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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四章 咱家给你写一道

    明朝虽然从没有将黄金纳入货币体系,但开国时太祖洪武帝曾定一两金折四两银,而在民间实际交易中,一两金基本上是等同于十两银的。碰上灾年或乱年,金银比价能达到一比十三四之多。

    大体上,黄金万两约等于白银十万两。

    魏公公开这个价,黑么?

    一点都不黑!

    简直就是摸着胸口给的价!

    要知道,三年清知府,还十万雪花银呢。

    况且,这钱又不是让你镇江府掏私人腰包,凡事都可以走账嘛,走不了账,也可以数数镇江有多少只肥羊嘛。

    这些事,可不用魏公公教了,当官的,那都是无师自通,个顶个的鸡贼着咧。

    反正黄金万两,就这么着了,魏公公拒绝还价。

    他老人家也是气的,这要搁上次,还能给这老乡还个两折,可如今这么大阵势摆出来了,还价是不可能还价的了,这辈子都不可能给你还价的了。

    这次联合军事演习,花费的代价实在是大。

    往少了说,就海军炮击和陆军火铳射击以及爆破,所消耗的药子就得上千两,还不提钱粮和其它方面的开支。就那征用渔民的渔船加上渔民的劳务费,就得开出去三四百两呢。

    兵马一动就是钱,哪怕什么都不干,出去晃一圈,也是钱啊!

    大概事后盘账的话,至少得五千两开销。

    这还只是一次不过涉及三两千人的军事演习,规模不大,可别看这规模不大,真要打仗的话,就这规模的战事开销就得翻十倍。

    公公现下的钱袋子,也就能撑个一两次。

    由小见大,公公都这么困难了,皇爷的压力可想而知。

    公公若不能马上把海事做起来,日进斗金,将来辽东有事,他又哪来银子往里砸。历史上,大明朝可是前前后后往辽东砸了几千万两银子,最后也没翻个泡来。

    不说辽东,就公公准备着手扩编皇军的师团级单位以及江南制造总局、皇家海军,特区营建等,不管哪一个,都是吞金兽啊。

    有钱,不是万能的。

    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因此,镇江府便是痛快孝敬魏公公黄金万两,折算下来,也就是替公公把这趟的差旅费给报销了。

    他老人家真没从中赚取多少,甚至可以说是亏本,连个小卡片的费用都没给报销掉。

    因为就这几天耽搁的时间,每秒钟对于公公而言都是极其宝贵的。折算成金银的话,就公公现在躺在轿子上,分分种的就上千两没了。

    然而,公公这人大度,不斤斤计较,他以诚待人,想着把事情尽快解决掉。可他那位知府老乡想的却是以理服人,而不是以礼服人。或者说想到以礼服人,但是这礼却不是公公以为的六件套,而就是个蜜枣伴大糕。

    双方的差距有点大。

    王应麟能够接受的“下台费”是一万两…白银。

    魏公公要的是十万两白银,这让他无法接受。

    而且,魏公公开口就要钱的直爽行为显然让知府大人有些不适应,也让镇江府一众官员都有些愕然。

    虽然明知魏阉搞这么大动静就是来勒索的,但大家好歹都是朝廷的人,你魏太监再想要钱,总得委婉些,找些理由说辞,这样知府大人也好下台啊。

    什么话都不提,半点客套都没,上来就要钱,还一幅不给钱就打你的样子,莫说府尊大人咽不下这口气,就是这帮官员随从也不服啊。

    只是,想是这么想,可当着那左右虎视眈眈的大兵,当着那魏阉的十多面长幡,再看身后被炸塌了的城墙豁口,谁敢上前说个不字。

    给还是不给,知府大人自己看着办吧。

    余学度下意识的将视线落在自己脚尖上。

    别人可以不吭声,王应麟却不能不开口,他面色难看的问道:“却不知魏公公以何名目要本府出这万两黄金?”

    这话问的是合法合理也合情的,要钱可以,总得给个合理解释吧。有个合理解释,就是从府库支出来,也好做账给上面交待啊。你什么理由都没有,张嘴就是十万两,镇江府一年税赋才多少?这么大亏空,又没个用处,上面怎么看?

    知府大人心里真是恼火着,一方面这小太监要的有些多,另一方面是对方这种做法实在是太过羞辱他,他若就此答应下来,还有什么官威可言。

    “名目?”

    公公笑了起来,罢着玉扳指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原因是,没有名目。

    真是笑话,皇爷他老人家跟咱家借钱,也没说什么名目,就说个手紧啊。你小小镇江府也敢要咱家给个理由?

    你真当咱家手下这些儿郎是泥做的不成!

    你真当咱家不会自个进城去取这黄金万两不成!

    没名目,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公公斜首遥看江上,真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啊。

    王应麟等了一气,发现魏阉竟然在遥看江上,根本没有理会他,不由气的心都发颤,但还是强忍肚中怒火,闷声道:“魏公公无有半点名目便要本府支取万两黄金,此事,始本府恕难答应。况内外有别,无有朝廷公文,本府如何能随意支取府库。”

    这话听在边上的张师爷耳中,清楚恩主这是摆事实讲道理,明着看是没的商量,实际上却是做好了出血准备。

    一半,应当是可以的,再多一些,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只要这小太监随便找个理由,做出点需要镇江府接济的为难样子,今儿这事便能皆大欢喜。至于金山寺的损失和被炸塌的城墙,那都是小事。

    可惜的是,魏太监向来不按套路出牌。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是要编一个理由出来,然后尽量以委婉口吻和知府大人商量,哪怕用个借字都可以。

    然而,魏太监听了知府大人那话,将视线从江上收了回来,然后摆了摆手,对左右说了一句:“镇江府要朝廷的公文?…好,咱家给你写一道。”

    .........

    这两天家乡几个地痞要看看骨头的骨头是不是很硬,所以跟他们较较劲,耽搁更新了,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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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五章 是负金请罪,不是负荆请罪

    镇江府上下听了魏公公这话,自是惊的合不拢嘴。

    朝廷的公文…有现写的?

    藐视律法,藐视朝廷,这魏阉狂妄至极,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镇江府一帮人惊住了,曹文耀和伍福铭、王大力、许大有等一帮皇军将领也同样吃惊啊。

    公公他…要擅写公文?

    这能行?

    行,肯定行!

    别人不行,公公肯定行。

    他对此百分百的肯定以及一万个确定,这事绝对可以操作!

    为什么咧,因为公公就是朝廷啊!

    “来人啊,取笔墨来。”

    公公说写就写,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镇江府那帮如见了鬼似的眼神让他十分的不屑。

    这种事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红头文件而矣,又不是圣旨,依公公今时今日的地位,圣旨不敢随便给人家弄一道,区区一道公文又有什么不敢弄的。

    太监最可怕的地方不是比别人少了一块,也不是什么冰冷的面容,阴暗的心理,而是敢想敢做。

    历史上成功的大太监,哪一个不是具备了敢想敢做这一基本条件呢。

    墨守成规的那些,永远也不会青史留名。

    只有做出惊天动地的事迹来,世人才会深深的把你记住!

    公公拿起烟枪,吸了一口,在嘴里过滤了一下后,淡淡的吐了出去。

    小田已将墨磨开,公公拿起毛笔,不紧不慢的当着一众愕然的眼神挥毫泼墨,抖上三竿,一道新鲜的朝廷公文就出炉了。

    这道公文只有一句话“准皇家海军及武骧右卫后军旗营就地筹饷。”

    落款是三方大印,一印为内官监丞印,一印为提督皇家海军内臣印,一印为提督海事太监印。

    三道大印,红的鲜明,红的耀眼。

    内中,只第一方印为真,后两方都是公公在京里时叫陈默专门找行家私刻的。

    制假这一行业也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一门绝活,历久而不衰,哪怕时代再进步,这个行业也永远是与时俱进的,也是永远存在的。

    毕竟,不管古今,学历和职务永远决定一个人能走多远。

    公公是一个渴望学习,渴望进步,渴望改变的优秀青年,这注定,他和这个行业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斩不断剪还乱那种。

    要说京师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去年左光斗这个巡城御史在京里大抓假官假太监,查抄了不少制假窝点,不少大师级的能手都叫请到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大牢中休养,可手艺人是抓之不尽的!

    只要这个世上永远不缺渴望进步的优秀青年,那么这个行业就永远会散发朝气!

    宋矮子宋献策就是这个行业的翘楚,这是一个从制假贩子和地理先生迈向人生**的奇迹人物。

    公公很欣赏这个人物,虽然他那一箱子假官凭和假证件不是出自宋大师之手,但也做到了优中选优。

    至少,魏公公敢肯定,眼面前这帮镇江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们就看不出他的大印是真是假。

    因为,隔行如隔山啊。

    印,如同后世的黑金银行卡,如同奔驰宝马的车标,是时代精英的标配。

    印越多,说明这个人的逼格就越高。

    做官的人,都喜欢印。

    公公是个俗人,他也不例外,所以,在他的压箱底里,还躺着几十方大印。名目五花八门,内廷监督机制、军统中统保密局、唐宋遗产冻结委员会解封专印等等是一个不落。

    一句话,公公的每一方大印,都承载着一段历史。

    印,也是公公的排面!

    排面越多,排面越大,越能衬托公公的不俗。

    辞旧迎新,眼看着万历三十九年即将过去,回首过去的一年,公公的事业显然是在飞速腾飞的!

    这一年,公公拥有了38大枚,同比增长百分之二百一十七点四,忽略报废率,公公个人职务已上一个新的台阶!

    当然,公公登峰造极的美貌也同比增长零点零四,在内廷大颜值排行榜中依旧居于榜首位置,身材正在从婀娜多姿的曲线变成弧线,持久时间也从第一次的一个时辰降到了零点八个时辰。

    这,就是为官一任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三方大印加身,注定这道公文是不平凡的!

    公公满意的摸了摸自己有点突起的小肚子,示意小田将公文拿于那镇江府看。

    只要是合理的要求,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公公是愿意满足的。

    上百道眼睛凝视着那道公文,眼神中所透露的复杂情感,言语是无法形容的。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我操胆好大…

    知府大人佩服魏阉的胆好大,然后明确表示不认可。

    “此非朝廷公文,本府万不能受!”

    知府大人义愤填膺。

    张师爷和余厅长也是百感交集:你魏公公就是造假,也别当着这么多人面啊!

    这种现写的东西,别说知府大人不能认,咱们也不能认啊!

    魏公公觉得自己没法和老乡愉悦的交流问题了,你要公文,咱家给你,你却不承认,这算什么?!

    你当咱家是在和你商量么!

    “镇江府的意思是说咱内廷不是朝廷吗?”魏公公的脸色变得阴暗,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公公这是要发飙了。

    “本府不是这个意思…”

    知府大人怔了一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如何回魏阉这句话。

    何谓朝廷?

    自古以来,朝廷就是朝堂,无关内寺。可本朝虽内阁六部称朝堂,但内廷同样有二十四衙门,管事太监俱有品级,司礼监更有批红之权,因而时人皆称内外廷。于权力而言,时而外朝重,时而内廷重。不说京师,就说这江南之地,名义上的最高衙门也是南都的内守备厅,而不是外守备厅。

    故而,知府大人必须正视的一个事实就是,内廷也是朝廷!

    如果他不承认内廷也是朝廷,就是公然否认南都内守备厅的合法性,否认京师内廷二十四衙门的合法性,否则司礼批红的理事特权,如此一来,内阁的合法性也存在问题。

    没有批红,何来票拟呢?

    对这个问题感到困惑迷茫的不止他镇江府一人,一同出城来的镇江衙门上下,俱感为难。

    曹文耀和王大力他们则是为之一振,同时自嘲自个到底是个粗人,眼界永远没有公公看的那么深,那么远。

    内廷,怎么不是朝廷了!

    内廷不是朝廷,他们这些归内廷提调的皇军算什么?

    事涉根本利益,皇军众将领不须眼神交流,就统一意见誓死保卫内廷!

    魏公公嘴角轻咧,冷冷看着不知如何回话的镇江府。他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内廷是朝廷,外朝也是朝廷,内外一体,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不是两个中央,而是一个中央,直属于大明皇帝陛下的一个中央政府!

    这镇江府上下,哪个敢说内廷不是朝廷,他魏公公分分钟定他个目无中央的罪名!

    “可这也非内廷公文。”

    知府大人转进的快,知道没法否认内廷的合法性,于是他据理力争,因为他手中这份明明就是你魏太监刚刚写出来的东西,怎么能冠冕堂皇称为朝廷公文呢。

    “陛下委我重任,予我提督之权,上可直达禁中,下可督海军亲军,可联络中外,可巡视地方,咱以钦差身份秉办皇差,所书公文镇江府为何还要存疑,莫非镇江府这是有意刁难咱家么!”

    魏公公扬手轻抬,左右虎狼立时会意,长幡高高举起,齐吼:“入城,入城!”

    此波声浪刚止,远处数千将士又齐呼。

    一声胜过一声,一声赛过一声,只把这出城的一干镇江府中人吓的面色陡变,也叫城头上紧张观望的士绅富户们人人寒噤。

    知府大人面色铁青,知这魏阉是公然恃强威胁于他,可摄于这虎狼之势,不敢指责。

    余厅长见这样下去可不得了,万一真谈崩了,倒霉的可是城中百姓,不由上前一步,低声与知府大人道:“大人,万万不能让这些虎狼入城啊!”

    张师爷也怕恩主真来个强项令,令事态彻底恶化,也劝说起来。

    “非本府怕了这魏阉,实不愿城中百姓遭殃!”知府大人咬牙切齿,转身过来时,一脸正气,“魏公公既要本府筹饷,本府姑念公公所受为皇命,愿开府库支取供应贵部,然今日之事,本府必上奏本于通政司,由朝廷断个明白。”

    这人都服软愿意给钱了,就不能痛痛快快的,借着这机会攀点老乡情谊,和和气气的,非要说几句狠话做什么咧?

    公公感到好笑,挥了挥手,面无表情道:“无妨,镇江府自可上本,朝廷怪罪下来,咱家自当一力承担。”

    “好!”

    知府大人愤然拂袖,连招呼也不打返身就走。魏公公也不拦,知道人家这是回城取钱给他。

    余厅长和张师爷等人见状也赶紧跟着走,魏阉这里虎狼太多,他们多呆一刻都发慌的很。

    一众随员和几个士绅也是两脚抹油赶紧开溜,经了这大半天的吓,大家伙没一个好受的。好在事情总算解决了,黄金万两多是多了些,可知府衙门也不是拿不出。怕就怕府尊大人摊派啊,那样的话,城中有头有脸的都得跟着破财。

    这好端端的,你说算个什么事咧!

    有头脑反应快的第一时间就把胡家那帮人恨上了,同样也把知府大人给恨上了,要不是他们和魏太监硬顶,折了对方的面子,今儿个大伙能这么跟着遭惊受怕么。

    王应麟走在人群最前面,今日耻辱真是他为官二十年从未有过,不报此仇,枉自为人!

    余学度倒是走的不快也不慢,有意和知府大人落下一段距离,他是想听听士绅们怎么看这事。

    不想,魏阉那却有一军官突然叫了一声:“余同知且慢!”

    “啊?”

    余学度愣在那里,不解的看向那军官。

    那军官笑咪咪的上前,将一本册子递到余学度手中,和声道:“我家公公请同知大人入城之后帮个忙。”

    “什么忙?”

    余学度一脸糊涂的打开手中的册子,发现上面都是人名,且全是熟人,竟然都是镇江城中的士绅富户。旋即,他意识到魏太监想要叫他帮什么忙了。

    果然,那军官说请他余大人回城之后,将这名册上的人都通知一遍,命他们集体出城来拜见魏公公。

    “公公说了,这些人必须负荆请罪!”军官特意强调道。

    “知府大人已答应公公黄金万两之要求,公公何以还要…”余学度没敢直接说魏太监心也太黑了,前脚勒索镇江府十万两,后脚还想敲诈城中的富户们。

    “公公说了,因果使然。”

    军官笑了笑,不无威胁道:“余大人只要通知到位就可,那帮人来与不来,与大人无关,我家公公自会处置,此事也与镇江衙门无关。”

    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余学度还能说什么,犹豫了下,微微点头,知道这事自己根本没的选择。

    “却不知魏公公打算要这些人多…多少?”余学度觉得还是先问个清楚,这样回去也能和那些人透个底。

    军官却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公公只说让他们来负荆请罪,至于多少,全看各家心意。”

    余学度默然,回城的步伐不禁有些沉重。

    魏公公这回是留有余地的,不像扬州那般强行摊派,他要镇江城中这些富户们自己表示,钱多钱少不要钱,一文都是爱嘛。

    想到一个细节问题,公公有些紧张,赶紧问小田:“你跟余学度说明白没,咱家是要那帮人负金请罪,不是负荆请罪。”

    “……”

    文化水平不高且是倭人出身的小田,对于负金请罪和负荆请罪有什么区别,实在是理解不能。

    公公一见他这样,顿知坏了,这倭呆子没给说明白啊!

