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公公好像小的老爹!
自狼山炮台得手,长江出海口再无缝隙,江南江北连成一片,这封江便有奇效。
魏公公未杀曾国华,而是使人将他放至岸上逐走,命原后营旗军坐营官伍福铭接管狼山炮台,并行文南都内守备厅,请划狼山炮台于皇家海军提管,从此于地方再无关系。
内守备厅并无明文回复,只守备刘朝用以私人名义回信一封,信中多有训斥之语,令魏良臣不得以提督海事名义擅干地方军务。
魏公公自是回信,信中态度诚恳,言称实不得已而为之,今代管狼山炮台,必使守军专于训练,精于器械,以为江口重镇,不使海防有失云云。
回信之后,内守备厅便再无音讯。
曾国华被逐之后,气岔难耐,快马至南都求见恩主忻城伯赵世新。
赵世新此时也正恼那魏阉扣他商船,害他失了钱财,遂拜访几家勋臣,欲联合上书请罢魏阉。
也真是天助魏公公,就在此时,崇明守军急报有海船三艘出没江口,船上贼寇似操倭人口音。
此事让人不禁想起数十年前糜烂整个东南的倭乱,一时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沿江诸府草木皆兵。民间更有流言,指称倭人为报征朝大仇,欲大举渡海骚扰大明沿海。
南都守备勋臣、丰城侯李环连夜拜访内守备刘朝用,次日南都便有军文发下,命沿江诸府警戒,又行文内监魏某处,命原吴淞水营立即出海驱逐倭寇。
此行文并未明盖内、外守备厅大印,概因内臣魏某擅立皇家海军之事,在未有旨意确认之下,南都不予承认。
只落款有李环、刘朝用私人之印。
未几,吴淞便有捷报传来。
内臣魏某称其亲率海军船舰围捕倭船,经激烈交战,斩倭人三十余,生俘二十余,经讯问得知,此三艘倭船并非来犯大明,而是海上迷路,误至江口。
这个消息无疑让紧张的南都方面松了口气,但此事却从侧面提醒南都,倭人虽未来犯,但若真来犯的话,是随时随地都可以登陆江南的。
内臣魏某却于捷报末尾有这么一句话,他称:“倭人以几条船,数十人便敢犯我大明留京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为了让江南百姓切实感受倭人威胁,也对皇家海军的勇敢留下深刻印象,魏公公一边向南都报捷,一边使军士押着被俘的倭人在特区游街,之后又至上海、嘉定、华亭、昆山等县巡游。
每至一处,那被俘倭人都以倭语谩骂,令得听者动容,年长者无一不想到数十年前的那场倭乱。
接连半个月的巡游结束后,大岛等被俘“倭人”才算松了口气,趁着夜色悄悄回了特区,然后上了海船。
南都方面不是没有要魏公公将被俘倭人送去审问,魏公公回称倭人并非来犯,而是海上迷路,大明乃天朝上国,以仁义播化四方,故对倭人稍作惩戒之后已经放回,不使倭人误以为大明天朝不近人情。
丰城侯李环对这个回复甚是恼火,可内守备厅不出面,他也只能干生气。
倭人误闯事件之后,魏公公的封江有巨大成果。
至九月初,沿江上游三百里,共扣商船156艘,货物总价数十万两银,捕拿奸小贼商数十人。
一时之间,江南从事海贸的商人如烧开热水,沸腾不已。
南都、常州、苏州、松江诸府,士绅商户群情激愤,每日云集大小衙门前请诛魏阉,还绅民公道人群络绎不绝,弹章更如飞雪般急递进京。然京中却迟迟未有动静,众多弹章入宫之后却石沉大海。
江南商户震动,南都权贵谩骂,魏阉气焰却更嚣张。
江口上游三百里,俨然成了他魏阉禁脔,
沿途多见海军船只游弋,于重要处私设关卡,黄旗迎风飘舞,官兵横眉怒目,恫吓声、斥骂声不绝于耳,而士绅商户不敢怒也不敢言。
有传言称,那魏阉竟公然与鸣冤众商户叫嚣:“咱说不让你们出江就不让你们出江,便是抚按官告咱的本也没用,还不如咱的奏本下得快!”
“地无一片宁,真要地裂天崩啦!”
太仓知州钱肃乐是亲耳听见魏阉叫嚣之人,回府之后,他悲愤吟诗,曰:“中涓凿空山河尽,宫中但闻数钱声!”
“只恨手无大兵,不能斩那魏阉于我百姓讨公道!”钱肃乐愤恨之下,将桌椅掀翻。
其妾王氏见状,连忙好言相劝,说相公乃进士老爷,如何能和阉寺一般计较。今日那阉寺所仗不过虎狼之兵,但使圣主悔悟,阉寺必死无葬身之地。
“圣主不圣,贤主不贤啊!”
钱肃乐长叹一声,夫妻二人在府,有些犯忌讳的话可以说的。他道,“若陛下圣明,这天下如何会使阉贼横行?前有矿监税使,今有海事太监,内廷诸只知私利,不知公理,长久下去,这天下必要大乱。”
“有相公等贤人在,天下岂能大乱。那王振、刘谨的下场,相公可比妾身知道的多。”王氏读过几天书,倒是个明事理的。
“说的也是,邪岂能压正!”
钱肃乐心下感慨,“真要压了正,我这官儿便不做,带你回老家便是。”
太仓钱知州回不回老家,魏公公管不着,他老人家这会亲率皇家海军机动支队大小船舰三十余艘,正浩浩荡荡向南都进发。
因为,讯兵刚刚来报,宫中已有旨意出,据寿宁公主府传出的消息,这旨意似对魏公公十分有利。
想来,皇爷是肯替他魏公公背锅了。
这消息可是近一个月来,魏公公收到的最好消息,比他知道海军扣了几十万两货物还要高兴。
他这次去南都,就是要正大光明的告诉那些对他魏公公不满的人:从今往后,东南的银子都得分咱家一份!
