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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九章 后果很严重

    禇英是绝不可能签字的,哪怕魏太监说这是份密约,远在黑图阿拉的阿玛不会知道,他也绝对不会如魏太监所愿在这份所谓的密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龚正六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劝他的学生把字签了,毕竟,镶白旗几千人马还被人家捏在手里。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镶白旗救出来!

    “大贝勒,人出来了就什么都好办啊...”

    龚正六试图让禇英先压下怒气,他甚至对他的学生讲,只要镶白旗一出来,这份密约就可以马上撕毁。

    “师傅你没有和此人打过交道,不知此人的狡猾,我若签字后患无穷啊!”禇英不是不想将计就计,但想到以魏太监的狡猾不可能让他轻松把镶白旗弄出来,便彻底歇了这个念头。

    他不喜欢算计,他已决心和魏太监来一次真正的较量了。

    昨天的进攻有些鲁莽了,正白旗损失了三百多人,伊尔汉的镶黄旗也损失了一百多,将近五百人的伤亡让禇英很是心痛,但却让他找到了如何破敌的法子。

    法子很简单,便是拿人命去填明军的壕沟。

    禇英当然不会拿女真儿郎的性命去填明军的壕沟,他要拿汉人的性命去填。

    禇英手里有不少汉人。

    除了正白旗随军夫役的一千多汉人阿哈外,伊尔汉镶黄旗那里还有四千多汉人。

    这些汉人都是伊尔汉在明军定辽右卫掳来的,原本这些汉人将会被带到建州分给各牛录充阿哈,现在只能让他们去死了。

    .......

    休整了一夜的金军再次向邹家堡西线的明军防线发进了进攻。

    激昂的战鼓声响彻在战场上空,正白旗、镶黄旗的旗帜飞舞,但是密密麻麻冲向明军防线的却不是金兵,而是汉人。

    “快跑,快跑!”

    几百个汉人阿哈拿着鞭子在各个方向严密监视并驱使他们的同胞往前方冲去。

    目睹过昨天八旗大兵在明军防线前碰的头碰血流的他们,很是庆幸自己是八旗大兵的阿哈,否则现在去送死的就是他们了。

    然而,汉人阿哈们不知道,在他们的旗主大贝勒禇英的计划中,他们同样也是用以消耗明军的炮灰。

    只不过,他们可以晚死。

    定辽右卫被掳的明朝百姓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在金军营中已经被折磨得麻木的他们,只能顺从的跟随人群往前方冲去。

    几百个汉人阿哈在用力挖土,挖出来的土被装在用柳条编成的筐子。这些筐子再由明朝百姓背负着去填明军的壕沟。

    收到西线金军再次发起强攻的魏公公不感意外,禇英那家伙不见棺材是不会留泪的。

    不过这家伙竟然懂得利用被掳的汉人来填壕沟,倒是让魏公公感到有些棘手了。

    权衡利弊之后,魏公公下令前线将士不要放百姓过来,因为那会动摇整个防线。

    一旦金军的骑兵从后跟上,拼着巨大伤亡突进来,对魏公公和抗金救**而言就是灾难性的后果了。

    部署在西线的是牛柱率领的两个步兵大队以及义州兵。

    望着视野里背着柳筐跌跌撞撞向防线奔来的牛柱,他的头皮有些发麻。躲在泥堆制成挡箭墙后的铳兵们开始在军官的命令下装填药子,检查火绳。

    在拿鞭子的汉人阿哈和拿刀的金军驱赶下,填沟的百姓没有任何选择,只能哭爹喊娘的往前跑去。

    工事后的明军,安静异常,一动一静,很是诡异。

    终于,负土的百姓冲到了壕沟边,就在最前面的人准备将背着的泥土倒进沟中时,对面的明军开火了。

    霹雳叭拉的铳声中,一排排的百姓被铳子打中,或是倒在地上,或是直接坠进沟中。

    前面的人拼命的想往后退,后面上来的人却将他们又挤到了沟边。

    几千人在不足三里长的壕沟边争相拥挤,场面十分可怕。

    很多人这这样被后面的人推进了沟中,他们的尸体成了壕沟的一部分。有些被刺在水中还没死的刚想呼救,上面就是一堆堆泥土兜头倒了进来。

    将土倒进沟中没死的百姓看也不看沟中的情景,头也不回就向着来路跑去。

    丈许宽的壕沟阻断了他们向明军求救的机会,他们如果跳下去只会成为填平壕沟的尸体,绝无可能从其中爬出。

    “放!”

    明军的铳兵只是机械的按着平日的训练装药、点火、发射。箭手们也同样如此。

    士兵们都尽量不去看那些被他们打死的百姓,他们不敢看。

    “大贝勒,汉人们干的不错!”

    满达海从眼前的速度判断,或许用不着旗内的汉人阿哈上去,那些定辽右卫的明朝百姓就能把明军的壕沟填平几段出来。

    “可惜了。”

    摇头的是镶黄旗的伊尔汉,这些人可都是他掳来的,按规矩回去之后大半都是要分给他镶黄旗的。

    现在就这么死了,能不可惜么?

    多一个汉人阿哈就是多一分实力啊。

    .....

    壕沟前响起的哭喊和惨叫声并没有让定辽右卫的百姓们停下动作,他们只知发了疯似的来回奔跑。

    到了前面只要没被打中,他们就觉得自己是劫后余生,一定能够活下来。

    被打中的除了绝望,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想死。

    但只有快点把背上筐中的泥土扔进沟中,只有快点跑回去拿下一筐泥土,这些人才能活着下去。

    百姓们大喊大叫着,仿佛忘却生死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倒在明军的炮子和铳子下。但更多的却是前赴后继,以无惧死亡的勇敢姿态出现在对面明军的视线中。

    对面的明军士兵有的甚至都停止了射杀,他们认为对面的同胞应该会反抗建奴,可事实上同胞们没有人反抗。

    他们就好像吃了疯药般拼了命的替建奴卖命。

    那些混在人群中鞭打催促的汉人阿哈们更是对他们的同胞没有半点同情,稍微动作慢了一点他们的鞭子就会毫不留情的抽打上去。

    汉人的死活,禇英不会关心,他只想知道这些汉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明军的壕沟填平!

    如果不是作业面不够,禇英已经下令逼迫那些汉人阿哈们也上去了。

    对面,魏公公放下千里镜,虽然禇英的做法让他老人家很愤怒,但却不得不承认对方做的对。

    除了这个不惜人命的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填出路来?

    不过,禇英必须为他的疯狂做法买单,这已经不是加钱不加钱的问题了。

第八十章 血海尸堆

    “诸位,明军的火铳不像咱八旗的大弓能够持续不断,他们打不长的...你们注意到没有,明军的铳打个几下总要停下,诸位可知为何?...因为他们如果不停下的话,那铳管就会太烫难以装药,导致炸膛,所以,只要汉人们不停,明军就只能看着前面的壕沟被填平。”

    龚正六是浙江人,早年曾见过浙军用过的火器,这些年他负责建州的谍报系统,也曾花钱从铁岭守将李永芳那里购得过十几杆火铳,所以对于火铳的威力和利弊他还是比较清楚的。

    这也是为何他没有阻止禇英拿数千汉人性命去填沟,因为他清楚这样做的确是能抵消明军火器优势的。

    “龚大人说的甚是,照这个速度下去,第一道沟子顶多还有一柱香咱们就能过去了。”

    说话的是正白旗右梅勒额京鄂硕,他是禇英最倚重的大将。

    第三甲喇额真安珠湖点头道:“是这么个理。明军再怎么厉害,也顶不住咱们弄这么多人来冲。嘿,他们打的越凶,药子的消耗就越大,到时看他们还怎么和咱们的儿郎厮杀!”

    “大贝勒这个法子咱们以后可都要记着,再遇上明军这种战法就多去搜罗些汉人,以后不管他是立着大营还是屯于坚城,总能叫他们束手无策。”满达海得意的笑道。

    禇英扬了扬手,吩咐戈什哈:“传令下去,让各牛录的阿哈们都去填,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本贝勒填平明军的壕沟!”

    “喳!”

    当下就有禇英的戈什哈打马前去传令。

    “大贝勒,旗下的阿哈们都是好奴才,要是全死光了,咱们正白旗损失可就大了。”鄂硕有些遗憾。

    “也是这些阿哈卖命的时候了,鄂硕大人也不必心疼,咱们突进去后那些明军不比阿哈们更好使?”安珠湖道。

    “也是。”

    鄂硕轻笑一声,有这么多身强体壮的明军补充,这千把人的阿哈死光了也没什么。

    龚正六忽的眼前一亮,朝前方一指,兴奋道:“大贝勒,通了,路通了!”

    禇英和众人随龚正六手势看去,果见中段的壕沟叫汉人们填满了几处口子。

    “让儿郎们准备吧!”

    禇英目光微动,只要有路,他正白旗的勇士就能将明军撕碎!

    ........

    第一道壕沟成功的被想活命的定辽右卫百姓填出了三处可以通过的地段,虽然这些地段最宽也就丈许,但已经足够大军从上面通过了。

    为此,定辽右卫百姓们付出的代价是足足死了一半人。

    那通道于其说是泥土堆成,不如说是尸体堆成。

    大量的人群沿着这三条通道往更前方冲去,那里还有一条壕沟等着他们填平。

    明军的反击也越加激烈起来,铳子、箭枝不断的射向那些从第一道壕沟过来的同胞们。

    一直没有舍得动用的大杆子铳和一些类似飞空击贼震天雷的火器也被明军用上了。

    三条通道两侧以及下面的沟中,满是百姓的哀号呼救声。一片片的人群倒下,又一片片的人群涌来。

    ......

    孙三夹在人群中麻木的朝前冲去,他的鞋子早被人踩掉了。在经过通道时他被边上的人推了下,结果失足掉进了壕沟。

    当他从沟中艰难拔出双脚时,脚突然被人拉住,那感觉就像是在河中游泳时突然有水鬼从下拽他的脚一般。

    孙三吓的拼命踢腿,连爬带滚的翻出壕沟后浑身都湿透了,上半身是汗,下半身是尿。

    几队金军步卒拿着盾牌抵近了第一道壕沟,他们没有过去,而是就把守着那好不容易用汉人命堆出来的通道。

    没有披甲保护的汉人阿哈们在主子的激励下也勇敢的抵近了壕沟前,他们不住的鞭打同胞将他们往前方赶。

    明军在第一道壕沟和第二道壕沟间的空地上布置了很多陷进,那些原本是用于对付金军的陷进此刻正让负土的定辽右卫百姓们陷入恐惧之中。

    不少人的双腿都被铁钉、竹尖木刺穿透,时不时还会发生爆炸。

    数百名从三处通道涌进来的汉人百姓就如同置身于地狱之中,他们既要面对官兵的射杀,又要面对地上的陷进,更要面对后面建奴的大刀。

    一个个倒下去的百姓成了后方同伴和建奴的“踏脚石”,孙三也倒了下去,他的身体被红了眼睛的同胞架在身前挡着官兵的铳子,最后一同坠进那满是水的壕沟之中。

    随着定辽右卫汉人数量的减少,负土的效率明显慢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队队的金兵开始将那些一直在替他们效劳的汉人阿哈们驱赶了向前。

    金军接过了汉人阿哈们的苦役活,他们自己挖起了土,而那些负责挖土的汉人阿哈则被勒令去填明军的壕沟。

    抛弃!

    无情的抛弃!