    负金请罪,不是负荆请罪啊!

    好在,镇江城中那帮富户的文化水平较高,他们很快就得出了一致结果。

    “什么负荆请罪?照我看,明明是叫我们负金请罪!”

    听了胡仕海这话,余学度苦笑一声,这胡家可是镇江的首富,不过镇江这次的劫难也跟他家脱不了关系。

    “事已如此,还有什么好说,各家且说说如何是好吧。”

    余学度想请这帮富户们自己商量一下该出多少血好,可一帮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乱七八糟的,哪有什么结果。

    余学度听的烦了,索性一拍屁股走了,反正魏太监点名要见的是你们,不是他。

    同知大人这一走,富户们也傻眼了,可相互间也商量不出什么,最后各自带着心思回家。

    距离魏太监要他们“负金请罪”的时间不剩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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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魏二呆传奇

    “负荆请罪”出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负金请罪”出自笔记小说《魏二呆传奇》。

    《魏二呆传奇》为明东林党人攻击当朝良辅、朝廷股肱、东亚盛世创建者小千岁魏良臣之笔记小说。

    全书共三十卷,又有补遗四卷,为镇江金坛人士王大德撰。

    大德字胡言,万历三十八年举人,家世仕宦随父寓於京邸。同当时士大夫及故家遗老中官勋戚多有交往。近搜博览博洽多闻尤明于时事和朝章典故。功名不就回乡以後将所见闻魏阉叔侄事仿欧阳修《归田录》之体例随笔记录,取坊间魏阉小名二呆子为书名。

    该书彻底成书于天启六年,又有九千岁拾遗三篇以为补充。

    书中对九千岁叔侄多有污蔑抹黑,极其歪曲,指称魏阉叔侄二人横行霸道,阴险狡猾,骄纵恣肆,于帝献媚取宠,于下极尽敲骨吸髓能事。无中生有,凭空捏造诸多事,直将魏阉叔侄列为有史以来祸国第一权阉。

    书中最为夸张之处,乃指魏阉良臣公然于江南寻找壮阳妙方,欲使无根之鸟重生新肉,其后不知得了哪国秘方,一夜之间竟真的生出数寸巨鸟来,当场便吓死魏阉身边伺候丫鬟数人。其后,魏阉仗阳器重生,掳掠良妇,供其淫乐,夜夜欢歌。

    纵观全书,对魏阉良臣之污蔑夸张万分,全书以淫字贯穿始终,且大逆不道的是,书中声称魏阉良臣**后宫,所立大明新君非朱家血脉,实魏家子云云。更隐隐指出,万历、泰昌、天启三朝后宫,俱有魏阉良臣淫害宫妃之事,除嫔妃及未嫁公主外,那出嫁的金枝玉叶都有遭其魔爪的,可谓罪大恶极,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此书一出,立时天下哗然,仁人正直之士均知此乃东林奸党蓄意攻击诽谤魏公,堪称万历以后妖书再现。

    魏公叔侄为朝廷任劳任怨,岂能容奸小著书污蔑,遂命厂卫彻查,后以王大德涉天启五年东林党人案拘押十一年。

    六年后,魏公称本朝不以言治罪,不以胡乱著书定人罪,大德固有罪,但罪不致十年期,遂命有司提前释放王大德归乡,命地方严加管治,不得再叫其滋事。

    魏公此举,获得朝廷一致赞赏,皆知宰辅胸怀不如魏公多也。

    《魏二呆传奇》一书因太过荒诞,给魏公及皇室造成恶劣影响,被朝廷列为大明十大**之首。

    但世间多恶俗小人,且该书于男女描写极其详细,便使得无良文人不顾朝廷法纪私下翻抄偷看,禁无可禁,最终流传于世。

    然于正史学者而言,该书所载便是极尽笑话矣。

    据说魏公有日与人说起此书,说了一句,道那人不去混榴草可惜了。

    闻者皆不知魏公意,此事也成千古之迷。

    据王大德在《魏二呆传奇》一书中描述,那日其随父与镇江城内士绅富户往城外魏阉行辕,亲眼目睹魏阉将为首两名背负荆条的士绅乱棍赶出,随后就有虎狼之士押那二人往城中。

    虎狼言称“你家钱多的花不完,不如拿于我兄弟花花”,又或说“家中钱款放多无益,不如存于魏公公处,待有需要凭条支取。”

    荒唐至极!

    无法无天!

    众士绅富户人人愤慨,魏阉此举岂非公然霸占他人家财!

    魏阉却视若无睹,只亲将一名知趣献金百两者迎入行辕,稍后又亲送出城。围观众人看的明白,那出来之人手中赫然拿了一面木牌牌,上书“积善之家”四字。随后便有虎狼上前,却不是押送,而是护卫,和和气气,视如财神。

    言称“老爷家有了此牌,不但奸邪不敢侵扰,便是鬼神也不敢窥视。”又或说“老爷从此便是皇军的朋友,若受人欺,当第一时间通报皇军,皇军必遣员为老爷消灾。”

    事到此处,哪还有不明白,哪还有不通透的。

    那负荆请罪真个就是负金请罪咧!

    若无金,便有罪。若有金,便无罪。

    官府都避之不及,镇江无有城墙可依,众士绅富户家财纵是万贯,于魏阉眼中也不过是小儿持金。

    于是,为自保,余人见状,再不敢迟疑,唯恐落个虎狼上门“保管”家财下场,遂纷纷纳献巨款,称向魏公负金请罪来了。

    有报称献银千两,话音未落就有报称献五千两的,不及众人反应,献万两者已然叫出声来。

    场面之乱,之荒唐,只如拍卖某物,价高者得。

    魏阉于场中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只待听到哪家献金又创新高时,方向那家看去,亦不言语,只微微点头,目中充满鼓励。

    随着气氛活跃,士绅富户踊跃请罪,捐输银两屡创新高,魏公脸色方才和缓。

    待听某家不仅愿献银一万六千两请罪,更欲与公公的海事特区建立长期贸易合作关系,魏公也为之激动,当即手书“贾老爷是个好人”一条赐下。

    随着贾家得赐书,现场气氛瞬间达到**。

    负金数目也越来越多,最高价者赫然就是那曾得罪过魏公的胡家。

    该家报称愿献银三万两以供公公及兵马开销,除此,愿在特区设立商行,并牵头组织成立江南商会镇江分会,以响应和支持公公海事大业。

    魏公有感胡家幡然悔悟,悬崖勒马,于是赐书“胡老爷也不错”,尔后竟当着众人面上前握着胡仕海的手勉励几句,更于其耳畔低语数声。之后便返回场中,扬声于众人道:“原先咱一直以为这镇江城中的富人们都为富不仁,不愿替陛下,替咱家分忧,也不愿替朝廷出力,今日看来,才知传闻有误……镇江好,镇江的人更好咧!”

    “魏公公好!”

    人群中有机灵之辈不失时机振臂呼了一声。

    魏公公听后晒然一笑,示意众人莫要说话,续道:“虚话客套话,咱也不多说了。咱虽是内臣,但也是读书人,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咱别的不能保证,但凡是今日踊跃向陛下海事大业踊跃捐款的,等海事有成,咱家必一一回报!”

    事后统计,魏公公计得镇江城士绅富户献银三十四万两,比之强索镇江府的黄金万两还多出了二十四万两。

    此让魏公公由然感慨,江南豪富,诚不欺咱啊。

    命左右送众好人回城顺便取金后,公公来到帐中。

    帐中,胡仕海略有些紧张,因为他不知道魏公公为何要特意留他下来单独召见,暗道莫非自己出了三万两,这魏阉还不肯饶过他?

    如此一想,不由更是紧张。

    公公见了,自是摆手笑道:“胡老爷不必紧张,咱家单独找你来,却是有桩富贵要于你咧。”

    “啊?”

    胡仕海茫然不解,不知这富贵从哪而来。

    公公也不急着说,吩咐左右上茶,尔后端起茶碗吹了几口气,慢饮一口,方抬眼看那胡仕海,淡淡道:“不知胡老爷可曾听说过蒙古铁木真的宝藏?”

    说这话时,公公脸上有些许神秘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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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宝藏解冻委员会

    铁木真,蒙古成吉思汗也。

    胡家是镇江首富,胡仕海自掌家业以来,走南闯北,自是见多识广,听闻过民间传说中铁木真死后之地埋有宝藏之事,只是不知魏公公说这事与他有何关系。

    他胡家也一直是做瓷器生意的,家里没出过盗墓的,也没有倒腾过古玩,便是那铁木真宝藏传说是真的,说实在的,胡老爷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他现在最大的心思就是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因为他觉得自己要再呆下去,怕那三万两都堵不住这魏太监贪婪的胃口。

    要说那三万两,他胡老爷就不心疼?

    心在滴血啊!

    可还是硬着头皮出了,实在是没法子啊,就今天这架势,他身为“罪魁祸首”,要不狠心大出身,这魏阉能就此饶过他!

    破财免灾吧,钱没了可以再挣,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喽。

    魏公公似看出人胡老爷对宝藏不上心,所以他没有急着与胡老爷交心,而是先问对方知不知道洪武二十六年的蓝玉大案。

    蓝玉者,国初开国良将,凉国公、征虏大将军,中山常王妻弟。此人有胆有谋,勇敢善战,为大明屡立战功,后于捕鱼儿海中大破北元名震天下。

    洪武二十六年,以谋反罪被杀,剥皮实草,传示各地。究其党羽,牵连致死者达一万五千余人,史称“蓝玉案”。此案也是大明开国四大案之一,另三案分为胡惟庸案、空印案、郭恒案。

    如此大案,胡老爷哪会不知,但也更加困惑,魏公公先说铁木真宝藏,再说这蓝玉大案,两者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却不知究竟几个意思,葫芦里倒底卖什么药。

    魏公公不急不徐,悠悠呷了口茶,缓缓说道:“胡老爷可知,蓝玉临刑前,曾求看押他的锦衣卫替他带话给太祖皇帝,请求太祖皇帝再见他一面。”

    “噢?那太祖爷见他了吗?”

    这秘闻,胡老爷还真不知道,也正是因为不知道,心里一下八卦起来。这可是宫中秘闻呐,难得这魏阉肯说,自己可得听个明白。日后也是个谈资不是。

    “蓝玉虽谋反,但毕竟于咱大明有功,若非他,伪元岂会彻底没落。故而太祖爷答应了蓝玉的请求,秘密前往狱中见了他一面。嘿,”

    说到这,魏公公拿手拍了下桌子,“胡老爷可知这次会面,那蓝玉想以一事想求太祖爷饶他一命。”

    胡老爷正听的得劲,哪知道蓝玉是以什么想和洪武爷交换,不由摇头。

    “此事,便是咱家方才与你说过的铁木真宝藏一事!”

    “魏公公的意思是?”

    胡老爷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错!”

    魏公公点了点头,“蓝玉便是想以铁木真宝藏所在地的秘密换取太祖爷饶他一命!”

    “那太祖爷饶了蓝…”

    胡老爷嘎然而止,显然,太祖皇帝没有答应这个交换条件,要不然,蓝玉哪会死呢。

    “魏公公,恕老朽愚钝,那蓝玉是如何知道铁木真宝藏下落的?”胡老爷算是问到了关键点上。

    “捕鱼儿海一战,蓝玉统军尽败北元主力,俘虏了大批北元贵族,其中就有伪主脱木思帖木儿的次子地保奴,有关铁木真宝藏下落就是这地保奴告诉蓝玉的。”

    说完,魏公公有些轻蔑一笑,“那地保奴同蓝玉一样,都是为求活命,结果均不得活命。”

    “噢,原来如此。”

    胡老爷算是彻底听明白了,旋即愣了下,道:“蓝玉既知宝藏下落,却不向朝廷交待,反而在谋反案发之后为求活命才向洪武爷托出,由此看来,其谋反之罪并不为虚啊。”

    嗯?

    魏公公叫这话给怔了下,你胡老爷不错咧,会举一反三了。

    胡老爷会举一反三,同样也有些疑问,他犹豫了下,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却不知公公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这个问题也很重要,时隔两百年,你魏太监又是从哪里知道这桩秘闻的呢。

    公公却未吭声,只带着些许笑容打量着胡仕海。

    这?

    胡仕海暗骂自己真是老糊涂了,这魏阉乃是宫中出来,此等秘事便是有记载也当是宫中秘档,他得天子宠信,见过此秘档或听过此事,再是正常不过。

    旋即讪笑一声,不知说什么,便沉默不语。

    说到现在,胡老爷都不知这桩秘闻及那铁木真宝藏下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不过人老成精,他琢磨魏阉不会无缘无故与自己说这件事,因而定有下文。

    确是有下文。

    为了让胡老爷更直观的了解铁木真宝藏,魏公公为他讲了一段历史。

    “当年铁木真出征西夏,次年西夏亡,随后铁木真便病死于灵州。因时西夏刚平,铁木真诸子又都统军在外,相隔万里之遥,为防变故…..”

    在公公的讲述中,当铁木真死后,其最忠心耿耿的将领遵循“密不发丧”的遗诏,将铁木真遗体秘密运回故乡,下葬到赶造好的陵墓中。葬后,又出动上万马匹来回奔跑,将墓地踏平,然后植木为林,并以一棵独立的树作为墓碑。

    随后,为首的将领命令800名士兵将造墓的1000多名工匠全部杀死,而这800名士兵旋即也遭灭口,这一“天”字号机密最终被带进了坟墓。

    为便于日后铁木真的继承人们能找到墓地,负责埋葬的将领在坟上杀死了一只驼羔,将血撒在其上,并派骑兵守墓。等到第二年春天小草长出以后,墓地与其他地方无异时,守墓的士兵才撤走。

    而铁木真的子孙们如想祭拜他,就让当时被杀驼羔的母驼作向导,骆驼有辨识自己血亲的天性,其驻足悲鸣的地方就是大汗墓地。

    “胡老爷要知道,铁木真墓中不仅埋葬有蒙古军队从金国及周边诸国抢来的无数财宝,更有西夏王朝十几代的积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听说为了装运从西夏抢来的财宝,蒙古兵前后押运了数千辆大车,就这,都没装到一半。

    后来,陆陆续续又花了两年多时间才将西夏国的财富全部埋进了铁木真的墓中。不过可惜的是,咱家却没有从本朝及伪元相关史书中看到过此类记载,不知那铁木真墓中到底有些什么。”

    魏公公有些惆怅的叹了一声,又释然道:“没有记载也是对的,蒙古人也怕他们败亡之后,这些宝藏落在他人之手。”

    胡仕海在边上听了附和一声,跟着点了点头,事实上他也只是听过成吉思汗有宝藏陪葬,但具体情况,莫说是他,怕是整个大明朝都没几人知道。

    眼前这个小太监,恐就是那几人之一。

    “事实上,本朝是没有记载,但是咱家倒是看过一本波斯人写的书,上面便提到铁木真死后,其长子窝阔台即位,所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按蒙古人习俗为铁木真英灵散发食物三天,并从氏族和家族中挑选四十名美女下葬铁木真大墓。”

    魏公公甚是惋惜,“那些美女可怜咧,她们穿的都是用黄金和宝石装饰起来的贵重衣服,原以为是宠信,哪知道最后却是被埋在了地下。啧啧,可怜,可怜,可怜咧…”

    几个“可怜”把胡老爷也可怜的点了点头,再抬首很是好奇的问了句:“公公可知那宝藏埋在何处?”

    不想,公公的面容却凝重起来。

    “公公勿怪,是老朽愚钝,是老朽唐突了!…”胡仕海赶紧赔罪,山羊须都在颤抖。

    魏公公却摆了摆手,淡淡道:“不必如此,其实咱家单独留下你,便是想和你说这事的。”

    胡仕海一愣。

    “其实那铁木真宝藏下落就在蒙古的克鲁伦河以北,不止咱家知道,太祖爷知道,当今陛下更知道。所以,陛下才要咱家南下来提督海事。”

    说的有些口干,公公又呷了一口茶,见那胡仕海表情有些古怪,不由笑道:“咱知你心里想什么,宝藏在北地蒙古,陛下却派咱家南下江南,岂不南辕北辙?”