途中,青皮赵宝乐对魏公公那是百般巴结,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情报,使得魏公公对他好感大生。
至镇江江面,魏公公摇望北固山,情不自禁就要吟诗一首时,身后的赵宝乐却突然跪倒在他脚下,然后言辞恳切道:“不知为何,小的刚才有那么瞬间的恍惚,好似公公便如小人之父般!”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三人行,必有我爹
嗯?
你是说咱身上有股特别的味道,让你觉得很亲切?
是咧,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不正是咱的气质么!
魏公公心情大好,哈哈一笑,知这赵宝乐是在溜须拍马,讨他老人家欢心呢。
只是这马屁太过直接,没有半点铺垫,属于强行插入那种,完全没有前戏,突然而至,魏公公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难免有些不适。
不过,这马屁还是欣然受了。
一个青皮能有什么学问,哪知道马屁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有承题、起讲、入手至后股种种手段呢。
公公脑子还清明着,不以事对人,不以人对事。
途中无事,有这等人伴着,也不失是个乐子。
那赵宝乐心中本忐忑着,见着魏公公笑了,顿知拍到点上,于是不迭更进一步,脑袋重重就往地上磕了去,嘴里大声喊了句:“若是公公不嫌,小的愿给您做干儿子!”
边上正啃着香瓜的郑铎“噗嗤”一声吐了对面王大力一脸香瓜籽。
这香瓜可是好东西,市面上卖的挺贵,百姓叫它“奶奶哼”。
意思,太好吃了,奶奶尝一口都得哼三哼。
奶奶哼了,魏公公也哼了,他的笑容在瞬间凝固了。
啥?
让咱给你当爹咧?
娘希匹,世上竟有你这等厚颜无耻之辈!
这赵宝乐也太他娘的不要脸了,一四十大几的大老爷们竟要拜刚满十八的年轻后生当爹,你到底是脸大呢还是屁股大呢!
魏公公连连三哼,拍马屁也得有底线啊!
“混账!无耻至极!”
魏公公勃然大怒,脸黑的不能再黑,因为他平生最恨这种拍须溜马之人!
要知道,他老人家固然平易近人,固然待人如沐春风,但不表示他老人家最基本的道德礼念都没了吧。
这种赤条条毫无遮挡,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突破人伦的马屁,他老人家能受么!
传出去,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公公…公公息怒,小的失言…”
赵宝乐吓坏了,魏公公昨说翻脸就翻脸呢。难道人嫌弃自己,不愿收他做干儿么。
王大力和郑铎等人在边上瞧着都是好笑,同时也对这青皮赵宝乐鄙视不已。
魏公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跪在地上的赵宝乐就骂道:“咱家生平最恨没有廉耻之人,你拍咱的马屁就算了,如何能连脸皮都不要了,你说,咱这年纪怎么能当你爹呢!”
赵宝乐慌忙道:“圣人说,三人行,必有我爹!…甘罗十二为宰相,有能者不在年高,公公年纪虽小,但在小人眼里却是比天地都要高大的所在,能为公公做儿子,实是小人三生修来的福气…啊,不不不,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
魏公公倒抽三口冷气,圣人果不欺我,这天下间果然是能人辈出,卧虎藏龙啊!
三人行,必有我爹。
王大力等人目瞪口呆:圣人真说过这话?
盯着面前这青皮打量许久,魏公公忽的缓缓点头,欣然说道:“年不在高,有才者居长。你这青皮话糙理不糙啊,但你可不能屈解圣人的意思,圣人说的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不是三人行必有我爹。”这话是忍着笑的了。
“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师长不就是爹么?”赵宝乐一脸憨厚的笑容。
“是这么个理?”
魏公公看向身边算是知识分子的郑铎。
郑铎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对,”
魏公公眉头舒缓,视线重新落在赵宝乐脸上,“道理是这道理,但听着却是别扭,一看就是你这青皮在巴结咱,讨咱欢心,想着从咱这里得些好处咧…”
赵宝乐闻言忙要说不是,却见魏公公示意他莫出声,沉思片刻,展颜一笑:“不过外人怎么看,咱管不着,咱觉得你不是那种人,你方才说的都是真话,是发自肺腑的,叫咱很欢喜啊。”
“啊!”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赵宝乐大喜,眼珠子一下圆了。
“既然你都叫咱爹了,咱也不能叫你白喊了,喏,这东西是爹赏你的。”话音一落,魏公公将手中的鼻烟壶扔给了赵宝乐。
这什么意思,还用多说么。
王大力等人看的是一脸愕然。
“多谢公公!”
赵宝乐无比兴奋,将那鼻烟壶捧在手中,唯恐落在地上碎了。
“嗯?”
魏公公颇是不快。
赵宝乐醒悟过来,忙改口:“多谢干爹!”接着就是不住磕头。
魏公公哈哈大笑,上前扶他起来:“好了好了,少磕几个头,替干爹我多做些事才是正经。”
“儿子晓得,晓得!”
赵宝乐不迭点头,今日终是抱住干爹的大腿了,看往后江南地界上还有谁敢瞧不上他乐三爷。
王大麻子那帮家伙也都是眼瞎的猪,这都大半个月了,还看不出魏公公的能耐么?
那些老爷们真要有本事收拾魏公公,就轮不到我赵宝乐拜干爹了!
