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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五章 咱的目标是教皇

    对于庞麦臣大主教的春节欢庆要求,熊三拔等西洋教士虽然觉得这和天主教的传统不符,但也没有反对。

    这主要是因为利玛窦神父生前就一直主张天主教应当和中国的儒教结合,所以利玛窦自认为西儒,秉持着儒家作风,对中国习俗保持宽容的态度。

    在利玛窦的影响下,天主教在中国发展的教徒很多继续着中国传统仪式,如祭祀祖先与孔子。

    这也是一直以来利玛窦系和龙华民系的“是否中国化”分歧原因。

    在庞麦臣大主教没有横空出世前,龙华民主导的在华耶稣会否定了所谓的利玛窦规矩,禁止中国教徒尊孔祭祖,禁止用中国的“天”“上帝”来指称天主教的唯一真神,使利玛窦生前为天主教中国化的努力完全化为乌有。一些利玛窦系的神父也被迫离开北京或中国,如郭居静、金尼阁等人。

    此举在历史上,导致天主教几乎没能在中国取得任何有效发展,甚至不住倒退。

    公公本人是不信上帝的,所以天主教在中国如何发展,有没有成绩,关他老人家屁事。

    对他老人家而言,阿里路亚也好,阿弥陀佛也好,无量天尊也好,angel baby也好,都不过是嘴里的一句话,并不代表任何含义。

    然而,屁股决定脑袋。

    贪财的教皇保罗五世为了自己的政治和家族利益诉求,竟然一拍脑袋册封魏公公为紫衣大主教,成立了东方教区,授予了东方大皇帝陛下的宠奴教会的无尚权力。

    那么,魏公公如果不合法利用自己的身份和权力做出一些让保罗五世感到满意的成绩来,他就必然的不姓魏了。

    宗教这条阵线,公公不占领,别人就会占领。于其让洋毛鬼子在那蛊惑人心,倒不如由公公来完善思想纲领,进而做大做强,文化反输。

    正如17世纪之前的日本一直是以汉人分支自诩,视中国王朝为嫡长,一旦中国遭遇异族入侵,日本有法理进行“庶子夺嫡”恢复中华正统这一思想,魏公公也同样视现在的东方教区为罗马教廷的庶子,如果教廷及教皇**无能,那么东方教区就有资格取而代之,成为天主教的正统所在。

    因此,改革是必然要发生的。

    不改革,无以做大做强。

    魏公公要通过改革这一手段,增强东方教区的实力。

    大明亡于满州之手时,汉人的有识之士纷纷远渡日本,请求日本发兵恢复中华。(史实)

    教廷无能之时,公公同样希望罗马的有识之士们能够远渡中国,请求庞麦臣阁下能够衣冠西渡,普度西洋迷途的羔羊们。

    因此,魏公公这次回京来南堂,便是要以东方教区大主教的身份正式推动天主教中国化的改革,提高东方教区在教廷的地位,为将来他老人家能够民主参选教皇做准备。

    和这一重要目标相比,搞些银子孝敬老丈人就不值一提的很了。

    ...........

    在就南堂未能融入中国人最隆重的节日春节表示不满,指责在京天主教会明显教条主义后,魏公公要求熊三拔神父马上组织在京神父、教士及信徒代表召开会议,并“请求”徐光启、李之藻等一些加入教会的在朝官员列席会议。

    会议时间安排很急促,就定在了下午未时三刻,按教会的时间就是下午三点钟。

    有鉴于紫衣大主教身份的权威性,南堂方面即刻按照庞麦臣大主教的吩咐,在用于小弥散的礼堂内布置了会场。在京西洋教士25名及信徒代表38名及5名大明官员参加了这次会议。

    由庞麦臣大主教亲定的青铜圣斗士、东厂百户崔应元带领手下斗士(番子)将魏公公手书的“伟大的万历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横幅拉了起来,高高悬于礼堂大门上方。

    下方又有熊三拔神父手书的拉丁文字。

    汉字在上,拉丁字在下,是谓主次分明。

    虽然参加会议的人员并不多,但考虑到影响,魏公公特意让陈默紧急订制大量花篮送来南堂,这样可以增添此次会议的荣光。

    公公却没考虑到寒冬腊月,这年头又没什么大棚养花,哪有多少鲜花。领到任务的陈默犯难之下也只能放低要求,最后采购来的都是纸花,因时间急没法染色,所以清一色都是白花。

    每个花篮上面又用白纸写上祝贺单位的名头,这中间又出了纰漏。还是时间急的原因,有些贺纸上写的实在是不像样子。

    如“内官监谨贺庞麦臣大主教新春快乐!”“御马监谨贺庞麦臣大主教生意兴隆!”“宝钞司恭祝庞麦臣大主教福如东海!”等等。

    没一个花篮的贺语能跟此次会议沾边的。

    这能怪谁?

    怪他魏公公自个呗。你不把事情交待明白,又一拍屁股上午来,下午就要开会,谁个能给你整明白了?

    别说,这些花篮沿着南堂门口一路摆到礼堂,甚是整齐,看着也倒是庄严肃穆。

    和本次会议进行的有关改革话题倒也相符。

    外头忙着,里头公公这边也和徐光启、李之藻他们聊得很是投机。

    徐光启、李之藻二人本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中西合壁的专业人材,他们不但在农业、数学、水利方面有惊人的能力,还在火器方面有很深的钻研。

    徐光启本人就在崇祯年间打造了当时最强大的火器部队,可惜遇上了“吴桥兵变”,前功尽弃。

    李之藻则不但精通西洋历法,天文地理,更难得的是他还是个铸炮专家,后来的汤若望都是跟在其后面混的。

    如此二人,魏公公岂能不识得。他之所以愿意在天主教这一块投入精力,为的除了想当教皇外,不就是想得到和教会有关的一切资源么。

    谈话中,魏公公稍稍透露了下他的江南制造总局已经研发出燧发枪,并简单画了下图纸供徐、李二人观看,二人看后果然大为稀奇,都道此铳若能量产装备大明军队,则战力立时能翻倍。

    魏公公含笑不语,继续投其所好,不但展示了自己对于西洋科技的重视,以及本身的科技能力外,更是向徐光启、李之藻伸出橄榄枝,邀请他们能够南下到特区参观。

第二百一十六章 咱怎么说,你们怎么做

    徐光启和李之藻是晚明时期主张积极和西方交流,展开贸易,科技互助的明朝官员的典型代表,二人和天主教的关系也是极其紧密,都是主动受洗成为天主教徒的。

    职务上,徐光启做到了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李之藻虽不及徐光启官做得大,但也是太仆寺卿,实际主持西洋铳炮防务事。

    难得可贵的是,李之藻在任福建学政期间,首次在乡试考题中加入天文题目,这是中国科举史上的首创。

    如果不是因为明朝灭亡,天文地理、科技之类必然会因为明朝与西方交流的频繁和密切不断出现在科举之中,最终将使得以八股为主的科举演化为后世的新学考试。

    某种程度上,将天文题目加入到科举中,就是一次变法。

    但这次变法并没有如同中国历史上的种种变法一样,受到诟病,受到保守势力的阻击,甚至发生流血事件。

    究其根本原因,如李之藻、徐光启这些提倡和西方交流的官员士绅固然起到了很大作用,但是万历皇帝本人对西学的态度才是最关键的。

    万历很喜欢西洋事物以及西洋物学,当然,也可以说是皇帝本人对于海外的金银财富十分感兴趣,所以对于能够帮助帝国谋取这些海外财富的技术手段便加以提倡。

    这个出发点其实是一点也没有错,甚至是完美的。

    人类的进步不就是源于对财富的渴望么。

    李之藻和徐光启等一大批加入天主教会,积极引进西洋技术和人材的官员们,难道真的就一个个都是虔诚的上帝信徒么?

    答案,当然不是。

    师以长技以制夷,恐怕才是晚明这批天主教官员的真正意图。

    这是一个互相取利的过程,天主教会需要通过如李之藻、徐光启这些官员的支持获得他们在中国传教的权利,而如李之藻、徐光启这些官员则是想通过天主教会为大明朝带来更多的科技,更多的学术。

    天主教会在其中,不过就是起了一个媒介的作用。

    或者说,是一张皮。

    因此,魏公公没有必要在徐光启他们面前展示自己上帝的“神迹”,他只需老老实实的告诉这些人,他魏公公在西洋科技和人材的引进方面,已经切实的走在了他们的前面就行。

    “二位想必也知道,陛下对于天主教一直是看中的,利玛窦神父生前也得到了陛下的信任,故咱家希望能够有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能够和教会亲切,能够通过教会对我大明国力提升起到帮助...”

    对于魏公公伸出的橄榄枝,徐光启、李之藻并没有给出肯定答复。原因是二人现在一个在等吏部的调任,一个则是太仆寺少卿,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离开京城南下。

    魏公公不急,他有的是耐心。

    初步的交流沟通还是很愉快的,徐光启向魏公公能够蒙教皇册封为东方大主教表示庆贺。

    李之藻委婉的就这一点向魏公公征询了皇帝的态度,魏公公是如此回答的,他道:“陛下说了,中国是中国,中国人是中国人,只要天主教宣扬仁爱,不蛊惑民众,不意图不轨,则我大明对天主教便不当予以禁止。”

    “先前咱说了,年后咱准备带熊三拔入宫觐见陛下,咱也希望以后能带更多的神父主教进宫。”

    魏公公意味深长的扫视了徐、李二人一眼。

    徐光启和李之藻俱从这一眼及这一句话中琢磨到了更深层次的含义,显然,这个魏公公所做的一切是得到了皇帝的同意,并且魏公公也希望朝中能有更多的官员支持他。

    这个支持和党争无关,徐光启和李之藻等加入天主教会的官员,本来就深恶党争,而他们的信仰和作为又是大部分朝臣眼中的异类,因此和魏公公这个太监倒也有着本质相同。

    快到开会的时间时,有个叫罗启南的西洋神父进来请庞麦臣阁下主持会议。

    罗启南是比利时人,很年轻,只有26岁,是一年多前随史泰隆一起来到中国的,现被耶稣会安排在京师南堂做学院副使一职,主要负责图书的保管和一些文献资料的翻译。

    魏公公当下便请徐、李二人一同参加会议,在同为天主教徒的基础上,魏公公的紫衣主教身份是高于徐光启和李之藻的。

    出来之后,魏公公一眼就看到了从大门一直摆到礼堂的白花篮,当场就“咯噔”一下,再见纸篮上那些不伦不类的贺语,当真是脸都绿了。

    “是不是准备把咱的画像再摆上一幅?”

    魏公公不快的扫了眼忙的都出汗的崔应元,负手去了礼堂。

    .........

    礼堂内,参会的西洋神父和大明教徒代表们都已到场,各自在长凳上坐下。

    “利玛窦神父生前指出,教会的神早已存在于我大明的思想之中,因为中国传统的天和上帝本质上与教会所说的“唯一真神”并无分别...”

    会议开始后,魏公公就着重强调了利玛窦神父生前的教谕,并高度表扬了利玛窦神父为天主教中国化做出的努力。

    “但是,利玛窦神父去见上帝之后,我们东方教区的路线方针就出了问题。不是小问题,是大问题,是关系到我们天主教会能不能立足于东方的大问题!简单来说,就是思想认知的问题。这个问题究竟是什么呢?便是咱们天主教会到底是姓洋还是姓中的问题。”

    魏公公指出,所谓姓“洋”乃是坚持教会的西式传统,不实事求是的将教会在西方的种种做派直接搬到东方来,不顾水土不服。所谓姓“中”便是利玛窦生前所提倡那般,天主教会到了东方就要完全的中国化,和中国的传统完美的贴合起来。

    “教皇阁下册封我庞麦臣为东方教区的紫衣大主教,便是希望我庞麦臣能够更好的主持东方教区,更好的将上帝福音传播至东方教区的每一个民众。那么,我便要拨乱反正,将不好的东西取缔掉,将好的东西传承下来。”

    魏公公强调,利玛窦的中国化路线是正确的,也是必须永久坚持的。但是利玛窦的路线虽然正确,可是却没有一个完美的规划,没有从上到下建立起一套有益于更好传播的体系。

    所以,他老人家拿出了一份早在数月前就制定完毕的方案出来,名为《积极推进东方教区中国化工作规划》。

第二百一十七章 圣斗士!

    东方大主教庞麦臣推动教会中国化,方向是正确的。这一点教廷及各教区勿用讨论。

    在实际推动过程中,《积极推进东方教区中国化工作规划》的出台,极大推动了东方教区上帝事业的发展,因此教廷与我对此都应当给予高度肯定。——教皇保罗五世(万历四十七年,公元1619年)

    ......

    “中国有句俗话,叫凡事必先预立,无有规矩不成方圆。所以,我谨以东方教区大主教的身份制定并推行此工作规划,便是希望东方教区的所有神职人员能够严守这一规矩,通过你们的努力来一步步推进东方教区中国化这一宏伟工程,使东方包括大明在内的每一个国家的民众都能切实感受到教会带来的福音。”

    在魏公公讲话的过程中,崔应元带领数名番子将一份份已经装订成册的规划方案摆在了每位与会人士桌上。

    徐光启好奇的拿起这份规划方案,发现第一页的抬头是大明万历皇帝钦订,教皇保罗五世核准,东方大主教庞麦臣负总责等字样。

    “教皇对东方教区是寄予厚望的,他老人家给我写信,信中有一句话让我很感动,也很震惊,更为之兴奋不矣。这句话是啥咧?”