    胡老爷叫公公点破心思,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得轻笑一声以为掩饰。

    “这就是陛下的圣明啊!”

    魏公公面向正北方向,拱了拱手,正色道:“兵法有云,声东击西!…明面上陛下是派咱家南下来办海事,可这海事得利却是要用在北地的。”

    “老朽听的实在是糊涂,公公能否说的再明白一些?”胡老爷是真的没听懂。

    魏公公没有不耐烦,示意胡老爷坐下,思虑片刻,开口道:“与你胡老爷说明白吧,陛下一直想派兵挖掘铁木真宝藏,然欲兵进克鲁伦河,则势必要击败统治那里的北虏林丹汗,如此一来,便是大战,这军费耗饷乃是以千万计了。朝廷刚经几次大征,国库空虚,内库也薄,陛下纵是再有意北伐蒙古,也苦于无饷银支撑啊。”

    说完,话锋一转,却又道:“但这千万军费和那铁木真宝藏相比,却又是九牛一毛了。也正因此,陛下才坚定决心,要咱南下来办这海事。”

    视线落在胡老爷脸上,似笑非笑:“不曾想你胡老爷却差点就坏了陛下的大事。”

    这话可把胡仕海吓的不轻,怎么不升格为坏了皇帝大事呢。心下叫冤,赶紧赔笑,连连解释,说都是误会。

    “前番事今番已了,咱家这人最是爽快,胡家襄助陛下大业三万两之事,咱家会如实上奏的。”

    魏公公示意胡老爷坐回去,待对方半个屁股落下后,方才道:“这次陛下命咱南下提督海事,一是为筹集北伐军饷,二则是成立铁木真宝藏解冻委员会。”

    “解冻委员会?”

    胡老爷山关须一翘,一脸糊涂:“敢问公公,何为解冻?”

    魏公公拿手虚摆一下,打了个比方道:“宝藏埋在那里,却不能取出,不就如被冰冻一般。想要取出埋在地下的宝藏,则势必就要解冻。不然,这冻块永远在那,这宝物何时才能见天日?”

    “是,是这么个道理。”

    胡老爷对此很是认同,正想问问魏公公如何个解冻法时,却发现魏公公竟然已经起身来到了他面前。

    “解冻委员会成立的目的就是为北伐蒙古,取出铁木真宝藏筹集军饷…解冻铁木真宝藏,以为朝廷用,以为百姓用,是陛下一直以来的梦想,也是咱家的梦想,为此,解冻委员会是由陛下御准秘密设立,委员会职能内外朝廷均不得干涉,一应事务由陛下亲裁!……凡能成为解冻委员会委员的,要么是朝廷显贵,要么是士绅显达,待解冻成功,凭各自贡献陛下将特赐恩赏,公侯亦不吝啬,子孙孙孙与我大明与国同戚、与国同休!”

    许是想到皇爷能够授予自己这么伟大而重要的使命,魏公公的情绪变得无比高昂,他鹰一样的眼神落在了略微有些震惊,略微有些错愕,略微有些茫然的胡老爷脸上,缓缓的伸出了右手,将自己的手掌心轻轻的放在了对方的额头之上。

    “镇江府胡仕海,咱家问你,你可愿加入解冻委员会,成为一名肩负这世间最高尚,最光荣使命的委员!”

    “我?!”

    胡老爷心直跳,想站起来,可魏太监按着他。

    “愿意否?”

    魏公公的神情是那么的郑重,如同上苍的使者。

    “老朽?…”

    胡老爷咽了咽自己的喉咙,他要问明白一件事。

    “照公公这么说,解冻委员会是由皇上扶持的?”

    “咱家说了,解冻委员会是陛下御准成立!”魏公公的声音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加入这个委员会,若是真能筹集到解冻的钱款,将来,委员会成员就能得到朝廷的封爵?”

    胡老爷务必要确认这个奖励方案。于商人而言,朝廷的爵位那是世间最吸引人的所在。

    “是!”

    魏公公的回音干脆利落。

    “那…”胡老爷迟疑了下,“公公为何要老朽加入?”

    “因为,你是一个有骨气的人,这世间,很少有敢当面拒绝咱家的人,咱家对你胡老爷很钦佩。”魏公公笑了起来。

    这个回答让胡老爷有些错位。

    茫然许久后,他把心一横,壮着胆子问道:“却不知加入这个解冻委员会要交多少钱?除了事成之后皇上的封赏,还有没有…有没有其它的…好处?”

    胡老爷说这句话时语气颇虚,说完,他又有些后悔不应该问这种事,若是魏太监不高兴起来,后果不好说。

    不想,魏太监听了他这个问题,却是二话不说扭头喝了一声,旋即就有随从将一长卷取了过来。

    “解冻委员会有专门的解冻工程,这个工程是由陛下亲自定名的,具体加入方法,胡老爷请细看……”

    长卷最上方,有一行大字“阳光解冻资本运作工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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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九品进阶制

    感谢冠绝六艺书友的百元打赏!

    ……….

    魏公公不是骗胡老爷,事实上,真有这么个宝藏解冻委员会。

    虽然,这个委员会是在三天前刚刚成立的,但却是在公公座船东亚号上成立,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委员会不仅存在,而且规格很高,相当高,极其高!

    规格究竟高到什么程度呢?

    便是这委员会的委员长一职是由魏公公亲自担任!

    公公本人也十分重视解冻委员会的发展,为此,命其临时秘书赵全同志出任委员长办公室主任兼协调联络小组组长、财务室室长、安保组组长、交通组组长、后勤组组长等职。

    为了鼓励赵全同志更好的完成工作,魏公公又特意破格报请皇帝陛下,为赵全争取一个正式公务员编制这个编制属文官体系,正六品,入流官,且有承直郎文散阶。放在京官,至少也是个巡按御史,放在地方,比知县都要高一级。具体点,用后世官来比,大概就是市委秘书长。

    赵全原先在吴淞水营粮库是做书办的,因魏公公身边缺识字会写的,这才调来临时差遣,如今得了魏公公看得,一下给他谋了个六品官,且是正儿八经的文官,这让赵秘书在激动之余万分感动。

    不过,因皇帝陛下尚未正式批复,所以,赵全同志当下是以“主任”身份具体负责解冻委员会日常事务。

    公公老人家身负皇命,日理万机,预计年后就要出海巡视东南沿海,故而实在是抽不得空亲自负责解冻委员会的事务,因而也只能赶赵全这只鸭子上架了。身边其他人一个个数过来,也是实在没有合适人选。

    七舅姥爷和马文庆那帮有过“拉人头”经验的大小主任们倒不是不能干,但一来子弟兵们还要他们维持,二来解冻委员会是个正经机构,牵涉太多,需要一定的见识和历史功底,还要经常和文字、账册打交道,这帮大字不识的家伙实在是撑不起场子。真要用了他们,委员会很可能就给办砸了。

    所以,也就赵全了。

    为了让赵全的业务熟练,魏公公不惜拿出自己的休息时间两个时辰,特意为他开了讲座。

    一对一,点对点,名师培训。

    具体授课过程中,天资聪慧的赵全同志也通过自身努力补充了几处公公提案的“漏洞”,如巧妙的将国初蓝玉案和铁木真宝藏下落相结合,使之更具真实性,并与内廷隐秘牢牢结合,使之同时具有神秘性。

    真实、神秘,任何事物具备了这两个属性,那无疑就是最吸引人的。再有官方背景,办不成才有鬼咧。

    按照魏公公的吩咐,赵全在课后独自一人草拟出了一份解冻委员会委员进阶制度,此进阶制度令得两世为人的魏公公也拍手叫好,对赵全是刮目相看,决心予以重用。

    既然办了,就要办好!

    即便有关宝藏下落的种种线索存在虚构,解冻委员会也有扯皇爷大旗唬人的嫌疑,但魏公公绝不承认他是在骗人,也绝不承认宝藏解冻委员会是皮包公司,是1040大工程什么的。

    这个解冻委员会是有利于大明王朝复兴的,也是有利于大明百姓提高生活水平的,是一项千秋工程,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大工程!任何胆敢质疑该委员会,质疑阳光解冻资本运作工程的都是北虏的奸细,是华夏人民的共敌!

    盖棺定论,不容讨论!

    有关宝藏解冻委员会的合法性绝不容质疑,谁质疑谁就是公公和皇军的敌人,这是魏公公在授课时反复对赵主任强调的。

    要知道,从设想成立解冻委员会之初,魏公公便极其重视,将之视为高规格项目,倾尽心血予以扶持,不然,他老人家不会亲自兼任委员长一职。

    更不会亲自敲定第一个下线,亲自与之交谈。

    在公公眼神示意下,早就准备多时的赵主任出场了。

    “胡老爷,铁木真宝藏解冻委员会由魏公公亲自委员长一职,会馆设于海事特区,选址及会馆建设将在年后落实,最争五月份会馆修建完毕,届时,委员长将邀请大江南北士绅显达和地方文武出席会馆落成仪式……”

    经过魏公公紧急培训后的赵全,神色飞扬、滔滔不绝将解冻委员会的机构设置、人员组成、资金运作及可观前景一一呈现在胡老爷面前。

    从理念到规划,从将来到现在,从宏观到细节,赵主任无一不谈,无一不说,环环相扣,虽过程之中有些停顿,但整体上还是很优秀的了,真难为他这两天不眠不休的苦背台词了。

    魏公公在边上听的是不住点头,事实证明,他没有选错人。

    解冻委员会的会馆,公公他的确是要建造的,因为有个具体的“衙门”更容易使人相信。

    除办公地点、领导机构外,委员会还将有大量办公职员。这些人员,公公琢磨着可以面向社会公开招聘。

    这样,可以很好的促进“海特”人才交流,增加特区人民就业渠道,使特区人民实实在在的感受到魏公公的好。

    胡老爷听得很是入神,看得出他老人家也是心动,因为他时不时的会向赵主任提出一些问题。

    到底是买卖人,胡老爷的问题都是提在点子上,有几个甚至点到了关键处。

    好在,赵全有备而来,胡老爷不知道的是,赵主任的怀中可是藏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列了一百来条,每一条都是针对客户不同问题的答复。

    是经魏公公认可的,唯一官方答复。

    赵主任很好的回答了胡老爷的问题,从面色来看,胡老爷对赵主任的回答很满意。

    魏公公认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赵全现在所说的这些,莫说大明王朝没有过,往上再翻两千年也没有过。

    超越时代的时物和思想理念,总是震骇人心的。

    再加上有他魏公公的扶持,有远在紫禁城中不知情的皇爷“背书”,胡仕海再是人老成精,也由不得他不信。

    魏公公也不认为这个委员会拿万历当大旗有什么不妥,毕竟,天下人都知道这位皇帝除了好武事,重边功外,格外的贪财,特别的与民争利,除此之外,就是想一出是一出,特别的会耍赖,特别的犟脾气,特别的恨自己的臣子……

    形象是万历自己塑造的,魏公公借这个形象艺术加工一下,没什么良心不安的。北伐蒙古只为取出地下埋葬的铁木真宝藏,这事于其他的皇帝可以说是荒唐,但于万历而言,那就完全是可信的。三大征之外再来一大征,不管是为了声后名,还是为了地下利,这账怎么算都值。皇帝想这么干,可没钱。没钱怎么办,后面的事也就说通了。

    魏公公相信,胡老爷一定会投身于阳光解冻资本运作这一宏大工程之中,因为,这是个有官方扶持,有具体单位,有具体项目的真实机构。

    当然,现下,这个官方仅指提督海事太监魏公公,尚无其它机构参与。但是,魏公公身后的大明皇帝陛下,比任何机构都更具权威性。

    长达数千字的理念解释之后,赵主任在预备会员胡老爷的关切询问下,终于说到了委员会的进阶制。

    “想要成为解冻委员会的委员,光有钱可不行,必须是士绅显达、朝廷显贵,除此之外,想要入会,除自愿筹款以外,必须得是举人以上的功名,否则,委员会一概不收。”赵全很认真的说道。

    他刚说完,魏公公又强调了一句:“这是陛下的意思,解冻委员会事关北伐蒙古大业,不是有钱就能加入的,地方会员必须是当地显达,亦或文武双全,否则,无有资格。倘若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出点钱就能加入委员会,那将来岂不乱套了。嘿,咱家可不想有那犯奸作科,民怨沸腾的土豪劣绅得了这委员会的好处。”

    这个前提条件算是魏公公给打的补丁,因为,阳光解冻资本运作工程的客户群体是特定的,不面向普通百姓。

    说的阴暗一点,这委员会要坑的就是有钱人。

    有钱,是原罪啊。

    镇江城中这帮有钱的大好佬真是惹着了魏公公,要不然公公不会祭出这大杀器来。

    他是可着劲的要把这帮有钱人往沟里带,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们的钱弄出来发展海事,解燃眉之急。

    至于将来是不是真的北伐蒙古,找一找弯弓射大雕那位的宝藏,就是将来的事了。

    胡老爷不觉得这个条件有什么不对,理应如此嘛,要是有钱就能成为委员,这委员岂非街上的大白菜,太不值钱了些么。先前魏太监可是说了,将来解冻成功,委员们是能得朝廷封赏的!

    赵主任趁热打铁,指着长卷道:“阳光解冻资本运作工程的具体实施图,也称九品进阶制。”

    “九品进阶制?”

    胡老爷一愣,九品中正制他听说过,这九品进阶制几个意思?

    “此工程之九品,非朝廷官职,而是有关委员会上下级别的代称。”赵全一边解释,一边指着卷图道,

    “最低九品,最高一品。从下至上,任何符合条件的人只要自愿向委员会缴纳六千九百八十两的解冻专款,即能成为九品委员。成为九品委员后,除获得解冻委员会颁发的凭证,还享有发展三名普通会员的权利。只要发展了三名普通会员,则此九品委员便进阶为八品委员,而那三名普通会员也进阶为九品委员,进阶为九品委员的同样有发展三名普通会员的权力。”

    魏公公在边上“嗯”了一声,道:“每一委员只能发展三人,宁缺勿滥,以免为免良莠不齐。”

    胡老爷点了点头,赵主任继续说道:“成为八品委员后,即可获得五百两作为八品委员的特别运作费,进阶越高,特别运作费也就越高。”

    胡老爷看向赵主任手指的方向,发现特别运作费是每品翻倍的,八品五百两,七品一千两,六品两千两….最高一品委员计可得六万四千两。这是先期投入的六千九百八十两的差不多十倍。

    “特别运作费是委员会专门拨付委员的运作费,毕竟委员替委员会发展要投入不少精力。”魏公公特别解释了下。

    赵主任笑道:“胡老爷,成为四品委员的委员,可以向委员会申请独立负责一块区域,这一区域至少三个府,此后便可独立运作,除账目外,委员会不干涉四品委员运作事务……另外,成为四品委员后,每年都将受邀参加皇家海军和皇家陆军的典礼,参观海事特区,并在海贸上获得特区最大优惠。若为一品委员,则将受到陛下接见……”

    赵主任说的详细,胡老爷听的详细,商人的精明劲很快在他身上体现出来,心中的小算盘珠子直打,怎么算,加入这个委员会都好处多多。

    正准备出资成为九品委员,发现一品以上有空白,不禁问了句:“那一品委员以上?”

    “一品以上为超品,委员会承诺,筹款达百万两以上一品委员,将来北伐成功,取出宝藏,不但可享两倍返利,并获五军都督府或锦衣卫指挥授职。”

    胡老爷听了一惊,让他更震惊的还在后面。

    “筹款达两百万两以上委员,将来可得伯爵;筹款达三百万两以上委员,将来可得侯爵;筹款达五百万两以上委员,将来可得公爵…再往上可没了,咱大明朝没有外姓王一说。”赵全轻笑一声。

    “若筹款千万两以上,陛下将颁丹书铁券,并赐海外封地一块。”

    说话的是魏公公,一脸郑重。

    万分吃惊的胡老爷无暇考虑大明哪有什么海外封地,只对那丹书铁券疯了魔。

    半柱香后,赵主任笑容满面的送胡老爷出了公公的大账,他将亲自陪同胡老爷入城收取胡老爷加入解冻委员会的专款。

    帐中,魏公公也很高兴,胡仕海是江南四大富豪、镇江城的首富,在城中士绅富户中影响不小,此人加入阳光解冻工程,肯定会带动一大批镇江有钱人入会。乐观估计,年前这位胡委员说不定就能给他筹集数十万两钱款。

    解冻事业也将迅速由镇江蔓延至大江南北,成为继海事债券之后,魏公公又一大资金来源。

    小田全程在边上听着,待那胡委员走后,他嘻嘻笑了声:“主公,要是这人不愿意交钱加入委员会,那主公和赵桑不是白费力气了?”