正所谓富贵险中求,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来的更让人感动。
赵宝乐豁出脸皮,便是瞧出这魏太监是强龙压得住地头蛇,往后这海事大利,恐怕都得魏太监说了算呢。
魏公公也很高兴,年纪轻轻就能收干儿,这说明什么,不正说明他魏公公有本事么!
有本事的人,收几个干儿子又昨的了!
咱这也是继承老魏家的家风不是?
一想到二叔,魏公公便更乐了,虽然不知道二叔是怎么从石丘乘云那里跑回来,怎么叫刘吉祥相中弄到甲字库去的,但他却知道,有刘吉祥帮衬,二叔接下来的路子肯定是一帆风顺的。
而东宫那边,只要万历一天不改变主意,二叔就始终是校哥儿的贴身伴读,由不得王安、魏朝他们拦着。
叔侄二人现在都算是开始人生的起步阶段了。
往后,这天下便是他老魏家的了。
将来好大一份家业,却得有人继承才行啊。
魏公公眉心一跳,本一脸喜色的他竟是一脸苦色了。
原因是,寿宁那姘头真的大了肚子。
而肚子里的孩子,有可能真是他的。
万一真是老魏家的种,那他以后就要真当爹了。
………
赵宝乐欢天喜地的捧着鼻烟壶退了下去,郑铎和王大力他们则是呆若木鸡的看着魏公公。
船头很是沉寂,除了江水的流动声。
许久,有人打破了这片沉默。
“主公,我也觉得你像我爹…”真田一脸羞愧的往前迈了一步,旋即脸上的羞愧之情转而换成了一脸诚恳。
魏公公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脚。
三山一江交映之处,魏公公如钢铁慈父般屹立江心。
第七百二十二章 生子当如魏良臣
收义子,多多益善。
只是,魏公公眼下还没有跨国收义子的心思。
如小田、真田等倭卫,魏公公待他们还是如兄弟般可亲的,因而断然不会把他们也收为义子。
再说,干儿子这种东西,有史以来就没多少好的。
况太监收的干儿,更不是好东西。
魏公公有自知之明的,他收个青皮做干儿,不过是想对方更加卖力替自家干活而矣。
真要这干儿子犯了什么事,他魏公公头一个就“挥泪斩马谡”,这样就会有大义灭亲光环加身了。
任那帮有鸟的士大夫们知道了,也得竖个大拇指赞一声“贤寺”。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
眼下魏公公真是急需人帮衬,因而也才便宜了赵宝乐这个青皮。
要知道,他这一拜拜的不但但是提督海事魏公公,而是咱大明朝日后的小千岁啊!
这多大的便宜啊!
造了二十辈子孽都换不来这便宜。
只可惜这赵宝乐四十大几,若年轻个三十年,魏公公说不定还能与他赵家另有佳话传出。
尔今,却连高堂贵庚都不敢问,一思便寒啊。
…………
用人之道,唯才是举。
同样是阉二代的曹公给魏公公这个晚辈树立了很好的榜样,魏公公相信,有赵宝乐这青皮干儿马骨在前,往后,他老人家肯定义子多多。
十三太保肯定是不够数的,一百零八郎都勉强。
当然,这往后还是要挑挑选选,年轻的最好,十八以下多多益善。
年纪太大的,除非实有必要,不然一律拒之门外。
毕竟,年纪大的家里实在没有发展前途,不过要有貌美女眷就又是一说了。
对于儿媳妇们,魏公公肯定是虚寒问暖的,如此,才是长辈该有的样子。
如赵宝乐这般无耻的,魏公公倒记得一人,便是天启年间的东阁大学士顾秉谦。
顾本是翰林出身,官至礼部尚书,但因不是东林党人,故在朝中颇受排挤,屡屡入阁都被东林阻拦。
结果顾秉谦一气之下,索性把心一横,不顾自己已经七十一岁高龄,转身投了二叔,以期二叔能够帮他入阁。
与赵宝乐这青皮直接就认爹的粗糙做法不同,顾秉谦身为文人中的极品者,做法肯定要委婉的多,不过却更让人好笑。
顾秉谦不是自个直接认二叔当干爹,而是让他儿子认二叔做爷爷,这样,算是曲线救国了。
说出去也好听,毕竟人顾大学士自个和魏忠贤没关系。
孩子认爷爷,他又岂好阻拦。
……….