    魏公公缓缓扫视了一众正聚精会神看手中方案的神职人员和信徒代表们。信徒代表自是认得汉字,那些神职人员被派到中国来的前提就是必须掌握中文,因此这份规划方案并不难懂。

    “得东方者得天下!”

    魏公公很是激动的说道,继而强调这份有关天主教会东方教区中国化的规划方案,是具有时代意义的,也是天主教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

    “一个总体、全面、细致的工作规划,是落实教会中国化方向的有力指导,也是有力工具!”

    “东方教区的每一位神职人员都将得到一份规划方案,不是我这个大主教要他们知道,而是上帝要他们知道!”

    魏公公着重强调,在落实教会中国化的过程之中,东方教区将成立以他庞麦臣紫衣大主教为核心的领导小组,这一领导小组将整合东方教区所辖各国教区的神职力量及资源,确立主要指导思想,明确为达到目标所需要的重要步骤、具体举措和基本保障。

    “很显然,我们东方的各教区相当的分散,一直没有统一的领导,各国教会的神职人员如一团散沙,用中国的古话讲就是各自为战,如此便很容易被敌人分个击破。因此,东方教会的这个领导小组成立就有很大的必要性和急迫性!.....”

    在叙述领导小组的重要性之后,魏公公突然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马上取缔分散在中国、日本、吕宋、暹罗等国的耶稣会,各地被取缔的耶稣会即日起统一由东方教区领导小组负责整顿和管理,会长及相关神职人员的任用权力也统一收归领导小组。

    从今年起,各教区的耶稣会分期轮批前来中国,接受领导小组成员的专门考核,成绩优秀者方能继续留任,不合格者只有两条选择,一是参加东方教区专门组织的培训班;二是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打包回欧州。

    如果两条路都不选择,那么这个不合格的神职人员将不再为东方教区承认,这意味着他将失去教会的工资、补贴及一系列的福利待遇。

    此条命令一宣布,立即引得在场的神职人员一片哗然。

    “阁下,这么做教廷是不会答应的!”

    第一个站出来明确反对庞麦臣阁下的是南堂执事、来自葡萄牙的傅汛际。

    来中国之前,傅汛际一直在欧州研究西方哲学家亚里士多德的学说。来到中国后,主要工作就是翻译亚里士多德的学说。

    执事是“圣品七阶”之外具体负责教堂事务的官吏,同样也是七阶。傅汛际是最低品的初等执事,但他却得到了在华耶稣会长龙华民的支持,因此可以和南堂主教熊三拔分廷抗礼。

    有些时候,熊三拔都要忍让于他,原因是傅汛际掌握着耶稣会给予南堂的经费。当初郭居静等人之所以离开京师南下,和这位傅执事的“刁难”有很大的关系。

    庞麦臣大主教要取缔各地的耶稣会,潜台词就是澳门的会长龙华民将不再掌握中国教会的权力,那么作为龙华民一派的神职人员,傅汛际自然要站出来反对。

    紧随傅汛际反对的是两名比列时的传教士,他们对于一个东方人出任教会的紫衣大主教本就感到不满,迫于教廷及教皇的压力不得不承认这个大主教的权威。

    但现在这个东方面孔的大主教不由分说,毫不讲理近乎野蛮的剥夺各地耶稣会的权力,使得这两个比时利的神职人员感到万分震惊,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愚蠢的决定。

    作为上帝的信徒,作为东方教区为数不多的西洋神职人员,他们有理由也有资格站出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抗议。

    “还有谁不满?”

    庞麦臣大主教并没有对有人敢于出面反对他的决定感到惊讶,反而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改革,不是请客吃饭嘛。

    哪怕是教会,改革同样动的也是利益。

    上帝,也是要吃喝拉撒睡的。

    南堂的实际负责人熊三拔并没有站出来,因为他的好友郭居静和金尼阁在给他的信中明确说道,这位新任的中国紫衣大主教身份不同寻常,是一个可以直接影响中国大皇帝的人。

    因此,不管是教廷还是教皇本人,对这位庞麦臣大主教都是寄予厚望的,也是全力支持他的。

    这就意味着,东方教区的所有神职人员都当无条件服从庞麦臣大主教阁下。

    这是一条红线,不可逾越。

    信徒代表们并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庞麦臣大主教,因为庞麦臣大主教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宫里的大太监。

    其余的神职人员对这突发情况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大部分都在看熊三拔主教的选择。发现熊主教并没有支持傅汛际三人,这些神职人员立即保持沉默。

    徐光启等人很难得看到教会的争斗一幕,都表示很新鲜。但让他们更新鲜的是他们手中的那一份有关天主教中国化的规划方案。

    “这不是商议,这是命令。你们可以反对,但必须无条件执行。有关教会中国化的改革方案,是得到了教皇批准的,你们反对改革,就是反对教皇,就是教会的敌人,就是上帝的叛徒!”

    庞麦臣大主教愤怒的指向三名敢于挑战他权威的神职人员,十数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立即一拥而上将三人按倒在地。

    见状,熊三拔主教立即愤而起身,抗议道:“大主教阁下,教会的事务不当由中国官府力量干涉!”

    “熊,你错了,他们不是中国的官府力量,而是我们教会的圣斗士!”

    庞麦臣大主教温和的指了指熊三拔神父手中的规划方案,“熊,你看一下第九条,那里明确写了从现在开时,我们东方教区将会组建一支上帝的卫队,这支卫队的名字叫圣斗士。”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中央集权制

    成立直属于东方教区大主教的卫队,是当前紧张形势下的必然。

    魏公公认为,东方教区的传教事宜目前正遭遇以日本幕府为首的反动派的挑衅和打击,并且在东方教区各国,因为种种原因,神职人员的安全很大程度上不能得到足够的保护,这就制约了教会的发展。

    所以,有必要成立一支直属于东方教区的卫队,以便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可以快速投入、快速打击上帝的敌人。

    魏公公是上帝的门生,所以,他的敌人就是上帝的敌人。

    这一点,是不容置疑和勿需讨论的。

    考虑到自己才刚刚接手东方教区,以前的耶稣会十分复杂,魏公公肯定不能直接调用耶稣会的势力组建直属于他老人家的卫队。

    那么,忠心耿耿,并具有高度军事化训练,有两百多年斗争经验的东厂,很自然的就成了圣斗士的最好来源。

    严格来说,这是雇佣性质的。

    因为,魏公公以东方大主教的身份高薪聘用东厂番役成为天主教会的保卫者。

    正如梵蒂冈有保卫教皇的瑞士卫队,东方出现一支保卫大主教的东厂卫队,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教皇和魏公公的重要性是相等的。

    东方教区和西方教区在地位上也是相等的。

    “圣斗士”是魏公公给这支卫队的命名,有关编制问题他已致书梵蒂冈,不出意外的话,教皇保罗五世是会批准“圣斗士”的组建的。

    保罗老太爷毕生致于力东方教区的开拓,因而任何能够有助于东方教区开拓和稳定的方案,老太爷必然是拍掌支持的。

    为上帝战斗,保卫上帝,就是神圣的战(斗)士。

    规划方案的第九条,是圣斗士的组成和编制条例。

    根据此条例,东方教区的所有神职人员及为教会服务的人员都将成为圣斗士,但是,根据他们工作性质的不同,又分为文斗士和武斗士。

    文斗士自然指主要负责传教事宜的教士,包括并不局限于任何有志于为天主教会奋斗的人员。

    武斗士则单指保卫力量,包括并不局限于任何愿意用生命保护庞麦臣大主教的战斗人员。

    文武斗士一律服从于东方教区大主教阁下,具体领导事务又由大主教阁下直属的领导小组负责。

    条例明确规定,圣斗士又分圣阶六等,分别一等、二等、三等、青铜、白银、黄金。

    条例又明确,文斗士着穿以现有教会装束为主,不做更改。

    武斗士则统一着褐色服装,佩戴“忠诚”字袖标,成员加入之时必须发誓愿作“钢铁的组织”,为上帝效力,并心甘情愿追随伟大的庞麦臣大主教。

    “你们向我负责,向我效忠,我向教廷负责,向教皇效忠!”

    “耶稣会来华百年,可以说毫无成绩,一无进展,浪费了教廷的大量人力物力,你们不觉得可耻,我还觉得可耻呢!”

    “改革是必须要推进的,不改革吾宁死!”

    “谁敢阻挡改革,谁就是教会的敌人!”

    “我不管你们怎么看,怎么想,我只要求你们无条件服从!记住,是无条件服从!你们可以有反对的意见,但必须保留!”

    “教皇阁下授予我极大的权力,是对我极大的信任,我已经致信教皇阁下,如果我庞麦臣十年之内不能将东方教区打造成为天主教世界最庞大的一个教区,我庞麦臣将亲自前往梵蒂冈,向他老人家谢罪!”

    “现在,告诉我,你们支不支持改革,支不支持我庞麦臣大主教!”

    魏公公扬着手里的方案纸大声对于会的神职人员和信徒代表们叫道。圣斗士们一水的绣春刀虎视眈眈的瞪着这一帮子红鼻子绿眼睛。

    “在教皇阁下没有免去我的大主教身份前,你们必须服从我所制定的每一个规划,每一个方案!”

    魏公公掷地有声。

    傅汛际三人被迅速带走,他们将会被送往澳门,之后搭乘西班牙的商船回到梵蒂冈。

    魏公公是十分民主的人,他允许傅汛际三人去梵蒂冈告自己的洋状,他不会安排他们在海上失事。

    因为,他是个仁义的人。

    反对和质疑的声音没有出现,天主教森严的等级决定了在场的神职人员无法对紫衣大主教的权威形成威胁。

    更何况,这位新任的紫衣大主教已然拥有了他的卫队。

    魏公公也不在意这些神职人员的反对,左右不过二十多个,他们还能反了天不成!

    接下来,魏公公指出,在天主教中国化方向上,教会要努力深化对大明朝的政治、文化、律法和社会组成的认同,要积极拥护伟大的万历皇帝,热爱大明,遵纪守法,服务社会。

    “伟大的万历皇帝是比康士坦丁大帝还要贤明的帝王,他同意并支持我们天主教在中国的发展,但是我们应当认识到我们所发展的信徒始终是中国人,是皇帝的子民,因此我们不可以将教会的权威置于中国的律法之上,更不可以将我们所信仰的上帝置于皇帝之上!”

    “中国是一个具有几千年历史,并有着高度文明的东方大国,他的人民高达两亿五千余万,是西方的数倍之多。教皇阁下为什么要积极推动东方教区的组建,就是希望我们天主教能够在中国真正扎根,那样的话,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将是教会历史上的功臣!”

    重申东方教区的重要性,以及对中国律法和皇帝权威的重视后,魏公公就当下东方教区的组织机构进行了调整。

    概括起来,便是今后不再形成以“梵蒂冈——在华耶稣会——各省教会长”为上下关系的领导机构;

    而是以“东方大主教——东方教区领导小组——各国堂口——各省舵口——各府香口”为上下关系的新领导机构。

    简称为五级负责制。

    “大主教称教主,领导小组称教务处,堂口主教称堂主,舵口神父称舵主,香口主教称香主。”

    五级负责制比先前的三级负责制更为清晰,上下领导关系也更为明确。但是,这个五级负责制取消了原先耶稣会甚至于各省教会长可以直接和教廷沟涌的权力,取而代之的是大主教,也就是教主负责制。

    这意味着,今后东方教区的所有神职人员都不可以越过大主教上书教廷。

    用东方人的眼光来看,这便是事实上的“中央集权制”。

第二百一十九章 同一个世界

    “要不断促进教会和大明优秀文化的融合,教会的制度要尽可能的和大明朝的社会实际情况相结合,不能照本宣科,搞拿来主义,把过去在西方的那一套不加改变的套用在大明朝,那是不行的!”

    “过去,叫神父,叫主教,这些个称呼就是西方式的,不好,很不好嘛。为什么说不好?因为大明的百姓不懂,觉得陌生。”

    魏公公就五级负责制中出现的“堂主”、“舵主”和于会的神职人员做了一些解释。

    公公指出,中国人的宗教信仰是自由的,不管是本土的还是外来的,只要导人向善,只要有合理存在,中国人就能接受。

    而这些宗教在中国历史上也不断跟社会实际相结合,因此不管是教义还是教内称呼上,都是尽可能的和中国传统贴近。

    那么,相对于“神父”、“主教”这些外来称呼,堂主、舵主这一称呼显然更容易让大明百姓接受。

    “改变称呼不是小事,是大事。小事中见大,细节决定成败......”

    公公很是说了一番鸡汤的道理。

    他老人家还是非常喜欢堂主、舵主这种接地气的称呼的。前世,他老人家每天打开电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他老人家的作品今年有没有堂主、舵主等大佬的出现。

    总之,归根结底,公公希望他这个紫衣大主教能把东方教区搞好,做大做强。

    那么,但凡是能够有利于东方教区拓展,能够更好更多的吸引信徒,从而能够提高东方教区实力的事情,他老人家都乐意去做。

    于会人士的态度还是端正的,一个个坐的笔直,拿着手里的规划方案一边看一边听魏公公讲。

    只是,看来看去就没一个拿笔记录公公讲话,这让公公感到有些遗憾,不禁就想到了那位总是拿着笔头子认真记录自己所讲每一句话的李炎昭来。

    看来,等日本事了,有必要在东方教区发起一次整风运动,开展一场关于学习和再学习的大讨论,公公如此寻思。

    “我们的圣经以及各种经典,也要尽可能的将东方优秀的人文传统丰富进去,东方的神和西方的神是可以合并的!东方的英雄和西方的英雄也是可以并存的,因为,不管是东方还是西方,我们都处于同一个世界!”

