被允许进入牢房探视,至于个中理由也很充分,作为尚未认罪的重犯,得防着他传递消息,与涉案人员串供。

    不但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下属,每日里的伙食也是极其简陋,甚至可以算恶劣了。每餐只有半碗清水,一个发馊的馒头或窝头,而且光这个一天也就两顿,根本填不饱肚子,只是让他不至于渴死饿死罢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几日里,天牢里的牢头狱卒并没有敢对他用刑。其实陆缜也清楚他们是因为忌惮自己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才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不然一旦事情有所反复,死的可就是他们了。

    但即便如此,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陆缜心头却也越来越是沉重了。

    照道理来说,在自己被刑部拿走后,锦衣卫那些兄弟就已全力寻找线索来为自己平反了。而以杨震他们的能力,即便这案子藏得再深,至少也有办法寻出些破绽来为自己开脱。可这都三天过去了,怎么他们依然没有半点动静呢?

    更叫人心中不安的,是对外头一切的茫然不知。陆缜在被投进天牢后就已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既不知道满朝官员在此事上是个什么态度,更不知道皇帝在得知此事后会生出什么样的想法来。

    尤其是后者,更叫人感到惶惑。为何天子连派个宦官前来刑部问罪都不曾有,难道是真认定了自己舞弊,所以不管不顾了么?要真是如此,那自己之前布下的那一招可就彻底落空了呀。

    正思忖间,一阵脚步声突然由远而近地过来,稍稍扰乱了他的思绪。虽然在被关进天牢后就彻底失去了时辰的概念,但送餐的间隔他还是能把握的,现在离着下一顿饭应该还有段时候才对啊,怎么就有人来了?

    疑惑间,外头却传来了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陆大人在此可还习惯么?”语气里充满了讥诮。

    陆缜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借着外头火把闪烁间的光亮,看清楚了站在牢房门前这人的模样:“刘大人!”那人正是之前堂审时总是针对他的刑部郎中刘慕青。

    刘慕青面带冷笑地看着他:“以往听人提及陆大人,说你胆色过人本官还有些不以为然呢,现在看到你能如此淡然地坐在这里,却是不得不信了。”

    “哼……”听出对方的嘲讽之意,陆缜只能抱以一声冷哼,不作理会。

    察觉到自己碰了个软钉子的刘慕青也不着恼,只是上下打量着陆缜:“陆大人你或许因为断绝了与外头的联系,所以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那就由本官来告诉你吧,现在满京百姓,尤其是那些读书人,都已把你看作了祸国殃民的奸邪之徒,已有许多人上疏请愿,希望朝廷定你死罪,杀你以平民愤了。朝中官员,也多有上疏弹劾你的,至于原先依附于你的那些人,则根本不敢发声。

    “另外,锦衣卫那边为了帮你开脱,倒是做了不少事情,甚至还胆大到抢夺我刑部的人证。只可惜,他们的这些做法不但帮不了你,反而坐实了你的罪名,现在连陛下都对你深恶痛绝,或许很快地,杀你的旨意就要颁下来了!”

    听着这些话,又映照着自己之前的猜想,陆缜身子忍不住就是一颤,脸色也微微一变。而这一切变化自然全落到了刘慕青的眼里,让他的精神陡然一振,继续施加压力道:“总之一句话,陆缜你如今已成朝野公敌,已没有人能帮你洗脱这偷窃泄露会试考题的罪名了!”

    陆缜沉默了一阵,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牢门外的刘慕青:“你突然跑来天牢,忍受着此处令人作呕的气味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从而好看看我绝望的模样么?”

    “本官还不至于幼稚到如此地步,今日前来,不过是想帮陆大人你一把而已。”刘慕青这才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帮我一把?你刘大人竟会有如此好心?”陆缜笑了一下,只是这笑容里却带着三分不屑,七分提防。当日他可是亲身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敌意了,怎么可能几日时间就让人发生如此转变呢?