    那些刚刚还在帮着金兵欺压自己人的阿哈们甚至都没来得及适应身份的转变,就被明军的铳子击倒在前进的路上。

    而那些残存的定辽右卫百姓看到这帮子给建奴当爪牙的阿哈也落得和他们一样的境地时,却是不约而同的心生一种报复的爽感。

    哪怕,他们是在比赛谁先死。

    也有一些幸运的阿哈可能是和他们的主子关系不错,又或是他们的妻女让主子们得到了愉悦,所以得到了主子给他们的恩赐——一件旧的皮甲,或是一件烂了洞的绵甲。

    人命快速的流逝着,泥土快速的堆卸。

    第二条壕沟竟然就这样又被堆出了一处可以通过的通道。

    明军也疯狂了。

    舍不得用的十几门虎蹲炮都叫抬了出来。

    近距离的密集铳子将被击中的人浑身上下打的好似筛子,遍体血洞。

    等到微风带走浓烟,明军眼前只有尸体。

    尸堆之中,没有断气的百姓和阿哈挣扎要爬出来,他们无一不是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中爬出般。

    当场死去的人格外幸运,因为他们不必忍受身体突然分开的痛楚。

    有一个阿哈的大腿被打断了,他站不起来也走不动,但又不想就这么死,在尸堆中艰难的爬行,却怎么也爬不出。

    又有百姓的脑袋被虎蹲炮开了半边脑壳,人竟是没有死,直直的矗在那,人发出“呃呃”的喊声,身子还似乎向前移动,看着如同行尸走肉般。

    一片片的尸堆让明军都为之心惊,甚至心生恐惧。

    但他们却不敢闭眼,因为金营的号角声响了起来。

    战马踏出的蹄声如闷雷一般向着明军的防线传来。

第八十一章 这才是名将啊!

    周铁心虽是辽海分守东宁道,辽东的实权三号人物,但他一直以来管的都是马政屯田等庶务,从没有随军征战的经历,更休提经历眼前这一幕地狱般惨状景象。

    南无诸天菩萨保佑!

    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周大人这会满脑子都是诸天神佛,等看到那些叫建奴驱使的百姓们竟然真个用他们的身体填平了战马都跃不过来的壕沟,周大人吓的说话都打颤了:“公公,魏公公,沟平了,建奴要过...要过来了!”

    “调兵,快调兵,把东边的兵都调来!”

    马守备想到的也是赶紧调兵,他不是监了好几百的朝鲜兵么,这会还搁在东边做什么,得赶紧调过来啊!要不然叫建奴冲过来可就全完了!

    贾大全也有些发慌,但他好歹是代表皇爷的中使,不能露了怯。

    真要是叫建奴突了进来,大不了一死报皇爷便是。

    咱做太监的,怎么也不能比你们这帮文官差了吧。

    贾公公看了眼两个慌成一团的四品官,打心眼里瞧不上他们。

    魏公公这边却对马、周二位禽兽补子官的慌张举动视而不见,只见他一条腿蹬在凳子上,身躯微微前倾,双手拿着千里镜一动不动凝视着远处。

    半响,公公方才放下千里镜,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摸出一块白帕子拭了拭额头,然后走到摆放地图的方桌边,随手抓了一把放在碗里的黄豆。

    咯吱咯吱!

    黄豆发出的清脆声让空间为之一静。

    众人都不敢出声,因为他们知道魏公公虽然是嘴在动,但他的脑袋这会肯定在思量什么大事。

    并且,越是这个时候,魏公公就越不喜欢说话,也不喜欢别人说话。

    咕噜!

    周铁心的喉咙有些不受控制的咽了下,意识到有些失态的他忙低下头去掩饰。

    片刻,魏公公忽的扭头对亲卫说了句下次黄豆炒得稍微胡一些。

    周铁心听了这话心头不由一动:这才是名将啊!

    “好嘛,咱家想要人家钱,人家想要咱家命,这买卖不划算咧...”

    说完,魏公公拍了拍手,朝许显纯点了点头。

    后者立即带人走出了这座以木头搭制而成,被魏公公称之为“本部”的指挥所。

    .........

    伊尔汉的镶黄旗派出了两个牛录控制了用汉人百姓尸体堆成的通道,上百面盾牌连同若干块木板稳稳的插在泥中。很多盾牌和木板已经被明军的铳子打的稀巴烂,上面也插满箭枝。

    指挥这两个牛录的镶黄旗梅勒章京步达接到的是死命令,哪怕两个牛录的兵死光了,他也不能让明军将这几处通道摧毁。

    要不然,他步达就把自己脖子抹了好了。

    大贝勒要和明军拼命!

    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如何能不拼命!

    “抬尸!”

    明军的反击实在是太猛,迫使步达不得不下令士兵将死去的汉人尸体堆积在一起,从而能够利用这些尸堆防御明军的铳子和箭枝。

    几十个金兵正在一处通道上用力的蹦跳着,长刀不住的砍断那些依旧朝上竖着的手臂,以确保这些尸体的一部分不会成为八旗骑兵冲锋的障碍。

    汉人阿哈和残存的定辽百姓仍在被金军逼使着填土,他们的存在成了金兵最好的掩护,吸引了不少明军火力。

    在更靠前的地面上,上百个汉人阿哈匍匐在地上,麻木的去拔明军布置的陷进,以确保主子们等会过来时不会被扎了脚。

    不是没有汉人阿哈和定辽百姓想过从通道上去投靠大明官兵,这个念头起初很多人都有,可是等到发现壕沟竟然被他们填平后,这些人却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们自己下了注。

    哪怕建奴视他们如猪狗,可他们还是不敢勇敢的反抗。

    伴随着号角中,一队队的金军从四面八方开了过来,有骑兵,有步兵。黑压压的一片,各式旗帜一眼望不到头。

    戴罪立功的满达海也披上了铁甲,这一次他绝不会再临阵后缩!

    第三甲喇额真安珠海也亲自上阵,他不喜欢用刀,他喜欢用铁锤。那把已经跟随他快二十年的铁锤不知取走了多少人的性命。

    禇英几乎调动了整个正白旗的精锐人马,约十四个牛录近五千名八旗兵组织的骑兵集团将沿着汉人堆就的通道向明军大营冲去。其余十个牛录的步卒则紧随其后。

    没有任何留手,包括禇英在内所有的金军将领都知道,这一仗是明军最后的机会,同样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付出那么多人命得来的攻击机会,谁也不会放弃。

    靴子都踹向门了,哪里还收得住脚!

    .......

    明军的火器越打越稀拉,望着牢牢控制着几处通道的镶黄旗官兵,禇英觉得他赢了。

    龚正六也很激动,大贝勒这一战如果取胜,不但能救出三阿哥的镶白旗,更能让大金官兵们从此不再畏惧明军。

    熟读兵书的他深知士气对于一支军队的影响,自大贝勒禇英率军出征以来,正白旗上下就普遍士兵不振,甚至于连满达海那员勇将都被明军吓退,这简直就是耻辱。

    而在听说镶黄旗被围之后,正白旗的一些将领更是心生动摇,镶黄旗的伊尔汉甚至都吓的要直接逃走。

    幸好,大贝勒镇住了他们,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这一仗,必须赢!

    龚正六长呼了口气,这一仗如果赢了,大贝勒失去的一切都将回来,他将真正成为大金的太子,无人敢动的太子!

    不能输!

    那日师生夜谈是龚正六心中藏着的最大秘密,他只想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也不想这个秘密会变成一个事实。

    一荣皆荣,一损皆损。

    禇英败了就是他龚正六败了!

    而他龚正六是不会败的,他还没有见到八旗铁蹄踏进关内呢!

    “大阿哥,这一仗之后整个八旗将以你豪,我也将竭尽所能辅佐你。”龚正六走到了沉默着的学生身边。

    “师傅,放心,我禇英不会输的!”

    望着己方正在向明军防线集结冲锋而去的儿郎们,禇英脸上露出了一丝期待。

    他很想把那几张纸狠狠的抽在魏太监脸上,告诉他魏太监,爱新觉罗的子孙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

第八十二章 乱入的魏公公

    金军的推进很顺利,没有受到明军炮火袭击,明军也没有组织兵力试图夺取被金军控制的通道。

    看上去,明军似乎被金军的疯狂吓到了,以致于他们的反击也渐渐显得力不从心。

    身为全军统帅的禇英,时刻观察着明军的动向,一条条军令被戈什哈们及时传递到了正在汇集的各部。

    每一条军令都包含了严厉的措词和不容置疑的决定。

    大金国的太子殿下俨然又回到了“阿尔哈图土门”大贝勒征战四方的时刻!

    各甲喇在军旗的指引下纷纷打马向着通道奔去,没有任何一个将领敢在这个时候让太子殿下感到不满。

    “乌达!乌达!”

    第二甲喇的第四牛录最先通过第一壕沟,马上的金兵向早已等侯他们多时的步卒挥刀致意,然后踩着那些汉人的尸体向第二壕沟通道快速打马而去。

    一些来不及撤不下来汉人阿哈纷纷躲避,可还是有人动作慢了被主子们的战马直接撞到了壕沟中,再也爬不上来。

    越来越多的金军从各处通道涌了上来,他们的马速不断的提高,以便蓄满足够的力量向明军冲去。

    ........

    建奴是孤注一掷,还是倾巢而出,志在必得?

    本部内,马守备、周分守他们的神情不是一丁半点的紧张,而是已经达到面无人色。

    贾大全公公也不安定了,哪怕他已做好赴死准备,可视野里黑压压打马而来的建奴,还是让这位内书堂毕业出来走上工作岗位才九年的公公本能的感到畏惧。

    将领们都已下到部队指挥作战,熊本大木作为铁枪队一代目以及主公大人的护卫家臣,仍忠心耿耿的伺立在本部中。

    他笔直挺拔的站着,哪怕他的个子并不高,但依旧显得特别的高大。

    其身后的板墙上,挂着的是魏公公手书——“为皇爷生,为皇爷死,为皇爷奋斗一辈子!”

    这是多么朴实无华,无比真诚的人生格言啊。

    “公公...”

    马守备撑不住了,他想说点什么,可魏公公翘着二郎腿往嘴巴里扔豆子的样子,让他那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

    或许,魏太监真的是早有安排吧,否则他如何会如此淡定。

    也是,太监不急他不急什么...

    马守备稍稍恢复了一点信心,他不认为魏太监不会比他更怕死,所以对方哪怕是装模作样,也至少说明他有应对的法子。

    嗯,可能下面正在蓄势待发吧。

    但是,抬头瞥见的一幕却让马守备刚刚恢复的一点信心瞬间又没了——视线中那些本应该在泥墙后面阻挡建奴的士兵突然开始往后方退却。

    “公公,坏了,兵,兵跑了!”

    马守备又惊又怒。

    周分守也是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的他也很快看到了马守备看到的那一幕,这一下饶是周分守对魏公公再有信心,也出于本能尖叫了起来:“完了,完了,我们也跑吧!”

    “魏公公,看在皇爷的份上,咱们快走吧!”贾公公基本上也快处于崩溃状态了。

    “八嘎!”

    这时候,众人耳畔传来一声雷鸣般的喝喊。

    “三位,请不要忘记皇明男子应该有的武魂!皇明是神州,天子国度,上天必定会保佑我们的!”

    熊本大木用铜铃般的眼珠死死瞪着众人,刀鞘中的长刀随时都会抽出。

    一库,一库一库!

    熊本的雷鸣喊虽然吓的魏公公也失手把黄豆砸在了鼻孔中,但熊本的武魂精神却大大滴振奋了他老人家!

    皇明的男子,应该有的武魂啊!

    “慌什么!士兵们就算跑的话不还有我们吗!没有大刀我们还有长矛,没有长矛我们还有拳头。没有拳头的话,可以用脚踢的。就算这些都没了,不是还可以用牙齿咬么?如果连牙齿都没有,我们还有体面,体面!”

    魏公公狠狠的握紧拳头,时而朝前推去,时而狠狠落在胸口,目光中的坚毅是世间万物都无法侵蚀的!

    “总之,此战关系皇明存继兴亡,我等宁可玉碎,也绝不能后撤一步!”

    公公状态极佳,胸中热血燃烧。

    “乃注定在此六歧路,恭候迟早将来之日。”

    “身如朝露,飘渺随梦,京师叱咤风云,繁华如梦一场...”

    “咱们东厂太监对皇上忠心耿耿...”

    “以国家兴亡为己任,置个人死生於度外。”

    “......”

    魏公公的样子有点混乱。

    .........

    “明国人害怕了!”