    魏公公再次将利玛窦神父生前所说关于中国的“天”和“上帝”,是与天主教的上帝是同一个人的说法搬了出来。

    “真神合一,上帝就是天,天就是上帝,东方人敬天,我们教会就必须修改我们的教义,把东方人的这个天完美的和我们天主教的上帝融合,这样一来,咱们教会在东方人眼里就不是外来的宗教了嘛。”

    魏公公翻了翻熊三拔上交的南堂神职人员名录,很是高兴的又说道:“我看了,在中国化这一块,南堂走在了前面。比如大家都取了中国名字,嗯,熊三拔、罗启南、庄得静、李三臣...”

    “取中国人的名字,说明什么?说明我们在坐的每一位神职人员都是真心实意的想在东方传教,愿意为上帝将一生贡献在东方的!”

    魏公公指出今后所有来华的神职人员都要统一取中国名字,培育他们做中国人的文化自觉和自信。

    “如果我们的神职人员都不愿意取中国名字,怎么能证明他们是真心要给东方民众传播上帝福音呢?”

    “我看呐,今后不但要取中国名字,还要做中国人!”

    魏公公说到高兴处,进一步指出构建具有东方特色的天主教神学思想体系的重要性。他指出,中国化方向这条路上,不能光有形式的中国化,更要有内在的中国化。

    中国元素要大范围、要深入的加入教会的神学思想上,有关中国元素的礼仪表达也要引入到教会礼仪中。

    建筑方面,魏公公将特区的大教堂的建筑样式、绘画和圣乐创作的经验说了一些,郑重告诫在座的神职人员,必须改变从前教会西方化的观念,要牢牢树立中国化的样板和典范。

    “具体过程中,即要严格执行规划方案所要求的,你们也要在具体工作中大胆尝试,敢于实践。”

    圣乐和艺术中国化是教会礼仪生活中国化的重要表现。

    魏公公对此也是非常的重视,他即兴给在座的神职人员们唱了一曲。

    “约瑟公,你坐下,听俺说说知心话。加百列,咱都坐下,咱们随便的拉一拉。小木匠你成亲后,娶了妮儿玛利亚。她没过门来就怀孕,知道你害怕当王八。

    孩儿他爹竟是谁,你每天夜里睡不下。这娃儿本是圣灵造,借着他娘胎投地下。代替世人偿罪孽,他就是那弥赛亚!”

    喝了一口茶后,公公意犹未尽,但考虑会议时间,他老人家还是忍住了再唱几曲的念头。

    “不要看这些曲子词简单,可通俗易懂,也朗朗上口的很...中国的人民就是喜欢这种平易近人的宣传方式......”

    洋洋洒洒又说了三柱香后,公公的嗓子眼都干了。

    最后,他要在座的神职人员们将手中的规划方案翻到最后一页,赫然是东方教区绩绞考核条例。

    “教会花了这么多钱让你们来东方传教,为的是更好的传播上帝福音,发展更多的上帝信徒。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你们做了什么?我看呐,不少人是把来东方当成游山玩水咧...”

    魏公公隆重介绍了教区绩效考核条例,根据该条例,如果一个神父在一年时间内不能发展500以上的信徒,那么他所在的香堂就会受到扣减经费以及降级的惩罚。

    条例总体上,是按照业务员提成和扣减方案制定出的。

    如此条例,可谓是把熊三拔等西洋教士看的目瞪口呆:传播上帝的福音还有任务?还有惩罚?还有奖励?

    “具体将由教会中国化领导小组来落实。”

    魏公公说道,他将在今年组织召开第一届东方教区联席会议,与会人士主要是各耶稣会的神职人员。会议除了正式将中国化方向规划方案定为东方教区的主要任务,便是选举出第一届天主教中国化领导小组,并以此基础整顿合并各教区,落实五级负责制等事务。

    “今年,是崭新的一年,也是奋斗的一年!我希望今年我们的教会能够增加1000名左右的中国神父。”

    会议结束,魏公公和于会的信徒代表见面时,很肯定的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他们。

    既是东方教区,那自然就要大量起用东方的神职人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随后,魏公公单独接见了熊三拔等西洋教士,开门见山问南堂收到了多少澳门的汇银。

第二百二十章 东方教主

    负责南堂经费管理的是刚刚因为反对改革而被拿下的葡萄牙人、执事傅际讯。

    因此,熊三拔并不清楚澳门耶稣会汇了多少银子过来。

    魏公公便叫熊三拔去问傅际讯,不多时熊神父过来说傅际讯前后收了澳门汇银两笔。

    和熊神父一起来的是比利时人罗启南,他对这方面比较了解,熊神父特意让他过来向大主教阁下说明情况。

    据罗启南说,澳门耶稣会汇来的两笔银子,分别是一笔是现银,共一万五千两。走的海运先到的广东汕头,之后陆运至南都,再走的漕运进的京。

    另一笔是汇银,也就是时下流行的钱庄承兑。经广州、扬州、京师三地的钱庄转兑出来的,约三万五千两。

    这两笔银子的运输和汇兑都很顺利,没有出现什么周折。同时,不管是海运还是陆兑,经手人都是广东从事海贸的商人。

    “大主教阁下,在华耶稣会和中国的广东官府有联络途径,资金方面也有专门的广东商人负责,从前耶稣会向中国内地拨付经费一般都是交由这些广东商人来做...”

    根据罗启南的说法,广东的“粤商”有很多都是从事海贸的,并且和江南的商人一样都是原材料的供应商。

    所以,粤商们为耶稣会提供帮助,耶稣会反过来也帮助他们将货物外销,这样双方就是彼此互助互利,属双赢关系。

    现在东亚及东南亚最大的货物中转站是吕宋的马尼拉,而“经济”中心则是澳门,大明则属于货物最大出口国。

    政治上,澳门属广东香山县管,无论是主权还是治权,亦或司法权都属明朝,和“租借”是两个概念。

    准确的形容,澳门应当属于明朝在帝国最南端设立的一个对外开放窗口,此窗口的设立并非是简单的葡萄牙求取居住权,而是隆庆开关带来的海贸影响所致。

    澳门开放的最直接影响就是每年,大约有1400万两白银经菲律宾输往澳门,之后再由澳门输入明朝。

    同期,明朝的财政收入一年不到500万两。

    长达半个世纪的白银输入,使得大明成了名副其实的“白银帝国”,保守估计经澳门流入中国的白银多达数亿两。

    在此过程中,属广东香山县的澳门“特区”也承担了东西文化交流的重任。

    “西学东渐”影响下,这才有了在华耶稣会以及徐光启等一大批致力于改革开放的官员;也才有了大量的西洋火器以及技术人才的东来;有了西洋雇佣军为明朝征战鞑虏的故事;有了明朝皇帝受洗加入天主教的故事;有了明朝向梵蒂冈求援的故事......

    甚至于,明朝的灭亡都和澳门有重要的关系。

    因为有了澳门这个对外的窗口,遂有数亿两的白银流入大明,然而这些白银并没有进入到明朝的国库,或者说大部分没有入过国库,而是进了商人和士绅的腰包。

    经济学上的正常情况,大量白银的涌入肯定要造成明朝的物价飞涨,实际上直至明亡,明朝的物价都是相对稳定的,白银不仅没有贬值反而还贵了起来。

    原因就是白银虽然不少,但掌握在少数富商的手中,由于贸易结构单一,生产丝绸、茶叶、瓷器这些商品不需要拿出大量资金扩大再生产,所以商人们喜欢把手中的银子囤积起来,形成了巨大的“白银储备”。

    白银没有进入消费领域,自然就不会引发通货膨胀。

    为了赚取更多的白银,商人士绅们大量种植经济作物,直接导致明朝粮食减产,著名的江南和湖广产粮区耕地数量不断下降。粮食下降的同时,经济作物的内需又严重不足,物价长期低迷,反而促成了通货紧缩。

    等到了明朝后期,菲律宾和日本两个重要白银输出地因为各自原因突然大幅减少了流出,一下造成明朝这个“白银帝国”出现了“钱荒”。国内不断出现的天灾,朝廷拿不出赈灾的粮食,灾荒便越演越烈,最后连军费和日常支出也遇到了困难。

    面对严重的通货紧缩,崇祯给出了两剂猛药——开源、节流,然而正是这两招,把摇摇欲坠的明朝彻底推向了覆灭。

    魏公公深知这段历史,所以他才大力开办海事,为的就是将海贸的巨额利益从民间拿回,不说全部拿回,拿回一半甚至一小半都行。

    白银是好东西,但是要流通开才行。钱动了,才会钱生钱,才会钱买物。死抱着钱堆在家里,看着叫人满足,于小家有益,于大国却是半点利处都无。

    澳门耶稣会能够送来五万两,魏公公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让熊三拔和罗启南说说澳门的事,有件事引起了他老人家的关注。

    这件事就是投机倒把。

    在澳门,有大量的西洋商人从事一种新型的买卖——“套汇。”

    隆庆开关以来,明朝大量商品出口西方,以低廉的价格换回来大批白银,因此大明成为世界白银最大的流入地。

    面对疯狂涌入的白银,帝国的管理者们却没有与时俱进,他们对于货币的管理手段十分落后。

    罗启南说道世界各国的金银比价都在1∶10以上,即一两金子换至少十两白银。

    而在明朝,因为官方货币并不承认金银,所以金银的兑换主要是民间自发形成,兑换比在1∶5.5-7之间,大概五到七两银子就能兑换一两的金子。

    两者兑换的差价十分明显,存在投机空间,因此大量外国商人将白银运往明朝换购黄金,通过这种手段毫不费力的赚取超额利润。

    这个“套汇”利润是惊人的,如果将澳门每年流入中国的白银全部套汇的话,就相当于那些投机倒把商人每年凭空从中国套走五百万左右的白银。

    当然,事实上不可能有这么大规模的套汇空间,魏公公私下估摸从事套汇业务的商人每年顶多能套走一两百万两。

    不是这些西洋商人不想套走更多,而是当下大明的民间兑换业务还比较零散,没有形成整体,因此单家的兑换能力并不强。

    而且这个时代的兑换业务不像后世那么发达,在哪个柜台一办就可以,而是要奔波不同的地方,时间上就限制了大规模兑换套现的可能。

    好比澳门教会汇到南堂的那笔三万五千两的汇银,就不是一次直接汇入京师,而是经广州商行先兑,再由扬州中转,最后是在京师承兑。前后一共是三家钱庄参与此业务。

    “教会有没有从事套汇?”公公对此很有兴趣。

    罗启南才刚来东方一年多时间,对此倒不是太清楚。

    熊三拔来的时间早一些,所以有过听闻,说是在华耶稣会确有人员从事这方面的买卖,但怎么操作,都是谁办的他就不清楚了。

    “大主教阁下如果想知道这方面的事,可以派人去澳门了解。”熊三拔道。

    魏公公不置可否,让熊三拔将汇到的五万两准备好,他过两天派人来提走。对此,熊三拔没有意见,因为之前郭居静已经告诉他大主教阁下需要银子打动大明皇帝的心,以求能够说服大明皇帝派出皇军征讨正在迫害天主教徒的反动日本幕府。

    “以后不要叫我大主教,叫我教主。”

    魏公公正色道,殷殷看着熊三拔,“熊,南堂这里要做为天主教中国化的试点,中国是东方之重,京师则是中国之重,我谨以东方教主的身份授予你京师天主堂主一职,盼你能够牧灵福传,将上帝的事业发扬光大。”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两个一切

    教主只是一个职务,一个尊称,其本质和大主教一样,都是对某一特定区域负责人的特定称呼。

    为了使东方教区能够更贴切中国人民,能够和中国的传统文化完美的贴合,大主教改称教主,便有着其必然性和重要性。

    有鉴于东方教区当前形势的急迫性和危险性,圣约翰*庞麦臣阁下出任东方教主,从而能够力挽狂澜、拨乱反正,也是历史的必然。

    五百年必有圣人出。

    作为一个历经沧桑,从平凡走向伟大的历史创造者、改造者、人类文明的高度缔造者,历史赋予他的神圣使命,魏公公是当仁不让的。

    魏公公希望能够培养一批改革派,使得这些改革派能够认清东方教区存在的路线错误和思想错误,能够坚定不移的同错误思想和错误路线斗争到底,摆脱旧有教条主义的束缚,彻底打破天主教东方传教事业中出现的种种盲动和种种迷信。

    打破旧权威,必须要树立新权威。

    五级负责制便是要树立魏公公在东方教区的权威性。

    “一切服从东方教主,一切经过东方教主!”