    “白费力气?”

    魏公公眼珠一瞪:“南派行不通,还有北派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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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章 咱家讲几句咧

    能够洗涮心灵的,公公绝不会洗涮身体。

    毕竟,后者手段太糙,简直是下三烂,真使出来实在是丢公公的逼格。

    任何事情,总要你情我愿才甜蜜,才持久。

    种子种下了,现在就等雨水的滋润,等着慢慢发芽,变成参天大树了。

    万历三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镇江商人胡仕海成为老鼠会…铁木真宝藏解冻委员的第一名委员。

    在魏公公的祝福声中,胡委员开始了光荣的人生旅程,解冻委员会也开始了一段传奇的发展。

    因为工作实在太忙,魏公公没时间在镇江专门呆几天,看看胡委员能否胜任重任,所以,在收到镇江府及士绅富户们自愿捐输的饷银后,公公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挥手传令返程。

    这个饱嗝打的真是心满意足,镇江一行,收获多多啊。

    为了感谢镇江和扬州人民对大明皇军的积极拥护,魏公公在回程途中特意下令命将两艘苍船各命名为镇江号和扬州号。

    长达近两个月的长江行总算是完美的落下帷幕,此行计得主动投靠报效青壮渔民两百余,高邮卫青壮六百余,钱粮合计近七十余万两,并组织成立了海事商会江北分会、江南分会(筹),签署海事合作意向书若干分,发出海事特许凭证若干,开展阳光解冻资本运作工程,可以预期不久的将来,海事特区必将繁荣昌盛,魏公公的钱袋子也必将日进斗金。

    省着用,万历四十年的皇军军费肯定是勉强能够维持得住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公公命令除马队沿江官道回特区外,其余各部一律搭乘海军的船只返回。

    官兵人等此次也是辛苦,公公准备回到特区后就发一次犒赏,好让大家伙欢天喜地的过大年。

    郭居静、史泰隆等西洋教士也一同前往特区,传教士们并不知道庞麦臣大人炮击镇江的真实目的所在,只以为这位大明皇帝陛下身边年轻的近侍大人是真的在组织一场他声称的“演习”,以便更好的训练他麾下的军队。

    可能是职业原因,又可能是真的感兴趣,传教士们于大明皇军组织的水陆演习很感兴趣,魏公公出于合作的目的,也有意识的引导这些传教士对于他的皇军进行一次近距离,深刻的接触。

    这把张安和陶杰两个通事累的够呛,这几日二人带着传教士不是上这艘船,就是跑那条船,再不就是到岸上实地查看。要不是魏公公许他们的出身,二人怕才没这么积极呢。

    对于传教士们没有什么特别避讳的,因为当下明军的武器装备相较西洋诸国的军队,明显要落后一些,不怕这些传教士“偷师”什么。

    当然,有关爆破作业,魏公公还是留了一手的,没有公开给这些传教士。倒是让海军把他老人家从京里搞来的什么火龙出水之类的玩意试了几个,结果传教士们看的都是摇头,认为这些东西花而不实。

    对此,魏公公倒没说什么,花而不实是不假,可架不住东西多啊。

    花大价钱买来的,冤大头公公也当了,总不能把这些玩意扔掉吧。赶明出了海,找个机会,当礼花放也行啊。

    根据事先在扬州的约定及双方随后的洽谈,传教士们随魏公公到吴淞口后,魏公公便将出资选地为他们修建一所教堂,而出于回报,传教士们将利用他们的人脉和影响力为魏公公从澳门购买一批火器,并雇佣一些专业技术人才和军事教官。

    这件事,公公是很看重的。

    因为回到特区后,公公就要着手建立江南制造总局,那么势必就需要很多的技术人才,单靠公公自身的储备肯定是不够的,西洋火炮和火器的技术人才的输入就十分重要的了。

    “交流”二字,是公公时不时就会跟传教士们强调的。他希望这个词语能够减少军事方面的影响。

    部下们不是没有人对公公捧着洋和尚有意见的,可公公认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供着这些洋和尚,合作的事情便不好办。要知道,除了武器装备需要洋和尚们帮忙,海上贸易这块也需要他们撮合,另外,公公还想人家帮他翻译一批西洋著作呢。

    总之一句话,只要这些洋和尚能给大明朝,能给魏公公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公公就不介意他们传教,甚至要公公他老人家当在华耶稣会的会长都行。

    船队经泰州江面时,公公于船头看泰州城时有所感悟,也有所遗憾。

    赵家的事解决的还算可以,王月娥在公公亲卫的护送下回到赵家后,她那个酒鬼丈夫甚为惊愕,等公公亲卫将一封信给他看过之后,赵建元本就因酒色变得苍白脸一下就没了血色。

    再之后,赵家便一切正常了。

    靠着提督海事太监魏公公的虎皮,王月娥很自然的取代了其丈夫成为赵家新的掌舵人,并第一时间派人去海事特区迎回公公的遗体,此举让赵家上下都是敬重。

    随着媳妇在家中的权威日重,身后靠山又硬,赵建元又如从前边缘化,他很苦闷,不甘,可一想到自己要是闹将起来,他花钱弑父的事情就会被捅出来,便是怎么也不敢轻举妄动的。

    ………..

    江上行船,上行吃力,有些地段可能还要纤夫,但下行就快的多了。

    过了泰州江面后,魏公公就一直在给大岛、山本、安国寺等倭官演示剌杀术。曹文耀、伍福铭等将领也一同观看。

    公公闲着无事,专门将一把长匕首绑在了火铳上,然后告诉倭官们,火铳打完之后,可以利用前端的剌刀和敌人搏斗。

    具体的剌杀术,公公也照猫画虎,但基本不差。

    “等回去之后,咱会命工匠专门打造剌刀,火铳也要进行改造……”

    公公大致讲了下“剌刀”的构造,他发现除了站在角落里的李炎昭拿了一枝毛笔,捧着个本子在做笔记外,其他人听是听的认真,但公公敢肯定,事后这帮家伙最多有一半人能记住,其余一半肯定记不全。

    如此一来,越看李炎昭越是欢喜,抬手示意对方过来,问他为何专门拿本子记录。

    “回公公话,小的这人记性不太好,生怕公公说的多了记不全,所以特意拿笔来记,这样就算忘了也能翻翻笔记…”李炎昭说话的时候,一脸不好意思。

    读书百遍不如抄书一遍啊,公公想起了前世读书时的场景,欣然点头,对一众部下道:“你们咧,都跟炎昭学习学习,不要以为自个的脑袋瓜子有多好,什么事都能记得,这样不行,必须多做笔记,这样便是回头记不得,翻翻笔记,不就知道咱家说了些什么么。”

    一众将领赶紧点头,一边骂这叫李炎昭的多事,一边让人去找笔和本子,很快,就人手一个小本本和一枝毛笔,然后一个个做出认真凝听的样子来。

    然而,他们当中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识几个大字,所以这笔记写起来可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好在,公公看重的是态度,态度达标,别的,他老人家都可以商量。

    虽说这帮家伙手里拿的毛笔让公公有些不适,但态度还是让公公满意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们都认真记了,那咱家就再讲几句吧,这个剌杀术咧,首先……其次嘛…最后咧…嗯,再补充几点…”

    大致总结概括了十来条后,魏公公也是词穷了。他能想到的就这么多,能教的也就这些了。

    毛笔记的速度肯定不快,公公也不急,慢条斯理的等部下们将他所讲一一记下,然后笑着看了眼李炎昭,问他定装药子的事情做的如何了。

    李炎昭回说根据公公的吩咐,他已经做了批样品出来,经试验,效率比之前快了许多。但因为大规模改装需要很多物资,船队暂不具备条件,所以他已将具体制造方法报了上去,等船队回到特区后购买到足够物资再进行配装。

    “是这么回事么?”公公扭头问王大力。

    王大力忙点头:“是,末将和曹将军商量过了,回去之后就马上着手,年前务必使定装药子配发到位。”

    “此事要快,不能耽搁。”

    公公点了点头,对李炎昭道:“你差事做的好,咱家兑现诺言,今日起,你便是百户了,嗯,你小子也很机灵,以后就在参谋司办差吧。”

    “多谢公公!”

    李炎昭有些激动的将手中的小本本向上挥舞了一下,这个动作让公公有些眼熟,旋即心中一热,哈哈一笑,来到船头,指着江面对众部下道:“咱听那些西洋和尚说,大地是圆的,也就是从咱长江要是一路往东,在海上不停走,走上两年,还会回到长江。”

    说完,又怕部下们听不明白,特意让李炎昭把纸和笔给他,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形物体,在上面标注自身位置,然后将“地球”这一概念尽可能的以简单通俗的话语说出来。

    “要这么说,这世界就很大了?”

    “是,世界很大,这世间不止咱们大明朝一个,还有很多国家。有些国家比咱们落后,有些却比咱们要强,所以你们千万莫要夜郎自大,觉得自己就是这世间最强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个道理不仅仅是读书人要懂,你们更要懂,可不能固步自封。记住,皇军将来是要走出国门,征服世界的!”

    魏公公的拳头重重的在虚空中划了一下。

    镇江胡老爷那里埋的是一颗种子,今日他所讲的同样也是一颗种子。

    但两颗种子却是文体两开花,所开出来的花朵也将是截然不同的。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部下们说起“世界”的概念,他要让自己的军队知道敌人在哪里,从什么地方来,他们又怎么去。

    “公公英明,我等必将追随公公征服世界!”

    许大有觉得再也不能让李炎昭那个家伙抢风头了,所以第一个叫喊起来。

    “嗯,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公公说的顺口了,陡的发现说岔了,赶紧收口,一脸严肃看着部下,“必先征服自己!”

    “征服自己?”

    众将领一脸茫然。

    “准确说,便是改造自己。为什么说夜郎自大?因为那里的人就跟闭门造车的腐儒一般,自大的很,总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到头来却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落了个笑话。所以,你们啊,要时时刻刻学习,学习新的事物,新的东西,使自己成为真正有才华的人,咱家不求你们什么都懂,但你们至少要做到略懂,明白么!”

    公公语重心长。

    “略懂,不是叫你们做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而是晓得怎么回事,只有晓得咧,哪怕自己不精,总能请教人吧?只有懂了,才不会叫人欺。咱家虽是宫中的人,可知一个道理,多学点,多见识点,不会有错。咱家这人,也给你们机会,只要有才学的人,不管什么出身,咱家都重用,给实缺!”

    说到这里,一指认真做笔记的李炎昭:“就好比炎昭嘛,人就很好,肯动脑子,他能想出定装的事,你们就想不出,他能想到自己记性不好就拿笔来记,你们想到了么?”

    本心中欢喜的李炎昭一听魏公公竟然这么说,心里那个急啊,他是想拍马屁不假,可却也不想得罪这一帮上官啊。

    好在,公公话也没有说多深,要不然他心里就忐忑的很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定装药子也好,在镇江的军事演习也好,今天咱家说于你们听的剌刀和剌杀术也好,都是为了让你们变得更好。什么才叫好?比别人强就是好!”

    “行了,咱家今日就讲这么些吧,讲的多了,你们也听的头大,你们若有心,晚上睡觉前好好的把笔记翻一翻,看看咱家今日都讲了些什么,在脑子里过上一遍。”

    公公最后说了一句:“记住,不想做官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发财的官也不是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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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二章 纳尼,有人捅咱家?

    国家想要强盛,就必须要进步。

    人想要强大,同样也要进步。

    公公不喜欢说那些假大空的话,他认为当士兵的不想当官,那这士兵绝对不是好士兵。同样,当官的不想发财,那肯定也不是好官。

    也许,前面那句可以引用开,但后面这句在世人眼里会有问题,有歧义和争论。

    不过,公公始终认为,发财就是进步的最好表现,也是进步的最好回馈!

    任何时候,发财和当一个好官,二者之间并不存在悖论,不是你死我活的存在关系,而是水乳交融的。

    须知,自有人类以来,对财富、权力、地位的渴望,便一直是促使人类进步的最大源泉。

    没有之一。

    因为我想过的好,过的比别人好,才会有不断的竞争,不断的创新,不断的追求,才会有人类的历史,人类的文明。

    浑浑噩噩,你过的不好,我也过的不好,大家都这样,那人类就永远不会有进步,更不会有文明产生。

    所以,文明的本质,就是对物质的追求。

    这个道理,是源自人类本性的。

    极少数违背了这一人类发展原则的,也许成了圣人,但圣人,于国家,于民族而言,比大盗还要恶劣。

    具体到魏公公身上,他不就是在秉承并实现文明本质么。

    他进步是为了救国,而救国就必须要有钱,所以,他老人家不断的发财,发了财再寻求进步,进步了再发财…

    符合逻辑,毫无矛盾!

    朝廷从上到下一直讲廉洁,这一点,公公不否认,不质疑,但他相信,强调利益的追求也许更适合当下的大明王朝。

    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历史发展时期,必须有特色的思想政策。

    大明王朝已然在大航海时代落后,满世界的“洋财”都叫洋鬼子捞了,后来者想要居上,没有什么理念比得上号召大家发财来的更实际了。

    公公不怕为世人耻笑,更不怕叫他们千夫指,万夫骑的,他相信,只有让人民群众实实在在知道干什么才能发财,才能过的好,就会得到人民群众的真心拥护就好比他老人家现在无比拥护能让他发财的皇爷一样。

    洋洋洒洒一通,既当了军事教官,又当了思想导师的魏公公,在夕阳的斜照下,独自在舱中书写他的笔记。

    记笔记是他老人家的特殊爱好,不过本中没有夹毛的习惯。

    笔记中,公公也不喜欢地图开疆,更不喜欢自吹自擂,更多的是记录他老人家于充实的一天,发表了哪些充实的讲话,又做了哪些充足的事情。

    当然,有什么不顺心,或者比较憋屈的事情,他也会顺手记下来,用于日后拉清单。要是自个报不了这仇,就有儿子来报,儿子报不了,孙子来报,所谓子子孙孙无穷尽,一心要把仇来报。

    有仇不报,绝非大所为!

    做为一个虽然并不太合格的太监,公公固然不能在生理方面使自己更符合朝廷的要求,以及民间百姓对他阴暗的猜测,但,他尽力使自己的性格符合吃瓜群众的臆测。

    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乐趣。

    记完笔记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公公有些饿了,照例四菜一汤后,他擦了把嘴,有些不满意为什么红烧猪肉里没有辣椒,之后示意小田把舱中的油灯挑得更亮些,然后坐后书桌前,继续自己的工作。

    有关海事特区的各项工作,公公大致作了总结,按部就班便是。

    眼看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他现在的工作重心除了年后的出海大业外,便是海事衙门的第一个五年计划。

    凡事,无预则无立。

    做任何事,不是一拍脑袋,挥挥手说上马就能干起来的。

    总要有个具体计划和具体实施纲领。

    制度定下了,公公就算本人不在,下面的人也能按照制度的要求把事情做起来。好比流水线一般,不管差了哪个人,只要流水线还在转动,那么产品肯定能成形。

    也许是受了前世的影响过深,公公也是习惯性的把五年计划挂在嘴边,放在心里,所以想都没想就引用了。

    第一个五年计划,考虑到海事斗争的复杂性和急迫性,公公重点是放在军工生产方面。

    比如,明年,也就是万历四十年,必须成立江南制造总局。

    那么这个制造总局设在哪里,建多少厂房,用多少技工,买多少原料,打造多少东西,设计图纸都有哪些,按什么要求,生产规模有多大等等,就必须还要有个详细的方案。

    公公不是工程师出身,叫他一条条的列出来,精准到弹簧怎么生产出来,扳机怎么弄,如何有效生产钢铁,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因而,他也只能凭着印象,把前世见过的有印象的,超出这个时代,但又不是太超前的东西,大大小小写了十多条来。