魏公公让船队停在镇江附近,自不是真的赏这三山一江美景的,而是有正事。
这正事便是那新收干儿赵宝乐替他联络安排的。
准确说,是魏公公请客。
客人是镇江及扬州、泰州及淮安府一带的商人。
而这些商人中至少有一半是最近货物被海军扣住的。
所以,在这些商人眼里,魏阉的酒席不好吃啊,所谓宴无好宴。
但这宴又不得不赴,不赴宴,被扣的货物拿不回,以后也休想再从海贸中分一杯羹了。
江南商人货物不走长江,还能咬咬牙走陆路贩运闽浙,大不了运费贵些,时日久些,耗损大些,但总比被扣的要强吧。
江北商人却是不能不走长江,他们想将货物贩给闽浙的大海商,只能走水运,不然,他们的货物只能烂在手中,或低价抛售。
因而,海路这一块,他们是万万不能放手的。
由此,注定北固山上这场宴肯定吃得起来。
除了这些商人外,魏公公的宴客名单上还有一人。
这人算起来可是他魏公公的老乡,此人正是镇江知府王应麟,其老家便是河间府任丘县,和魏公公老家肃宁相隔不远。
这年头,除师生关系外,同乡之情也很重要。
有鉴于此,魏公公特地派人送了份请贴给这位同乡知府大人。
满以为这位知府大人和自家是老乡,魏公公又不曾在镇江找过麻烦,王应麟肯定能给自家大开方便之门。
不曾想,这位同乡却是位“耿直”之士,不屑与内臣交往。
魏公公极为不高兴,但也只能骂几句不识抬举,这会倒没功夫给老乡来一枪。
而那知府王应麟虽不屑与魏阉交往,却是不敢拦魏阉上岸。
镇江府的那些差兵见着江上大船下来的一队队扛着火器的军卒,不劳上面发话,远远就避了去。
魏公公一身青袍,着白色披风,脖挂大金链,指戴金玉扳指,手拿两核桃,老神在在,在一众随员簇拥下缓步上了北固山。
这北固山由前峰、中峰和后峰三部分组成,主峰即后峰,是风景最佳处,有“天下第一江山”之称。
宴席就在山上的凌云亭,又叫祭江亭,传说三国时孙尚香在听到刘备去世消息后,在此遥祭,而后投江自尽。后人为了纪念这位刘夫人,特意修了这祭江亭。
这种传说,魏公公是嗤之以鼻的,他宁愿相信是哪个有钱的大佬为了赏风景方便,这才掏钱修了这个亭子,而不是百姓为了纪念谁。
时辰尚早,客人们还未到,魏公公坐在亭中,遥看大江,这一回诗兴终是拦不住了。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
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
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魏公公豪情大发,语调抑扬顿挫,忽而低沉,忽而高昂,一句一顿。难得他记性好,把个词作完完整整背下来了。
“干爹真是好文采!”
赵宝乐情不自禁击掌叫好,真好,干爹这词写的真是太好了……美中不足的是,那最后一句要是能改成生子当如赵宝乐就好了。
也不知孙仲谋是哪个,这么得公公看好。日后若是有缘得见,还得好生奉承着才行。
王大力等武将被赵宝乐这么一喊,也只道这诗作真是魏公公所作,听着确是不错,便也跟着齐声喊好。
郑铎和魏公公的临时“秘书”的赵新全则是一脸生不如死:没文化,真是太可怕。
魏公公也是直撇嘴,以后这种没文化的干儿子还是尽量少收。
辛稼轩的这首词真是应景啊!
不过那最后一句要是改成生子当如魏良臣就好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后人至此,拜咱三拜
感谢木子晕然百元打赏!
……….
天不生咱,至少三百年长夜。
魏公公感觉良好,也是,就算没他,老魏家对大明朝也是功大于过的。
再怎么着,二叔没把大明朝弄没了,反而把个辽东给稳住了,更没激出民变,使得处处烽烟。
民不聊生这个成语断然是用不到二叔身上的,要用,也是官不聊生。
现在再有侄儿助攻,老魏家想不名垂千古都难啊。
历史,也会给老魏家一个公道的。
这么一想,公公心情大好,也不去计较干儿和部下的没文化了。
船上下来的厨子们正在就地埋锅做饭,这次宴客标准是四菜一汤,有鱼有肉有蔬有汤便可,无须那么奢华。
当然,要换魏公公自个,一盆红烧肉便能吃个饭儿香。
赵宝乐统计的来客有一百多人,这就至少要十来桌,亭中肯定是放不下这席面的,好在亭外空地不少,将就一些便是。
桌椅板凳、锅碗瓢盆都是士兵从船上扛过来的,魏公公瞅着大家伙辛苦,一句赏,便一人领了几十小平钱,个个喜笑颜开。
跟着魏公公就是好啊,凡事都有赏。
只可怜好好的名胜景区,文人墨客的骚雅之地,愣是叫弄成了厨下之地。
今日这北固山倒也不曾封山,只是那多大兵突然涌上山,那游客见着也不敢再呆下去,就是有胆大的也叫大兵给撵走,因而山上很是冷清。
“咱这是扰民了啊。”
魏公公心中惭愧,特意吩咐下去,往后不许再这般行事,免使他老人家与百姓有了隔阂。
“咱就是百姓咧,从百姓中来,将来还是要到百姓中去的…百姓就是咱的根啊。”
时辰还早,公公唏嘘着从亭中走出,负手信步在这山峰游览。
至前方凤凰池,见有巨石一分为二,高的那块高约五尺许,矮的则减半,中间都有裂缝,平整如削。
“好怪的石头!”
公公诧异,好端端的石头怎么的一分为二了。
“公公,此乃试剑石。”赵新全低声提醒道。
闻言,魏公公大为奇怪:“你怎知这是试剑石?”
“公公请看。”
赵新全欠了欠身,拿手指了指石边。
“咦?”
公公定睛瞧去,石上斗大三字“试剑石”清晰可辨,这让他老人家脸上很是挂不住。
赵新全陪笑道:“公公,这试剑石可是有段故事的。”
魏公公眉头一挑:“怎讲?”
赵新全道:“当年孙刘联姻,弄假成真…”
“这么说来,这好好的石头是刘黄书和孙仲谋弄断的?”魏公公的语气显然是否定,而不是敬佩。因为,他素不信传说。
“这…”
传说的事,赵新全又哪敢确定。
魏公公哈哈一笑:“咱就说了,附会而矣,不值一提。”说完,绕着这两块石头转了一圈,忽的精神一振,喝了声:“拿刀来!”
小田慌忙解下佩刀递上,众人只见魏公公接过刀后,便手起刀落向那石块砍去,“咣当”一声,火花飞溅,那石块却纹丝不裂。
而魏公公则是脸色发苦,皆因虎口震得生疼。
“看到没,附会而矣,咱都砍不动,那孙、刘二人又如何能砍动!”