    在两个“一切”的精神指导下,魏公公相信东方教区未来一定能够成为天主教腾飞的马达,也一定能够成为世界天主教运动的典范。

    伟大的人,注定是孤独的。

    魏公公不能一个人战斗,他需要战友。

    熊三拔同志是一名优秀的天主教神父,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利玛窦神父最忠实的学生,所以,由他接任天主教北京分堂堂主一职,是再合适不过的。

    当然,在此前数月,魏公公曾多次就天主教人事安排和郭居静、金尼阁、史泰隆等人展开亲切交谈。

    在谈到东方教区最重要的中国教区人事安排上,郭居静、金尼阁等人不约而同的推荐熊三拔同志担任北京分堂的堂主。

    理由有三点。

    一是熊三拔同志尚年轻,今年才52岁。

    这个年纪出任中国教区相当于省教长一职的北京堂主,无疑是合适的,也是能胜任的。

    二是熊三拔同志是利玛窦神父的好学生,在中国教区包括在华耶稣会都有一定的威望,可以有效压制北京分堂的反对意见。

    三是对熊三拔同志的任用可以向耶稣会释放一个明确信号,那就是新任东方主教对于亲华派、融华派是大力重用的。如此一来,一直受到龙华民压制的利玛窦系神职人员必定会热烈拥护东方教主。

    魏公公采纳了郭居静他们的意见,这一次亲自来到南堂也是考验熊三拔。

    拿下傅汛讯,是为熊三拔正式执堂北京分堂铺路;澳门汇银这件事则是对熊三拔同志忠诚度的考验。

    事实证明,熊三拔同志经受住了组织的考验,在大是大非这一块,熊三拔是值得信任的。

    按照天主教的制度,神父主教在接受任命时,一般都要半跪接受大主教的洗礼。

    新任的东方教主显然不愿意采纳西式洗礼法,所以,在他的要求下,熊三拔同志笔直挺立,竖起右臂,连呼三声“忠诚”,如此,便算是正式受命北京分堂堂主了。

    “教务处拟选拔七到九名教务专员,专员由各分堂堂主中抽选,京师作为教会在中国的重中之重,堂主不同于一般省份,望你好自为之。”

    魏公公鼓励熊三拔当好这个北京堂主,鼓励他带领手下员工...带领手下神职人员和信徒积极分子,积极开拓京师分堂,发展业务,招募人材,为实现天主教在中国的腾飞贡献力量。

    根据中国化规划方案第七条,堂主等同于圣品七阶的五品助理大主教,教务专员则等于四品教区主教,而熊三拔原任不过是六品主教,如果他能被选为教务专员,则一下子晋阶两品,这对于已经52岁的熊三拔而言,无疑是事业上的一次飞跃。

    显然,魏公公对熊三拔是寄予厚望的。

    有关南堂正式组建北京分堂的相关事项,魏公公只要求熊三拔按规划方案来做,遇到自己不能处置的则上报教主定夺。

    “遇事莫慌张,写成报告递给我...”

    具体工作方面,魏公公给了熊三拔同志一些建议和忠告,同时要他注意多提拔年轻的神职人员,尤其是注意要从信徒代表中选拔人材,不拘一格授予神职。

    “我们东方教区要打破从前的约束,打破那些坛坛罐罐,要勇于创新,凡是对我们教会发展有利的我们都要去做!”

    “今后不管是西方来的,还是东方的,都是我们东方教区的坚实力量,尤其是年轻人,我们一定要重视,要培养。我们要力所能竭的为年轻人提供平台,让他们发挥自己所长,让他们在我们东方教区能够感受到其它教区没有的活力!”

    “......”

    一番长谈后,魏公公将一颗铁铸的印信和一封任命状交给了熊三拔。有了这枚印信,熊三拔便可以全权处置北京分堂的一切,除了教主及教务处外,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北京分堂的工作。

    “天不早了,今年是中国人的年三十,你们要和信徒代表们好好聚一聚,必要时可以饮酒嘛。清规戒律固然可以培养人的品格,但适当的放松更可以激发人的活力嘛。”

    魏公公在走之前,又特意在熊三拔等人的陪同下视察了南堂库房。库房里摆满了这几十年从西方运来的各种新奇玩意。

    左挑挑、右挑挑,临走时,魏公公选中的东西装了两大车。其中就有利玛窦曾送给当今皇爷的西洋钟,样式完全相同。其余的西洋玩意也是数不胜数,每一样都是叫人爱不释手的很。

    魏公公不是利用职权之便为自己私人谋利,更不是挪用贪污什么,而是要将这些东西送给大明朝的皇亲国戚,以便能够为教会获得大明官方正式认可的传教权努力,也为大明皇帝能够同意东方教区组织的远征日本而努力。

    礼物,是打动人心的最好东西。

    上帝,也是要收礼的,要不然,上帝的门生们吃什么,喝什么。

第二百二十二章 内官监 东厂

    除夕夜,悦来酒楼是不营业的,早二十八的时候掌柜就把后厨和伙计的工钱给结了,然后大家伙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通常要等到年初五那天才开业。

    可今年有些不同,还是腊月初几的时候,店里来了一位陈公公,说是内官监的,楼上楼下看了一圈后,那位陈公公丢下一百两银子定金,说是年三十晚上内官监和东厂衙门要在这里办联谊晚会,让掌柜务必把这事给办好。

    这可把掌柜给难住了,跟这位陈公公说店里三十是不开门做生意的,伙计们也都盼着回家过年。这要是接了单子,伙计们不跟他闹翻天么。

    陈公公不爱听掌柜说这说那,又叫人拿出十几个银锭扔在了桌上,把话摞那了,这三十晚上的生意你们店里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做好了,酒席钱一文不差,伙计和忙活的人都有赏钱,做不好,那就说不得请东厂的人过来和你们说道说道了。

    掌柜叫吓住了,寻思这生意怕是不接也得接,要不然这陈公公真使了坏叫东厂的番子没事来店里闹,酒楼的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就这么着,悦来酒楼今年除夕夜愣是没歇业,打上午起楼里的伙计就开始忙活摆桌子,收拾卫生。

    后厨也是一大帮子人在那忙活,总共四十桌,一桌十八个菜,是酒楼开业以来接过的最大单子,上上下下忙的是够呛。

    中午的时候,那位内官监的陈公公就带人过来了,长长的横幅往二楼窗户外一挂,上面写着“迎新春万历四十五年内官监、东厂联谊晚会”字样。

    又有不知从哪请来的几十名姐儿花枝招展的涌入酒楼,占了二楼几个包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惹得那些伙计一个个心总往二楼飘,不管有事没事总要找个借口到二楼转转,胆大的还提着茶壶装着送水往人姐儿身上死劲的瞅。

    后厨颠勺的师傅也是心痒痒,一个个聚在那说些男人才懂的妙事。吴二师傅没少扯,扯得多了叫婆娘给听到,气的当时就和吴二吵了起来。幸亏掌柜出现得及时,要不然吴二婆娘说不定就能冲上楼去骂人家姐儿了。

    下午的时候,陆续有不少宫里的人来到酒楼,都是内官监的。这些个太监还是头一次参加什么联谊晚会,因而都很好奇,见着酒楼的布置很是喜庆,和负责的陈公公打了招呼后,便三五成群的寻了地方坐下,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唠着宫里的闲事。

    受益于单位“一把手”魏公公常年出差在外,内官监这帮人可是清闲的很,要不是突然接到通知要来参加什么联谊晚会,内官监上上下下就差把一把手他老人家给忘了。

    东厂那边是组团集体来的,带队的是东厂四大档头之一的李永贞公公,大小番役干事足有二百多人。这帮人一进入酒楼,那真是瞬间变得无比热闹。

    “金公公他们没来?”

    陈默给李永贞行了礼后朝人群扫视了眼,没有发现另位三位大档金良辅、杜文诏、张进忠的身影。

    “金公公今夜文书房当值,杜公公自有去处,张公公嘛年纪大了,不愿意出来。”

    李永贞淡淡说道。

    陈默微微点头,请贴他是挨个都送了的,可那三位不来,说明他们和魏公公不是一条心,那么不来便不来吧。

    “魏公公呢?”

    “去南堂了。”

    李永贞“噢”了一声,让陈默自去忙着,他坐着等侯便是。

    约摸一柱香后,北镇的田尔耕跟十几个部下也来了酒楼,其中就有当年随魏公公、李永贞一同出关的小旗李维,只是现在这李维已经升了试百户。

    田尔耕自来熟的径在李永贞身边坐下,随口说了句:“刘指挥怕叫人说话不敢来。”

    “刘侨这个人没担当,做事不痛快,若非诏狱无事,否则陛下如何能容他掌着北镇。”李永贞泯了口茶。

    “大都督看重他。”

    田尔耕抓起一把瓜子,听到二楼有女人说话的声音便抬头看了眼,发现二楼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姐儿正看着他笑,不由脸为之一红,有些古怪道:“怎的还有姐儿?”

    “魏公公好这一口,”李永贞笑了笑,“是魏公公特意花重金请来的,好叫弟兄们高兴高兴。”

    “呃?”

    田尔耕怔了一下,苦笑一声,“我们这位小案首可真是与众不同的很。”话毕,有些促狭的朝李永贞挤了挤眼,“李公公也好这一口?”

    “同乐,同乐。”李永贞嘿嘿一声。

    田尔耕“喔”了一声,一脸有数的样子,正准备逗一逗李永贞,那边内官监的几个主事过来问好。

    虽说不是一个单位,但内官监自从掌印曹聚奎死后,监内实际职务最高的就是监丞魏公公,因此内官监倒算是魏公公的嫡系,因而不管是田尔耕还是李永贞,对这几个内官监主事的都十分客气。

    “魏公公到!”

    众人正聊着,外面传来番子的呼喝声,楼内所有人不约而同起身看向了大门口。

    “叫诸位久等了,是咱家的不是咧!”

    满面春风的魏公公进来之后就不住抱拳,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他老人家都是一一点头,一点架子都没有。

    “坐,都坐,站着做什么咧?不要拘礼,咱家今儿把大家伙请来,是高兴来着,不讲规矩,高兴就好咧!”

    魏公公笑呵呵的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不时还拍一拍身边的番子。有个叫魏公公拍到的番子一脸受宠若惊道:“公公,属下叫丁大骨!”

    魏公公哪知道丁大骨是哪个,嘴里却是说道:“噢,丁大骨,好嘛,好嘛,咱家知道你。”

    呀,魏公公真的知道我!

    丁大骨激动连连,上次没白去给公公二叔送饭咧。

    李永贞和田尔耕朝魏公公点了点头,魏公公笑着过来和他们打了招呼。田尔耕转身朝身后桌上坐着的一人招了招手:“许显纯,你过来见过魏公公。”

    “啊?许大哥!”

    魏公公一呆,再见那走来的人果然就是许显纯后,不由惊喜交加。早前他请田尔耕帮忙打听许显纯的下落,没想到田尔耕不但找到了人,还把人直接弄回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人心就是利和乐

    许显纯这几年并不如意。

    考中武进士后,许显纯被兵部分配到了宣大镇的高家堡,这里距离北虏甚近,按理来说许显纯应当是得偿所愿的。

    只是,事实却非如许显纯所以,他在宣大能够驰骋沙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而是根本无所作为。

    究其原因便是宣大和其余诸边一样,将门世家关系缠绕,卫所军制也十分败坏,很多一线军官多以走私获利,除非北虏大举入寇,否则零星侵入几乎放任不管。

    如此情形之下,空有一腔报国热忱的许显纯又哪里有作为之地,数年又不得晋升,心情可谓十分郁闷。

    此时,田尔耕派人找到了他,愿出面协调帮其调入锦衣卫。许显纯再三思索之下,便应了田尔耕。其于上月就已调职入锦衣卫,只是按制须得至天津办理入职手续,故而今日方赶回京师。

    田尔耕还是不错的,帮许显纯谋了个北镇“试千户”的差事。“试千户”便是副千户,从五品的武职,比之前许显纯在高家堡的试百户要高二级。

    “田兄费心了,怕也破费不少。”

    魏公公由衷感谢田尔耕。

    须知许显纯归位锦衣卫,将来便是北镇抚使,而再有田尔耕这个锦衣卫大都督,锦衣卫这一系统便将完全倒向魏公公。

    哪怕田、许二人的发迹是在天启年间,但只要北镇这一块有他魏公公的盟友在,“移宫”之时便可保证宫门禁卫不落于东林之手。

    算上崔应元,阉党“五彪”已是凑齐三人,余下孙云鹤、杨寰也是早晚现身的事。

    “我倒不曾破费多少,大都督和刘指挥多少也要给陛下薄面。”

    田尔耕明说许显纯能为北镇试千户与其家世有分不开的关系,毕竟是世宗皇帝的重外孙,当今陛下的大表侄,无论是天津的骆思恭还是北镇的刘侨,都得考虑下反对许显纯调职的后果。

    有些事情,皇帝本人可能根本不知道,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但是下面人办事却不能真就不考虑皇帝了。

    “卑职许显纯见过魏公公!”

    许显纯已从田尔耕那里了解了魏公公“近君养亲”的贤良故事,也知道当年与他一同进京的乡下小子如今已是皇帝身边宠奴,握有兵权的大珰,自是不敢怠慢。

    但他虽只是北镇的试千户,可也是皇亲,因此突然要降低身份给当年那个乡下小子行礼,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

    “许大哥以后叫我良臣便可!”

    魏公公平易近人的性子,又是求才若渴,自是不能让许显纯对自己生份。述说了自己一通好生想念后,拉着许显纯的手送他入座。

    这一幕让远远瞧着的丁大骨看着,顿时好生羡慕的很。

    陈默过来将宴席座次名单请魏公公看,魏公公大手一摆,毫不在意道:“你办事,咱放心,有什么好看的。”

    “那请公公讲两句!”