    不要小看这十多条,几乎每一条都耗尽了公公的记忆和心血。真要实施成功,无疑是跨时代的冲击。

    公公对古人也是充满敬重的,他相信,自己开了头,这个时代的技术人才一定会做的成,并且做的更好。

    在江南制造总局的附件中,公公又规划了铁矿和铜矿事宜,争取在两年之内,独家控股一到三家铁矿,不少于一家的铜矿,以保证制造总局的生产需要。

    具体怎么做,如何物色,如何获得,就又是一番小条条了。

    上上下下,单一个江南制造总局的规划,就足足让公公捏着笔头写了半个多时辰,光草纸就写了十八张多。

    最后,定形的规划合起来九张,每张三百余字,囊括了公公能够想到的一切。包括和西洋诸国(澳门)建立人才交流体系、技术人才培养等。

    初步估算,这个江南制造总局全部完成并能达到量产程度,至少要投入白银五百万两左右。

    相当于大明王朝当下国库一年半的收入。

    有鉴于自家腰包现在不算鼓,不可能一次掏出这么多钱来,所以公公拟明年先期投入四十万两,保证厂房、技师及硬件设施落成。

    生产方面,只要做到火铳改进和定装药子生产,以及火炮的精度调准、开花炮弹的试验等便可。

    除江南制造总局外,五年计划中,魏公公还要成立皇家海军造船厂,厂址同样设在海事特区,吴淞口那里也是天然造船的好地方。

    按公公的想法,海军再要造船,肯定得造铁甲舰,两侧同时能有数十门炮开火的那种英法联军打进大沽口炮台那场面。

    但他知道,自己对造船不在行,不能外行瞎指挥内行,所以,公公计划成立这个海军造船厂,然后根据实战需要先改进海军原有船只,尔后再进行新式战舰的打造。一些技术难点上,他不过多干涉,只提出“个人见解”就好。必要的时候,可以成立一个科研小组嘛,不怕浪费钱,鼓励工匠们创新,总会有成果的。

    这一块的投入,也不是以单年计的,是个十年甚至数十年的大工程。公公实事求是,拟明年拨给海军造船厂三十万两,这加上江南制造总局的四十万两,合一块就七十万两了。

    刨除这两个大吞金兽,五年计划中其余要组建或成立的机构,初期投入或者说暂时投入就要小一些,有些还可以先不建,等有钱了再筹建。

    如类似后世医院性质的医疗机构,如为皇家海军和陆军培训人才的武备学校、以及为特区百姓和商人们提供服务的各种机构,包括学校等。

    大致,公公列了三十多个机构,这些按需求,将在五年计划中挑选急迫的拨款组建。第一个五年不能完成的,那就在第二个五年中加重投入。

    五年计划中,也有民生方面的。

    诸如海事特区的道路平整,厂房和居民区、商贸地带、排水系统、卫生系统的规划等,公公对房产地这块也很有兴趣,希望能够把海事特区打造成大明朝最干净,也最有规划的城市。

    这些是年后就要见成效的,毕竟,北方的海事债券和南方的阳光解冻资本运作工程能够带来的利润是大,但都是要担崩盘风险的。真正能够给魏公公带来大利,也为大明王朝带来大利的还是海上贸易的巨利。

    和海贸巨利这个大西瓜相比,任何工程都是芝麻。

    公公是知道轻重的人。

    所以,特区硬件建设这一块,必须不惜血本。

    为此,他拟拨款五十万两。

    除此之外,五年计划还有一个大头,那便是组建大明皇军的陆军集团。

    目前为止,公公一手组建的大明皇军其实只有海军这个编制,全军连同家属和非战斗人员只有三千多人,而陆军编制这一块是没有的,只有挂在御马监下属腾骧右卫后营旗军的几个步兵营,合在一起战斗人员也不过两千多。

    也就是说,别看公公在南直这个太平地界嚣张跋扈,可他那几千人马要放在辽东,或放在宣大九边等地,连个泡泡都翻不起来。

    而未来,公公的大敌不仅仅是海上的那些汉人巨寇,更有日本、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吉利等国。

    即便不考虑远在欧州的西洋诸国在东方能有多少兵力和大明皇军作战,公公也得考虑征倭需要动员的力量。

    尊皇讨奸的口号已经喊出,日本的银山和女人又实在诱人,那么,扩军势在必行。

    攘外必先安内嘛,想要和西洋诸国争锋,首先就得确保东亚这个后花园一统。

    五年时间内,公公计划至少要编成三个甲等师团,两个乙等师团及至少一个丙等师团才能确保对日本沿海及核心地带的占领。

    一个甲等师团加上师团部、旅团部的非战斗人员便是近三万人的规模,三个甲等师团就是九万人规模。再加上乙等师团和丙等师团,也就是说,五年内,魏公公必须要打造一支拥有十五万兵员左右、配备强大火力的陆军集团。

    就算一个兵一年发饷二十两,单纯军饷开支,一年就得三百万两。这还不提武器装备和日常开销等。

    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公公眉头紧皱,笔杆在嘴里咬来咬去,想着这开支太大,是不是缩减一些,可一想到丰臣秀吉征朝时能够动员三十万兵力,德川那老乌龟现在又统一日本,建立了幕府,兵力动员不比丰臣差,所以无论如何也得确保十五万陆军的规模,要不然,怕是真打起来够呛。

    公公这人,可能有种种缺点,但贵在有自知之明,他可不会狂妄的喊出三个月消灭德川幕府。

    征倭,是夙愿!

    哪怕两世为人,公公也不会替子孙后代原谅东瀛的任何一个人。

    公公为何要组建师团级别的陆军,这不是恶趣味,而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夙愿,是必须要完成的,否则死了大鸟都软不下来。

    公公摸了摸下巴,发现似乎又长了几根胡茬,他顿时不安起来,拿起镜子从抽屉中摸出一把捏子,然后狠狠心,一根根的将胡茬拽掉,疼的他是眼泪和在眶中。

    可惜,这年头没有脱毛膏啊。

    放下捏子,再照镜子,确认没有漏网的,魏公公方才放下心来。就当下他的权势和年纪,还不好意思宣称自己也是个长胡子的太监。

    十五万陆军,这个代价可不小,问题也不小。

    兵从哪招,武器从哪来,万历那边肯定也不会同意他一个太监招这么多兵,所以,公公肯定不能在南直大肆扩军,必须有一个海外基地才行。

    眼下,他也不可能一次把六个师团组建完毕,倒是能在近期之内先鼓捣出一个师团的架子来。

    步军左右营,亲卫营,辎重营,海军的陆战营,这几个营头加上高邮卫那几百人,再派人到闽浙、江西、江南甚至山东等地招兵,倒是可行。

    公公一边将扩军的事项写入五年计划,一边想着兵员从哪来时,舱外却响起脚步声,然后就听有人和小田说了什么,不一会小田就探头朝内张望了下。

    “什么事?”

    公公最讨厌小田这贼头贼脑的样子,感觉就好像这倭呆子在偷窥他老人家的房事一样。

    小田将腰垂了个九十度,恭声道:“禀主公,海军的消息,特区滴,叫人袭击了!”

    “纳尼!”

    公公手一抖,毛笔“叭”的落在纸上,点出了一个大大的黑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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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三章 公公,咱们要打谁啊?

    特区被袭击实际上是发生在六天前,那会公公正在镇江炮打金山寺,调戏人法海老和尚的徒子徒孙,忙的不亦乐乎。

    之所以隔了六天才传讯来,其实要怪魏公公自个做事没分寸,把江南官场得罪光了。

    好比无锡事件,按流程上报就是,谁对谁错,有的是官司打。只要朝堂上一天没把此事彻底定性,地方上也不能擅自行动,顶多“物议喧哗”,煽动舆论攻击而矣,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针对动作。

    更何况,无锡县城的地方官都在替魏公公背书,这官司就算把三法司走一遍,魏公公都不见得会输。

    可公公他老人家偏节外生枝,愣把人东林书院上百号人集体给“打包”带走,内中还有顾宪成的头号大弟子高攀龙以及一二进士出身的在任官员,这下子纵是有皇爷给你背锅,朝堂上面一时半会争不出个是非曲直来,可地方上却是要和你魏太监不死不休了。

    须知,自顾宪成等重修东林书院以来,东林党的根基就是这南直隶,尤其是这江南。

    苏松常三地,堪称是东林老窝中的老窝。

    在这三地任职的官员,要么是东林出身,要么就是和东林亲近,反正没一个和东林敌视的。

    原因就在于自顾宪成始,吏部的文选和考功二司就一直为东林党人控制,而这二司又是直接决定官员任职何处。

    人事和组织部都叫东林把控了,江南老窝又岂会冒出个仇视东林的官来。

    单从一件小事就能看出东林对于明朝中央“组织部”的影响力,这小事便是去年以廉吏第一进京的杨涟。

    日后东林的领袖杨涟前年刚中进士,就叫吏部派到了常熟做知县,知县任上未满一年,就顶着天下廉吏第一的名头进京当户部给事中了。

    这是搁深得东林党内大佬看重的杨涟,要搁其他人,你再看看吏部的办事效率会不会这么快。

    吏部是东林的基本盘,当下首辅叶向高更是东林的巨魁,魏公公在人老窝放火烧人老巢,绑人弟子,你说这江南的官员要不要跟他拼命。

    将心彼心,换魏公公是这地方官也得拼命,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东林一系的呢。

    党同伐异,没什么可说的。

    诚然,魏公公手里有兵,不是苏杭织造太监孙隆那种纸老虎,叫人一吓就跑。可武斗不了,文总能斗吧。

    苏松常三府是应天巡抚曹时聘的管辖区,他虽然奈何不了手里有兵的魏公公,更没法调兵围剿,可身为应天抚臣的曹时聘,却有能力将魏公公搞出来的这个所谓的“海事特区”给孤立起来。

    原本,曹巡抚还是想着尽量婉和解决这次的“师生危机”,然而魏公公不给人面子,一口咬定不放,且还不许应天巡抚衙门的人进入特区,泥菩萨还有三分性呢,加上爱将姜良栋无辜被杀,水营兵权被夺,堂堂应天抚臣自是肝火直冒。

    打不得你,总能饿死你吧!

    朝廷一日未有明文调整苏松地区的行政规划,户部一日未核准那个什么海事特区,应天巡抚衙门就有权视这特区为非法存在。

    抚臣怒了,下面的府州县自是要行动起来。

    苏州知府周一梧素与东林亲近,对魏阉火烧东林书院,酿成无锡惨案,掳走东林师生行径早就恨之入骨,自是严格执行抚台大人的命令。

    在这位知府大人的亲自监督下,与吴淞特区相邻的太仓等地可谓是做到了“坚壁清野”,官方的也好,民间的也好,所有与特区的交通都被当地切断。

    在与太仓士绅会面时,周一梧义愤填膺道:“魏阉一日不放还书院师生,便一日休想从我苏州境内买到一粒米,一颗大白菜!”

    这是打贸易战了。

    魏公公在未出巡时,针对苏州方面擅自开启贸易战的非法行为,予以了严厉谴责。不过当时因为松江那边对他魏公公态度暧昧,上海毛知县又很识大体,特区所需物资纵不能从苏州买,也能经上海县购得,所以,魏公公打完嘴炮之后便不理会了。

    其后仗着手里有兵,公然在松江及嘉定等地肆意破坏生态环境,毁坏名胜古迹,并派部属在上海、华亭等县大肆购进粮食等生活物资。

    直到离开特区沿江西进时,松江方面对魏公公始终是友好的,或者说是忍气吞声。哪曾想,听说魏公公离开后,松江府立即就给魏公公拉了清单。

    在知府大人的压力之下,日后会成为阉党成员、应天巡抚,主办“五人墓碑案”的那位上海毛知县也不敢再明哲保身了,于是县城各家商铺都接到了县衙的通知,不许再卖什么东西给特区来的那些魏阉爪牙。

    苏州的曹时聘在久等不见南都内守备厅对魏阉有何行动时,知道那位刘公公终是不肯站在他们外官这边,所以也不再指望内守备厅,亲自前往松江巡视。

    之后,吴淞口与松江相连的几处要道也给封了起来。

    特区方面别说出去买米买菜了,就是出去走一圈都不成。交通断了,这对外的讯道自然也就断了。

    某种程度上,海事特区留守的两千官兵及其家眷还有那三千多百姓,跟被困在笼中的鸟差不多。

    这事,要换魏公公在的话,肯定二话不说,折扇一打,就杀**去了。

    尊皇讨奸大旗所指,尔等都是奸的!

    可留守特区的基本都是吴淞水营那帮人,哪有魏公公的魄力,并且有一部分人心中还存观望或不服,如被魏公公委以本部后勤司重任的原水营都司程庆等。

    没了主心骨,内部又不是铁板一块,自然不可能有任何反击措施。

    幸运的是,魏公公看人的眼光不是特别准,且特别喜欢“以礼服人”,但对广东雷州人蒋西凤的重用无疑是充满智慧的,且事实证明这个重用对于特区存亡是起了决定性作用的。

    蒋西凤是原水营守备,从军之前是个秀才,因为考不上举人才从的军。露梁海战中,曾在总兵邓子龙战死后临时指挥其舰。

    魏公公对一众广东军官印象最深的不是那个烂赌鬼王大力,而是这个蒋西凤。在简短接触,发现这人脑袋很清晰,对答条理分明后,且相貌堂堂,颇有古武风范,公公就重用此人为参谋司司长,加游击衔,刻意培养其成为未来大明皇军的高级将领。

    离开特区时,公公留蒋西凤和程庆一同负责留守事务,前者主要负责海军留守支队的管理以及组建参谋司等事务,后者主要负责特区道路工程及钱粮等事。

    当发现苏州和松江突然无端封锁了特区对外交通后,断了特区物资买卖后,留守人员自然有些慌乱。

    程庆虽没有站出来号召官兵为死去的姜良栋报仇,重投应天抚臣麾下,但也没有提出相应的对策,而是以一种消极姿势看待特区的危机。

    蒋西凤的态度和程庆截然不同,他一方面派人持书质问苏州和松江方面是何心思,一方面组织人手清点物资,确保粮食等必需生活物资统一发放,以尽可能的争取时间。另一方面,不断到各处巡视,安定人心。

    和程庆可能乐于见到此局面,甚至幸灾乐祸不同,蒋西凤深知如果不能稳定人心,导致特区崩盘,倒霉的不仅仅是魏公公,更是他们这帮广东官兵。

    不管愿不愿意,游击将军姜良栋之死和水营集体加入亲军这两件事,广东官兵在当中扮演的角色并不光彩。

    因而可以肯定,一旦魏公公事败,海军瓦解,江南官场绝不会放过他们这些广东军官。

    故而,为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天子亲军身份,也为了不被人清洗,蒋西凤必须铤身而出,维系整个特区的安全。

    在蒋西凤的努力之下,特区人心渐渐稳定。

    苏州和松江方面并未说明封路目的,也不再与蒋西凤派去的人接触,但却派人传播谣言,说魏公公犯了朝廷律法,皇帝已派锦衣卫前来锁拿他。

    这一消息传播开后,特区人心再次浮动。

    蒋西凤对此甚是头疼,他已派人乘船往扬州找魏公公报讯,他相信魏公公对此必然会有所决断。

    然而就在此时,特区却被袭击了。

    袭击者,是倭寇。

    被袭击的地点是泗塘镇,原是个小渔村,现有居民两百余户。此地离海军港口只有十三里路,离海事提督衙门所在地也只十里路不到。

    据当地逃出的村民称,清晨时分,海上突然来了十几条船,每条船上都有数十倭寇。这些倭寇上岸之后便开始杀人放火,镇上村民被杀者多达百人,余者四散而逃,赶往附近的军营和提督海事衙门报讯。

    蒋西凤闻讯后大吃一惊,匆忙带领官兵赶到泗塘镇,到地方时发现倭寇正在向海事衙门核心区挺进,于是双方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

    因情况紧急,蒋西凤接报后带去的官兵只有两百余人,倭寇数量却是他们的两倍有余。因而交手之后,明军面对兵力多余他们的倭寇很是吃力,死伤数十人,眼看就要不支时,驻守在港口的官兵也赶了过来。

    这下战场形势逆转开,明军两面夹击,打的倭寇连连后退。在付出近百人的伤亡后,倭寇头目发现不能击溃明军,完成上面的交待,只得往海上退走。

    看到一片废墟的泗塘镇和死伤快三百的军民,蒋西凤自是不甘心让倭寇跑了。他带着官兵赶到港口上船出海追击,可惜倭寇所乘船只速度较快,明军未能追上。

    泗塘镇发生的敌情震惊了整个特区,因为不知道袭击的倭寇来自何方,又是否会再发动下次袭击,蒋西凤便组织乡民到军营居住,以便得到官兵保护。同时,立即派人向魏公公报讯,请魏公公赶紧带兵回来。

    因为是乘船报讯,加上魏公公最近在江北诸府县晃来晃去,公公行辕没个具体的地点,所以报讯的人迟迟联络不上,这就导致六天前发生军情,六天后才送到魏公公手中。

    “朗朗乾坤,哪来的倭寇!王八蛋们想阴咱家,他娘的咧,东施效颦,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弄清楚事情的具体后,魏公公不怒反笑,倭寇,倭你个大头鬼!