    安珠海豪情万丈,他认为这仗明军已经败了。因为只要有人跑,剩下的人就会全部跑,明军是不可能再有翻盘的机会。

    接下来,只要儿郎们沿着突破口冲进去,把那些乱成一团急于逃命的明军分割开,大势便定了!

    战场,是勇气的比拼!

    大贝勒英明!

    如果不是他的坚持,八旗勇士们如何会见证眼前这一幕!

    哼,明国人打仗就是没有勇气,一旦没有遮挡,没有凭仗,他们就狗屁不是!

    “冲上去,杀光他们!”

    安珠湖再次扬鞭策马,上千儿郎随他的战马向前疾奔。

    金兵们兴奋的挥舞战刀,只为发泄连日的郁结,只为痛快的杀戮明兵。

    “吁!”

    安珠湖突然勒马停住,有些疑惑的看着脚下。

    视线内,地面上到处安插着木桩,从南到北,每隔丈许就有一根。而更前方,也同样插着许多木桩。那些木桩上还有各种颜色的布条绑着。

    这是什么?

    明军是想用这些木桩来迟滞我们吗?

    安珠湖觉得明军太荒唐了,他们就是设置一些陷进和绊马索也比这些木桩来的强。

    他没有下令停止冲锋,因为这个时候哪怕是他都无法阻止大军的攻击。

    突破第二道壕沟的金军顺着通道如大坝垮堤般没了进来,满达海也过来了,和安珠湖一样他没有将地上那些木桩放在眼前,直勒着座骑向着正在往后方逃窜的明军杀了过去。

    也许是明军的将领试图挽回,有几处明军集结了不少兵马向着金军放铳射箭。铺天盖地的弹丸、箭枝飞驰而去,打得前面的金兵倒下一片。

    但更多的金兵越过地上的尸体向前冲来。

    溃堤的洪水四下奔腾,一下就将明军原先占据的防线淹没,黑压压的人头让人看着就倍加压抑。

    直到十数道烟火同时腾空而起。

第八十三章 江山在手,美人我有

    升腾在半空的是明军使用的发烟弹。

    红色,代表着危险,极度危险。

    正在往后方撤退的明军看到信号弹后,立时原地卧倒,根本不管后面正在追杀的金军。

    这一幕让金兵都是感到诧异,但没有时间让他们考虑明军为何突然趴倒,更不会注意那些明军在趴下时每个人都拿手指死死塞住耳朵,因为他们听到了前方传来的炮声。

    ........

    望着身边的大铁筒,赖三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魏公公从江南弄来的这玩意到底有没有用。

    如果没用的话,浪费的可不就是那用丝绸制成的药包,而是后果不堪设想。

    前面的弟兄已经往下撤了,赖三看到有部分金兵已经进入魏公公称之为“土炮”的武器射程之内。

    但他没有下令点火,因为他没有接到放炮的命令。

    本部那里,依旧是蓝旗,红旗并未打出。

    突进来的金军越来越多,人喊马嘶怕有数千都不止。

    眼看着金兵越来越近,那些负责点火的士兵们都紧张的冒汗,赖三的手掌心也渗出了汗水。

    一个拿火把的士兵因为过于紧张甚至都没注意手中的火把息掉了。边上的人见了赶紧提醒了一声,这士兵回过神来赶紧哆嗦着摸出火折子再次点燃火把。

    200丈、150丈、100丈...

    赖三一颗心紧张跳动,两眼死死盯着前方,耳朵竖的高高。

    终于,耳畔传来了叫喊声:“大人,本部打红旗了,打红旗了!”

    “放!”

    赖三毫不犹豫下令,立时一道道发烟弹腾空而起。

    炮手们看到红色信号,立即将手中燃烧的火把点着了露在桶外的药包引信,默数五声后,又点燃了桶底的导火索。

    “哧”的一声,用粗麻索浸油之后晒干拧成的火绳索子立时白光一闪,然后迅捷的向桶底燃烧。

    火光没入桶底那刻,坑中的炮手们不约而同捂上了耳朵,张开嘴巴。

    “轰”的一声,炮手们看到了塞在桶中捆绑着木板的药包从桶中“嗖”的一声发射上空,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向着前方的金军密集人群掉落而去。

    金军听到了前面传来的爆炸声,但他们没有看到炮子落下,而是看到一块木板绑着个好像棉被捆在一起的东西从他们的头顶上方掉落下来。

    那玩意就好像是断线的大号风筝般。

    金军从来没有见过这玩意,他们好奇的抬头张望,没有人意识到死神来临。直到一个壮大发现那玩意好像在冒烟,才意识到那东西有危险。

    他跳脚大喊起来,可是已经迟了。

    燃烧的药包在距离地面还有三米多时爆炸了,巨大的爆炸声将下面的金兵耳朵都要震聋。

    “轰”的一声,不说那药包下方的金兵耳朵瞬间炸聋,就是十几丈外的金军,也个个都如耳朵被铁锤狠狠敲了下,剌痛万分。

    牛录额真德尔库依所在的位置离那枚药包爆炸所在有七八丈多远,他没有被药包炸到,只是耳朵嗡鸣般剌响。等到那股剌痛感稍稍减弱后,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却是吓得在那尖声大叫。

    德尔库依不能不尖叫,他看到了很恐怖的一幕。

    在他的前方,原本有上百名骑兵,现在却只有三个人仍呆呆立在马上,其余的人都已坠落在地,无声无息。

    没有哀叫,没有挣扎,没有动弹,不管是人还是马就那么静静趴在地上。他们的身上也没有伤口,没有铅子炮丸,一切看起来就如他们睡着般。

    趴在地上的金兵表情没有人能看见,但那些背朝上的金兵,却一个个仍睁大着双眼,只是那双眼珠子却是再也不能动一下。

    他们的内脏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

    很多金兵在听到爆炸声那刻,心脏都是猛的一个收缩,然后骤停。

    三个仍立在马上的金兵样子更吓人,他们的眼睛、鼻子、耳朵都在往外冒血。

    几行鲜血在他们的脸上形成几条血线,可他们却浑然不觉,只在那呆呆的站着。

    麾下的战马同样如此,但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倒下。

    一声爆炸,便令得上百金兵逝去性命,威力之大,让坑中发射的炮手们也是乍舌。

    其余方向的金兵都听到了那声巨响爆炸声,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进行反应。第一声爆炸就如同信号般,紧随其后,在相隔数十米的上空,又是一个药包从半空而落。

    “嗖嗖嗖”声中,接二连三的药包在半空划出弧线,然后斜落下方。或在半空炸起,或在落地爆炸。

    一声接一声,爆炸声持续不断,却听不到任何人的惨叫声。

    肉眼可见的地方,能见到的就是一队队密密麻麻的金兵仆倒在地,一匹匹战马同样骤停在那,却再也发不出一声马嘶。

    从东到西,连绵三里多长的战线上,突进来的金兵一片片的倒地。动作就跟排练过一般,又如标尺扫过,凡是尺子所到,活着的人畜都已不在。

    药包从宽大的铁桶中射出去时,那声音不像炮弹出膛声,也不像一般的爆炸声,闷沉中带着尖啸,听着格外诡异。

    按照上面的吩咐,赖三他们每隔三十米左右就摆放了一门土炮,总共160六门土炮一字排开,前后又分成数列。

    前面的药包打出去,刚刚炸响,后面的药包就上了天空。

    看上去错落有致,在200丈左右的有效射程内,不放过一个死角。

    有的药包打得远,直接落在一百多丈外,有的则是落在了七八十丈的地方。但不管落在哪里,爆炸后的惊人威力都会让金军恐惧万分。

    观战的明军和金军高层都目睹了这一幕,但一方是如在寒冰上颤抖,一方却如沐春风。

    “板哉,板载!”

    熊本看主公大人的眼神简直就是在看日照大神。

    那个怎么说的?

    虎太监?!

    马守备的嘴也成了“o”形,周分守是痴痴的望着前线傻傻的笑。

    魏公公依旧淡定,经过刚才的情绪乱入之后,他老人家已经恢复圣贤状态。此时正从兜中摸出半包中华,从中抽了一根出来点上,深吸那么一口,然后“叭嗒”一声吐了个烟圈出来。

    江山在手,美人我有啊。

第八十四章 大贝勒的绝望

    喔...

    咱家为什么这么想呢?

    魏公公对自己超跳的思维也感到有些无法接受。

    不过,感觉还是很好的。

    公公不是一个唯武器论的人,但是,拳头代表正义的真理他还是很认可的。

    所以,他十分重视拳头的建设和保养以及维护。

    当然,他也很重视自己的好学生大阿哥同志。

    “土炮”可是五大王牌才能享受的待遇,而且为了这160门土炮,公公几乎掏空了制造总局的家底。

    为此,两个主力师团都没法及时补充颗粒火药,台湾师团那边也就罢了,左右不过一帮土著野人翻不了浪。近卫师团那边可是正在执行“三只虎”作战计划的。

    “三只虎”作战乃是关系皇明开拓亚州,进军日本,建立共同体系之战,实是不容半点差错!(三只虎,联合舰队一号作战计划代号)

    在攘外必先安内的指导方针思想指引下,公公才下了横心抽空家底。

    因而,大阿哥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啊!

    公公琢磨着他的好学生这会多半在沉默吧。

    将心彼心,换成是他老人家拿着10、g、q、k把底裤押上去梭哈,结果最后一张牌来个8,他老人家也会沉默的。

    禇英的确在沉默,他的好师傅龚正六也在沉默。

    太子殿下大旗下所有人都在沉默。

    他们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幕。

    .......

    明军还在发射着他们的药包,虽然偶尔会有一两个药包并没有如明军所愿砸在金军当中,而是落在了他们自己的阵地上。

    也有一些药包可能因为赶制时间过急导致各种各样问题,或是没能射出去,或是直接在坑里炸了,或是威力不足,使得明军自身也遭到了一定损失。

    但相较金军方面的伤亡,这些损失是值得的。

    技术革新不是一炮就能搞大肚子的,需要若**才行。

    魏公公又摸出一根烟,在桌上轻轻的掂实,点燃之后便提笔写起书稿来。

    《魏公文集》第五卷的创作已经完成一半,作为皇军内部书刊,各部队都在等着呢。

    听说宝钞司在江南搞的那个卫生纸厂因为原料不够减产不少。

    .........