    “好,讲两句。”

    魏公公很是高兴,他老人家还是很喜欢讲话的,虽然今天在南堂那边说的嗓子都快哑了,但还是要讲几句。

    “诸位!”

    陈默抬手示意,喧闹的众人一下安静下来。

    魏公公笑着朝楼下楼上的几百号人摆了摆手,扬声说道:“各位内官监、东厂的同僚们,今天是万历四十四年的除夕夜,明天我们就将迎来万历四十五年的元旦,在这一刻,不瞒诸位说,咱家可是感受到了春的气息!”

    “好!”

    丁大骨情不自禁叫喊一声,用力鼓起掌来。

    顿时,掌声盖天。

    崔应元颇是不满的瞪了眼那个丁大骨,心想你小子抢什么风头。

    “今年结束了,明年马上开始了...”

    魏公公情绪很好,讲话很有条理,字字珠玑,听的众人掌声不断。

    “咱说的也差不多了,咱希望呐以后每年咱都能和大伙聚一聚!聚一聚的目的是什么?咱家总结了一下,就四个字,哪四个字咧?”

    公公高兴的大手一挥,“吃喝票赌!”

    掌声“哗拉”雷动,人群兴高彩烈。

    “行,那就开始吧。”

    公公很满意观众们的反应,陈默连忙吩咐掌柜的上菜。伙计们上菜时,公公也没歇着,挨桌挨个送红包。

    红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都是五两一个。可架不住份量多,崔应元和几个番子提着几大袋子跟在公公后面。

    “多谢厂公!”

    来的东厂人员都是自觉以魏公公为首的,那一声声“厂公”的亲切称呼让公公春风更是得意。

    内官监的人,陈默所属的办事处人员,楼上的姐儿、店里的伙计们人人都有份。

    一圈红包散下来,到处都是讴歌公公的声音,公公累的够呛,但听着也很高兴。

    酒宴开始,自是另一番热闹。姐儿们有节目的纷纷献唱献舞,看的大伙喜笑颜开。

    公公这边也是不住有人过来敬酒,没多久就脸通红了。

    菜到一半时,陈默上台宣布下面是抽奖环节。众人可是头一回听说抽奖,一个个都是好奇万分,等到奖项亮出时,那一个个甭提多兴奋了。

    一共设置了五等奖。

    五等奖是一百两银子,共50人;

    四等奖是二百两银子,共30人;

    三等奖是三百两银子,外加美女一名,共20人;

    二等奖是五百两银子,外加美女一名,共10人;

    一等奖是一千两银子,外加美女两名,共5人。

    “中奖的记住了,钱可以带走,美女嘛,只能12个时辰,时辰一到可得放人家回去,不然,超时的钱咱家可不替你们付咧。”

    喝的醉熏熏的公公将气氛带到了极致。

    在他老人家的要求下,田尔耕、陈默、李永贞、许显纯、崔应元以及内官监的几个主事,东厂的数名百户作为代表纷纷上台抽取奖项。

    随着五等奖、四等奖的陆续开出,酒楼内外是欢歌笑语。三等奖开出后,那气氛一下子就搞潮了。

    “丁大骨,你小子运气不错啊!”

    “都是托厂公的福,都是托厂公的福...”

    丁大骨打着酒嗝将李奴儿抱在怀中,两只眼睛贼溜溜的在人奴儿身上扫来扫去,那油汪汪的大手更是在人身上捏来捏去。

    台上田尔耕正在开奖,叫一个人名,就是一片哄笑声,继而就上来一个人把银子连同姐儿一同带走。

    程序简、短、快。

    姐儿们早就是练过的,几声娇叫就把那中奖的喊得心都化了。

    公公真是好人啊!

    大部分中奖的都是普通的番役干事,包括内官监的寻常伙者还有办事处的人员,公公身边的亲卫,这充分说明在奖项安排上,魏公公是一视同仁,绝对没有厚此薄彼的。

    最后的一等奖肯定是魏公公上台开出,中奖的五个家伙跟在梦中一样,抱着大袋银子两只手都不知道怎么把姐儿带下去了。

    本着吃好喝好玩好赌好的四好要求,酒席还没散,大桌小桌的牌九、叶子戏、摇骰子就开始了。

    有些中奖的心急姐儿,钱也不耍了领着人就溜。

    楼上楼下,那真正是乌烟瘴气的很。

    刚从边镇回来的许显纯显然有些不适应这种环境,对于魏公公这种行事作风更是有点陌生。

    “许大哥须知道,世间事,来来往往都是利字,利字之外便是乐子。用人,便是用利和乐二字。利字到了,乐子给了,这人心便有了。”

    酒意上来的魏公公拿帕子抹了抹嘴,“有了人心,咱们做事咧,便有人帮衬。一个太监三人帮,这往后啊许大哥可得好生帮咱家才是。”

    说话间,一张银票递到了许显纯手中。

    许显纯一愣,再看边上的田尔耕和那东厂的李公公看都不看便将银票揣进了袖中,很是犹豫了一番也将银票塞进了腰包。

    公公哈哈一笑,醉醺醺的起身拍了拍许显纯的肩膀,和田尔耕、李永贞低语说了两句,尔后便在亲卫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出了酒楼。

    楼内,欢哥笑语,耍钱逗骂的声音,那真是不绝于耳,比之那爆竹声还要入耳。

    ...........

    感谢“寂寞不知从何说起”大佬的八十两纹银打赏!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金

    感谢“逍遥法神”六十两纹银打赏!

    经济形势不好,六十两都得滚动大屏播放感谢。

    ......

    公公醉了。

    除夕夜原是要和巴巴、寿宁同过的,奈何因为高兴喝多,走路都打摆子,嘴中更是不住喃喃什么要去盛世豪庭,要点几个公主过夜什么的。

    崔应元和公公的近卫们听的都是变了脸色,虽然不知道这盛世豪庭是什么玩意,可点几个公主过夜所饱含的深层次含义却是明白的。

    好在这深更半夜的外面早没了人,要不然叫人听见了,公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终于,抱着一棵大树流了好多鼻涕和眼泪的公公倒了,他老人家体力有限,实在不是这棵百年树精的对手。

    倒地时,公公摔的挺重,“扑通”一声怪吓人的,可公公却是不觉一点儿疼痛,反觉舒坦无比。

    没来由的就是困意上头,就想闭眼睡觉,可脑袋下面**的硌人,公公便想找个枕头,迷糊中瞧见不远有个布垫子,伸手就准备去取来垫脑袋。

    这可把一众近卫们吓坏了,公公那是要抓马粪啊!

    “快,快!”

    崔应元一个箭步上前,愣是从马粪手中抢回了公公,然后一帮近卫七手八脚将公公抬起,只是却都不知去哪。

    公公他老人家虽然挣了不少钱,也有地位有身份,但在京里似乎没有买楼啊。

    唉,一心为国为民的公公,他真是一点都没顾得上自家啊。

    真正是时代的楷模,人民的典范!

    崔应元摸了摸脑袋,知道东宫一个妈子和公公是对食,便叫近卫们将公公送到那妈子位于左安门外的小院。

    公公此时已是六神无主,完全听任部下摆布,这会便是将他老人家抬化安乐堂给化了,公公犹觉舒坦的很。

    正一个人独坐灯下有些伤心,也有些落寞的客印月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心中按不住的高兴:死鬼,大年三十总算记得老娘!

    可等她开了门,发现死鬼竟然变成了个醉鬼,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黄汤,总有一天喝死你!”

    话是这么说,巴巴还是很疼比她小几岁的公公,让人将公公放在她床上后,又是烧水又是洗抹,把公公伺候的在床上睡的香喷喷。

    只是,公公睡就睡吧,这半夜里老是冒出几句梦话来,要不是什么加钟,要不就是什么有没有特殊项目,要不就是出去过夜什么,没头没脑的把人客巴巴听的是莫名其妙。

    折腾的一宵,公公终是睡了,睡得无比香甜。

    梦中,他好像看见自己一身白袍,站在了世界的巅峰,亲切的和那些金发碧眼的女郎畅谈上帝的真经。

    “砰”的一声!

    元旦京城的爆竹声炸醒了公公,他一跃而起,坐在那痴痴发呆。

    真正是“醉死梦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初一了?”

    公公看着一夜没眼,眼睛通红的巴巴。

    “嗯,初一了。”

    客印月将热毛巾递给了公公,一脸心疼的样子。

    万历四十五年,正月初一。

    “初一了...”

    公公呼了一口气,大年初一了,新的一年到来了,也是一个新的时代来临了。

    ..........

    广袤的白山黑水间,雪花漫天飞舞,到处是银妆素裹。

    已为大明国民两百年的女真族人也过春节,春天对于女真人而言,是蓬勃的生命,是万物复苏的气象。

    数以万计的女真人汇聚在白雪无涯的黑图阿拉,每个人脸上都流露着欢欣鼓舞的气氛。

    大汗,要立国了!

    当大汗亲军白甲摆牙喇出现在城中后,黑图阿拉城中响起震天的呼吼声:“大汗万岁!”

    “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如雷霆的声浪一**的排山倒海似的澎湃汹涌着,连接着回音的反覆重叠,在天地间响出了磅礡的气势。

    早已经整装待命的六万多八旗精兵也在异口同声的欢呼着,他们的呼声久久不绝,声传数里之外,震撼得山岳都几乎动摇了起来。

    三十年的积累,三十年的发展,等的就是这一刻!

    八旗精兵们个个甲胄鲜明,容光焕发,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指定地点前进着。

    八面旗帜树立在队伍的上空。

    旗作四方形,共有四种颜色,分别是黄、红、蓝、白四正旗和黄底镶红边、红底镶白边、蓝底镶红边、白底镶红边的四镶旗。

    各旗的精兵都由各自的旗主率领着,一路欢呼着前进,在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黑图阿拉的八王殿并不大,能够进入这大殿广场的只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一万多八旗精锐来到了广场上,他们立定了脚步,在各自旗主的领导下排出了整齐划一的行列,然后发出了一阵有如雷动的欢呼。

    “大汗万岁!”

    呼声传到了大殿上,听得每一个候立在大殿上的人,脸上加添了喜色,显得更是满面红光,兴奋异常。

    木头搭建的汗王宫有着粗大的白木柱和白石的台阶,檐下梁间并没有过分华丽的装饰,陈设也不繁复,但却在这一份的简单和朴素中隐隐的透露出——开天辟地的霸气来!

    乐声扬起,钟鼓齐鸣,广场上空升起了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氛,候立的群臣中也立刻肃静了下来,一个个依序站立垂头,恭敬的迎接着。

    在乐声中,深受女真人民拥戴的大汗现身了。

    奴尔哈赤步履间沉稳而有力,缓缓扫视着他最忠诚,也最精锐的八旗勇士们。

    “大汗万岁!”

    汗王的现身让大殿四周响起欢呼声,贝勒们和所有的臣子们都跪了下去,向着他们的英明的大汗虔诚的叩下头去。

    今天,不仅是建州人的盛事,也是女真人的盛事!

    今天,一个崭新的国家将建立在白山黑水间,它的名字叫“大金”!

    ...........

    傲骨铁心也醉的跟公公一样,本章由我代写。嗯,不要问我是谁,你们只要知道,你们曾经看过的很多让人热血澎湃的章节都是由我所写,便好。

    喔,我的名字叫好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女真人民站起来了

    “大金”是奴尔哈赤亲自为他的国家选定的国号,因为这个国号是汉人所惧怕的!

    奴尔哈赤要用“大金”的国号告诉白山黑水间所有的女真族人,不管是建州治下的还是生活在明朝其它土地上的,从今天起,所有的女真人都要正视自己的血统——哪怕明朝对我们再好,我们女真人也始终是女真人,从来就不是什么明人!我们的祖国只有一个,那就是大金!

    三十年了,自以祖、父十三付遗甲起兵至今,足足已经三十年;

    三十年,奴尔哈赤统一了女真诸部,将昔日一盘散沙的女真人彻底揉成了一团;

    三十年,奴尔哈赤付出了太多,太多...

    今天,大金终于成立了,望着广场上的上万精兵和数百八旗文武,奴尔哈赤回想过往三十年,心潮澎湃几乎难以自制。

    “恭请汗王登基!”

    何和礼和额亦都代表群臣高举表书向他们的大汗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恭请汗王登基!”

    正白旗的禇英、正红旗的代善、正黄旗的莽古尔泰、正蓝旗的阿敏、镶白旗的阿拜、镶黄旗的汤古代、镶红旗的阿巴泰、镶蓝旗的雅尔哈齐等八大旗主带领所部梅勒额真、参领、章京、拔什库、佐领一齐跪倒在地。

    没能领旗的六阿哥塔拜、九阿哥巴布泰、十阿哥德格类、十一阿哥巴布海温顺的站在他们阿玛左侧的台阶下,望着眼前的一幕激动不已。

    科尔沁、察哈尔等蒙古诸部的使者将他们的屁股撅得高高,为大金建立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感受到了八旗将士形成的威压。

    同时,又有着疑惑和不安,因为他们不知道大明对于大金的成立是什么态度。如果大明兴兵来讨,作为被征服者的盟友,他们又是否要为大金血战到底呢。

    有这样困惑和不安的不仅仅是蒙古人,还有汉人,朝鲜人,日本人。

    建州治下有近万名汉人,这些汉人大半都是被掳掠来的,余下小半则是主动投奔。

    因为时间的久远,又因为大明放弃了他们,这些汉人此时已经以建州人自居。

    故而,大金的成立也影响着他们;

    故而一旦朝廷挥师来打,这些汉人便将面临是否和故国同胞战斗的选择。

    这是一道难题。

    刘兴祚在跪下去的时候心中就有着难以言说的苦涩,望着前面的旗主代善,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煎熬。

    建州对他很不错,代善贝勒对他也很好,他如今已是甲喇参领,是正红旗仅次于旗主和梅勒额真的四号人物。

    他的几个兄弟们也各自混的不错,如果大金真的和大明开战,他们没有道理背叛对他们不错的大金。

    但真的要和朝廷斗么?