    不用说,这次的袭击事件和公公自个上次整出的崇明事件如出一撤,都是假冒倭寇名义岂图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

    敢趁老子不在家捅老子的菊花,这口气老子可咽不得!

    “这是敌对..势力对咱家,也是对皇军的一次蓄意攻击!必须要反击!人不犯咱,咱不犯人。人若犯咱,咱必犯人!…不但犯人,还要干他娘咧!”

    公公以不容质疑的口吻给此次事件定了性,并且下达了开战的命令。

    “打他娘咧,这帮王八蛋真当咱家是病猫不成!…咱家不硬一下,他们真当咱硬不起来么!”

    震怒之下,公公语气极为粗俗,不过听在一帮大老粗将领耳中,却是中听的很。

    只是,公公这话似乎有问题:他能硬起?

    这个问题众人只能深藏心中,但有个问题却必须要问出来。

    “公公,咱们要打谁?”

    身为海军总兵官,这个问题肯定得王大力问出来。他也急于报仇,因为这次袭击事件死伤了不少广东兵。

    公公却反问王大力:“你说,这事是谁干的?这江南谁最希望咱家死咧?又是谁有这么大能耐能一次调用几百人手阴咱家?”

    “我说?…”

    王大力感到为难,要照他说,有动机且有实力做这事的,怕是高官啊。应天巡抚曹大人有嫌疑,某些叫公公欺负过的士绅富户背后的南都勋戚也有嫌疑,当然,那些因为不满封江靖海的海商也有嫌疑,毕竟魏公公现在的所作所为,明显是在断他们的财路。

    从敌人是从海上来,且假冒倭寇这点推定,海商的嫌疑最大。不过,官商一家,闽浙的海商背后都有达官贵人,想对付他们,就得连他们背后的力量一块对付了。

    这样一想,不但王大力有点发懵,一众海军和陆军的将领们也惊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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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四章 史黑,无有正义

    茫茫东海之上,魏公公一边摆弄着手中的千里镜,一边听取着手下人的汇报。

    “好叫公公知道,早在嘉靖二十四年,五峰船主汪直便引扶桑倭人来舟山的双屿港进行走私贸易,并与盘踞在双屿港的葡人、海盗等出没于浙江沿海,进行劫掠。后浙江巡抚朱纨率兵六万、舰船数百围剿双屿,斩杀倭寇数百,烧毁倭寇的营房和战舰。随后,朱纨下令用木石将双屿港筑塞,从此,双屿港便再也没有落入倭寇之手。”

    公公听到此处,摇了摇头,很是诧异道:“不对啊,既然双屿港叫咱官军夺回了,那汪直怎么还会做大的?”

    说话那人赔笑一声,道:“公公有所不知,双屿之战官军并未歼灭倭寇海盗主力,这些倭寇和海盗逃出后,便推了那汪直为首。汪直做了土匪后便招兵买马,设计杀了广东匪首陈思盼,合并其部,使得势力大增,继而以此邀功向官府提出通商要求,然而遭到浙江方面的拒绝。”

    公公“噢”了一声,继而轻叹一声:“通商是好事啊,市通则利来,市不通哪来利,浙江方面糊涂啊,若是应了汪直请求,既可收其部,又可得市利,哪还需朝廷投入巨资平那东南的倭乱啊。”

    说话这人却是不赞同魏公公的说法,但哪敢指出不对,只点头道:“公公说的是,浙江方面当时确是糊涂。”

    “大铖你接着说,咱家这人最爱听史了,以史为鉴,以史为镜嘛。”公公说话间拿帕子擦起镜头来。

    说话的这年轻人叫阮大铖,安庆桐城人,今年不过23岁,刚刚中举一年,是魏公公在无锡打包过来的“肉票”一员。

    不过别看这位阮大铖才是个举人,在东林谱系中只能算三代弟子,不比高攀龙、杨涟、左光斗等二代弟子有名,但其家族却是安庆首富,生意做的很大。当时魏公公清点“战利品”时发现竟然把这位仁兄网来后,十分惊讶同时也是十分高兴。

    原因无它,公公就喜欢有钱人。

    尤其,这位阮大铖还是个十分传奇,且十分义气的人物。

    起初,天地良心,阮大铖百分百的东林党人,因为他老师就是高攀龙,而天启朝的东林党领袖杨涟就是他同乡,另一领袖左光斗也和其关系极好。

    家里有钱,又中进士,还和东林党的要人如此亲近,更是东林太君顾宪成的嫡系三代弟子,阮大铖想不发达都难。

    事实上,东林党也对得起阮大铖。

    天启四年,清流极品要缺吏科都给事中出缺,左光斗第一时间就通知阮大铖进京递补。

    结果,因为东林大佬、吏部尚书**星及杨涟等和左光斗发生内讧,殃及阮大诚,使之不能递补吏科都给事中,而是由另一东林干将魏大中补任。

    为了弥补阮大铖,事后,东林党的大佬们便将阮大铖补为工科都给事中,按六科排行,吏科第一,工科最后。

    从第一一下变成倒数第一,阮大铖不服气了。这个时候二叔九千岁出现了,他老人家识人用人,不以门派之见干扰国事,不以党争误人材,所以帮阮大铖补了吏科都给事中。

    这样一来,二叔却是好心帮了倒忙,阮大铖可是东林党人,你九千岁帮他升官是闹哪出呢?

    于是,阮大铖一下就成了东林大佬眼中的“叛徒”,当时二叔还没有彻底压制东林党,朝政大权都在东林掌控中,阮大铖这官哪能做得下去,未及一月就弃官逃回老家了。

    也就是此事,让阮大铖彻底和东林党决裂。在崇祯一朝,也始终被东林党压制,始终未能出仕。

    不过幸运的是,阮大铖成功从崇祯定下的逆案中脱身,崇祯年间虽没有出仕,但甲申年间靠着马士英的举荐先为弘光朝廷的兵部右侍郎,后晋兵部尚书。

    当了大官的阮大铖真是够义气,上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二叔及以二叔为核心的阉党平反。

    通过编著《蝗蝻录》、《留都防乱公揭》,阮大铖对东林、复社诸人大行打击。结果没想到,东林党不跟他文斗,直接和左良玉勾结,要通过武装政变发动“清君侧”。

    好在左良玉走到半道病死了,不过阮大铖的官也当到头了。同年,扬州城破,南都文武在守备勋戚的带领下向满州投降。

    阮大铖没有降清,而是和马士英一同逃离南都,继续抗清。后清军进渡钱塘江,得知马士英因为抗清在太湖地区被满州人抓获,剥皮实草制成“人杆”示众后,阮大铖痛不欲生,遂在清军进攻时投崖殉国,后尸体被清军找到,当众戮尸。时天气炎热,大铖尸体溃烂,生满蛆虫,却无人敢收敛,不知埋在何处。

    纵观其一生,虽和马士英一样被世人视为小人,明明是殉国而死,偏成了汉奸,这无疑是个悲剧。

    较马士英之死更荒唐的是,明明是殉国而死的阮大铖竟然还被东林党人编起了故事,说什么老当益壮,主动请求随清军南下,又说福建全省一听他的名字就能投降,更和清军比拼体力,爬山时主动在前面,结果爬着爬着突然僵死什么。

    活灵活现,如在现场亲眼目睹,连当时的表情动作和语气都描绘的极其生动,把一个小人汉奸的形象写的栩栩如生,可怎么也经不起推敲。

    这,恐怕就是身为“阉党”成员的原罪吧。

    在降清的东林党人和复社中人看来,只要是阉党的,不但不得好死,死了还要背负骂名,不但背负骂名,更要承担丑角形象。

    似乎不如此,便不能显出他们降清的正确和正义性。

    阉党成员由此被写成不堪入目角色的还有很多,如弘光朝覆灭时,大臣殉难的有高卓、张捷、杨维桓等人。

    其中张捷、杨维桓是东林党人口中所谓逆党分子,也就是从前的“阉党”成员,然而二人均在南京城破时自杀殉国。

    做到了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

    尤其杨维桓,是全家老小一起死节,但是他和马士英一样,在阖家死难殉国后竟然被人污蔑为杀妾潜逃而遭乱兵殴打致死。

    为何会如此呢。

    魏公公认为,这就是笔杆子叫人家控制的后果。

    自古以来,谁写史,谁就是老大啊。

    黑的给你写成白的,白的给你写成黑的,时间久了,什么都是真的。

    正如满州人搞剃发易服一般,颠倒史书同样也能把汉民族的脊梁骨打断。

    史断,无有传承。

    史黑,无有正义啊。

    世上还有什么事,把英雄当成汉奸谩骂,更侮辱一个民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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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五章 打仗,咱不行,打牌,咱行。

    本来,公公这次出征是准备带几个东林学习班的随军参画军务,当当书记、秘书什么,但没考虑带阮大铖。

    原因是,公公指着阮氏家族继承人先好好学习,接触下劳动人民,体验下人民疾苦,尔后再和他交交心。

    但一想,学习要和实践结合,才会出效果。

    光学习,不给实践,哪能触动人心呢。

    于是,点名带上阮大铖,指明要其做自家的文书。

    公公是希望通过这次对舟山卫的雷霆扫穴,让阮大铖真实感受到公公的强力所在。

    晓得对方的厉害,做事才能有分寸不是。

    可茫茫大海之上,能有什么文书可办的,于是,公公就刻意和阮大铖互动起来,比如,让他说说当年的倭寇旧事,说说对沿海形势的认知,就是很有意义的事嘛。

    这也算是投其所好,阮大铖这人除了爱写剧本,就是爱读历史。

    总体上,这位“没遮拦”的表现也算可圈可点,事实上,阮大铖骨子里还是有点怕死的。

    但也是人之常情,这世上又有谁真的不怕死呢?况刚中举人,又有那么多人脉可用,正准备大有所为的阮二代。

    不过要说阮大铖对魏公公如同赵宝乐那般无耻,倒也没有,用“公事公办”来形容,怕是更恰当些。

    不卑不亢,有点过了。

    就是你魏太监问什么,人大铖就回答什么。有问有答,有来有往。你不问,人就不答。你不说,人就不主动。

    “嘉靖三十一年,汪直率兵攻占舟山的金塘沥港,尔后据此为巢,勾引倭人,劫掠沿海州县,致使吴越中村落市井,故称殷富者,半为丘墟…”

    阮大铖继续说着,他是南直人,又有功名在身,对于发生在几十年前的倭乱,了解的还是很多的。

    “可怜百姓呐。”

    魏公公面有怜色,东南倭乱持续数十年,苦的可不就是百姓么。戚继光、俞大猷等英雄的背后,不正是无数叫倭寇祸害的百姓么。

    见魏太监怔怔看着海面,似很唏嘘的样子,阮大铖便停了下来,未过几时,就见魏太监朝他摆了摆手,意思你继续说。

    阮大铖不得已,只好继续说道:“由于汪直所在的沥港地形险要,官兵一时难以围剿。新任巡抚王抒慎密地查阅了沥港的地形,于嘉靖三十二年派参将俞大猷从沥表门正面进攻,汤克宽从西堠门堵住倭寇的逃窜道路,赦免熟悉沥港地形的死囚侯得,派遣他潜入倭寇内部放火烧营,立功赎罪。侯得觅准机会,放火大烧贼营,官兵乘机攻杀,倭寇大败,只有汪直率少量精兵逃脱。俞大猷在沥港树立平倭碑以示纪念,沥港自此亦称平倭港。”

    “平倭港?”公公随口问身边的海军总兵官王大力,“这平倭港就是咱们这次去扫荡的目标?”

    “是,袭击咱们的倭寇就是平倭港的那帮王八羔子。”

    “扫荡”二字让王大力有些不适应,按他说应该叫报复才对。

    沿海就这么几家卫所,又没有倭寇,所以用排除法三下五除二就能把袭击对象给找出来。

    毕竟,能一次出动十几条船,数百兵力的除了官军,不可能再有别人。海军上下现在可以肯定,就是舟山卫收了钱,派人伪装倭寇袭击的特区。

    所以这次攻打舟山卫,一开始将领们有些犹豫,但一听魏公公说你们不硬咱家硬,你们不去咱家去,将领们迅速达成一致意见此仇必报!

    笑话,连公公都硬得起来,他们还能不硬!

    魏公公点了点头,他对地理是大懂,但细节上是略懂和不懂,什么港什么码头之类的,也是晕头转向。

    不过确定平倭港就是他老人家这次重拳出击的目标就行,这些龟儿子敢捅公公的菊花,公公就能让他们爆口,要不然,对不住死去的军民。

    这次海陆两军连特区都没回,就直接兵进舟山,不但但是“扫荡”那些不开眼的,替死难军民报仇,更是魏公公对沿海的权力宣示。

    他要通过这一场战斗,告诉那些心存不轨的家伙,海上,从今往后,是他魏公公说了算!

    谁不服,就打谁!

    管你是哪个咧!

    至于这次行动是否涉嫌官军内讧,是不是会遭到朝廷痛斥,公公就毫无所谓了。

    再大的麻烦,也等他打完了再说。

    想到个问题,公公问阮大铖:“平倭港打赢了,汪直跑哪去了?”

    “汪直在沥港失败后,曾一度占领普陀山,后被官兵赶走。汪直于是东逃日本,驻扎在日本萨摩州的松浦津,自称徽王,号召三十六岛日本浪人建造巨舰,并令手下习倭服,继续骚扰沿海地区,与官军先后在普陀山莲花洋、霍山洋、沈家门港等地发生激战,均告失败,损失惨重,手下一大批得力干将也相继被官兵击杀。”阮大铖说的大致不差,这些都有官方战报可以查询的。

    “有我戚帅在,想败也难。”

    魏公公言语中对戚帅甚是推崇,同时也惦记着戚帅的余部。如果他没记错,戚帅的侄儿戚金将军手里还有三四千兵马。

    这些兵虽然现在不叫戚家军,叫浙兵,但谁都知道,他们还是戚家军!

    浑河血战中戚家军的表现可是让魏公公为之落过泪的。

    戚家军和白杆兵,也是他老人家最想“收编”的队伍。

    白杆兵那边,公公和秦良玉没能结上良缘,也没能帮上忙,一直心有遗憾。这次若有机会,无论如何也要和戚金搭上线,至少,也要给人留个好印象。

    “嘉靖三十六年,汪直亲率三千倭寇占领岑港,要挟朝廷通商。总制胡宗宪见倭寇来势凶猛,决定一面严加设防,一面以官商厚禄诱降汪直,并抓住机会歼灭了汪直的主力。在这种情况下,汪直不得不投降,在定海城关的观山受降亭接受朝廷的招降。汪直受降后,即被押往杭州,于嘉靖三十八年被处决。”阮大铖机械的好像背书般。

    “这就是胡总宪做的不对咧,人家都降了,还杀人做什么。这汪直,也是人材咧。”这事要换魏公公,汪直的命肯定能保下来,因为这个五峰船主还有巨大的利用价值。

    阮大铖迟疑了下,道:“人倒不是胡宗宪下令杀的,而是巡按御史王本固。”

    巡按御史虽只是七品官,但是权力很大,可以负责监督巡抚和总督,并有权上奏。王本固杀汪直,属于独断专行,先斩后奏。

    公公依稀记得好像是这样,放下千里镜,嘿嘿一声:“又是小臣误国啊。”稍顿,问阮大铖,“对了,大铖啊,咱家听说那汪直死前说杀我一人无碍,只是苦了两浙百姓,我死之后,此地必大乱十年,不知是否有其事?”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阮大铖是有表字的,叫集之,乃是他的恩师高攀龙为他取的。虽说魏太监比他还年轻,不应当呼他表字,可一口一个“大铖”听的阮大铖是郁闷万分。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魏公公摆了摆手,道:“汪直在时尚能控制群倭,他死后无人节制,这倭乱却是闹的更凶了。好在,有戚帅啊。”

    “戚帅乃百年方出一个的良将。”王大力也很崇拜戚继光。

    “舟山卫现在多少人,多少条船?”