    一个落在金军头上的药包落地时,上面的引线还在燃烧。

    最先看到那个药包的金兵因为被四周惨状惊呆,竟然不知道上去踩灭引线。

    好在,他的同伴及时扑了上去,可就在他的同伴将手触到那引线时,引线已经没入药包中。

    “轰”的一声巨响,那个倒霉的金兵被炸成碎片,一只断手将那发呆的金兵狠狠砸落在地,然后那金兵再也没能爬起来。

    他被活活震死了。

    大多数金兵都是被活活震死的。

    外表根本看不出伤势却就这么悄无声息死去的死法,实在是金军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慌乱和恐惧的情绪迅速蔓延,金军崩溃了,他们根本不敢再朝前冲,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

    他们惊恐的望着头顶,生怕明军会把药包丢下来,那东西一旦响起,下方就不会再有一个活人。

    没被炸死的金兵疯狂的往后退去,面前的成片伏尸饶是再胆大,再骁勇的人也会被吓坏。

    将领们也害怕,他们带头往后方跑。

    戴罪立功的满达海连马都弃了,跟着手下儿郎一起撒腿跑。就如夜间营啸般,金军是炸了窝一样的混乱。

    后面刚刚纵马奔过通道的金兵们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前面的金兵就如潮水般涌来将他们往后逼去。

    第二壕沟前方乱成了一团,到处都是急于退回的金兵。很多金兵是被自己人推挤进壕沟的,就好像刚才填土的汉人一样。

    通道实在是太少,如果有秩序的撤退,金军是完全可以退回去的。但这会根本没有秩序,哪怕负责通道的镶黄旗梅勒章京步达喊的嗓子都哑了,通道上也是乱哄哄一团。

    混乱中,安珠湖也被冲乱了。

    他勒着缰绳在座骑上被溃兵给裹出去几十丈远,也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脑门子上突然就遭到重击,然后整个人就被拽下了马。等到安珠湖大人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时,他的座骑已经跑的没影了。

    一些还有理智的将领想要弹压溃势,至少稳住阵脚,不让明军趁乱掩杀过来。

    可他们的努力却是起不到丝毫作用。即便这里稳住,可其它地方的兵却还在乱跑,如何能制止得住、

    一些金兵跑的时候还不断朝头上看,唯恐明军的大棉包会落下来。很多金兵在发现通道被自己人堵住根本过不去时,他们纷纷下马然后将自己的战马推进了壕沟中,继而在战马的哀号声中踩着它们的身体拼命的往对面爬。

    通道两侧的壕沟边,攀爬的金兵跟蚂蚁似的密密麻麻。很多金兵为了求生不顾壕沟水下的危险直接跳将下去,结果自然脚底板被刺穿。

    大量金兵和战马的坠沟也让壕沟两侧的泥土被水彻底浸透,从而不仅泞滑难以抓手,更不住的塌陷。这导致一些正在边上想办法过去的金兵被塌方给带进了沟中。

    乱,沟中,沟边,通道,到处都是乱成一团的金兵。

    大贝勒禇英的眼睛都已经闭上了,他感受到了绝望,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

    事实上,死于明军土炮的金军总数不会超过两千人,甚至更低。这点伤亡不足以让金军崩溃,但是明军土炮形成的死亡地带却摧毁了金军的战斗意志。

    他们不知道明军的土炮能打多远,他们只认为自己是步入了死亡陷进,他们只想回去。

    明军的炮声终于停了。

    继而那些撤下去的明军开始整队向着拥挤在通道的明军逼迫了过来。

    “砰砰”的铳声伴随着震天的喊杀声震得人耳发聋。

    没有任何阻挡的明军抵近了他们原先的阵地,发现不少金兵还在壕沟中攀爬后,明军立即冲上前去用长矛狠狠的挑刺他们。

    为了活下去的金兵甚至拉过身边的战友替他们去挡明军的长矛。

    大刀劈下的断胳膊断腿到处都是,跟处屠宰场似的。

    肚子叫长矛挑穿的不在少数,有的肚子破了还在爬,结果肠子掉在沟坡上拖出去老远。

    爬不上去的金兵开始在水中哀求投降。

第八十五章 废品收购站

    西线战事正酣,东线却异常安静。

    安静的背后,却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镶白旗数千人马早已集结,这些饿着肚子的女真儿郎正在等着他们旗主三阿哥的一道军令。

    然而,这道军令始终未曾下达。

    因为,对面的明军丝毫没有调往西线增援的迹象。

    “三阿哥放心,大贝勒一定会带人打进来的。”

    冷格里也不知道这话是安慰阿拜还是安慰自己,虽然他竭力使自己相信大贝勒一定会率领正白旗的勇士攻进来救他们,但是他们站在这里已经等了一上午,却还是没有看到明军的防线有半点松动。

    这意味着,正白旗并没有突破西线的明军。

    从远处传来的声势判断,阿拜相信大哥禇英这一次真的是竭尽全力了!然而越是如此,就越让阿拜心凉。

    他知道,如果远处的声音突然停止,他将再也回不到黑图阿拉,再也看不到他的阿玛了。

    ..........

    尚可进和萧伯芝他们已经是第四次爬上了望台观察对明金军的动向,但自始至终,镶白旗都没有动静。

    “阿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难怪到现在也还是个阿哥,连个贝勒都混不上。”萧伯芝一边走下了望台一边随口说道。

    “他不是不想攻过来,他是没法子攻过来啊,萧都督。”尚可进笑着说道。

    “西边打的热火朝天,公公偏让咱们在这里闲着无事,也不知怎么想的。”杨寰可是不甘心呆在东线和对面的黄牙辫子大眼瞪小眼的。

    “公公亲自在西线坐镇,要你这番子去做什么?”

    战斗结下的生死友谊让萧伯芝一改从前对厂卫的负面看法,对杨寰这个东厂出来的家伙很是随和,也很看重。

    带兵的人,好的就是不怕死的。

    当年他萧伯芝能和王维栋一起成为恩主杨镐的亲信,靠的不就是他二人在朝鲜时敢打敢拼么。

    “对了,杨兄弟,那个许显纯是什么来头,魏公公挺器重他的嘛。”萧伯芝问了一句。

    尚可进道:“听说是武进士,从前在宣大呆过几年。”

    “武进士?”

    萧伯芝点了点头,这年头武进士再是不如文进士值钱,那也是保家卫**人的骄傲。

    “人可不单是武进士,人还是皇亲国戚呢。”

    杨寰嘿嘿一笑,将许显纯的祖母是世宗皇帝女儿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圣上的表侄,难怪魏公公如此看重他。”萧伯芝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倒也不单是如此,我听学文说魏公公从前未入宫时就和许显纯认识了,并且这人不单单是靠着身份得公公器重,本身还是有些本事的。”

    尚可进指了指前进由民夫构建而成的防御体系,告诉萧伯芝这些都是由许显纯组织施工的,并且后勤营务这一块也一直是他在抓。

    “如此说来,倒真是个可造之材。”

    萧伯芝哈哈一笑,他没有妒忌许显纯的意思,因为魏公公已经许了他一个都督衔,只待此战结束便上奏天子请功,届时就算那许显纯是皇帝的大表侄,又哪里能盖得过他萧都督呢。

    尚可进那边挥手召来一直垂手伺立在一侧的大明建州忠勇护国还乡勇士团的团长范浑,问他道:“你这边办得如何了?”

    “回将军话,”

    范浑小步上前,满脸带笑,“奴才幸不辱命,近日已接洽牛录两人,壮大、什得拔七人,这些人都希望能够早日弃暗投明,重回祖国怀抱!”

    “噢,是么?”

    一听对方都接触了这么多军官,尚可进很是满意,当场赞了几句。

    杨寰走了过来却道:“你也不要光想着劝降那些当官的,下面的建奴披甲人也要多派人接触,魏公公一直强调思想工作要从基层抓起,知道吗!”

    “是,是,奴才明白,奴才明白!”

    范浑不住点头。

    ...........

    安平河边茂密的芦苇丛中,托福他们已经等了快半个时辰了,他很担心久久不归会被人发现。

    就在众人快要等不下去时,江面上终是划来了两艘渔船。

    船上的明军军官叉着腰,喝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

    “回老爷们话,奴才们是第五甲喇的。”托福探出脑袋恭声道。

    “噢,原来是范团长的部下。”

    船上的明军军官听说托福他们是第五甲喇的,神色明显缓和下来,挥手示意船人靠上去。

    “东西带来了吗?”

    船一靠岸,那带队的明军军官就跳了下来,一点也不担心会被托福他们擒杀,看样子他也不是第一次和金兵打交道了。

    “带来了,带来了!”

    托福一边点头一边让身后的同伴将东西抱了出来,却是三大捆兵器。一捆是长刀,一捆是长矛,还有一捆则是箭枝。

    “吆喝,东西还不少嘛。”

    那明军军官一抬手,顿时就有两个部下扛着一杆大秤杆子从船上下来,其中一个士兵手里还拎着个大铁砣。

    二人下船之后便熟练的用秤钩子把东西吊了起来,然后抬在肩上慢慢的挪动秤砣,直到两边保持水平,再将重量记了下来。之后又继续去秤其余两捆。

    托福等金兵则紧张兮兮的站在边上死盯着秤看,唯恐明军动什么小手脚克扣了他们的斤重。

    “放心,咱们又不是一锤子买卖,不会贪了你们的。”那明军军官见怪不怪。

    “是,是。”

    托福谄笑点头。

    三捆秤完后,明军给报数:“队长,一共148斤!”

    “记下来。”

    明军军官回首吩咐船上的人,“给他们东西。”

    船上的明军立马拎了两袋米在船头接给早就等着的金兵。

    这两袋米大概只有五十斤左右的份量,相比那148斤重的兵器,托福寻思着也太亏了,所以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老爷,这米也太少了点,是不是再给点?”

    “这是上面给定的,不是我说给就给的...你要觉得少可以,兵器你带回去,粮食我拿走。”

    明军军官一口回绝。

    托福脸色讪讪,却是不敢说不要,因为这两袋米可是他们这些第五甲喇第二牛录残兵的救命粮。

    五十斤是少,不够大伙吃的,但总能让大家伙撑上一天吧。

    “行了,回吧,真别嫌少,再过两年,恐怕这些东西连一袋米都换不了呢。”那明军军官说着就上了船。

    临走前给托福他们又摞了一句话:“你们啊回去好好想想,给奴尔哈赤卖命值得么?都是有老有小的,你们难道就真想死在这鬼地方不成?”

    跟这番话对应的是远处传来的喊杀声,只是那喊杀声却是越来越弱。

第八十六章 咱是瓜尔佳家的女婿

    惟大太监能本色;

    是真男人自风流!

    ————魏良臣题(万历四十四年五月初二)

    ......

    百忙之中,经不住辽海分守东宁道周铁心的苦苦哀求,魏公公便泼墨为其题了字。

    虽然怎么看这幅题字都跟自己没关系,但周铁心还是视如珍宝般好生收藏了起来。

    对此,魏公公很是满意。

    谁规定题字一定要为对方说好话的,题字也可以讴歌自己嘛。

    更况,虽然内容和你周大人无关,但毕竟是公公的真迹!

    仅此一点,便已决定这幅真迹不比《兰亭序》的价值低,你周铁心若是有见识,那是必须要带进你的棺材里的,否则,就是明珠暗投,珍宝蒙尘了。

    前方,将士用命,建奴大败。

    在魏公公的亲自指挥下,抗金救**将士们全线出击,将陷入混乱的金军打的溃不成军。

    义州参将贺世贤更是一马当先,亲自上阵杀敌。在其奋勇带动下,义州兵几乎全歼当面金军正白旗三个牛录。

    甲喇额真崔达尔于混乱中被义州兵长矛刺中,牛录额真萨克达坠马死,俘300余。

    作为主力的皮岛部队则在牛柱、胡里海等将领的带领下将金正白旗主力十三个牛录杀的鬼哭狼嚎。

    阵斩正白旗甲喇额真满达海,生俘甲喇额真安珠湖以下官兵850余。

    .........

    明军重新夺回通道后没有继续乘胜追击金军,而是驱使俘虏搬尸掘泥,意图破坏通道。

    大败的金军没有胆气去阻止明军,他们的建制已经混乱,兵不识将,将不知兵,没有半天功夫整顿,休要指望他们还能记得自己是哪个牛录的。

    这当口莫说旗主大贝勒驱使他们跟明军再战,就是汗王打黑图阿拉亲来也没用。

    不少退回来的金兵望着眼前的惨象,整个人如被抽了魂般,他们也没有力气去鞭打那些还没有死的汉人了。

    甚至,不少金兵对这些汉人竟然有了一些敬畏。

    晚间的时候,龚正六才将各部的损失统计了出来。

    正白旗损失了2600余,镶黄旗少一些,但也折了700多官兵。合计两旗伤亡三千余官兵,如果算上那些被充为炮灰的汉人阿哈,白日这一仗便是损失五千余。那些原是要带回黑图阿拉分发各旗的汉人百姓则是没有统计。

    战马、武器的损失更是无法计数。

    将领方面也是损失惨重,安珠湖、满达海不知所踪,以下牛录、壮大、什得拔等军官的损失约在百人左右。

    可以说,这一役,正白旗已经是元气大伤,哪怕它在八旗之中实力第一。

    龚正六在叙述时,禇英一直是闭着眼睛的。

    大贝勒真的很心伤。

    .......