    真的要为女真人卖命么?

    那样的话,我们这些建州汉人是不是就成了百姓口中的汉奸?

    刘兴祚很是痛苦,他不敢去想将来,也不愿去想,他现在只希望英明的大汗能够理智下去,而不是为了他的叔祖、为了他的儿子和大明开战。

    八旗里的朝鲜人和日本人想的没有刘兴祚这么多,至少,他们不用担心自己会成为汉奸。

    他们的人数加在一起并不多,只有几千人,但和汉人大部是被掳来不同,他们多是主动投奔来。尤其是那一百多日本人,都是当年从军中偷偷跑到建州来的。

    建州对他们很好,朝鲜人多单独列为牛录,日本人的地位也比汉人阿哈好的多。

    他们的困惑与不安只是单纯的在判断大金这个刚刚成立的国家,到底是不是大明的对手。

    如果不是,他们就得跟大金一起完蛋了。

    所以,他们不希望大金和大明开战,他们内心希望大金能够和朝鲜一样主动向大明称臣,就跟从前建州左右卫和大明的关系一样。

    但,这不取决于他们的想法,而取决于大殿坐着的那位。

    .........

    “汗王,时辰到了!”

    龚正六先生为汗王,也为大金选定的吉时终于到了!

    奴尔哈赤在群臣的跪拜和满城的欢呼声中登上了汗王殿的宝座,接受着殿内殿外、城内城外所有臣民的拥戴和朝拜。

    呼声在黑图阿拉上空回荡着,久久不去。

    高坐在宝座上的奴尔哈赤,在庞大声浪的冲击下,内心涌起了千千万万股的暖流,汇集成一股强烈的冲动,使得他全身热血沸腾。

    他缓缓的自宝座上站了起来,伸出双臂,向着殿内的臣子传达着他的内心的感动,想着龚正六先生昨天教导的汉人皇帝登基礼仪,兴奋的抬手说道:“众卿平身!”

    旗主贝勒们和群臣立刻一一而起。

    禇英站在第一排的最左边,他是大汗的长子,也是诸贝勒的兄长,更是汗王的继承人。

    如果没有意外,今天,他的阿玛将在登基典礼完成时当众宣布他禇英为大金太子。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了。

    为了这一天,他改变了自己很多很多,也为他的阿玛做了很多。

    他很感谢他的好兄弟魏舍人,如果没有魏舍人的教导,他很有可能在几年前就被他的兄弟,还有那几个老不死的害死。

    现在,却没有人能够撼动他禇英太子之位了,因为他的功劳是有目共见的!

    他也不再是从前的“独行侠”,他得到了大部分兄弟的支持!

    阿玛建国,这殿上唯一不担心大金会和大明开打的就是禇英了。

    龚正六先生告诉他,他的阿玛是个聪明人,不会选择在建国之后就向明朝开战。而是会选择向明朝上表,希望明朝能够承认大金,并给予大金和朝鲜一样的藩属待遇。

    龚先生为禇英分析过明朝现在的局势,认为明朝的大皇帝一定会同意。因为,和大金开战并不符合明朝的利益。

    最重要的是,明朝的辽东巡抚和那一大帮子官员们不希望看到战事的发生,为了他们的官帽子,也为了他们所谓的政绩,这些个官员一定会帮助大金向朝廷说好话。

    禇英也觉得自己的阿玛不会和明朝开战,虽然他对明朝是那么的恨。

    最近几年,又陆续发生了八阿哥洪太主被杀和宽甸被明军攻伐的事,但是这些事情显然动摇不了建州的根基。

    阿玛固然很生气,可决不会轻举妄动。

    因为,李家那个可怕的老人还在。

    而且,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和明朝开战大金都没有胜算。除非明朝不容大金存在,否则战争便不会爆发。

    禇英对此,是乐观的。

    他现在只要继续保持这几年的形象,对兄弟们爱护便好。功劳,给兄弟们。孝心,给阿玛。

    魏舍人说的很对,只要他禇英能够修身养性,能够给他的阿玛留下好印象,这建州上下还有谁能扳得动他的地位呢。

    代善么?

    禇英瞥了眼站在他边上的同母兄弟,心中冷笑一声。他知道这个弟弟一直想取他而代之,并且心机深沉的可怕,可是,他没有机会了。

    说起来,还真要感谢魏舍人,如果不是他把安费扬古这个五大臣之中最敌视自己的家伙干掉,何和礼和额亦都他们岂会这么低调。

    想到对自己帮助很大的魏舍人,禇英没来由的就想起对方送给自己的那幅画册,以及他送给对方的叔母瓜尔佳氏。

    那个女人,可真是尤物啊。

    因为这个女人,莽古尔泰可是直到现在都记恨着他这个大哥呢。

    代善不知道身边的大哥想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阿玛即将登基了。

    两名侍卫从宝座的侧后方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的接过了额亦都手上高举着的表书。

    殿上依次序立的贝勒、大臣和殿外雄壮威武的上万旗兵全都鸦雀无声的屏息以待。

    广场上,鲜艳的八旗旗帜在白色的雪花上是那么的耀眼。

    表书是以奴尔哈赤亲创的女真文字书写,由扈尔汉跪在宝座前宣读。他的声音清晰宏亮,咬字清楚,一字一句的宣读着,铿锵的声音直入殿上的每一个人的心中。

    “神武绝伦,为国为民……”

    扈尔汉的声音如钟磬般的传扬着,“受女真族人拥戴...即请进号为‘覆育列国英明汗’……”

    “覆育列国英明汗……”

    扈尔汉读到这里,殿上的群臣立刻呼应了起来,他们齐声高呼着这个颂扬的称号。声音传到了殿外,雪地上的六万旗兵也立刻的齐声高呼了起来。

    “覆育列国英明汗!”

    近十万人的声音汇聚成了一股长江大河般的力量,震憾着白山黑水间。

    奴尔哈赤再一次的自宝座上缓缓的立起了身子,下了座,步下了台阶。

    侍卫们早已准备好了香案,等他下了座,立刻就举行焚香告天的仪式。然后,他再率领着殿中的贝勒和大臣们,行三跪九叩礼。

    “天佑吾国,国运昌隆……”

    奴尔哈赤在心中默念着,虔诚的祈祷着。

    四周充满了端肃的气氛,身后的贝勒、群臣跟着他行礼,三跪九叩,为国祈福,为民祈福。

    钟鼓声再度的响了起来,悠扬的在四下里回荡着。

    乐声中,奴尔哈赤缓缓的立起了身子,重新拾级上阶,登上御座。

第二百二十六章 奴才明白!

    “我诸申(女真)早在先世便曾建国大金,我今诸申皆为大金子孙,为子孙者不可忘祖,大金即为诸申之国!”

    “朕受命于天,受尔等拥戴为覆育列国英明汗,即为大金天子,朕之年号为‘天命’,今日即天命元年!”

    完成了登基典礼后,奴尔哈赤没有让禇英等侯太久,很快就命册封富察·衮代为大妃,禇英为大金国太子。

    汉人的礼制中,皇帝登基和后妃册妃并不在一起,这一点主持制定此次建国称汗礼仪的龚正六也考虑到了,只是奴尔哈赤认为大金国的典制不能尽搬汉人王朝,且大金再次创国具有特殊意义,因而将大妃和太子册立都放在了今天。

    奴尔哈赤没有称帝,而是称覆育列国英明汗,这是为了不刺激明朝。但金国上下包括亲附的蒙古诸部落,却是人人皆天这覆育列国英明汗便是皇帝的意思。

    大妃则是皇后,富察·衮代是奴尔哈赤的第二任妻子,为其生育了两子一女。分别是执掌正黄旗的五贝勒莽古尔泰、三格格莽古济、十阿哥德格类。

    奴尔哈赤的第一任妻子是佟佳氏哈哈纳扎青,一直以佟姓汉人自居。建州及女真各部百年来都有冒姓佟,以佟姓汉人自居的习俗。此习俗近年来深为奴尔哈赤所恶,已令建州治下所有冒姓佟的女真人归姓佟佳,不得再自称汉人。

    哈哈纳扎青便是禇英和代善的生母,其女东果格格便嫁给了大她二十多岁的何和礼。

    禇英获封太子一事早成定例,固然额亦都等大臣对禇英依旧敌视,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几年禇英不管是性格还是脾气都改变了许多,不再是从前的莽夫般中人,因而他们即便有心阻止禇英成为大金国的太子,也实在是找不到好的理由在汗王那里进言。

    禇英平静的上前从阿玛手中接过了自己太子的册书,无有半点倨傲,这让奴尔哈赤很是欣慰。

    殿上一众贝勒、大臣们则是心思各异,有人高兴,有人失落,有人忐忑。

    年近四十的衮代却是很激动,毕竟大福晋和大妃的地位有着很大的区别。

    从丈夫手中接过册书缓缓退到一边后,衮代的视线却总是不经意的朝代善脸上看去。

    她的心中藏着一个极深的秘密——五年前的汗王出征的那天夜里,她和自己名义上的儿子代善在汗王宫做出了不能叫外人知道的事。这种关系一直隐藏着,也持续着。

    看到衮代目中透出的情意,代善心中不由一暖,但很快就将目光移向自己的阿玛。

    随后,各部纷纷上前向大金国的大汗道贺,奉上各自的礼物。庆典结束后,自有酒宴安排,奴尔哈赤却没有和儿子、大臣们一起欢庆,而是回到了汗王宫。

    他虽然册封衮代为大妃,但最爱的女人却是为他生下了阿济格和多尔衮的阿巴亥。

    九岁的阿济格正在和两岁的弟弟多尔衮堆雪球,他们年纪尚小,没有去参加他们阿玛的登基基礼。

    “大汗!”

    丈夫的到来让阿巴亥放下了手头的针线活,从炕上下来给丈夫行了礼。奴尔哈赤将她抱回到炕上。

    “朕册封衮代为大妃,你是不是很不高兴?”奴尔哈赤已经用“朕”来称呼自己,但他不敢将这一称呼用在外面。

    “汗王不介意,我有什么不高兴的?”阿巴亥摇了摇头,她已经将衮代和代善有染的事情告诉了丈夫,丈夫却依旧将衮代册为大妃,那自然是有着他的考虑。

    “我会警告代善的。”

    奴尔哈赤闭上了眼睛,当知道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老婆有不可告人关系时,他真的很愤怒。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惩罚代善,也没有惩罚衮代,因为,他不想让外人知道。

    而且,这种事对于女真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阿巴亥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所以,她没有再使性子,而是依偎在了丈夫怀中。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却情不自禁的浮现代善的身影,尤其是想到他竟和衮代做了那事,阿巴亥就没来由的有些嫉妒。(作者注:奴尔哈赤妻衮代、阿巴亥均与代善有染。)

    奴尔哈赤不知道怀中的女人在想他的儿子,他睁开眼静静的看向外面。

    外面很安静,人群散去后的汗王宫显得格外的安静。

    雪花依然在天地间纷飞着。

    窗外的雪景让奴尔哈赤忽的心生出去和儿子们一起堆雪人的冲动。白山黑水间长大的男人是不怕冷的,奴尔哈赤更是喜欢下雪时的冷,因为那样会让他的思绪更加的清明。

    也不知过了多久,额亦都来了。

    “大汗,那个尚伯芝跑了!”

    额亦都是为建州守备尚伯芝的事情来的,大金建国前建州左右卫一直隶属辽东都指挥使司,因此明朝在建州设立了不少官员,那个尚伯芝就是建州左卫的守备。但此人却是着实叫人恼火厌恶的很,经常干涉建州的事务,甚至屡屡对汗王出言不逊。

    去年,叶赫部将东哥许配给蒙古暖免的儿子蟒古儿大,并捕捉了建州六人。当时奴尔哈赤闻讯之后十分气恼,便发兵3000屯驻南关旧地,准备一举荡平叶赫。

    可这件事却被尚伯芝知晓,添油加醋报告给了沈阳,并威胁奴尔哈赤如果建州一意孤行,他必向朝廷请派大兵来讨,奴尔哈赤无奈只好暂时息兵。

    此事发生后,奴尔哈赤便准备除去尚伯芝。

    他首先利用辽东巡抚张涛对建州示好的政策,用尽各种手段将沈阳方面派在建州的官员或罢免、或调走,美其名曰女真人的事务当由女真人自决,朝廷派在建州的官员都是汉人,难免有自大心理,遇事对女真人也难免有歧视之意,如此不利于建州长治久安,不利于女真人的团结。

    辽东巡抚张涛虽对建州采取绥靖政策,一昧示好,甚至通过抬高辽东各卫女真官兵、居民的地位来展现朝廷对女真人的仁德,但其麾下官员也不尽是如此。如尚伯芝便从此事一眼看出奴尔哈赤是在肃清朝廷对建州的影响,所图甚大,因此恳求张涛不要上奴尔哈赤的当,万不能将建州境内的汉人官员及官兵撤回。

    可张涛却是迂腐了脑袋,怎么也听不进尚伯芝的进言,再加上当时因为魏太监无故提兵进攻宽甸地区,造成建州军民死伤一事,激起了奴尔哈赤的怒气。

    张涛害怕建州出事,便想通过此事来示好奴尔哈赤,平息其心中对朝廷不满。更派人至建州于奴尔哈赤说,挑衅犯事的乃是内臣,绝非外臣意思。

    在张涛的力主下,建州左右卫官兵相继撤离,尚伯芝也在被调之列。但就在尚伯芝准备离开建州之时,奴尔哈赤却突然翻脸将其扣下,不许其归沈阳。

    五大臣之一,也是奴尔哈赤女婿的何和礼建议在大金立国这一天,将尚伯芝当众祭旗,以泄其罪。

    奴尔哈赤没有同意,因为他眼下还不想和明朝开战,所以只叫人将尚关着。不想,今日尚伯芝却趁建州上下忙于大典之时偷马逃走,实叫人诧异的很。

    “此事必有内贼!”