    这话是公公问王大力的,阮大铖可不知道。

    王大力道:“具体末将也不太清楚,不过三四千人当是有的,他们水营的船只倒是不比咱们多,当年朝廷征调东南沿海水师北上征倭时,就不曾从舟山卫调人。”

    “禀公公,舟山卫那帮人打仗不行,当年浙江平倭主要是戚帅的戚家军,打的也基本是陆战,所以舟山卫水营只是个摆设,这些年多是替人贩货。前年末将曾去年舟山卫…”

    说话的是许大有,他称前年姜良栋曾让他替几个商人到舟山卫谈生意,住了几天,据他所见,舟山水营的懒散程度比吴淞水营还要过甚。要说吴淞水营这些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么舟山那边就是全程晒网了。

    不过,因为舟山一带是海上贸易的一个节点,很多商船要在那里停靠补充淡水和粮食,因此舟山卫的油水很足,比空守长江口的吴淞水营要好过的多。

    除了“吃拿卡要”外,舟山卫也参与了海上走私,他们将不少战船改成货船,从中获取大利。当然,敢这么干的将领都是背后有人的,不然,借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换言之,因为舟山卫于海贸的重要性,卫所军官的任命自然有特别的地方。

    “要是公公能宽容几天,末将可以保证将舟山卫的家底给公公摸个一清二楚。”

    王大力说这话时有些顾虑,毕竟,连舟山那边的情况都没摸清,公公就要海军全员出动,万一有什么意外变故,那可就危险了。

    “知道要打,不知道也要打,倘若事事都要摸清再动手,咱家养你们何用?”魏公公虽不会干涉具体战斗指挥,但大略还是要亲自决定的。

    “怎么打,由你们决定。但是,咱家只要一个结果,就是必须打赢!”

    公公环顾一众将领,“咱家知道你们心里或多或少还有些想法,但咱家把话摞在这,不管你们怎么想,这仗要是打输了,咱家倒是能跳海寻个痛快,可你们想痛快也痛快不了!”

    众将听了这话,自是知道魏公公所指,他们现在不但是要替死伤军民报仇,更是和魏公公穿了同一条裤子,战事不利,要死就一块了。

    王大力深吸一口气,重重道:“公公放心,若拿不下平倭港,末将提头来见!”

    “不用提头,知道怎么做就行。”

    公公打了个哈欠,摸出一幅叶子戏来:“打仗,咱不行,打牌,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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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六章 魏家命中水

    两天后,碧波大海,晴空万里。

    公公负手屹立船头,看这海景美如画,本想吟诗赠左右,奈何实在没文化,只能卧操浪好大。

    说起来公公这身体素质真是不错,平衡能力也强,原本部下们都担心他出了海肯定会晕得上吐下泄,毕竟这海上不比江上,公公作为一个北方人难免不适应。

    但不想,公公的表现让人刮目相看,接连几天下来,不但没有吐的不堪,精神也没萎靡,反而生龙活虎的很。

    对此,公公笑称,他就是一水命。

    似乎,魏家也真是水命。

    风浪虽大,但还在可控范围,现在是腊月,没有台风过境,这天气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在船头站了那么一会,公公回到舱中,随口吩咐一句:“取海图来!”

    立时,阮大铖便机械的拿了一张海图在公公面前摊开,他已经习惯这工作了。再说,不想干也不行,茫茫大海的,要是得罪魏太监,发起疯来把他阮举人扔海里,那就没处诉冤枉了。

    公公对阮大铖真是不错的很,昨天还关心的询问他的学业来者,并且很肯定的说大铖一定会金榜题名,高中进士。不过这几年还需磨练,不必急于进京考试,最好等个几年再说。

    “咱家看,就八年后吧,嗯,而立之年,大铖必心愿得偿,且命中有贵人…”魏公公神神叨叨一番。

    阮大铖也不知魏太监是故意拿他开涮,还是成心想阻他的科举道路,亦或真有看相之术,反正叫魏太监说的心头打鼓,但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听魏太监的,八年后再参加会试,他早就打定主意四年后进京会试。

    功名要趁早,多等四年便多蹉跎四年矣!

    这会,却也不敢把真实想法说出,一心只想安稳,想着老实替对方做事,对方总能够把他给放了吧。

    魏公公知道阮大铖肯定听不进自己说的,可他真没有唬人,阮大铖四年后不可能中进士,这家伙是在万历四十七考中的进士,而他的命中贵人马士英也正是那一届的进士。

    听得进听不进是他阮大铖的事,魏公公可不会做出阻人举业的事来,只是四年后这家伙自己撞墙就是他自个的事,不能冤他魏公公没事先提醒了。

    海军和陆军的将领们都在舱中侯着,这两日围绕如何拿下平倭港,海陆两军的将领争论的很厉害。

    最后,报上来的是两个方案。

    海军的意思是凭借战船数量的优势,将平倭港围死,断绝平倭港与外界的联络,尔后再劝降,争取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平倭港。

    这个方案最大的好处除了可以减少伤亡外,就是能够不必背负官军火拼官军的罪名,也算是替魏公公解除不必要的麻烦。

    坏处在于,平倭港方面若是不肯投降,则势必要陷入“持久战”了。时日一长,先撑不住的恐怕是皇军。

    陆军的方案则是海军到达平倭港后,立即发起进攻,掩护陆军登陆,然后一举占领。

    求快,求准,求狠。

    方案同之前在镇江举行的军事演习差不多,也就是把之前的演习流程和经验用于实战之中。

    海军不同意陆军这个方案,除了考虑“舆论”外,就是若按陆军的方案来,那么功劳肯定是叫陆军得去,海军充其量就担个“掩护”。

    这样,事成之后论功行赏,海军可没多少功劳可得。

    争论之中,陆军的几员倭官可是不止一次大骂海军是帮马鹿了。

    传到魏公公耳中,也是开了眼界,他可不能让马鹿之争蔓延开来。

    于是,亲自召开军议,最终由他老人家拍板,拿出了一个海陆两军都能接受的方案。

    具体就是由海军负责消灭平倭港的战船,同时掩护陆军登陆。也就是海军解决海上目标,陆军解决陆上目标。双方互相配合,功劳对半分。

    公公拍板了,事情就算定局。

    “公公请看,我们现在在这个位置,距离定海中左千户所不到一日日程。”王大力指着阮大铖拿来的海图说道。

    定海中左千户所也就是平倭港所在,定海卫也就是舟山卫。

    海图是吴淞水营原有的海图,从这份海图上来看,北至辽东,南至菲律宾,凡是要点都被描绘了出来。虽然还很粗糙,无法和后世的地图相比,但总体上还是很严谨的,没有大的错误。一些小的细节方面,魏公公也凭借记忆做出了修正。

    经过公公修正的海图,已配发海军、陆军各两份,参谋司那边也有一份。公公计划将海图配发到总旗一级,这便需要大量印刷。

    所以公公打算回去后便搞个印刷厂,大量印刷各种海图及万国全图。并且,由参谋司抽人组建专门的地图机构,负责海、陆地图的详细测绘。不求和后世的军用地图一模一样,也要做到和民用地图大差不差。因为相较现在的军事技术和战争模式,民用地图已经足够皇军需要。

    利玛窦和李之藻搞出来的那幅《坤舆万国全图》现在躺在万历的内库中,有没有副本,公公不清楚。

    利玛窦已经见上帝去了,李之藻似乎对他魏公公有成见,所以公公不认为对方肯给他副本,因而,公公抽空自己画了一幅,定名为《天下全图》。

    有了这份《天下全图》之后,海陆两军的将领们才知道,原来天下如此之大,天下不仅仅有大明朝,还有欧洲,非洲、美洲等诸大洲,还有太平洋、印度洋、大西洋等四大洋。

    公公曾饱含热情对众将说道:“将来,咱家要带你们去看看这天下,见识这天下,顺便也让你们尝尝那些海外女子的味道。”

    众将闻言,俱是眼球大亮。

    “明日到达平倭港后,即按原计划行事。”

    公公正欲询问海军方面于具体作战有什么困难处时,舱外有士兵报称前方海域发现数条船只。

    王大力忙让两个军官到船首去看,不一会来报说是太远看不清是什么船,不过对方有六艘船,看着不像是渔船,有可能是商船。

    “此地离平倭港不远,有没有可能是定海中左千户所的船?”曹文耀有些怀疑。

    “不管是什么船,靠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魏公公摆了摆手,带领众将出舱,拿起千里镜看了片刻,传令由四十多条战船组成的海军编队向那六条船包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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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七章 不做亏心事,跑什么?

    这就是时代的缺陷了,高音喇叭没有,无线电没有,唯一想要辨别对方的办法就是靠上去。

    魏公公估摸现在双方的距离应当有几海里,但不知道这会明朝军队于海上距离是用什么来丈量,所以随口问王大力那几条船距离有多远。

    王大力答称目视的话至少有七八里,公公微微点头,果然,海里这个西式概念当下是不存在的。

    海军这次总共出动了46条战船,不过速度最快的不是体积最大的福船和楼船,而是铜绞艄和海舫,只是这两种船体积过小,船上搭配的火炮也少,因此一般只用于侦察和传讯使用。

    王大力等一干海军将领都是老水师了,经过大阵仗,具体的海上指挥自是不用魏公公指手划脚。

    随着旗号和号角声,船队中便陆续从左右两翼开出几条快船,其余船只则以扇形呈包围姿势围向那几条来路不明的船只。

    公公所在的座舰东亚号又被海军上下称为“一号船”,这倒不是公公的创意,而是明军水师的惯称。

    即通常情况下,明军会将体型最大、配备火炮最多的战船称为“一号船”(《纪效新书》载)

    通常,“一号船”的标配火力是“无敌神飞炮”两门,“大狼机”十二门,“百子铳”十六门。

    “无敌神飞炮”和“大狼机”实际就是仿佛郎机炮,根据轻重分为重型和轻型两种,俗称大炮和小炮,发射的是实心弹。

    “百子铳”就是明军一般所使用的小铜炮,类似于步兵使用的虎蹲炮,发射的主要是散子。

    在成为提督海事内臣魏公公座舰前,东亚号上大小火炮实际只有28门可用,但现在却标配了52门。

    并且,根据魏公公的要求,所有火炮均置于船身两侧,且只使用轻型佛郎机,卸掉了原有的两门重型炮,船上其余东西能不要的尽量不要,以保证船身受力和运载能力。

    换言之,经过改造后的东亚号实际就是一艘纯炮船,火炮装载是诸船之首,然而魏公公深知和西洋诸国一艘船上动辄数十门炮相比,他的东亚号火力配置还是很低的。诸如,现在的海上强国荷兰的炮舰一般标配就是炮七十余门。在船只规模同样的前提下,明军的战船的火力显然是不及西洋诸国的。

    好在,船队中另外仿西洋人的三条三桅炮船火力配置还是可以的,轻重佛郎机每条船上都做到配备四十门左右。

    再加上其余战船,整个船队这次携带的火炮,包括小型大杆子铳,计有五百余门。

    这些火炮无论轻重还是大杆子或百子铳,都是经过严格校准和维护过的,不敢确保百分百的开火率,但八成的开火率是能确保的。为此,公公付出的药子和维护费用就高达万余两。

    如此多的战船和火炮数量,用以实现魏公公以多胜少、以大欺小的战略目的,绰绰有余了。

    毕竟,西洋诸国的海军再强,在东亚这片海面上,他们的投放能力也是有限的。皇军真正的大敌其实是日本和以李旦为首的汉人海盗。

    诚如公公在打牌时对将领们的谆谆教导“咱家不懂海战,但咱家明白一个理咧,这理就跟打牌一样。只要腰包里钱足够多,咱就能一直做庄,哪怕一直输,但只要腰包里的钱还能赔付,咱家这庄总能翻本。”

    腰包里的银子跟海军的家当是一个道理,家大业大,输一次无所谓,输两次无所谓,因为咱输得起,别个输不起。

    当然,这不是说公公的志向是想当运输大队长。

    他老人家说的只是一个道理。

    ……..

    随着前方船只越来越近,公公的内心显然也有些激动。

    因为,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他老人家第一次见识真正的海战。

    民船也好,战船也好,都是敌人。

    从今天起,没有经过魏公公允许在海上游荡的船,都是敌对势力。

    公公,就是这么霸道。

    对面那六条船也是感受到了魏公公的霸道。

    他们不是商船,而是隶属定海后千户所的战船。

    定海后千户所又称穿山千户所,和定海中中千户所、定海中左千户所、大嵩千户所、(雨衢)千户所一起隶定海卫。

    也就是说,这六条属穿山千户所的战船和皇军要讨伐的定海中左千户所是一个单位的。

    发现自己突然被包围后,穿山千户所试千户周某立即命人打旗,表明自己的身份。

    千户为正五品官,一个千户所通常有两个千户,一为正,一为副。正为实授掌印,副为佥书,又称试千户。

    通常情况下,出外领军多由试千户带队,一千户按军制有兵1120人,下有10百户。

    不过和陆上卫所一般,沿海诸卫所也是空额严重,穿山千户所便实有兵不到一半,百户、总旗倒是一个不差,甚至还多。

    如果说吴淞水营守着宝山却染指不得,只能挨穷,定海各卫所却是官兵一体致富奔小康了。

    周某此次带队出外就是替某海商运送一批货物到琉球。那海商势力极大,和浙党某些人物关系极近,听说前首辅沈一贯致仕回家后这海商一次孝敬其十万两。

    浙江是浙党的老巢,从省到地方,自是浙党天下。而浙党又是海贸的最大得利者,所以连带着出现沿海各卫,如宁波卫、定海卫、观海卫、昌国卫、临山卫、台州卫、海门卫等大小十三卫都由海商所控,就不难理解了。

    沿海各卫都有各自旗号,魏公公统领的皇家海军辨别出了穿山千户所的身份,但穿山千户所却不知道包围他们的皇家海军是哪路人马。

    试千户周某隐隐觉得包围他的好像就是吴淞水营的船,可是看来看去也没发现吴淞卫的旗号,这就让周某十分不解了,更让周某气愤的是,对方的旗语竟然叫他们立即停船,接受皇家海军检查。

    “放他娘的屁,他们凭什么检查咱们的船!”

    周某心虚,他这六条船上装的可都是货物,没人追究就罢了,真要有人顶,私用战船运货,那可是犯王法的事。

    而且,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那打着皇家海军旗号的船队明知道他们是定海卫的,还强行兜上来,这分明就是不安好心。

    人可以出事,货绝不能出事。

    周某可是知道他这六条船上的货物价值十几万两白银,要是出了纰漏,莫说他一个试千户,就是卫指挥恐怕都保不住脑袋。

    因而,他不可能停船让那皇家海军来检查,不加思虑,便下令各船立即转向,从尚未合围的皇家海军南侧冲出去。

    发现穿山千户所的船掉头要跑,王大力立即请示魏公公的命令。

    “不做亏心事,跑什么?”

    公公下令炮击,命令海军采取有力措施,务必拦住这六条船。必要时,可以全部击沉。总之,绝不能放穿山所的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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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章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打出第一颗炮弹的是仿荷兰人的三桅炮船“靖海号”,该船统带是百户、加衔千总的广东人雷振。

    总旗、百户、千户、指挥使等官类似后世的校、尉、将官,而千总是实授官,具体到靖海号上,即雷振的实际指挥职务是靖海号千总,但其品级目前是以正七品百户为准,而不是正六品的千总。

    大体跟少校团副差不多。

    之所以出现品级和实授职务不一,原因就在于魏公公匆匆率军出海讨伐,未能腾手理清军制,及按升赏实额定职。

    换言之,雷振这个百户在跟了魏公公后,是升官当了千总,不过因为手续没有完善,所以暂时是以加衔带兵。

    雷振这人是王大力向魏公公举荐的,原先靖海号上带兵的是姜良栋的抚标心腹张某,不过这个张某于水战并不擅长,所以给调到陆军,换了更熟悉海战的雷振负责靖海号。

    毕竟,相较其余战船,三桅炮船的性能无疑是领先的,加上船上配备火炮门数较多,算是皇家海军的主力战船。

    不管水师还是海军,主力战船的领兵将领至少要懂行。从前姜良栋用张某,却是太平无事年间可行,占个职位好镀金升职。明军又向来水陆不分,所以一个外行人成了主力战船的船长,只要上面不问就没问题。

    可如今海军要拉出来打仗,再用外行的管军,魏公公真是个二呆子也干不出来啊。

    雷振这人也是雷厉风行的,见总兵大人和魏公公所在的座舰上打出旗号,立即下令早就装好药子的各炮开炮。

    心思很好,便是要魏公公看看他雷振的能耐。

    “轰轰”声中,十几颗大铁弹从炮口呼啸而出,腾空而去。

    随着靖海号率先响起炮声,各船陆续开炮,炮声很快就密集起来。

    正逃跑的穿山千户所试千户周某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这支打着海军旗号的水师竟敢朝他们开炮。

    四周溅起的水柱吓到了周某,也吓坏了那些穿山千户所的官兵。

    之前为了尽可能多的装货,这六条战船上的火炮可是卸了大半,这意味着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面对比己方多出几倍的战船,他们也不可能有还手的机会。再说,这种情况也是事先他们想都没有想到过的,谁个能想到大水会冲龙王庙呢!