    逃回来的伤兵有好几百人,其中多半是负的轻伤,重伤的那些要么就是因为有亲朋在军中抢他们下来,要么就是军官,不然没人会冒死将他们抬下来。

    轻伤的包扎一下只要伤口不发炎多半能活,重伤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伤势大多是断胳膊断腿,就算命大活下来也是废人。

    望着不断喷涌的鲜血,疼得无力叫喊的伤兵们只能呆呆的看着伤口,或者是闭上眼睛无力的坐倒在地,慢慢的等待死神将自己带走。

    一个十六七岁的镶黄旗兵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却是他的阿玛为了救他替他挨了明军一刀,在他面前活活叫明军砍掉了脑袋。

    这兵当时就吓得懵了,被同伴拉着往回跑,竟是连阿玛的首级都没抢回来,这会回过神来自然是放声痛哭,大骂自己不孝了。

    这少年金兵的哭声如瘟疫一样蔓延开来。

    八旗兵都是父子亲朋,兄弟子侄同在一营,战死的每一个金兵都有活着的亲人。

    活着的人不会不伤心死去的亲人,一个人哭很快就带动一片人哭,最后竟然整个军营都在放声嚎哭。

    哭声都吓到了对面的明军。

    “三阿哥,不能让他们再哭了!”

    鄂硕知道这会万万哭不得,可几千人同时哭泣,他也没法制止。

    “让儿郎们哭一会吧。”

    禇英无力的摆了摆手,如果哭泣可以挽回今天的损失,挽回他大贝勒的名誉,他宁愿把明朝的老边墙哭倒,就如同汉人故事里的孟姜女一样。

    “师傅,怎么办?”

    禇英希望他的老师能告诉他还能做什么。

    怎么办?

    望着明军阵营中燃起的火堆,再望着夜色中镶白旗所在的位置,听着耳畔八旗官兵的哭泣声,龚正六也感到迷茫。

    敢问,路在何方?

    ........

    明军营中,几百名金兵俘虏被圈坐在一起,他们目光呆滞,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直到,一队打着火把的明军来到他们面前,叫嚷起来:“瓜尔佳氏,瓜尔佳氏的有没有!”

    叫嚷声中,金兵互相看着,直到一个壮大硬着头皮站起来:“回老爷话,小的们是瓜尔佳氏的。”

    “就你一个?”明军军官有些奇怪。

    “不,不是,”

    那壮大扭头看了眼坐在四周的金兵。慢慢的,又有金兵站了起来,最后大约有五十多个金兵起身,显然,他们都是瓜尔佳氏的。

    明军军官将手中的鞭子朝他们一指,道:“瓜尔佳氏都出来,到那边去!”

    “老爷,我们已经投降了!”

    壮大本能的发起抖来,他以为明军这是要杀害他们。

    明军军官看了他一眼,笑道:“过去吧,不是杀掉你们,而是我们的魏公公要接见你们。”

    魏公公要见我们?

    壮大带着疑惑和那几十个姓瓜尔佳氏的金兵来到了一处空地。

    身后,明军陆续在喊:

    “马佳氏,佟佳氏的有没有?”

    “索绰罗氏,赫舍里氏去那边!”

    “富察、钮祜禄...”

    “......”

    随着一个个姓氏,一个个金兵从人群中走出,然后走向明军指定的场所。

    ..........

    “十三叔,你为什么要见那些瓜尔佳氏?”魏学文不是太明白十三叔的意思。

    “因为我是人家瓜尔佳氏的女婿啊,这哪有做女婿的不见见老婆娘家人的。”

    魏公公笑了起来,咱们汉人可是讲礼的。

    “十三叔,我有...婶婶?”魏学文怔在了那里。

    “你十三叔也是男人,你怎么会没有婶婶呢?”

    魏公公敲了记大侄子的脑门,“那个洛洛儿不就是你的婶婶。”

    “可是,”

    学文知道十三叔有个侍女是女真人,可那个女的比十三叔大了怕有十七八岁,怎么会是自家婶婶呢。

    自家叔叔可是...没那个的!

第八十七章 无条件释放

    魏公公不怪学文不懂,因为他一直没有告诉侄子咱大明朝的太监是可以娶妻的。

    钱够多,地位够高的话还能纳妾。

    妻和妾同样享受大明朝廷对予高级公务员的特别封赏,如诰命夫人。

    当然,前提是这位内廷的高级公务员能为朝廷,给皇帝陛下带来足够的功劳。

    至于洛洛儿那个婶婶年纪是不是大了一些,纯属公公和侄儿不同的审美观点造成的品味问题。

    公公相信自己的品味肯定不差,至少也是帝王级别的。

    曹阿瞒啊,李老二啊,朱温啊,赵二啊等等,哪个不是熟又贵的爱好者。噢,对,朱温不算,他是好儿媳妇...

    夫妻之间是不是生活和谐,这更属于**问题。

    公公老人家就不多向侄子解释了,也不便指导他,毕竟他老人家是长辈,有些话不好跟晚辈说的太直白。

    今后有机后,叫赵宝乐带他弟弟去逛逛南都秦淮河体验一下便是。

    严格来说,公公这个人是很讲究的人,特别喜欢人情往来。

    他老人家常说,人嘛这辈子从来不是孤立生活在一个小圈子中的,人是有七情六欲,是有很多复杂关系的。好比江湖,江湖从来不是打打杀杀。江湖,那就是人情世故。

    人情世故是什么,就是礼仪,就是亲情血缘这些笼罩在人身上的关系嘛。

    不认这些关系,那是人吗?

    认,必须要认!

    不认就是王八蛋!

    所以,公公下令把俘虏投降的瓜尔佳们都带过来,这些都是洛洛儿的娘家人。不管亲近远疏,总是一个姓的,应该要照顾。

    如此,才是好姑爷!

    将来瓜尔佳们的大小舅子有了啥事,不还得请他这个“公亲”姑父出面做个公断人嘛。

    当然,人情世故之外,也有政治原因。

    早前洛洛儿曾跟公公讲过她娘家的来源,大体上瓜尔佳氏按不同的地区有苏完瓜尔佳氏、安图瓜尔佳氏、叶赫瓜尔佳氏、乌喇瓜尔佳氏等分支。

    这些分布在不同地区的瓜尔佳氏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瓜尔佳氏“集团”,不论是人口数量还是在建州以及女真各部的地位,瓜尔佳氏都是当之无愧的大姓,谓之女真第一大族。

    如现在伪金国的四大臣之一额驸费英东、八旗理事诉讼军屯大臣中的杨善、宜荪、郎格、多鼐等人便是瓜尔佳氏。

    大大小小的瓜尔佳氏构成了八旗主体,从而形成了一股为奴尔哈赤所用的拳头。

    公公,现在就是要把组成这拳头的大小手指一一扳开。

    在始终困惑的大侄子陪伴下,公公亲切的会见了瓜尔佳氏们,开门见山的就说自己是人家的女婿。

    这让一众瓜尔佳们很是诧异,待听公公说他已纳了苏完瓜尔佳氏家索尔和的女儿洛洛儿为妻,瓜尔佳氏们就更惊讶了。

    洛洛儿不是被汗王处死了吗?怎么会嫁给了一个明朝的太监!

    这说起来就又是一个一时半会讲不清楚的故事了,公公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讲了一个大伯想染指弟媳妇,结果弟媳妇坚贞不屈,雪夜逃走为恩人所救的民间小故事。

    合理不合理,瓜尔佳氏们至少在听完这个故事后没有谁敢质疑。

    但是,这些瓜尔佳们不都是野人女真,多半和洛洛儿她爹索尔和一样是熟女真,所以对汉人的情况很了解。

    如此,就会有人在想洛洛儿一个二手货怎么和一个当太监的阉人成了夫妻的,二人之间又是如何有了感情,再进一步的话...

    这种龌龊的念头,小命还捏在人家手里的瓜尔佳们肯定没人敢流露出来。

    身为瓜尔佳氏的女婿,公公这边肯定要对老婆娘家人热情一些。叫人又拿吃的又拿喝的,言语间对他们也是嘘寒问暖,绝口不提战事,只说天塌下来也不妨着大家伙是亲戚。

    人群还真有一个公公的小舅子,那人叫三泰公,父亲阿其玛是索尔和的堂叔伯弟弟。

    真是不打不相识啊,魏公公高兴的拉着人家三泰公问起老岳丈的下落,结果得知因为受到女儿和前女婿的牵连,索尔和被免去了牛录额真一职发到了安禇拉库守边。

    “这么说来,我那岳父一家可是受苦了。”

    魏公公好生难过,难过之余又觉这小舅子名字起的不地道,怎么能叫三太公呢。

    “大老爷,”三泰公犹豫了一下叫了声。

    魏公公不高兴的说道:“哎,一家人说这等话做什么,叫姐夫。”

    “呃...姐夫,不知你要怎么处置我们?”三泰公汉话不错。

    魏公公道:“都是一家人,眼前的事也怪不着你们咧。这样吧,吃完之后,你们就回去吧。”

    “放我们回去?”

    三泰公和一帮瓜尔佳氏们都叫这话惊住了。

    .........

    魏公公没有食言骗洛洛儿的娘家人,他真把瓜尔佳氏们全给放了。

    小舅子三泰公走时,魏公公还亲自送了一匹马给他。

    本是想让三泰公带封信给安禇拉库守边的老岳丈,但想这样做容易害了小舅子,公公便只要对方今后若是见着索尔和一家,就给他们问个好,说洛洛儿在明朝过的很好便是。

    “十三叔,那其他人要不要放?”

    魏学文忙完瓜尔佳氏们释放的事回来后问了一下。

    公公白了学文一眼:“瞎说,这些人怎么能放呢,放了他们你十三叔到哪弄钱咧?”

    “那为什么要放瓜尔佳氏?”

    “因为那是你婶的娘家人。”

    公公“嘿嘿”一声,他可不单纯是为了洛洛儿释放瓜尔佳氏。

    等十三叔摇摇晃晃的回去睡觉后,魏学文还在想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杨寰过来听说这事后,想了想道:“建奴就这么点人,那瓜尔佳是他们的大姓,本来人就最多,要是咱们以后抓住了瓜尔佳氏都给放了,别的人不放,那最后建奴那边不就瓜尔佳氏说了算么。”

    .........

    石翰是在秘密前往明营接触途中撞上被放回来的瓜尔佳氏们的,在确定这些人是被明军无条件释放后,石翰觉得这件事得马上让大贝勒知道,所以就带着几个瓜尔佳氏去了大贝勒的帐中。

第八十八章 咱要当你的阿玛

    八旗每旗都设有两位理事诉讼军屯大臣,合称**臣。

    郎格就是其中之一。

    大概是后半夜的时候,大贝勒的戈什哈突然过来叫醒郎格,说是大贝勒要见他。

    郎格以为大贝勒急着见他是要商量撤军的事,便披了衣服赶过去。去了之后却没见着大贝勒,而是龚正六在等着他。

    “大贝勒有件事要你去做。”

    龚正六并没有和郎格绕弯子,开门见山提出希望他能和石翰一起去和明朝的魏太监谈判,以便能够保全镶白旗。

    郎格犹豫了一下同意前往明营和谈,临走时扭头问了龚正六一句:“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是瓜尔佳氏。”龚正六道。

    “瓜尔佳氏怎么了?”郎格愣了下。

    石翰将先前发生的事简短同他说了下,郎格听后沉默了,之后便同石翰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和谈的事是极其隐密的,目前为止知道不会超过五个人,因此郎格和石翰不敢明目张大的前往明营,而是悄悄的摸黑前往,为此二人差点被巡夜的明军射杀。

    听说金军派人来和谈,魏公公高兴的连鞋子都没穿,直接穿了他自个弄的人字脱就接见了来人。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们盼来了!”

    魏公公表现出的亲热和万分渴望的样子倒把郎格和石翰弄的有些无所适从。

    “长话短说,禇英同意了?”

    魏公公袖子一甩,边上的熊本就忙上前拿袖子把公公常坐的长板凳给擦了下。

    公公欣然坐下。

    郎格和石翰对视一眼后,便就条约内容的合理性向魏公公表达了他们主子的意思。

    “公公拟要我方赔偿贵军三十万两白银,另还要我方以低价出售三千匹战马,释放我金国境内的汉人,以等价银赎取镶白旗诸事...”