    “你我毕竟同僚一场,陆大人你之前也确实为我大明立下过不少功劳,本官又岂能见死不救呢?”刘慕青却很是诚恳地说道,就好像全看不到陆缜的脸色一般。

    见陆缜沉默不语,他又继续道:“其实陆大人你想过没有,你身上的罪名真有那么重,要重到人头落地,人人喊杀的地步么?本官身在刑部,对我大明律法还是有所了解的,这科举舞弊虽是重罪,却也罪不至死,最多就是免官流放而已。

    “陆大人你可曾想过,为何如今京城官民对你如此严苛?其实还不是这案子一直拖着,难有定论的缘故?只要你承认罪名,我刑部即刻定案,再考虑一下你之前的种种功劳,说不定这看似严重的罪名,到最后只让你罢官回乡而已。陆大人,这其中的利弊,我想你应该比我要清楚得多吧?”说着,他便有些期盼地看向了牢房里的囚犯,等候着对方的反应。

    陆缜面色淡然地坐在那儿,半晌后用同样平淡的语气道:“恐怕这才是刘大人你此来的目的所在吧?就是希望我能亲口认下舞弊的罪名!”

    “本官并不否认有这么一点私心,但更多的还是为陆大人你着想。眼下朝野间的局势对你有多么不利,你应该有所了解,就是我刑部衙门里,也有很多人对你深恶痛绝。所以此时你做出让步,无论对你对我们刑部,都是一件好事。还望陆大人你能明白本官的一片好意!而且,只要你自承罪名,我刑部也好把给你的罪名往轻了定,到时岂不是两全其美?”

    听他把话说完,陆缜嘴角一勾,突地现出了一丝笑容来:“刘大人当真的深谋远虑哪。”

    这话让刘慕青以为他已心动,便道:“本官早说了,这么做对你我都有好处,陆大人你能想明白这些,就最好不过了。我这儿便有一份供词,只要你画押承认上头所写的内容,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本官来做了。”说着,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了一份书文来,从木栏的间隙里往牢房里递去。

    但里头的陆缜却纹丝不动,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充满了讥诮:“我说你深谋远虑,指的是你说这些鬼话的本事,你觉着我会信你么?早在堂审时,你就欲将舞弊的罪名扣死在我头上了,你会好心帮我?真当我陆缜是三岁的小孩么?”

    别说陆缜了,只要是稍有见识之人,也知道这牢里有诱供一说。往往会有人拿为你着想,为你减罪之类的说辞来诱使本来清白的嫌犯认下重罪。然后等到事情定下来后,对方就真个有口难辩,只有死路一条了。

    所以后世才会流行出这么一句话来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陆缜都在官场里打了这么多年滚了,这点小伎俩又怎么可能骗得了他呢?

    被人当面揭穿用心,让刘慕青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陆缜,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真当我刑部拿你就没有办法了么?虽然这天牢比不得诏狱,但这里头的手段也不是你能挨得起的!”

    “哈……我陆缜多少次险死还生,刀里去,火里来,难道还是吓大的不成?”陆缜回以一声冷笑:“若是这天牢里的人不怕事后遭遇十倍百倍报复的话,他们大可试试!”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就没必要隐忍,陆缜直接出口威胁。

    而这话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本来还想上前帮刘慕青吓唬他几句的那些个狱卒脚步立刻就往后缩去……

第783章 出狱

    有句老话叫作虎落平阳被犬欺,但显然陆缜这头落了难的猛虎却不是眼前这些个天牢恶犬真敢欺辱的,哪怕有刘慕青在边上怂恿着,他们也不敢对他动手。

    看到这些贱役居然不肯听命行事,刘郎中更觉恼羞成怒,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当即转身,用阴狠的目光扫过身后退缩的那些人:“怎么?你们是想让本官亲自动手,还是打算自己代陆缜受刑哪?”