    周某慌了神,其余几条船上的官兵也是手忙脚乱,唯一庆幸的是,对手炮是打得凶,但到目前为止,却没有命中一艘,且速度上,穿山千户所这六条船要比对手的大船快。

    因而,短暂惊慌后,发现各船没有中炮,周某略定,没有下令扯旗投降,而是要各船加快速度突围。

    他想着,此地离舟山也就一日距离,只要突冲去,这支打着皇家海军旗号的船队难不成还敢追到舟山去不成!

    ……..

    魏公公很心疼,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打水漂了。

    几十条船,密集的炮声,按理上百颗炮弹砸出去了,可眼面前除了溅起几丈高的浪柱,那六条穿山千户所的战船硬是没叫打中,还在扯着帆拼命的跑。

    这他娘的咧就是海战?炮击?!

    海军这帮马鹿,都该剖腹!

    公公是又气又急又恨啊,可能怎么办,这个时代的海战模式就这样。单纯依靠火炮想要击沉对方的船只,不亚于大海捞针啊。

    原因就在于,各船所配火炮的射击角度是固定的,无法调节发射角度,如果要调节,只能通过整只船的角度调整,这样一来,效率就很低下。

    公公自己的座舰东亚号就是这样,火炮都集中在两侧,发射时只能通过来回不断的调节船只角度,才能保证把炮弹打到目标上空,却不能保证击中。

    如果是两国水师决战,双方都密密麻麻几百条船,这种密集开炮法倒是有效果。可面对几条船,且不是迎战,而是逃跑,船再多,炮再多,直接命中的概率也会小的可怜。

    说白了,这一回不同于上次炮打镇江金山寺,是个固定靶子,海军只要把炮口对好,闭着眼睛打,十发总能有两三发砸中。

    人穿山千户所的六条船是不断移动,且速度还很快的靶子,海军打的又是实心弹,因而命中率完全靠蒙。

    只能说魏公公的运气不好,头一次海战,他所统领的皇家海军命中率等于零。

    气势是绝对有的,杀伤没有。

    打到现在,人六条船还活蹦乱跳着咧。

    看到魏公公在那阴晴变化,几欲发火的样子,海军将领也是知趣的往边上挪挪,唯恐触了公公的霉头。

    他们也没办法啊,各船打的都很卖力,可命不中能怪谁?

    王大力寻思着想要解决这六条船,还得靠老办法,靠近夺船。要不然再这么打下去,海军的这点家当就得全耗光,之后拿什么对付平倭港。

    当然,海军上下也是有羞耻心的,海军成立的第一仗,对付的不过是六条船,却没有像样的战绩,实在是让他们多多少少感受对不起魏公公于海军的付出。

    船上众人,唯一觉得新鲜的是就是富二代阮大铖了。

    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亲眼目睹海战是怎么回事。

    对于一个新鲜人而言,耳畔呼啸的炮声和视线内高高升腾而起的浪柱,可是比什么都剌激的了。

    魏公公兀自黑着脸,条件有限,他又没有什么时空门,随身仓库什么,变不出开花弹来,只能入乡随俗,听任各船把大把的银子往水里漂。

    真就是银子,炮弹也好,药子也好,哪个打出去不是钱呢。

    好在,魏公公不是没有制敌法宝。

    他果断下令把他压箱底的军火使出来。

    “混江龙”、“龙王炮”、“神火飞鸦”、“双龙吐珠”、“火龙出水”、“五雷神机炮”、“飞空击贼震天雷”……

    如果公公没有记错,他出京时可是从兵仗局军器监购买了大大小小用于陆战、水战的各式新型火器七十余种,花了他好几万两大洋。

    是时候叫这些土包子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技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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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数量压倒一切

    然而,魏公公雄心勃勃要一展他的技术时,海军将领们则面色古怪。

    只是,公公那摩拳擦掌的样子,令得海军将领们实在是不敢上前给公公浇盆冷水。

    事实上,公公从京师带来的那些火器,海军将领们都见过,但除了地雷和以个别火器外,其余的东西在这些将领眼里可用四个字形容“华而不实”。

    这也间接解释了为何魏公公能够从军器监一次购来这么多的火器,原因就在于军中根本不待见这些东西。

    有些火器的设计理念是很不错的,但用于具体作战时,总是会出现各种问题,不能保证发射效果,有很多火器用出去后根本飞不到敌船,半路就歇火掉下海。

    这还是轻的,有些有严重质量的火器,甚至会飞的好好的,突然转向飞向自家船只。

    露梁海战中,就是因为别的船将火器误投到了邓子龙的船中,导致邓子龙座舰起火,日军趁机反扑近船跳帮肉搏,邓子龙率部力战而亡,前来救援的朝鲜将领李舜臣也因此阵亡。

    所以,哪怕国内生产了如此多的火器,但在真正的海战中,明朝水师是不愿意或很少使用那些国内发明的“新式火器”的,他们主要的战斗模式还是近船以火铳对射和肉搏夺船为主,炮击都是次要的。

    露梁海战时,中日朝三军便是于露梁海上演了一场肉搏大战,而非魏公公以为的海上大炮击。

    这种战斗模式在没有魏公公的历史中,至少还要持续一百年。

    包括郑氏水军攻打台湾之役及日后的明郑和满清的澎湖海战,都是纯海上肉搏模式。

    以近战为主。

    这也是为何郑氏水军在攻打台湾之役时迟迟不能封锁台湾,导致荷兰人的炮船依旧还能在台湾海域自由行动的缘故。

    因为,明郑的战船速度没有荷兰人的快,而荷兰人虽然船少兵少,但他们不和郑军纠缠,更不会和郑军死拼。

    客观说,明朝对于火器的研制其实是走在正道上的,就拿公公搞来的那些新式火器而言,无一不是导弹和火箭的前身,且做到了“三级助推”这个概念,水雷也做的很好,但毕竟受限于科技,且突然亡国,使得火器正规化半道夭折,最后多半就成了鞑靼人笑话的存在。

    不然,很难说导弹这个东西是不是由中国最新研制出来。

    …….

    水师不愿意使用兵仗局的“发明”,自然导致军器监大量积压存货,不懂行的魏公公一头扎了进来,一见这位人傻钱多,急于清仓回本的军器监自然是不遗余力的向魏公公推销,把他当冤大头宰了。

    魏公公自己呢,却是沾沾自喜,想着质量不好,就以数量取胜,谁让他自个没有创新生产能力呢。

    当然,也可以说魏公公是在用自己的真金白银为大明军队改制探索,摸石头先过河。

    不行不要紧,关键是要试嘛,不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再说钱花了,没理由不用啊。

    不用这些新式火器,你海军敢保证把那六条船给咱家留下来么!

    你们做不到,就不能嘲笑咱家的创新!

    具体负责公公新式战法的就是他老人家的亲兵营。

    这次随海军一起行动的陆军就两个营,一是以倭人为主的亲卫营,一是从海军抽调官兵组成的陆战营。

    其余步兵诸营,包括公公的家乡子弟兵们,都没有随军。

    原因嘛,用屁股都能想得到晕船呗。

    江上作战和海上作战完全是两码事,没有经过海战训练,大半甚至无法做到在海船上呆上半天的官兵,将他们带出来跟人打仗,未免太儿戏了点。

    亲卫营和陆战营就没有这方面的限制,前者是以倭兵为主,本身也算是海军,后者更是老水师,二者不存在晕船问题。

    当下,几个陆军营头正在吴淞港,由郑铎和伍福铭负责,在海军留守支队的配合下,进行海战的训练。

    训练的要点就是三个字不晕船。

    公公注意到了海军将领脸上的古怪之色,他知道,这些家伙肯定是在嘲笑他老人家的异想天开。

    公公没有说什么,他清楚,这些人一定见识过这些新式火器,不然不会有这种神情。

    说实在的,他老人家心里也打鼓。

    能不能让他老人家脸上有面,就看大岛和安国寺他们了。

    公公朝小田点了点头,小田躬身哈依一声,然后走到船首,将一面三角红旗奋力挥舞起来。又有两名亲卫奋力吹响号角,号声和军中通常的号声有区别,三长两短,很急促。

    海军这边也根据魏公公的要求做出部署调整,各船紧紧咬住逃跑的穿山千户所六船。

    带领部下在一艘铜绞舫中的安国寺收到主公座舰信号后,立即命部下将舱中的四具火龙炮抬了出来。

    之所以是抬,而不是推,是因为这火龙炮并没有轮子和炮架,重达一百余斤,形长,首为龙头模样,故又名“火龙出水”。

    龙头下面,龙尾两侧,各装一个半斤重的火药桶,将四个火箭引信汇总一起,并与火龙腹内火箭引信相连。水战时,面对敌舰,离水面三四尺处,点燃安装在龙身上的四支火药桶,为第一级火箭,能推动火龙飞行达二三里远,待第一级火箭燃烧完毕,就自动引燃龙腹内的火箭,为第二级火箭。从龙口射出数只火箭,直达目标,致使敌船起火燃烧。

    使用火龙炮的前提只有一个,就是必须离敌船较近,以保证火龙炮发射之后火箭能够射中目标。

    与此同时,亲卫营所在的几艘快船也陆续加快速度,船上的官兵将各种新式火器抬出,对准了前方正在狂逃的战船。

    “点火!”

    安国寺亲自手持火把点燃了一具火龙炮,随着“嗤嗤”的引信燃烧声,龙身上的火药桶同一时间点燃,然后同时向海面飞出。

    远远看去,好像钻天龙一般。

    声音也极响,“嗖嗖”的,让后方观战的魏公公有阵恍惚,以为年三十了。

    “什么东西?!”

    正在逃跑的一艘穿山所战船上的官兵听到了后方响起的尖啸声,旋即他们就看到海面上有正冒着火焰的东西向他们的船飞来。

第八一十章 终是见彩了

    “火龙出水?”

    穿山所的一个老兵觉得自己好像见过这个东西,叫什么火龙出水,但那是二十多年前在登州卫时见过的,时隔二十多年,他也不确定这东西是不是火龙出水,就是眼瞅着像。

    船上的士兵都叫这新奇的玩意吸引了目光,一时竟忘记他们是在逃跑了。不但是他们觉得新鲜,皇家海军上下见到这一幕的同样也稀奇,尤其是那些近几年才入伍的新兵,一个个瞧着都好玩的很。

    阮大铖也瞧着新鲜,他可不知这火龙炮的底细,以为是朝廷新造出来的利器,因而很是激动,迫不及待想看到那火箭追上前方船只后会有什么震骇场面发生。

    “掉了,掉了!”

    穿山所战船上有几个士兵叫了起来,原来那跟火箭似的东西在距离他们的船只还有两里多地时,突然从中掉落了一截,余下的仍在冒着火焰向他们的船只飞来。

    这一幕瞧在魏公公眼里,自然闪过火箭分离这一概念。

    阮大铖倒是叫吓了一跳,他见那火箭突然掉落一截,还以为是出问题呢。待发现没掉的火箭仍在继续飞向那船只,不由更是好奇,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种状况。

    王大力等海军将领却是没将这火箭看的多重,也不抱任何希望。只是碍于这是魏公公叫使的,不能不配合一下,因而一个个尽量做出翘首以待的表情和姿态来。

    “别看了,莫管它,这玩意飞不到咱们船上!”

    穿山所船上的总旗也是有些见识的,知道那玩意好像是火龙炮,专门打出去烧船用的。不过看那火箭飞行姿势和余力,应当射不过来,所以吆喝着让手下们赶紧逃跑,别在那瞎耽搁功夫。

    前方战船上的试千户周某也注意到了后面那一幕,骂了几句就没理会。他是知道火龙炮的,但就是越知道越觉得不解,要说对手直接炮击,哪怕打不中他们的船,可不停的在船身左右落炮弹也是怪吓人的,怎么也要比那吓唬人的火龙炮强。可这会对手不开炮,倒指望火龙炮能烧着他们的船,未免就有些痴人妄想了。

    他现在隐隐看出这挂鸟皇家海军旗号的船队是哪家的了,除了吴淞卫那帮家伙,他实在是想不到别家。

    东南沿海,船多兵多就三家,一是扼守长江口的吴淞卫,二是福建的镇海卫,三是广东的南海卫。

    镇海和南海二卫都在南边,这鸟皇家海军却是打北边过来,因而用屁股想也是吴淞卫那帮王八蛋作妖蛾子吓唬人。

    周某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何吴淞卫要和他过不去,一直死咬他不放,要知道他定海卫和吴淞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双方有冲突,那也是背后大人物的事,和他们这些当差拿饷的没关系。

    双方具体的矛盾所在,周某也隐隐了解一些,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钱惹的祸。听说不知是哪几位大人物给定的规矩,不许吴淞卫那边参与海上走私,所以吴淞卫那帮人都眼红舟山这边。双方虽然没有闹出大的冲突来,但私下小动作也不断,不过却无关大局,有上面压着,影响不了什么。

    但像今天这般,吴淞卫气势汹汹的南下,逮着他们定海卫的船只就开炮,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难不成吴淞卫穷疯了,想跟咱们定海卫抢这海贸的利头?他们就不怕闪了腰!

    周某骂咧几句,甭管吴淞卫那帮人搞什么,他现在只想跑。至于对方是不是真想和他们定海卫火拼,就不是他的事了。了不起,大家伙把船拉出来干一场就是,你江南的有鸟,我浙江的也有!

    在万众期待中,那具发射出去的火箭最终没能飞到敌船上,在距离里许地时突然熄火坠海。

    看到火箭坠海,穿山千户所的官兵发出轰叫声,有些胆大的还嘲笑起来。

    皇家海军这边,则是无比沉默。

    “唉,怎么就掉了。”

    阮大铖轻叹一声,真是有点惋惜。可他身边的海军将领却一个个泰然自若,好像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似的。

    公公内心里肯定也是可惜的,不过他没有失望,因为他知道,这第一具火箭是安国寺他们在测试距离,用来试验的。

    侧脸看了眼故意装作神情凝重和无奈的海军将领,公公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继续凝视起在最前方的几条快船。

    王大力站不住了,袖子一捞亲自去开炮了。各式旗号打出,务令船队速度再快,再快,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穿山所的人跑了。

    四十多条船留不下六条船,这事别说是天子亲军了,就是从前的吴淞水营,传出去都够丢脸的。

    可这位总兵大人的运气也不好,亲自操炮打了两发,一发在敌船右侧落下,一发则是直接穿过桅杆,两发都没能命中。

    好在,魏公公没有骂他。

    公公这会视线只盯着那最前头的几条快船,紧紧的凝视着。

    约摸又追了二里后,公公耳畔再次传来“嗖嗖”的尖啸声。

    这次尖啸声明显比先前更响,也更密集。

    六条快船上同时响起火箭的尖啸声。

    海军将领们看的清楚,也难以置信,因为他们看到海面上同时有来自不同方面的十多具火箭向着穿山千户所的最后一条船飞去。

    这么多?

    不但海军上下吃惊海面上同时出现这么多火龙出水,目标所在的那条船上的穿山千户所官兵们也是发愣。

    左后、右后、正中…

    来自六个方向的十六具火箭发出尖啸声向敌船飞去,冒腾的火焰在海面上如同夜空中的流星般。

    这让成为火箭打击目标的那艘船上的穿山所官兵都感不安,懂行的那个总旗起初并不当回事,但发现有几具火前飞行速度很快,看样子余力足以接近自己这条船时,脸色一下变了。

    在后方拿千里镜看着的魏公公则是精神一振:陆军真是深得咱家真谛,知道质量不行就拿数量弥补的道理啊!

    “轰”的一声,却不是火箭射中敌船,而是有一具火龙炮在飞行途中突然爆炸,坠落海中。

    紧接着,又有三具火箭推力不足,在距离敌船不远处落海。还有四具火箭推力足够,可是却没能向目标正中飞去,而是不知怎么就拐了个弯,或者说飞行轨迹出现弧线,偏离了轨道,很快,也因为药子燃烧干净落海。

    但这些坠海的火箭却没能让目标所在那条船上的定海卫官兵感到兴奋,他们如定格般瞪大眼睛看着海面。

    “嗖”的一声,一具火箭不偏不倚的射中该船的桅杆,然后在药子的爆炸声中,桅杆迅速起火。

    “嗖嗖”又是几声,船上几个方位同时被火箭射中,很快起火燃烧。一具火箭更是落在堆满绳索的甲板上,浓烟腾起同时,火光便升腾起在甲板上。

    船上的穿山所官兵慌了神,七手八脚想去灭火,可那些火箭射中目标时伴有药子爆炸,使得火势非常大,根本无法扑灭。

    不错,不错!

    远处正在赶来的魏公公心情大好,终是见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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