    郎格正说着,魏公公挥手打断了他,纠正道:“不是金国,是建州卫,我大明从不承认什么金国!你我之间的战事也不是两国间的战事,而是建州卫的叛乱!”

    “我家汗王已于今年元旦建国称汗...”郎格刚想争辩,边上石翰拉了他一下,他意识到纠结于此并无意义遂未再争。

    “我家主子的意思是可以向贵军赔偿七万两,战马可以无偿送予贵军600匹,至于释放我境内汉人一事,事涉八旗,我家主子很难办到,只能同意释放两白旗所管汉人千余户以表诚意。另外,我方既已赔偿七万两,贵方便不当再要求我方以等价银赎取镶白旗...”

    石翰所说的便是龚正六和禇英协商的结果。这个结果是他们可以承受并且能够办到的。

    “这是半点诚意也没有啊,”

    魏公公听后摇了摇头,对身边的许显纯哂道,“禇英这是拿235当三条a,摸个牛吊子当牛逼呢。”

    许显纯已经习惯魏公公的古里古怪话,虽不明其意,但觉很厉。

    “也罢,不如这样,咱家也不为难你们主子,就以你们的意思办,不过嘛,却需额外再加一条。”

    “什么?”

    “就是禇英须拜咱家为干爹,以后自称贤儿。”

    魏公公转了转玉扳指,他老人家眼下干儿数量还是太少,宝乐一个,鳌拜一个、赵布泰一个,拢共才三个,距离一百零八郎的目标还很远。

    “这怎么可能!”

    郎格和石翰同时出声。他们虽然不知道汉人王朝的儿皇帝故事,但让堂堂大金太子拜一个太监为干爹,传出去他家主子如何还能为嗣子,主国政!

    就算他二人答应,大贝勒也是万万不会应允的!

    这魏太监哪里有半点和谈的诚意,他分明就是羞辱自家主子!

    “这一条我方是绝不能应的,还请魏公公思量!”多翰尽量按着怒火。

    “咱家该说的都说了,答不答应是他禇英的事,不是咱家的事...你二人且把话给咱家带到了,他禇英要是不答应,那咱们就没的谈。他若有本事便放马来攻咱,咱家受着。他若没本事,便就此回去,咱家也不留他。”

    魏公公也很不快,哼了一声,命人送客。

    “魏公公,我家大贝勒是真心想和公公和解!”郎格还想争取一下。

    “是么?咱家也是真心想和他禇英和好的嘛,要不然咱家为什么要和他谈?咱家又为什么把那些瓜尔佳氏们给放回去?不就是想让他禇英看到咱家的诚心嘛...行了,回去吧,政府,”

    说到这,魏公公轻咳一声,“朝廷向来是宽宏大量的,只要禇英和你们肯改过,未必就要对你们斩尽杀绝了。”

    说完朝一片安静的三里铺方向一指,“回去告诉你们主子,他若不认咱家当干爹,那咱家就把这机会给阿拜了。”

    郎格和多翰双双一滞,硬是无话可说。

    准备回去时,魏公公却把郎格单独留下。

    “你也是瓜尔佳氏的?”魏公公仔细打量着郎格。

    郎格点头道:“是,我是安图瓜尔佳氏的。”

    “那就好,自家人说话就不必藏着了,”

    魏公公亲切的拍了拍郎格的肩膀,“你回去告诉禇英,咱家对他始终是初心未改,这个世上能帮他的也只有咱家一人。如果他再错过这次机会,那便是四面楚歌,再难翻身了...他须明白,他的敌人从来不是咱家,而是他阿玛手下的那些老臣,还有他的兄弟们。”

    多翰回去后便将魏太监的无理要求告诉了他的主子,禇英听后气的把手中的酒坛子“咣”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欺人太甚!”

    因为喝闷酒的缘故,禇英都有些站立不稳,龚正六忙上前扶住他,很是心疼自己的学生。

    “师傅,你也看到了,他魏阉哪里是想和我谈,他是变着法子羞辱我!”

    禇英恨声道。

    “你们先出去。”

    龚正六朝多翰和郎格摆手示意。

    “喳!”

    多翰忙退了出去,大贝勒这几年已经很少喝酒,从前却是十分好酒,且每次喝酒都会脾气大发,纵是再亲近的人也难免会遭到其毒打。

    郎格却是没有跟着出去,而是上前一步将魏太监对自己的说那番话如实转述了一遍。

    “他真是这么说的?”

    龚正六眉头紧皱。

    ..........

    不好意思,今天有事,只有一更。

第八十九章 要广泛发动建州人民

    魏公公不是为难禇英,而是真想帮他。

    事实上,如果不是魏公公的悉心教导,禇英早就应该在去年被他的阿玛下令勒死了。

    所以,公公是禇英的救命恩人,又哪里会害他呢。

    是,你禇英是比公公年长,可这世上有德者居长,有才者居者,有能者居长,有钱者居长,拳头硬者居长...

    你禇英占了哪点?

    一点都不占你个龟儿有什么理由不跪撒?

    人嘛,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世上哪个俊杰不给人跪过?

    天赐大珰、高山仰望如魏公公般都跪了若干次,禇英个龟儿又凭啥子不跪咧!

    公公不认为禇英就这么灰溜溜回去,还能把他的伪金太子的位置坐下去。

    所以,他必须要跪。

    当然,可能,从人情角度出发,这个要求的确有点过份,但不是不能谈的。

    叫阿玛不行,叫声阿牟其总行吧?

    你禇英要连这还不答应,那事情就很难办了。

    反正公公不急,营中有的是协安会送来的沾满朝鲜人民血汗的粮食,你禇英有什么?他弟弟阿拜又有什么。

    公公是坐吃等死,兄弟俩是直接等死。

    时间会证明,再紧的东西总有松的那天。

    公公相信,禇英会想明白的。

    ........

    本部东边里许地新搭建了一排木板房,挂了个牌子“建州还乡勇士团干部培训班”。

    因为条件简陋,所以这几间木板房只能起到遮风挡雨效果,内部基本上没有什么教学设备。只有供学员听课坐的小板凳,离教房大概十米处的地方是公共茅房。

    此时茅房外还乡团长范浑正恭敬的立在外面,茅房内传来舒畅的声音,片刻,魏公公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带着快乐感走了出来。

    “奴才给公公请安了!”范浑上前打了个千。

    “吃了么?”魏公公一抬手。

    “吃了。”

    “好,好,那就去给同志们讲讲吧。”

    魏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将半本《论游击战》递给了范浑。

    之所以是半本,是因为刚刚公公进茅房后发现没纸,所以把后面几页给撕了下来。许是墨汁昨天才干的缘故,公公这会屁股有点黑,但他老人家自个没注意,就是看到了也不会计较这种小事的。

    建州还乡团组建这件事,公公是很重视的。

    因为此间事了,公公就要去海外办大事,皇军也没有足够的资源维持义州这边对建州的进攻态势,因此无论是军事角度还是政治角度,建州还乡勇士团的存在就变得十分重要了。

    如何让还乡团能够迅速在建州立足打响名头,动摇建州统治基础,协助义州方面稳定宽甸及更北地区,便是公公当务之急。

    为此,他老人家利用吃饭的时间口述了这本《论游击战》,全书一共13页,每页200字,短短两千余字却凝聚了公公的智慧结晶。当然,现在只剩下9页,但内容虽然缩水,精华却是在的。

    且书本毕竟是死的,活学活用才是真的。

    办一个培训班,跟台湾的监军太监高级班一样,多培养一些人材,通过这些人材去带动更多的人,达到更大的影响和作用,是前人摸石头过河给后人留下的经验。

    “忠诚!”

    公公进教室时,六十名光着脑袋的还乡团骨干成员忙一下站了起来,因为初学皇军的礼仪,他们的礼节并不规范。

    这些都是范浑从还乡团现有官兵当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大半都是原乌拉、辉发等部落的女真人。并且,都是熟女真,因为生女真听不懂汉话。

    “坐,坐。”

    魏公公微笑同学员们点头示意,然后摸出一根中华点了吸上一口,然后高兴的对在座的骨干们说道:“今天咧,本来咱家不准备来的,可是你们的范团长啊万般恳求咱家过来给你们讲几句,那咱家就讲嘛。”

    “你们都是建州人民,从前可能替奴尔哈赤反动集团做了许多对不起朝廷,对不起人民的事,但那都是过去,咱家知道你们是被奴尔哈赤蒙蔽了的,所以呐咱家才组建了这个还乡团......”

    “现在春天来了嘛,百花齐放,不能只让几种花开,另几种花不让开嘛,这不好...好比建州的事情,怎么能让它奴尔哈赤一人说了算呢?要多听听建州人民的意见嘛...咱家相信,建州人民肯定是不愿意跟随奴尔哈赤造朝廷反的,建州人民是真心实意拥护大明,拥护朝廷的!所以,咱们还乡团呐就要代表广大建州人民的利益,同他奴尔哈赤斗争到底,还建州人民一个朗郎乾坤!”

    “...咱相信,建州人民将会看见,建州的命运一经操在建州人民自己的手中,建州就将如太阳升起在东方那样,以自己的辉煌普照大地,迅速的涤荡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反动分裂集团给建州人民带来的伤痕和污泥浊水!”

    “你们要大胆干,不要有什么顾虑,朝廷和咱家就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你们回去之后如何才能立足,怎么才能在奴尔哈赤反动派的打击下生存下来,如何壮大自身,解放更多被奴尔哈赤反动派奴役的建州人民呢?”

    “这个法子咧就叫游击战。哎,敌进我退,保存实力不要和他们硬拼;敌退我进,打击其士气,积小胜为大胜......”

    公公重点给学员们讲了麻雀战、破袭战、伏击战的要典。毕竟还乡团官官兵数量不多,远比八旗弱小,在无法得到皇军主力支援的情况下,要他们冒然和八旗主力针锋相对的打,完全就是送死行为。”

    “你们要在广袤的白山黑水间出没,不要想着去打下哪一处有八旗重兵驻守的城池寨子,而是要广泛发动人民,走村落包围城池的路线。

    “建州反动派在各个地方都得派兵驻守,他们的驿站啊、粮库啊、官吏驻所啊这些都要进行破坏和袭击。还可以破坏道路,能挖就挖,不能挖的就弄些石头堵起来嘛......”

    不知不觉中,魏公公就讲了大半个时辰,他老人家尽可能的将所知结合建州实际,给还乡团今后制定了一个可行的行动纲领。

    公公不怕这些女真学员们把本事学好后会掉头来对付他老人家,要是连自家养的狗都服不住,公公又如何指点江山和美人呢。

    课后,公公召见了范浑等几名还乡团的高级军官,询问了还乡团组建的具体事情,并就武器装备和日后粮草支援等事项做了具体交待。

    “要在俘虏中多做动员工作,你能拉一个来,奴尔哈赤就少一个嘛。另外,对镶白旗的工作也要做好,这个工作要做好了,你范团长不比哪个旗主差。”

    “公公说的是,奴才一直想着这事,也一直叫人抓紧了着呢。”

    据范浑说,他已经派了不少人潜往对面镶白旗接洽他认识的军官及旧部,诱降工作已经实质取得进展。

    “好好干,将来朝廷荡平了建州,不会亏待你们的。”

    公公很是满意。

第九十章 同一个朝廷,同一个民族

    严厉打击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分裂集团,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是天赋魏公公的神圣使命,是不可动摇的!

    魏公公希望大明建州忠勇护国还乡勇士团能够成为打击建州反动集团的一柄尖刀,所以,他老人家将游击战术这一神器光荣的授予了他们。

    公公希望,哪怕他老人家不在辽东,那些建州反动派在听说他的名字后都会下意识的抖上一抖。

    场景大概就是两只猥琐的熊猫站在那里,一只在另一只耳边附耳说道:“魏太监来了!”

    因而,对于主动投降的建州高级将领范浑同志,公公是打心眼里欢喜并信任的。

    高级将领投降不同于普通士兵,他们是有足够的诚意的,值得信任。

    因为,他们没有回头路。

    但是,由范浑一手组建的还乡勇士团是否真的可以让公公放心呢?