魏公公一脸郑重告诫部下,“尔等听着了,凡事没有调查就不要乱说话,咱这人就喜欢实事求是,一切以事实说话,万不能人云亦云,就马虎下了结论。就好比这块石头,明明非人力可断,如何就是孙刘二人干的呢?”
“谨记公公教诲!”
左右个个做出一脸恭听,把公公老人家的话烙到骨子里的模样。
魏公公微一点头,活动活动手腕,许是不服气,不由呸了声:“破石头!”尔后竟拿刀又砍了两石数下,直把小田看的心疼不已。
心疼的不是那石头,而是自家的佩刀全豁了口。
王大力看着实是不解,但想魏公公此举肯定有深意,或许如那得道高僧般给众人提点什么呢,遂上前问道:“不知公公为何恨这石头?”
你问咱,咱问谁?
魏公公屁的深意,就是装逼不成窝火,刚才那一刀哪怕只将石块削掉一块拇指大,也显得魏公公能耐不是,再经艺术加工,不也是一段内臣武勇过人的佳话。
哪曾想,刀废了,石没废。
“咱年近二十,但见国事为奸党所坏,皇爷为奸党所制,内库空虚,娘娘们连添件衣服都要精打细算,公公们更是节衣省食,日子过的辛苦,咱心中异常愤慨…现皇爷委我重任,着我提督海事,是咱一生幸事…故咱刚才暗暗发誓,若咱这能不辱皇命,开创海事大计,叫皇爷和娘娘们都享福,这石便劈不开。若不能,则刀落石断…现在看来,实上天欲成全咱啊。”
魏公公说完,不忘嘱咐赵新全把这段记下,重点是让皇爷和娘娘们享福那句。
兴致上来,竟又要赵新全拿笔墨来,尔后便在那石头左侧挥毫题写:“辛亥年,内臣魏某良臣至此一游,刀劈巨石以证坚心。后人若至,当拜咱三拜。”
………..
山中良景游完,魏公公收了兴致,那边赵宝乐来报,客商们差不多都到了,遂回凌云亭。
远远便见亭外人头攒动,上百客商在那窃窃私语,想是互相在打听消息。
赵宝乐于人群中长袖善舞,不时招呼这位,不时招呼那位,众多商人对这青皮倒是客气。
正与一淮安商人说话时,见不远处魏公公一行已到,赵宝乐赶紧一轻嗓子叫道:“魏公公到!”
众商人均是一惊,齐致向远处看去,但见长幡六杆当先而至,数十手按佩刀虎狼大汉簇拥一人缓步而来。凉亭附近官兵也都是齐致肃立,人人脸上有肃杀之气。
这使得众商人难免心跳。
待那行人到了近前,众人才发现被虎狼之士簇拥的魏公公竟是那么年轻一人,且看着甚是和蔼可亲。
“都来了?”
魏公公手中把玩两核桃,在众人目光注视下来到亭中,坐上他的白虎节椅,然后抬手示意。
赵宝乐忙上前将名册递上,魏公公随手翻了翻,将名册丢给干儿,笑着于他道:“且唱名吧。”
唱名?
众商人听着都是一愣:这还带唱名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 咱话讲完了
天子呼名见新登第进士,谓唱名。
所以,让人唱名,无疑是犯忌讳的。
不过眼下大明朝对犯忌讳这种事,向来是不究的,便是有人吃饱了撑的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吃他娘,穿他娘什么的”也是不碍事的。
只要你不是真的要吃他娘,那便当个乐。
这也是万历一朝,为何是有史以来文明最为开放时代的原因。
千言万语一个字松!
再者,真计较起来,魏公公那也是钦差,代天子办事的人,叫众商户唱个名也说的过去。
其实,众商人对唱名的疑惑不在于犯什么忌,而在于他们都是两手空空啊。
要知道,民间红白喜事如今都流行唱名,喊声这位老爷来吊唁,那位相公来贺礼,语调喊的越响,越代表那位来客的地位,同时也代表这位来客所带礼物的贵重。
所以,魏太监是不是在暗示大家伙送礼?
众商人面色古怪,这是有可能的,太监贪财好利天下皆知,这姓魏的小太监又岂能出污泥而不染。
不过像这般,堂而皇之的当众收礼,也是太没水平了些。可一想到这小太监公然指使官兵封江扣船,众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真要花钱买平安就花钱吧,反正大家伙这次来也是做好出血准备的,就是不知道这小太监跟大伙要多少才能放船放人。
魏公公可冤枉了,他一点也没想过收礼,而是真的想见识下这些江北的商人。要知道,他魏公公海事特区开张头一单,就寄托在他们身上呢。
这次北固山宴客,某种程度上也是他魏公公在招商引资啊。区别只在于别个都是赔着笑脸出去拉客,他这是变着法子把人逼来而矣。
但不管怎么说,他魏公公现在也是把身态摆的很正,一个平易近人的形象是跑不了的。要不然绷着张脸,弄得杀气腾腾的,把人吓的一愣一愣的,也不是个事。
“干爹,您老坐着,孩儿这就唱名!”
赵宝乐满脸谄笑,待干爹真比待自家老父还要亲。
魏公公见了老怀欣慰,琢磨日后要借人头一用时,宝乐吾儿还是往后放一放,不白瞎这一场父子之情。
“肃静!”
赵宝乐捧着名册,人五人六的向前迈出三步,尔后架子十足的环视一众商人,唱名前还不忘侧身给干爹欠上一欠。
“现在开始唱名,叫到的人喊声有,举个手,好叫公公看见!”赵宝乐把规矩一说,便念了头一个:“镇江天丰货行胡仕海!”
“在!”