    陆缜不但没有感到紧张,反倒笑了起来:“刘大人,你就省省吧。别看这些牢头狱卒地位远不如你,但他们的饭碗可比你稳当多了,实在犯不着冒着会被锦衣卫报复的风险对我这个指挥使下手。”

    “哼,这可是天牢,即便我们真对你用了刑,也不会有外人知晓,只要他们不知,自然就不再是问题。”刘慕青立刻反驳道,为的正是提振其他人的信心。

    但他的话也即刻被陆缜驳斥了回去:“这可难说了,谁敢保证在这天牢里就没有我锦衣卫的密探眼线?本官就把话放到这里了,只要有谁敢不照规矩加一指于我身上的,你和你的家人就早些准备棺材吧!”这话是对刘慕青说的,更是告诫的那些面带犹豫的天牢狱卒,以防他们真受不了压力而对自己下手。

    而此言一出,果然就唬住了一干狱卒,他们脸上再次露出了恐惧之色,互相打量对方的眼神里也带上了猜疑。毕竟锦衣卫的凶名摆在这儿,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能力把地位极低的天牢狱卒直接弄死,这都不会惹来任何的注意。

    这时候,刘慕青算是死心了,知道自己的一番盘算已完全落空,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陆缜:“陆缜你别得意,即便你现在不肯招认罪名,但此事几已成铁案,你也嚣张不了多久了。”

    “是么?可我怎么就不这么看呢?你今日费尽心思地想要诱我认罪不正体现出了你们已经心虚了么?或许很快地,我就能从这天牢出去了。”对方越是恼怒急迫,陆缜就越是淡定,因为他确实看出了对方的心虚。

    “你……”刘慕青在知道对方已看穿自己的底牌后,还想色厉内荏地说几句场面,可话还没说出口呢,一名青袍小官就引了个人神色异样的走了过来。这让刘慕青的面色又是一变,好嘛,陆缜不把自己当回子事儿,那些狱卒也不肯听令行事,现在连自己吩咐了守在外头的司狱官都敢把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真当自己处置不了他们吗?

    心头的恼火,让刘慕青再忍不住,当即怒斥道:“吴司狱,天牢重地岂是能随意带外人进入的?你是不想当这个官了吧?”

    吴司狱顿时吓得面色一白,但还是急忙解释道:“郎中大人恕罪,下官这也只是照令行事。这位是宫里来的公公……”

    “什么?”直到这时候,刘慕青才看清楚跟前这位的打扮,正是宫里的宦官,这让他的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得更白了:“公公恕罪,下官一时眼拙……”或许文官在许多场合里都看不起身体不全的阉宦,但是面对面时还是不敢真得罪这些天子近臣的。

    这名宦官只是冷淡地看了刘慕青一眼,摆了下手:“罢了。那锦衣卫的陆都督何在?”

    “这位便是陆都督了。”吴司狱赶忙上前一指,又让人多点起几根火把来,把这一片空间照得越发亮堂。

    在刘慕青诧异的眼神里,那位公公便伸手入袖,取出了一份东西,打开的同时高声宣道:“有旨意!”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的眼皮都是一跳,然后全都恭敬地趴跪下来,就连被锁链锁着的陆缜,也忙有些吃力地翻身,跪伏在地,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旨意里的内容。

    果然,只听那太监朗声道:“圣谕:今查锦衣卫指挥使陆缜舞弊一案另有隐情,为明纲纪,正人心,着其于二月二十三日入朝自辩,钦此。”

    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句话,但这旨意来所包含的信息还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震惊,尤其是刘慕青,整个人都开始颤抖了,事情终究是朝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了。

    而陆缜却是所有人中显得最最镇定的那个,当下便叩首谢恩,等候那些狱卒进来把自己身上的枷锁去掉。既然这案子尚未定性,他还不是犯人,刑部加于他身上的这些个刑具自然得要摘除,甚至这天牢他也不必再待了。

    那些狱卒则是一阵的后怕与庆幸。幸亏自己明智选择了不从刘郎中之命,不然一旦这旨意送达,陆大人离开此地,那他们就真可以让家人给自己准备后事了。随后,几人便赶紧上前打开牢门,一边赔着好话,一边麻利地给陆缜去掉了身上的枷锁,又小意地将他从牢房里搀扶出来,生怕他会跌倒一般。

    而当陆缜走出牢房,来到刘慕青跟前时,他的目光只是一垂,便吓得对方的心肝一颤,极大的恐惧攫住了他心脏:“刘大人,你在此事上的关照,本官一定铭记在心。到时必有所报!”只丢下这句话,陆缜便已昂昂然地与之擦肩而过。

    到了这时候,陆缜如何还不知道对方为何今日会如此急切地想拿这等低劣的手段来诱使自己认罪了。显然,身在外头的刘慕青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知道这案子将起反复,生怕自己会受牵连,所以就想到了这么个釜底抽薪的主意来。只要陆缜自己认下了罪名,那无论其他人怎么为他说话,都将无济于事!