    里面那些骨干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下面的人就很难说了。

    毕竟这些人在不久前还都是金兵,虽说范浑有信心控制他们,但很难保证这些人回到建州后不会因为想念家中的妻儿逃跑,甚至再次反戈继续给反动派当走狗。

    那样的话,游击神器弄不好还真能给公公自个造成麻烦。虽然这个麻烦并不足以给公公的大业造成致命影响,但至少也会让皇军流不少血。

    所以,忠诚,是还乡勇士团存在和壮大的基础。

    没有忠诚,就什么都没有。

    如何解决还乡团忠诚问题?

    公公沉吟在那,左手背负在后,右手夹着大中华。已然很长的胡须和三七开的油头让他老人家看着颇有几分文青色彩。

    许久,他回过身对范浑说了一句话,后者听后仅仅怔了一下,旋即叩头应命。

    干脆、利落,尽显英雄本色。

    “你虽是女真人,但也是我大明治下一员,只要你忠诚于咱家,咱家便一视同仁,无有区别,可明白?”魏公公语重心长,“同一个朝廷,同一个民族!”

    “奴才明白!”

    范浑再次磕头。

    同一个目标——为了皇明!

    ..........

    确保忠诚的办法很简单,中外历史上的老套路而矣。

    清军便常逼迫投降的明军屠城,以此来确保这些已经成为绿营的汉人军队对于大清王朝保持无限的忠诚。

    范浑按魏公公的吩咐,上演了一场小型的“投名状”现场。

    大概一百三十余名被俘虏的正白旗和镶黄旗金兵被勒令到了安平河畔,围住他们的是组建才数天的还乡勇士团。

    被围的金兵是经过仔细甄别的,除了军官以外基本上都是最早跟随奴尔哈赤的通古斯一系。

    许是察觉到了明军将他们带到此地的意图,俘虏们开始骚动起来。

    除了被抽调参加培训班的60名还乡团骨干军官外,士兵们大多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因而很多人对眼前一幕露出迷茫和不解的神情。

    范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看了看远处河边正在长幡下垂钓的魏公公,向身边的福阿满摆了摆手。

    闪过一丝痛苦表情后,福阿满和军官们开始行动了,他们分作数队一批批的上前开始砍杀从前的战友和同胞。

    尽管军官们在竭力呼吼着,但手中的大刀真要砍下去时,还乡团的官兵还是犹豫了,望着对面那些乞求的眼神,他们的心怎么也硬不下去。

    远处,魏公公上鱼了。

    一条巴掌大的白条成功上钩,岸边顿时传出欢笑声。

    看着熊本将鱼取下钩,又掐断蚯蚓重新套上鱼钩后,公公便又将鱼钩抛进了河中,自始至终不曾朝范浑那边看过一眼。

    “范团长,看样子你的部下们并不太愿意获得新生,走向光明啊。如果不行的话,就由我的人来吧。”一手按刀的杨寰微哼一声。

    “不敢,不敢!”

    范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将手中的令旗狠狠挥下。

    福阿满将长刀毫不留情的砍在了一个镶黄旗壮大的脖子上,随后割下对方的脑袋,拎着那根沾血的辫子高高举起。

    “动手!”

    军官们再次喝喊起来,之后,便是一场残忍的屠杀了。

    时间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这还包括将尸体扔进安平河。

    这是范浑想到的,他想让下游被困的那些镶白旗的家伙看到这些尸体。

    .........

    范浑有件事没对公公说老实话,那就是他虽然已经派人和镶白旗接触,但所取得的成效并不如他说的那么大。

    目前为止,只有十几个金兵主动投降,其余的大多在观望。

    原因多种多样,有期待西线大贝勒能够拯救大兵的;有想着建州的妻儿老小的,有被奴尔哈赤反动派洗了脑,铁了心要分裂祖国的;也可能家里真的和大明有仇的;有的是不知道如何办,准备随大流的...

    各式各样的原因让针对镶白旗的瓦解工作没有大的进展,但归根结底其实是这帮黄牙辫子们还没有饿到想吃人的程度。

    其实按范浑的本意是根本不必拿粮食去换金兵的武器,哪怕给的粮食再少,这些家伙只要能稍微缓口气也不会乖乖投降。

    但这个决定是魏公公做下的,因为他老人家希望通过粮食换武器这个办法来一点点的瓦解镶白旗最后残存的尊严和斗志,进而让他们主动拿战马来换粮食。

    人多活几天没有问题,可战马要是被饿瘦了,被宰了吃肉,那就不划算了。

    估计镶白旗现在大约还有3000匹左右的马匹,其中以战马居多。不管是抗金救**还是皇军主力师团,目前都是极度缺乏战马的。

    因此魏公公非常想得到这些马,但一开始提出粮食换马多半会被阿拜拒绝,由此才有粮食换武器。

    一下子是挖不开大坝的,但一点点的钻,总会形成一个大洞。

    先从士兵个人开始,再到集体买卖,生意就是这样一步步做起来的。

    战马买卖在两天后有了突破口,镶白旗第三甲喇的牛录额真诺敏主动提出拿战马换取粮食。

    诺敏这样做是因为他和第三甲喇的残兵受到了压迫。

第九十一章 我能降吗?

    镶白旗第三甲喇比较倒霉,前后阵亡了都安超和龙古大两个甲喇额真。兵员损失方面也是仅次于第五甲喇,现有兵员不到两个牛录约500人左右。

    被困三里铺后,受伤逃回的诺敏没有被旗主阿拜责罚,而是让他代替龙古大指挥第三甲喇。

    原本这个安排并没有问题,第三甲喇虽然残破元气大伤,但也有五百兵员,稍加整顿下关键时候还是能用上的。

    但随着吃的日益缺乏,以及援军迟迟未能突破明军,镶白旗各甲喇之间却开始为了最后一口吃的勾心斗角起来。

    两天前,第三甲喇忽然被左梅勒额真多喀纳勒令交出一部分他们手里少得可怜的存粮。

    这个举动激怒了第三甲喇,也让临时指挥第三甲喇的诺敏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多喀纳之所以如此对待第三甲喇,只因为第三甲喇的士兵有不少是原东海库尔喀人,他们原先是依附哈达部的,并非建州老通古斯。

    另外就是第三甲喇存在不少野人女真。

    野人女真又被建州和明朝方面称为乞列迷人,他们原先居住地距原大明奴尔干都司有三千里。

    乞列迷人以山区狩猎为生,他们在没有被建州征服之前多骑鹿出入,以捕捞各种海产通过建州进贡明朝,并承担他们先祖替明朝守护极北之地的重任。

    (作者注:历史上,建州叛乱使得明朝彻底丧失奴尔干地区。伪清康熙年间北地仍有大批明朝卫所军民后裔,但与中国再无交通。有兴趣的读者可以阅读骨头早期作品《恶奴》,一本后半部个人认为相当经典的作品。)

    万历三十五年,建州和乌拉发生了乌碣岩之战,此战除了进一步地削弱了乌拉实力,也打通了建州通往乌苏里江流域以及黑龙江中下游之路,也就是通往极北之地的道路。

    四年前,奴尔哈赤为了扩实建州实力,命五子莽古尔泰前往极北之地招抚野人女真。

    名为招抚,实际却是抓生口,残忍野蛮程度令人瞠目。

    被从极北之地抓来的这些乞列迷人、黄羊野人们虽被编入八旗,但因他们加入八旗时间短,又言语不通且有不少陋习,故在八旗之中地位较低,仅比汉人阿哈好一些。

    存亡关头,镶白旗的高层自是要考虑让嫡系兵马能够多存活,如此自是要削夺那些非嫡系兵马的寥寥无几的口粮。

    本来就没有什么吃的第三甲喇士兵们自是气不过,纷纷找到诺敏诉苦,要这位临时的额真大人能够替他们讨回公道。

    诺敏有什么办法?

    可下面群情汹湧,他不做点表示的话也交待不过去,于是便去向旗主三阿哥诉委屈,哪知三阿哥根本不见他,反而让多喀纳打了几鞭子,骂他是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这把诺敏气的够呛。

    彻尔格怕诺敏不肯咽下这口气,自个儿先打起来,便往阿拜那儿讨了个差遣,让诺敏带着第三甲喇残存的士兵到明军东北方向驻守,说是防备明军进攻。

    这肯定是唬弄人的鬼话,到这会谁还不知道明军根本就不可能进攻他们!

    然而,旗主的军令诺敏不敢反抗,只能乖乖带着第三甲喇去了。下面的库尔喀和乞列迷人见这个临时额真不顶用,也不再将他当回事,不少人开始商量要杀马充饥。

    杀马是可以充饥,但是马肉吃多了难以消化,如果没有盐巴和油,吃不了几顿人就要因胃胀而死。

    更何况三里铺一带能烧火的东西都叫砍了捡了,真要杀马也没法烧熟只能生吃,那可是活受罪的事。

    西边这几天也没了动静,不用说正白旗肯定打不过来。第三甲喇上上下下都已明白,他们距离覆没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这个时候,也就是能吃上一顿算一顿吧,管不了其它了。

    这个时候,诺敏的一个戈什哈不知道怎么听说第五甲喇那边在偷偷和明军接触,用武器换粮食,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主子。

    诺敏听后很是犹豫,和明军换粮食要是被旗主知道了肯定要杀头!可看着下面人饿的眼通红,又一个个不拿自己当回事,诺敏也很是不甘心。

    于是他牙关一咬,便叫那戈什哈偷偷到对面和明军接触。他不小打小闹,他要拿战马和明军换粮食!

    ...........

    明军很快派人过来谈这件事了,来的还是诺敏的熟人福阿满。

    福阿满直接开出三十斤米换一匹马的条件,这把诺敏气的当场就想把福阿满给砍了。

    “你诺敏可以不换,但你现在不换以后价钱更低,掉了膘的马我们也不收。”福阿满道。

    诺敏知道对方说的不是假话,越往后对方的鼻孔越上天。

    没办法,饿肚子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诺敏只能把怒气活活咽在肚中,尽力挤出笑容,希望福阿满能看在他们从前交情不错的份上多换点。

    福阿满想了想,定下两匹马换九十斤米的价钱。

    这个价钱没的商量了,干就换,不干他就回去。

    诺敏黑着脸,捏着鼻子认了这买卖,没办法,他不做,他手下的人却是想做。

    不一会儿,明军便推了几辆小车出来,一袋袋的搬到对面去。打开一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米,没掺东西在里面。明军另外还体贴的送了几十捆柴禾给第三甲喇。

    饿的头晕的第三甲喇兵们喜笑颜开,把诺敏又当成主心骨了。诺敏也履约将六十匹马交给明军带回。

    就这么接连做了两次交易后,福阿满再一次来到了诺敏军中,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交给对方,说是索浑大人给诺敏的。

    这是一封劝降信。

    信中索浑保证只要第三甲喇愿意过去,他绝对保证他们的性命安全,并且还能请求大明册予他们一定官职。

    诺敏犹豫不决。

    “你是怕奴尔哈赤会害你家人吧?无妨,到时候你们都剪了辫子谁知道你们降了大明呢。再说这么多人,他奴尔哈赤敢下手吗?...”

    福阿满一阵好言相劝,先前不愿给明朝卖命的他,这会也是希望能够多拉一些人下水了。

    下水的人多了,哪里还有什么女真奸呢?

    大家都是大明的忠臣嘛!

    “唔…”

    福阿满的话让诺敏心动万分,虽说他们还能靠换马再撑上些日子,可是没有援军他们始终是撑不住的,而且他们又能有多少匹马可以换?

    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不如就这么降了,好歹自己还能去当明朝的官!

    当夜,阿拜就接到急报,说是第三甲喇全营降了明军。

    阿拜当时愣了很长时间,最后喃喃问了彻尔格一句:“你说我能降吗?”