有人在人群中举起手来,魏公公瞧过去,见是个老者,不过模样看着很是精明,那丛山羊须颇是显眼。
情报显示,这胡仕海是镇江胡家的主事之一,而这胡家自永乐年间落根镇江后便一直做瓷器买卖,生意做的很大,在江西那边有专门的瓷窑。和闽浙海商有亲密联系,其所运去的瓷器大抵能占到瓷行买卖的两成,是个不扣不扣的大户。
传言,南直隶有四大首富,分别是苏州的邹家、海宁的查家、安庆的阮家以及镇江的胡家。
真假,有待再调查。
不过这个镇江胡家有钱是跑不掉的。
魏公公微微阖首,赵宝乐便继续念下一个:“泰州赵记商铺赵恒友!”
“在!”
一个中年男子举手示意,其看着不像是生意人,倒像是个跑江湖的,身上透着一股强悍劲。
赵记商铺也是这次宴请商户中的大头,泰州如今属扬州府,赵家便是扬州最大的棉布、丝绸经销商。
魏公公微嗯一声,赵宝乐又继续念名单。
“淮安京盛号周大福、丹徒万安商行游正权、金坛赵信安、江都钱亨….”
一个接一个的商人点到名后,纷纷举手示意,都是江北做买卖的。
初时,魏公公还一个个瞧着,不是赞许点头,就是微笑示意,这越往后,则是顾不上太多动作表情了,只是始终保持淡淡笑容。
直到看到一个熟人,魏公公才精神一振,向那人招了招手。这人就是曾叫魏公公和田尔耕弄到静海县大牢吓唬的扬州货号东主赵盛杰。
自李三才倒台后,漕运总督易人,一朝天子一朝臣,赵盛杰的扬州货号生意就有些难做了。不过,他家生意向来是走漕运,和海贸扯不上关系,按理没必要来北固山,却是魏公公特地叫人将他请来的。
因为,赵宝乐这个青皮能够接触到的豪商还是太少,这回请来的多是些中小户。而想知道那些大户的情况,就得指着这位赵东主了。
“赵盛杰见过魏公公!”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赵盛杰对魏公公是恭敬无比。他真是怕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太监,当日在天津,要不是自己求饶的快,只怕就给穿成个铁棍了。
也是因为害怕,这才乖乖前来,要不然天知道这小太监会不会带上锦衣卫上他家。
“赵东主免礼了。”魏公公笑容满面,“这次咱特意请你过来,便是要你赵东主帮衬咱一把咧。”
“不敢不敢,但是公公吩咐,赵某义不容辞!”赵盛杰暗骂这小太监多半是来打自己秋风的。
“好,很好。”
魏公公也不急着说事,示意赵盛杰稍等,让干儿宝乐继续唱下去。又唱了二十来人,终是把名单念完。
“诸位都是这沿江岸府的买卖人,咱家把你们找来,这目的何在就不劳咱家多说了吧?”
魏公公一边说着,一边不停转着手里两颗核桃。
原先倒是想弄两铁球玩玩的,可转起来又太重,太大,费事,索性核桃将就了。
众人均是沉默,你个狗太监把咱们请来还不是想着刮咱地皮么。
魏公公见众人不吭声,他也不说话,抬手示意,真田抱了一竹筐走到人群前面放下。
筐里放的都是一枚枚铁牌,牌子正面刻有“提督海事衙门特准”八字。
众人看的糊涂,不知魏太监叫人弄这筐牌子什么意思。
“废话咱也不多说,从今往后呐,你们如果还想做海上买卖,可以!但是必须到咱的海事特区做,算是帮咱的忙。”
说完,魏公公一指竹筐,“这筐里的牌牌,一家一个,愿意帮咱的自个领牌到宝乐这边登个记,不愿意的便请下山吧。往后,有牌便能走货,无牌便走不得。咱话讲完了,有反对的么?”
第七百二十五章 坏人不是这么当滴
魏公公不是黑社会,也不是梁山上的及时雨,不会做出迫人入伙的勾搭。
他老人家希望大家能够向前看,向钱看,主动且自愿与海事特区合作,共同为美好的未来努力。
只是,部下们不这样看,尤其是干儿宝乐更是想着干爹这是欲擒故纵,等着那剌头出来收拾咧。
心中冷笑,倒要看看哪个敢反对干爹!
哪曾想,干爹话真讲完了。
也没有人反对魏公公的提议,大家伙全票通过了魏公公的提案。
只是,在具体落实过程中,却出了纰漏。
请来的百多个商人中,只有四十三人上前领取了竹筐中的铁牌。
而这四十三人除了两个淮安府的商人,余者皆是有货叫海军扣下的。
他们领这铁牌,可不见得有多自愿,而是被逼之下的无奈。
因为若不和这魏太监合作,他们的货物就要打水飘了。要知道他们这些人家业可比不得那些大户,经不起半点损失的。
所以,哪怕到了那魏太监的地头做买卖是将脖子伸过去任人家割,也总比这回元气大伤的好。
罢了,捏鼻子认了,好死不如赖活,但愿这狗太监心不要太黑,给大家伙留条活路。
至于那两个没有利害关系的淮安府商人,却是稀里糊涂上前把牌子拿了的。原以为大家都会拿,等发现还有大半人没拿时,这两位顿时就傻眼了,揣着那铁牌不知是放回去的好,还是先拿着的好。
余者都在观望,一个个或打定主意不领,或犹豫不决,或观望风色。
其中又有两人隐约是众商人首领,一人就是那镇江胡家主事之一的胡仕海,一人则是看着就一身强悍劲的泰州赵恒友。
这就是人的名,树的影。
镇江胡家和泰州赵家这两块招牌在生意场上很是罩的住,家族背景深厚,朝中不乏有人,所以他们家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着在场众商人。
“怎么都看着啊?领啊!我干爹可是钦差提督海事太监,这海事特区可是陛下同意设立的,你们能在特区做生意,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要一个个身在福中不知福!”