    其用心之险恶,实在让陆缜大感愤怒。同时,也让他品咂出了一些其他东西只要自己这回出去,他们的阴谋必然会被揭穿!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间,陆缜已顺着长长的天牢甬道来到了入口处,在踏出天牢大门的那一刻,明亮的光线铺面而来,让这几日一直呆在阴暗地牢里的他一时难以适应,赶紧就拿手往前遮挡了一下。

    不过他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来,光明已在眼前,是该做出反击的时候了!

    一处颇为简陋的书房里,一人正恶狠狠地盯着跟前几名传递消息到面前的下属:“陆缜他居然从天牢里放出来了?而且那几个要紧人物居然也都落到了锦衣卫手里?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没有做些什么,阻止他们办到这些?”声音里带着浓重的愤怒,以及几许惶急。

    那几名下属顿时就跪了下去:“当时锦衣卫是突然深夜行事,我们实在没有防备哪……”

    “哼,废物,都是一群废物。怪不得曾经能压得锦衣卫透不过气来的你们到了如今却连一点用处都没有了。恐怕现在满京城的人都要忘了还有个东厂了呢!”

    面前几人脸上的羞愤之色越发浓重,却又不敢反驳。

    事实确实如此,自从数年前土木堡一败,王振一党被当今天子连根拔起后,厂卫便彻底沦落,连日子都快要过不下去了。可结果到了近几年,锦衣卫靠着突然崛起的杨震,靠着和陆缜之间的紧密合作,终于有了翻身的机会,今年更是因为天子将其提拔为指挥使而重新进入了大家的眼帘,并屡次立下功劳。

    可他们东厂呢?直到现在依然乏人问津,几乎已经被所有人遗忘!这次好不容易搭上了一条线,打算着立功重新振作呢,现在又眼看要砸。这让他们不觉生出了几分自怨自艾的情绪来,难道东厂将一直如此沦落下去么?

    “到了这时候,唯一的指望就只剩下苏州那边了。你们可不要再让我失望了!”面前这人阴沉着一张脸,轻轻地说道。

    “公公放心,我们已派出东厂高手去办此事,一定能达成目标!”

    同一时间,贡院考场之内。

    因为这次突然的舞弊案,这一回的恩科会试自然就拖延了下来,直到今日还没有举行。如此一来,那些被锁在考场里的考官们自然只能继续留在这里,有些煎熬地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到来了。

    而这其中,心里最感急迫的,还得数徐有贞徐大人了。

    为了这一次针对陆缜和锦衣卫的行动,他可是把自己的整个前程都赌了出去。要是事情败了,那等待他的后果可不光光是丢官罢职那么简单,甚至于连自己的性命都可能因此失去。

    不过凭着对权位的强烈渴望,让他做出了这孤注一掷的豪赌。而之前的一切都是照着他们的预谋发展,听说陆缜已身入天牢,想必很快便会被定罪了吧。

    可是,之后一切却都停滞了,这让他感到了一阵隐隐的不安,似乎有些事情又已经开始朝着失控的方向狂奔而去。

    直到今日,他从一名下人手里接过一张字条,看到外头传进来的消息后,整个人更是如遭雷击:“怎么会这样?他居然又被放出来了?还有那人……”看来,一切只能靠着苏州那边的冒险一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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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明介绍:
大明正统八年,这是最好的年代,大明朝承平日久,天下富足,朝中皆是忠正之士,南北外患悉数削平;这也是最坏的年代,一代权阉已窃据高位,北方瓦剌窥伺中原,一场浩劫已迫在眉睫。此时,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了大明的边境,他将尽自己所能来创一个盛世大明!盛世大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世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世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