    额亦都敢肯定一定是建州内部有人偷偷放走了尚伯芝,他认为多半是那些归附的汉人所为。

    “汗王,请下令彻查此事!”

    奴尔哈赤却没有答应,大金今天刚刚成立,如果在城中兴师动众搜查内贼,不是什么好兆头。

    “尚贼早前祸害我建州甚巨,朕不会饶他。”

    奴尔哈赤恨恨的看着外面的飘雪,今日他在典礼上曾焚香祷告,今生一定要向明朝讨还父祖的血债,也一定要手刃二贼。

    二贼者,一便是那尚伯芝!

    二便是那魏太监!

    “我国初立,明朝闻讯必有动静,且按龚先生所说,多派使者往沈阳、铁岭、开原活动,说服明朝官员勿以我大金为敌...”

    眼下大金虽已成立,但还不是和明朝开战的时候,因此奴尔哈赤不愿明朝方面得知大金成立便起战争。

    他要额亦都安排大量细作、使者秘密前往辽东各大重镇,花费重金收买那些军政官员,以便让这些人为大金说好话,向明朝朝廷为大金争取同朝鲜一样的藩属待遇。

    “大汗难道真要忍气吞声!”

    额亦都有些悲愤,大金已经成立,为何还要自甘明朝之下!

    “时机未到。”

    奴尔哈赤说了四个字,紧紧盯着额亦都的眼睛:“朕与明朝,水火不融!”

    “兴兵之日,奴才为汗王直捣沈阳,打进山海关去!”知道汗王打算的额亦都激动连连。

    “今我大金既立,便需叫我诸申子民皆知...”

    熟读《三国演义》的奴尔哈赤交给了额亦都另一件大事,便是要其派人联络辽东各地的女真人。

    额亦都问道:“汗王是要他们来归附么?”

    “不!”

    奴尔哈赤摇了摇头,“朕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是明人;朕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才是我诸申,才是我大金子民!”

    额亦都目光一动:“奴才明白!”

第二百二十七章 大清,能做到么?

    河南商丘谷熟镇。

    岁岁爆竹声中,杨家老宅的门口聚集了很多小孩,他们提着一个个小竹蓝子,热热闹闹团着门口喊着、闹着。

    这些都是谷熟镇上居民的小孩,每年的初一他们都会来给老相爷拜年,然后提着装的满满的竹蓝一蹦一跳的再去下一家。

    这几乎成了当地的习俗,每家每户,不管是有钱还是没钱,在初一这天都会备下大量的瓜子花生还有甜食等侯孩子们来拜年。再穷的也会给孩子们抓上一小把,好让孩子们开开心心的过大年。

    老相爷便是杨镐,他不曾入过阁,只做过援朝军务经略和辽东巡抚,但镇上人不知道,他们只知杨老爷在朝中时很威风,还去朝鲜打过倭国鬼子,是个了不起的大官,因此便都老相爷的叫着。

    杨镐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家乡的这些小孩子,镇上的社学就是他出钱办起来的。只要是谷熟镇的小孩,不管是哪家的都可以到社学上学。如果能考上童生,秀才,杨镐更是包办他们今后学业的费用,因而很是受乡亲尊敬。

    “都有,都有...”

    年过五旬的杨镐一大早就起了,早早来到大门口,仆人们把年前就备好的东西摆在老爷身旁,只为老爷等会能够一个不落的给来拜年的孩子们发东西。

    孩子们喜欢到老相爷家来拜年,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老相爷会给他们发铜钱。虽然不多,一个人三两文,但这三两文却能让孩子们乐得合不拢嘴了。

    作为谷熟镇出的最大的人物,杨家大年初一肯定要接待不少来拜年的。不过,除了至亲,杨镐不大喜欢接待那些别地过来的人,他通常在给拜年的小孩发完东西后便回书房。

    眼见着发的差不多,杨镐便准备回屋,这时却有三匹快马停在了杨家大门不远处。

    马上的三个人看着像是着军服,风尘仆仆的样子。三人瞧见杨家大门这边有好多小孩子在拜年,犹豫着不知是不是现在过去。

    杨镐将三人神情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叫仆人杨三过去问来人是哪里过来的。

    不一会,杨三过来低声说那三人是从京师过来的,说是老爷学生魏太监的人。

    “这里交给你,”

    杨镐笑眯眯的伸手抓了一大把花生塞在一个小孩的竹蓝里,然后拍了拍手,吩咐杨三等会把来人带到书房。

    回到书房后,杨镐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大清大年初一派人来他这里,肯定是有要紧事,却不知是何等大事。

    案上有首新填的曲子,是杨镐腊月二十八写的,其中有这么几句:“紫绶绯袍,一品犹嫌小,量尽海波涛,人心难忖着。”

    这是杨镐内心痛苦的流露。

    自在辽抚任上叫给事中麻僖、御史杨鹤弹劾,皇帝对他不闻不问,科道又多有围攻,致使杨镐不得不挂印离职后,他内心极其苦闷,深感不被人理解之苦。

    和第一次弹劾致仕不同,辽抚任上杨镐未有败绩,反而平定土蛮,斩首获级收复土地甚多。

    如此朝廷却不奖其功,科道又奏他擅起边衅,视功绩如无物,皇帝又不知何意不予安抚,种种心寒之处,只叫杨镐无意再出仕。故而,曲中又有“平地好逍遥,高处多颠倒,人事只是回头少”这么一句。

    单从这一句来看,杨镐明显已萌生彻底退隐之意。

    “老爷,人带到了!”

    屋外传来杨三的声音打断了杨镐的静思。

    “让他们进来吧。”

    杨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进来的却只一人,来人很是年轻,入屋之后便给杨镐行了叩头礼,边叩边道:“小的魏学文给老师祖叩头拜年了,祝老师祖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呵呵,起来,起来。”

    杨镐是带兵之人,见魏学文模样俊朗,难得又是一身英武之气,因而很是欢喜,“听你这么说,难不成你是我那学生的子侄?”

    “回老师祖话,魏公公是小的十三叔。”魏学文起身之后将一份礼单恭敬的放在杨镐的桌上,又恭敬的退后三步笔直的立在那里。

    “坐下说话。”

    “老师祖面前可没有小的坐的份。”

    这是礼仪之道,杨镐也不强令,便问道:“这大过年的,你十三叔把你派到我这来,可不是光给我拜年这么简单吧?”

    “老师祖,这是我十三叔给您老的信,他说您老看信就知道了。”魏学文说完便将怀中密藏的书信取出递给了杨镐。

    杨镐拆信来看,确是他那半道收的学生字迹,认真看去,却是大吃一惊,失声道:“建州竟然建国称汗!”

    再仔细往下看,越看越是心惊,原来那建州龙虎将军奴尔哈赤不但于元旦建国大金,年号天命,更已拥八旗精锐数万,俨然一方霸主。

    信中,魏公公很明确的告诉他的便宜老师,奴尔哈赤自征服海东、海西女真诸部,实力早已拥精骑数万。

    三年前,奴尔哈赤又以背盟、囚妻、送人质于叶赫等理由,率代善、侄阿敏、大将费英东、额亦都、何和礼、扈尔汉等三万大军再征乌拉,将包括布占泰诸子在内的众乌拉降民编成万户一同带回建州。

    如此,便又添数千精兵,再有对科尔沁、喀尔喀诸部的讨伐、又得蒙古兵万余,不算亲附部族,单建州眼下实际可以调配的八旗兵力便足有六七万,且以骑兵为主,甲器俱利。

    “老师离任之后,奴尔哈赤可谓是趁势而起,接老师辽抚之位的张涛不识武事,只知保守残缺,妄图以招抚绥靖维系辽事,坐视奴尔哈赤不断吞并周边部族。他如今正是羽翼丰满,这才敢于黑图阿拉称汗建国,而放眼我大明辽东都司,便是竭尽全力也难以与之一较高下了。故学生以为,辽东即将烽烟四起,奴尔哈赤不日必叛我大明!”

    魏公公在信中除将建州的详细告之杨镐,便是向杨镐问计。

    杨镐沉思半响,于魏学文道:“你回去告诉你十三叔,对付建州,不能以我辽东一家之力,可联络蒙古察哈尔部的林丹,此人虽也有野心,一直想要重新统一蒙古,也是我大明心腹之患,只建州崛起却于他察哈尔也不利,因而林丹绝不会坐视奴尔哈赤壮大,只要朝廷派使臣前往察哈尔部,许以利益,林丹必发兵攻打建州。”

    稍顿,杨镐又想了想,续道:“另外,告诉你十三叔,辽东现今有四人能用,一是广宁总兵张承荫,二是辽阳副将颇廷相,三是沈阳参将贺世贤、四是建州守备尚伯芝。这四人都是将才,奴尔哈赤若反,则此四人可用之平叛。”

    说完,杨镐未再说什么。

    如何用这四人,又怎么用,他已然难以把握,全要看他那做太监的学生如何在皇帝身边进言了。

    “老师祖放心,小的都记下了!”魏学文重一点头,“我家十三叔也有一句话叫我带给老师祖。”

    杨镐问道:“什么?”

    “辽事若起,良臣便是倾尽家财,也要助恩师复出平辽!”魏学文将早已背熟的这句话说了出来。

    杨镐听的怔在那里,许久,喃喃一句:“大清,能做到么?”

第二百二十八章 西巴,你怎么能告我状呢?

    公公让学文去商丘给便宜老师杨镐带去的那句话,是出自真心的,也是出于现实考虑的。

    因为,李成梁死后,大明朝堂上就再也没有人比杨镐更熟悉辽事,也更懂辽东了。

    王化贞不行、王在晋不行、熊廷弼不行、孙承宗不行,那个连进士都还没中的袁崇焕更不行。

    这些日后的辽事风云人物,无一不资历太浅。

    杨镐,是抚顺陷落,沈阳告急时,朝廷上下不管是哪个党派唯一能想到的“救火员”。

    是谓平辽非镐不行。

    所以,公公要力推他的老师复出平辽。

    这个“力推”,甚至要倾尽家财的说法,显然是公公的夸大之词。事实上,并不需要公公做任何事,杨镐也会自然而然的被万历再次起用。

    但是,这样就衬托不出学生的能力和忠心了。

    公公需要他的老师欠他的人情,承他的情份,如此,才能影响到萨尔浒之战。

    杨镐能够第二次复出,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是强硬的主战派,这一点深得万历赏识。

    “义武奋扬,跳梁者虽强必戮”的万历大帝不喜欢朝堂中的绥靖声音,他只喜欢听到大捷的战报。

    历史上,万历四十六年,也就是明年,奴尔哈赤挥兵打下抚顺。

    也就是在明年,被皇帝称为“品居天下第二,才居天下第四”、富甲一方,其家庄园占地50余亩,有大小房舍300余间,良田万亩、有佃农、工匠、仆人1300余人的辽东巡抚张涛老死了。

    继任巡抚李维翰仓促指挥出战,结果接连战败,损兵折将。朝堂哗然,面对此十万火急军情,朝堂一致认为杨镐熟悉辽东军事,便起用为兵部右侍郎,前去担任经略。

    杨镐到任后,就申明纪律,征集四方部队,打算大举作战。万历命赐给杨镐尚方剑,允许他斩杀总兵以下的将官。杨镐便把清河逃将陈大道、高炫斩了,在军中巡回展示。

    这年冬天,各地援兵大批集结起来,杨镐准备等钱粮备齐、援兵休整磨合之后开春出战。

    大学士方从哲、兵部尚书黄嘉善、兵科给事中赵兴邦等人却认为部队驻久了粮饷缺乏,就传发红旗,天天催杨镐进兵。

    这一幕和二十多年后的松山如出一辙,结果便是萨尔浒惨败。

    这场败仗原因很多,有不同的看法,魏公公现在却不想分析,他只想给他的老师多一点时间。

    提前一年预判局势,绝对有助于杨镐出山之后的指挥调度。毕竟,历史上他再次复出经略,也是在仓促之中走马上任,事先毫无任何准备,甚至于连辽东的具体情况都不清楚。

    有准备和无准备的区别,是足以影响一个国家命运的。

    公公现在能做的并不多,他很遗憾自己担着的是个内廷临时工的身份,否则,他能做的更多。

    太监,毕竟不能做真正的统帅。

    即便是大明皇军,公公担着的也不过提督监军太监一职。不管是皇军师团主官还是联合舰队的长官,都是有鸟人。而皇军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是郑国泰那小子。