赵宝乐有些着急,这些人可是他事先反复斟酌才请的,因为他觉得这些人应该是愿意和他干爹合作的。可现在这些人却表露不肯合作的意思,这让他心中恐慌,害怕干爹会责怪自己。
众人听他竟是叫这小太监为干爹,顿时一个个心中不耻,不过却也没人在面上显露,顶多就是微哼一声,目露不屑而矣。
“哎,宝乐这是说的什么话,干爹方才不是说了,愿意帮咱的的就拿牌,不愿意的咱家也不怪罪,尽可下山去嘛。”
魏公公语气不快,不是责怪眼前这些不识相的商人,而是责怪干儿宝乐不会说话。他老人家要的是人自愿。
自愿,懂不懂?
何谓自愿?
就是哭着喊着抱着咱大腿求着咱带他一块玩,这叫自愿。
而不是拿刀架他们脖子上的自愿。
和生意人打交道,可不比和你们这帮青皮打交道,也不比和那官场中人交道。
在商言商嘛。
“诸位可都是想好了,真不帮咱?”魏公公笑呵呵的扫视不肯拿牌众人。
众人沉默,不敢直视魏公公目光。片刻,泰州赵恒友许是不想再耗下去,从人群中走出,朝魏公公一拱手,道:“不瞒公公,我赵家最近对海上的买卖兴趣不大,实是帮不了公公,所以,赵某先告辞!”
“请便。”
魏公公微笑示意,目送赵恒友及其随员离去。
宝乐心中此时只一个声音在反复回荡:抓人,抓人,抓人!
然而,干爹却好像换了颗菩萨心肠,竟然未如他所愿。
赵恒友及其随员安然无痒的下了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魏太监并没有命爪牙抓人!
见状,胡仕海也不迟疑,带着十二分愧疚和魏公公说着家里这不便,那里为难处,然后在赔笑声中也下了山。
再之后,就是一个接一个,一窝蜂下山了。
那两个拿牌的淮安府商人悔的肠子都青了,现在最尴尬的就属他们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另外四十三个拿牌的则是心事重重。
魏公公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挥手淡淡道:“你们持这铁牌去特区,自有人处置你们的事,特区各项章程也自有人与你们说明白。”稍顿,又道:“只要你们不是通倭通寇,咱就保你们平平安安。”
众人闻言,纷纷谢过魏公公,然后说要回去收拾下就去特区。
魏公公“哎”了一声:“急什么嘛,你们都走了,咱家请的什么客。都坐,天大的事,先吃饭。”
众人听了这话,哪敢拂了魏太监好意,只好寻了桌子坐下。十几桌饭菜,只坐满了四张,余下空荡荡,实是冷清。
魏公公也不介意,吩咐左右随从都吃饭,坐不完的叫厨子也来吃,倒也热闹。
吃完饭,众商人自是前来告辞,魏公公不留他们,只叫赵宝乐替他送送。
公公自个吃完后,就叫真田把烟袋点上,坐在亭中吞云吐雾起来。
这是有讲究的,饭后一根烟,快活似神仙。
一袋烟吞吐罢,赵宝乐闷闷不乐送客回来,一脸不甘道:“干爹,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嗯,人家不愿帮咱,咱总不能求人家吧。”
魏公公放下烟袋,叫人拿来湿巾擦了擦脸。无意中摸到一根胡茬,遂不动声色轻轻拔下,尔后弹落在地。
“干爹,这帮人太不知好歹了!…孩儿办事不利,还请干爹恕罪。”赵宝乐耷拉着脑袋。
“何罪之有?”
魏公公哈哈一笑,要干儿抬起头来,然后和声道,“宝乐啊,你是不是觉得干爹刚才抓上几人,吓唬一番,今儿这事就成了?”
“干爹就应该抓上几个,叫他们知道干爹的厉害!…”赵宝乐愣在那里,发现干爹对着他似笑非笑。
“宝乐啊,你要知道,坏人不是这么当滴。”
魏公公语重心长的看着干儿。
第七百二十六章 做太监就得有逼格
坏人,不是这样做滴。
魏公公如此教诲干儿,可坏人究竟要怎么做呢?
公公亲身示范了下。
于是,就有了震惊江北诸府县的“通海大案”。
刚从镇江回到泰州不过两天的赵恒友是通海大案抓捕第一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魏阉会给自己定一个“通倭走私”的罪名,更是没有想到魏阉竟敢使爪牙,于光天化日之下冲进他家,将他给逮了起来。
情急之下,赵恒友挣扎叫嚷:“南都汤侯爷乃我舅父!”
“你犯的可是通倭走私罪,莫说一个侯爷,就是国公来了也救不得你!”
执行抓捕的马队标总赵明原就是肃宁县的一个亡命徒,目睹魏公公太多作为,又哪会怕什么南都汤侯爷。
言毕,便令左右将赵恒友押出府外,送至江边上船。
赵家人惊恐哭泣,急忙派人去衙门报讯。
知州吴华平日与赵恒友交情甚好,平日得孝敬也不少,更知赵恒友舅父乃南都勋臣灵壁侯汤国祚,因而得赵家人报讯之后,立时派衙差兵丁欲从阉贼爪牙手下救人。
如此一显自个这个知州为民作主,不畏权阉;二则是借此巴结南都的汤侯爷,以求更进一步。
一箭双雕,一石二鸟,到底是知州老爷,想的就是周全。
岂料,那阉贼爪牙真是无法无天,竟然视泰州官府于无物,公然于闹市纵马驱散殴打州府差丁。
吴华闻讯匆匆赶来,欲以知州身份压那伙阉贼爪牙,可那伙人却看都不看他,当着他的面将那赵恒友五花大绑大摇大摆带走。
这把吴华给气的,偏是也不敢动。
那魏阉天杀的不知从哪网罗的这多骑马贼,打的还是天子亲军旗号,实不是他这个泰州知州能解决的。
此事泰州城中大半人都见到了,直叫泰州商户人人自危,惶恐不安。
“不诛此贼,老夫誓不为官!”