第九十二章 三阿哥的末路(上)

    阿拜不是真想投降,他只是绝望了。

    西线已经三天没有动静了,阿拜有着强烈的不妙预感,他怀疑自己的大哥禇英已经将他和整个镶白旗抛弃了。

    阿拜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正白旗的粮草本来就不多,攻坚失利的他们没有可能滞留多长时间。

    所以,换成是阿拜,他也会明智的选择北撤。不然,结局很有可能和镶白旗一样。

    这大概就是汉人说的长痛不如短痛吧,弃车保帅吧。

    没了镶白旗还可以再建,没了阿拜他们的阿玛还能再生,他们最小的弟弟多尔衮不才五岁么...

    但是,阿拜错了。

    他大哥禇英没有抛弃他,就此一走了之。

    他只是喝醉了,天天喝的酩酊大醉而矣。

    没有大贝勒的授意和放权,饶是龚正六这个师傅也不敢擅作决断重启和谈,所以,和明营的接触就此停了下来。

    不知道什么情况的魏公公也奇了怪了,都什么时候了你禇英还死撑着咧?别到时候没把你弟阿拜饿死,先把你这个大阿哥给饿坏。

    也罢,你禇英能撑,公公也不能不陪着。和谈这条线就此搁置后,魏公公便全心全意的对付起镶白旗来。

    他老人家每天都要三次听取范团长的工作汇报,随后归纳到许显纯处置。

    许显纯做的最多的事就是不断降价。

    不管是武器还是甲衣亦或战马,价格从开始的一天一降到一天三降,至12日,一匹马只能换五斤米了。如果不要米,可以给三张蒸熟的大饼。

    即便如此,还是每天有金军将马匹牵过来和明军交换粮食。据这些金军交待,他们的旗主三阿哥已经下令杀马充饥。

    但是这个命令遭到了大部分金兵的抵制,原因无它,实是生肉难嚼,也难以消化。

    很多士兵在吃了生马肉后闹肚子,搞得臭不可闻。

    第三甲喇全营投降不可能不刺激到其它甲喇的金兵,原属范浑指挥的第五甲喇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兵变。

    早就和明军有过交易的托福等人秘密串联了几十名士兵,于深夜刺杀了几名顽固不化的军官,然后带着第五甲喇200多人和100多匹战马反正归明。

    这是自镶白旗被困以来首次发生的主动交纳投名状的降兵事件,所以托福等人得到了魏公公的亲自召见。

    在本部外,魏公公挨个和托福等人亲切握手,并给他们戴上了青天奖章,以表扬他们投奔人民怀抱的英勇事迹。

    “事实证明,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建州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嘛,不戳不破,一戳就破!”

    久未训话的魏公公情绪依旧高昂,话也依旧多。

    “说起这场战场,其实咱家要负有很大的责任。你们知道的,你们从前那个伪汗王的八儿子就是咱家杀的,因此(作为间接责任人),咱家必须设法尽早解决这场战争。”

    “早一日解决此处战争,便等若早一日解决建州事变引发的无枉刀兵,为朝廷争取极大的优势。也使今日建州反动集团能够意识到朝廷对于平叛的决心,好使其早日悬崖勒马...”

    刚刚剪去辫子的托福等人立正恭敬凝听,范浑以下官兵更是腰杆挺拔。

    “此次你们两白旗南下,如此大规模的作战至少也应当由你们的议政大臣会议立案,由你们的伪汗王亲自率军前来,而仅让一个禇英来担当如此重任,实在是愚蠢之举...

    更何况在紧要关头,正白旗也好,镶白旗也好,竟然没有联合作战,导致被我军各个击破,终致今日困境...

    那些反动派惹来的责任,最后反倒让你们这些普通士兵来承担,实在是万万不该的!”

    魏公公深表遗憾。

    “范团长,我要你明确告诉那些还在对面的敌兵,只要不发生奇迹,他们的性命都将会在这里丧失。但是,他们不是倒在进攻的路上,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将会饿死在这里。请做好心理准备!”

    魏公公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觉得这会他老人家若是把胡须修修,弄个小胡子出来应该很有场面感。

    “我们将要系统的,毫不留情的消灭敌人,连根带叶。”训话完毕后,魏公公对范浑说了这句话。

    ........

    在表哥彻尔格眼里,表弟阿拜现在不过是具行尸走肉般的皮囊,这位还没有当上贝勒的旗主已经是在等死了。

    望着一脸死意的三阿哥,多喀纳很不甘心,他拿出了最后的法子,建议趁现在士卒还有点力气赶紧组织突围。能跑多少算多少,这样总比在这绝地活活饿死好。

    怎么突围?

    多喀纳知道从陆地正面突破明军的壕沟防御体系绝不可能的,所以他建议游水——从浑江跑。

    彻尔格、冷格里他们都被多喀纳这个疯狂的建议吓呆了。

    浑江可是一条长两三里的大河啊!

    没有渡河工具,还要面临明军船只打击,几千人丢弃所有辎重武器,一头跳进河中,结果会是什么?

    “那就请主子渡河吧!”

    范浑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相对大军渡河,仅仅一小部分人秘密渡河还是有成功的可能性。

    彻尔格他们听后没有吭声。

    这时,阿拜起身了,摇头道:“我有什么脸面回去?”之后一言不发,形神枯萎的走了出去。

    阿拜不可能这样回去的,他不可能就这样独自一人回去,那样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主子!”

    多喀纳见阿拜不听劝,急得只能跺脚,却是没有办法。

    彻尔格嘴角一动,望着阿拜的背影欲言又止,轻叹一声,退了出去。

    冷格里却是莫名宽下心来,他倒是很怕阿拜会贪生怕死,做出抛弃整个镶白旗独自求活的事来。

    现在看来,三阿哥不愧身上流着汗王的血。

    冷格里最担心的是下面那些牛录额真们,自从第三甲喇全营投降明军、第五甲喇发生兵变以来,其余各甲喇也是蠢蠢欲动。他担心下面有人会铤而走险为了活下去把三阿哥绑了送给明军。

    一个活着的三阿哥落在明军手里会对汗王、对大金产生何等影响,冷格里无法想象。

    因此,他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阿拜活着落在明军手中。

第九十三章 三阿哥的末日(中)

    如何准确理解“我们将要系统的,毫不留情的消灭敌人,连根带叶”这句话,魏公公在抗金救**召开的第三次高级将领军政会议上做了具体指示。

    “我们的敌人从来不是广大的建州人民,而是那个自称叫爱新觉罗的家族,这个家族里里外外坏的流脓,就是一处恶之花生长的地方咧。”

    魏公公习惯性的将香烟在桌上掂了掂,这样做能够让烟叶更加厚实,吸起来口感更好。

    “咱家必须再次强调,我们要争取的是广大女真人民,而非爱新觉罗家族。所以这个家族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咱们的敌人,对待敌人我们要毫不留情,坚决打击!”

    “只有流血才能让这个家族不再成为建州人民的噩梦,只有流血才能迎接真正的和平与团结!”

    魏公公重重拍了桌子。

    针对镶白旗的统战工作就此正式定性。

    会后,魏公公手书六字赠予还乡勇士团的范浑,六字为——“信仰,战斗,服从”。

    ......

    塔塔木蹲在草丛中脸憋得通红,接连吃了两天生马肉的他已经拉的快站不住了。

    好不容易肚中不闹之后,塔塔木才艰难的站了起来,晃悠悠的来到躺在那的尼尔德身边。

    “叫你少吃点你不听,现在可好,怕是饿不死也能拉死你。”尼尔德有些心疼这个比自己小的家伙。

    塔塔木苦笑一声:“不吃能怎么办,真要饿死不成。”

    尼尔德叹了口气,忽道:“这样下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你有没有想过去那边?”

    “你想说什么?”塔塔木看了眼尼尔德。

    尼尔德沉默了下,道:“要不我们也去投明军吧。”

    塔塔木愣了愣,却没有一点惊讶和生气,而是缓缓点了点头。

    尼尔德也点了点头,两人等塔塔木稍稍好些便悄悄往明军阵营摸去。路上根本没人管他们去哪,甚至他们还遇见了十几个和他们一样想法的金兵,也不知是哪个甲喇的。

    这些金兵彼此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因而默契的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悄悄的摸到明军阵营前,然后趴在壕沟边朝对面喊话:“我们是来投降的!”

    对面的明军见怪不怪了,往常他们就会指点来投降的金兵从哪里下沟可以安全过来,今天却是直接回了句:“你们回去吧。”

    “回去?”

    这帮子金兵都是一惊:他们是来投降的,为什么明军要他们回去?

    “上面刚下的命令,从今天起,来投降的一律要拿一颗首级来,否则一律不受降!”

    ...........

    明军不但不再接受金兵的投降,还中止了武器换粮食、战马换粮食的交易。

    因为,天赐大珰决定加快解决镶白旗的进程,从而可以迫使他的好学生禇英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把字签了滚蛋。

    又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到了金兵耳中,明军的大官开出了价码,如果来降的金兵提的是军官的脑袋,那他们过去之后就可以得到等同于这个军官的职务。

    第二甲喇的尼尔德和塔塔木最先动的手,他们杀死了壮大索安和梅勒额真多喀纳的戈什哈喜哥。

    明军果然没有食言,两人过去之后立即吃上了一顿饱饭,随后被任命为还乡勇士团的小队长。

    在范浑的刻意宣传下,几乎所有的金兵都知道了尼尔德和塔塔木的事迹。

    饥饿和死亡的威胁让金兵们看向军官的眼神越来越不善。

    军官们开始恐惧了,他们打杀了十几个他们认为的反叛者,但是这么做并没有让下面人收心,反而就像油锅里浇了水般炸开了。

    从13日开始,镶白旗开始出现几起针对军官的刺杀事件,随后事态开始恶化。

    越来越多的低层军官遭到士兵刺杀,越来越多的金兵开始向明军投降。为了活下去,普通士兵之间也开始互相猜忌、提防。

    阿拜无法控制局面,甚至无心控制局面。

    多喀纳和冷格里等人带着尚还忠心、不曾动摇的红甲摆牙喇及部分牛录开始镇压那些反叛的士兵,试图挽回局面。

    一场厮杀之后换来的却是更大的阴谋。

    ............

    15日凌晨天刚亮的时候,沉寂的三里铺上空突然响起喊杀声。

    睡梦中的阿拜被外面的喊杀声惊动,他以为明军攻了过来,不知为何,他长出了一口气。

    之后急忙披甲带着戈什哈走出营帐,却发现不是明军攻了过来,而是第一甲喇集体作乱向着他这个旗主所在杀了过来。

    第一甲喇额真固尔托反了!

    固尔托也没办法,他是被手下的牛录额真们硬架着反的,而牛录额真们又是被下面的壮大们逼反的。

    他们若不反,士兵们就要拿他们的脑袋去向明军摇尾巴了。

    彻尔格和多喀纳闻讯带人赶了过来,在震惊固尔托竟然反叛的同时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护着三阿哥走。

    “三阿哥!”

    冷格里来得匆忙,连盔甲都没穿,身后跟了几十个兵,一个个也是衣衫不整,有的手上连兵器都没拿。

    “挡住那些叛贼!”

    多喀纳拼命带人抵挡第一甲喇的进攻,并不断派人来让三阿哥阿拜赶紧走。

    阿拜却没有如多喀纳一直劝说的那样拼死渡河,而是怔怔的站在那里。

    他的眼神有些焕散,嘴角发苦。

    望着正在自相残杀的旗兵,阿拜的心痛到极点,也是悔到极点。

    彻尔格还不甘心就这么结束,抽刀在手带着自己的部下冲了过去支援彻尔格。

    红甲摆牙喇和阿拜的戈什哈们没动,他们是旗主的奴才,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哪也不去。

    冷格里也在看着这位三阿哥,很想三阿哥能够振奋精神带人去镇压第一甲喇,可是三阿哥却是没动,不仅没动,身子竟然还在打颤。

    冷格里愣住了,他没想到关键时候三阿哥还是这么不堪。

    犹豫了一下之后,冷格里缓缓的向三阿哥走去,他不能让三阿哥落在叛贼手中。

    但正当他准备拔刀时,却见三阿哥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向前一步从一名戈什哈手中抢过了佩刀向着叛贼迎了上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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