    内外有别固然可以让公公能够和皇帝直接勾通,但也限制了他本人才华的施展。

    太监不可干政。

    为此,公公只能私下运作。

    除了派往商丘的学文外,另一拨人也快马加鞭去了天津卫,尔后由天津乘船前往皮岛和朝鲜北部的协作治安区。

    皮岛有大明皇军的一支特别部队,称之为皮岛旅团。

    旅团有官兵4500余,配火器700余杆,火炮35门,盔甲500余付,弓箭、刀矛若干。

    旅团长东村太郎是皇军优秀的将领,其下达音布、费古伦、牛柱、胡里海更是反正归明的四杰。

    皮岛地理很是特殊,属明朝和朝鲜的两不管地区,因而公公可以正大光明的将皮岛纳入海事提督衙门管辖范围。

    现在,皮岛方面正在由蒋方印主持修建港口,并发展商业,税收很低,却对商人提供大量便利甚至是扶助,因此吸引了大量的朝鲜、女真及辽东的汉人、蒙古人前来交易。

    虽然眼下皮岛的商业规模相对沈阳、广宁、辽阳等辽东重镇还属小打小闹,但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战争爆发,辽东的商业必将受到重创。届时,可称之为免税的皮岛就将是辽东商业的天然避风港,到时想不繁荣都不行。

    可以说,皮岛不但是公公“平辽”版图的重要一环,也将是东亚海贸的重要一环。

    除此之外,朝鲜北部协作治安区也将起到牵制后金的作用。

    朝鲜北部协作治安区内,还有一支大明皇军的劲旅——朝鲜特别支队。

    当初,为确保协安会所属各郡县不出现反明分子,协安军内不被反明分子渗透,影响到中朝友谊和地方关系,公公亲调大明皇帝亲军官兵1200人,并皇军所属皇卫队官兵1500人(内中朝鲜兵600,女真蒙古各300,余宽甸汉民),另配以征召朝鲜青壮3000人,以此组建了朝鲜特别支队。

    计有官兵近6000,配以火器600杆,马匹500余,炮30门,其余各式武器若干,驻防宁边。

    支队长为皇军优秀将领胡全,副支队长为皇卫队忠诚骨干金国南。

    这两支部队以及宁边、皮岛防御圈便是公公为奴尔哈赤的大金准备的礼物。

    当然,如果实在需要,朝鲜亲明中正师团也将加入对金战事。

    朝鲜亲明中正师团计有官兵一万余,第一旅团驻义州,旅团长玄宇,计有官兵4200余;

    第二旅团驻利原,旅团长崔容石,计有官兵4800余;

    第三旅团驻镜城,旅团长赵智成,计有官兵4500余。

    师团长一职由原朝鲜镜城都护府兵马节制使朴锡东担任(挂职),三旅团官兵粮饷开支一律由协安总会承担,军费来源则由各郡县分会筹措,是完全和汉城的朝鲜政府脱钩的军事力量存在。

    汉人古话讲,要将一切不利苗条掐死在萌芽之中。

    奴尔哈赤称汗建国已经不算萌芽,难以掐死,但是却能阻止其生根发芽,所以魏公公一方面准备干掉李永芳、石廷柱等一批不可靠分子,另一方面便是让蒋方印、东村太郎、胡全、金国南等皇军优秀的将领和魏公公亲密的战友们做好打仗的准备。

    奴尔哈赤虽然建国称汗,但他并没有扯起反旗,因此,公公需要一个名义。

    这个名义着落在了那个险些在海上淹死的朝鲜密使李庆全身上。

    大年初一上午,也就是魏公公在去东宫给他二叔拜年的时候,躲在礼部迎宾馆等着大明皇帝过完年召见的李庆全突然接到迎宾馆人通知,说是外面有朝鲜来的人要见他。

    身在异乡、心思祖国的李庆全以为是王上又派人来了,赶紧过去相见,岂料人刚出迎宾馆,就被几个闲汉围起,然后拽着他就走。全程迎宾官守门的兵丁都看到了,可是却没有上来阻止。

    “安宁,哈撒吆!...啊西巴...”

    下午,朝鲜人民的老朋友魏公良臣在东厂小黑狱里亲切会见了李庆全。

第二百二十九章 军事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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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锦衣卫方面对朝鲜官吏和派系的情报明显要比魏公公强,许显纯手里捏着的就是田尔耕弄来的有关李庆全的资料。

    此人,是老牌大北派,也就是光海君的铁杆。因此,可以确认李庆全此次秘密来京告公公的状,就是光海君的意思。

    不过嘛,李庆全这人还是不错的,大大的忠臣。

    年过六旬浮海而来,于海上颠簸数十天,期间遇险三次,终至天津,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李庆全都对得起朝鲜和他的王上。

    只是,公公不喜欢这个忠臣。

    你李桑要是忠臣的话,咱家不就是奸贼了?

    士可杀,清白不可辱!

    公公绝对不是奸贼,所以他不会害死李庆全,以求以解决个人来解决问题。他老人家深知,问题的根子出在光海头上,只要这个大君还是咽不下那口气,那杀了一个李庆全就会有更多的李庆全来京。

    所以,还是要好生谈一谈,争取双方达成一致的好。要不然左一个密使尚访,右一个死士告状,端的是抹黑大明,也端的是叫公公心烦。

    世上事无绝对嘛,非黑即白要不得,忠臣会办坏事,奸贼也会办好事。

    忠臣和奸贼也不一定就是对立的,在某些方面可以深入交换一下意见,达成战略性共识的。

    比如,建奴。

    因此,公公必须得让李庆全明白得从高度战略和长远角度看待和发展两国关系,而不是迂腐的抱着旧有观念来看待朝鲜发生的事。

    李庆全已然认出了面前这个年轻太监的身份,因为这个太监的面相很符合礼部官员对他说的“面忠实奸”评语,再加上还有锦衣卫官员在场,熟知明朝制度的李庆全再不知道是何人把他从迎宾馆弄到此处,也是枉活了。

    正式的会谈是汉话,李庆全的汉话十分流利,没有半点蹩脚之处,如果不是他来自朝鲜,给人的第一印象怕此人肯定是大明的博儒。

    魏公公首先批评了李庆全不走正当渠道、擅自越级来京告状,并在京中散播谣言这一事实。

    “非法”二字,从公公口中前后出现了不下六次,每次都是声色俱厉。

    “捏造歪曲事实,诬告陷害他人,情节十分严重!散布谣言,煽动、串联、以财物诱使、幕后操纵无德官员攻击内臣,拢乱我朝秩序,你可知是什么后果!哼,莫非你朝鲜君臣是要挑起我大明内外相斗,欲从中渔利么!”

    公公的愤怒也不是尽装出来的,而是有那么三分是出自真心。毕竟,要不是李庆全从朝鲜跑来,杨涟哪会激动的跳出来,他要不跳二叔又如何会葫芦娃救侄子呢,引出这一大串的事来呢。

    公公真的很忙的。

    联合舰队二月就要出征琉球,台湾警备师团在近卫师团的配合下又正大举用兵台中和台南,这节骨眼公公不在台湾坐镇却千里迢迢归京,换谁都不乐意。

    对于魏公公的指责,李庆全不置一词,自始至终竟是不发一言,但眼神却很明确的告诉魏公公——你放屁!

    知道此人是个忠臣,也是个不怕死的公公本着敬重之心,便也收去了虚伪,他向对方明确表示,大明皇帝和他本人欢迎朝鲜使臣来访,也欢迎朝鲜方面提出不同意见,只要是合理的,大明皇帝和他本人以及政府上下都是可以改进的。

    总之,大明始终视朝鲜为亲密的、可依赖的好朋友、好学生、好子侄。就当前两国关系还是稳定的,个别地方的矛盾不能视为两国关系出现了裂缝。

    “在皇帝陛下的亲自关心和大力推动下,朝鲜方从倭人手中保全...我大明天兵以极大的牺牲铸就了中朝友谊,这个友谊是不能被破坏的,大明希望朝鲜能够永作藩属典范,于我朝休戚与共...”

    魏公公代表皇帝本人给两国关系做了定性,这个定性是正确的,也是合适的。

    李庆全终于发言了,他首先就大明向朝鲜索取壬辰卫国战争损失表达不满。

    “我国朝鲜,世称恭顺,适遭困厄,大明作为天子之国岂宜坐视?若使弱者不扶,谁其怀德,谁其畏威?况我朝鲜为大明海东屏藩,我国有难大明来救,本是天理人情,也是宗主应尽之义,岂能索取报酬...”

    魏公公当即表示,他说我国家仁恩浩荡,恭顺者无困不援,只不过我国家也是艰难,国库空乏,为救尔国民众可谓是勒紧裤腰带,尔国保全难道不应向我国作表示?

    “大明与朝鲜便如亲密邻居,邻居有难,大明砸锅卖铁以救,邻居家保住了,是不是应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呢。”

    魏公公形象比喻。

    “民间小儿皆知故事,尔身为朝鲜大臣,岂能不知?莫非尔朝鲜上下尽是忘恩负义之徒,但知索取却不知回馈么?我大明便如父母,朝鲜如子女,这世间子女也当报父母,不报者为不孝,不孝者,天地共讨之。”

    “......”

    魏公公坚持朝鲜必须给予补偿,李庆全则坚持藩属无有此责任。双方你来我往一阵,最后却不约而同转移话题。

    因为,无趣。

    左右,你光海君都把银子赔了,端川银矿也押了,难道大明还能把到嘴的银子吐还给你们不成?

    这不过是个谈判策略。

    李庆全秘密来京诉说委屈、告魏公公的状不假,但真正的目的却不是想让大明天子惩治他那个宠奴,也不是要大明天子把钱还回去,而是要讨还朝鲜镜城都护府五郡十三县、平安道北部宁边、义州等地。

    魏公公感到很惊讶,质问李庆全这些土地明明都是你朝鲜官吏在管理,官兵也都是朝鲜人,大明从来没有在那里设置过机构,委派过官吏,如何要从大明手中讨还这些土地了。

    “朝鲜北部协安区已然不服我王统治,政府命令完全不能下达,钱粮赋税一概不能收取,我政府但有行动,贵国特别支队便横加干涉,虽无名但却有实,叫我国如何能答应...”

    李庆全悲愤莫名,皇军在朝鲜北部的所做所为完全就是分裂朝鲜,只不过这个所谓的北部协安区尚未打出明朝旗号而矣。

    就北部协安区及所属朝鲜亲明中正师团的合法性,李庆全列举了种种事实加以反驳。

    魏公公,颇是无言以对,因为对方说的都是事实。

    然后,他老人家不掩耳盗铃了,而是恼羞成怒拍桌喝道:“够了!光海是不是要撕毁《洪原停战协定》!”

    “此协定本就非法,若大明天子和朝廷认同此协定,我朝鲜上下无话可说!”

    年过六旬的李庆全也真是不怕死的忠臣,完全不被魏公公吓住,昂首怒视对方,大有你若有种便将老夫杀了便是。

    一边的许显纯刚刚调到锦衣卫,这是他第一次办差,对朝鲜的事情又不了解,因而呆站在边上心里嘀咕看魏公公这样子,难道科道弹劾他的那些罪状都是事实?

    事实,当然是事实了。

    魏公公从来不否认事实,他做事光明磊落,岂会遮遮掩掩,弄些假传圣旨之类的陷害忠良。

    于是,他老人家眉头一挑,尖声道:“上谕!”

    李庆全一愣,本能的屈膝下跪。

    “李?那孩子怎么就死了?此事可有蹊跷?延安金氏乃是光海嫡母,朕未闻嫡子继位而欲废嫡母,此事不合礼制,我大明概不准许,着朝鲜方面奏于朕知,若事有内情,朕断不容他光海胡来。”

    魏公公说完,冷冷的看着李庆全。

    李庆全眉头微锁,沉声道:“永昌君乃是病死,大妃之事我王并无意废立。”

    “但愿如此。大明承认光海君继位的正统性,但希望朝方能够妥善合理的解决一些问题。有关永昌君和大妃之事,尔国要据实上奏,若有内情,天子一怒,尔国担当不起。”

    魏公公示意李庆全起来坐下说话,言称天子有意派内使往朝鲜调查这两件事。

    李庆全听的心惊,因为熟知内情的都知道永昌君是被毒杀,而永昌生母大妃、三十四岁的金氏则被幽禁在庆运宫,大北派如今正在图谋废掉金氏。如果明朝这时候介入此事,于王上显然是极为不利的。

    魏公公不动声色,话锋一转,却是指出朝鲜北部协安区的创建,是大明和朝鲜在各个领域互利合作的典范,应当得到正视和褒奖,而不应受有心人士的质疑和反对。

    李庆全默不作声听着。

    魏公公不管他内心在想什么,继续道:“中朝两国要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应进一步加强沟通协作,以确保中朝两国的友谊世代相传,确保我大明皇帝和贵国王的父子深情代代相传。”

    “这也是我国君臣的意思!”

    李庆全开口表了态,虽只一句话,但较之前的态度已经有了明显区别。

    “如此甚好,”

    魏公公点了点头,“那咱家便给你句实话,我大明将继续向朝鲜提供军事保护,并在朝鲜北部协安区进驻官兵,以确保朝鲜不受建州叛军袭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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