再见着那被打得头破血流的衙役差丁,吴华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愤怒之下一边遣使至南都报讯,一边上疏弹劾魏阉贪横虐民,要求朝廷撤回海事衙门,诛斩魏阉以安人心。
……….
泰州离镇江可不远,南直官场就没有不透风的,吴华奏本还未出扬州境内,魏公公就知道了。
“他能告咱,咱就告不得他么?”
官司嘛,是人都会打。
魏公公让赵新全替他拟本,上告泰州知州吴华阻挠海事,包庇通倭犯人赵某,且贪赃过万,赃银现寄藏在如皋商人王家。
两日后,驻防狼山炮台守备张天宝亲自率兵到如皋王家追赃,并肆意株连州县内不肯合作商人,诬说他们也藏匿了赃私。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士绅人人大骂魏阉诬陷良民,皆盼朝廷主持公道。
可商人们等不了,为了避祸,只好纷纷前往镇江,欲求魏公公慈悲为怀,大人不计小人过,准他们和提督衙门合作,在海事特区买卖。
可不曾想,魏阉却于江中一概不见。
众商户无奈,只得找到魏阉干儿青皮赵宝乐,请其为他们说好话。
谁料赵宝乐这青皮却是心黑透了,趁此机会公然勒索众商户,将那铁牌以一面千两价格卖出,事后还扬言这是商人们得了便宜,日后一个个都要感激他呢。
把个泰州众商人气的咬牙切齿,最终却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交钱领了牌子后,这才由赵宝乐带着上了江中大船。
那魏阉见着这众商人,和声问他们可是自愿。
答案自然是自愿了。
“既是自愿帮咱,那以前的事咱就不计较了,日后,你们可得好生做买卖,万不能干犯律法,做那欺压良善之事,但有,叫咱知道了,可是轻饶不得!”
魏公公如此谆谆告诫众商人。
……….
泰州这边的商人都自愿了,接受了魏公公的谆谆告诫,镇江这边却在城中慌着呢。
最提心吊胆的无疑是胡家,他们也没想到魏阉竟会如此行事,不经官府就派爪牙肆意抓人,还搞株连陷害。
尤其当赵恒友被抓消息传来,胡家上下再也是坐不住。
要知道,赵家后面站着的灵壁侯可是侯爷,而他们胡家背后能依靠的却只是个伯爷。
侯爷都不叫人家放在眼里,况个伯爷呢。
这魏阉真要派爪牙上门抓人,如何是好?
胡家不是没有养着家丁,这做生意的大家族,哪个私下里不养着帮人,但这帮人走走货,收收债可以,可叫他们去和那些比南都官兵还要精锐的军卒交手,这不是叫他们去送死么。
况且,那魏阉还顶着个提督海事太监的名头,算起来是钦差呢。真要拒捕,搞不好人能扣个造反的帽子,这是要诛族的,谁个敢试?
幸运的是,好在镇江知府王应麟对魏阉早就有警惕之心,故而一直派人盯着魏阉爪牙动向,发现不对时,城门已经关闭,使得魏阉爪牙望城兴叹。
为安抚商人,王应麟亲自出面邀请城中和海事有关的商人们到城头一观,说什么镇江坚城,那魏阉除非真的举旗造反,否则断然不敢攻城。就算攻城,没有十万大兵也别想进城一步。
“一个小小提督海事太监,本官且不管他是真是假,就算是真,又如何管得了我镇江事!…诸位且宽心,这魏阉在我江南胡作非为,早有抚按上本弹劾,待朝廷圣旨一到,纵他麾下爪牙再多,也逃不过束手就擒一途。”
王应麟对此信心十足,因为他知道魏阉在无锡不但激起民变,更得罪了东林党。而朝堂之上东林党人甚多,如何能容他继续下去。
这番话,未过多久就传到了魏阉耳中。
“姓王的这话是说咱家名不正言不顺呢。”
魏公公嘿嘿一笑,他还想等等再寻镇江的麻烦,现在看来,得和老乡摆摆龙门阵了。传令下去,仪仗就多了一杆长幡,赫然是“钦差总理江北江南商务,兼查工饷”。
这衔头用屁股想也是自署的了,但不是凭空来的,而是前辈山东矿监陈增曾干过的。
只不过陈公公是自署“钦差总理山东矿务总监,兼查工饷”,到了晚辈魏公公这里是总理江北江南商务而矣。
“咱都要看看,他镇江府是不是真要和咱干到底!”
魏公公手下有兵,腰杆直,心里也不慌,命大摆仪仗,浩浩荡荡前往镇江府城。
途中,遇见紧急从扬州赶来的南直隶巡按御史刘广浩。
刘广浩见魏公公旗帜弓戟开道,声势赛过督抚,正义之心使他忘记自身不过随员数人,铤身上前呵斥制止。
“哪个拦咱?”
“回公公话,是巡按御史刘广浩。”
“巡按御史么?”
魏公公探手掀开轿帘,大刺刺地吩咐一句:“去对那巡按说,咱家奉旨出行,卤薄不算过分,巡按若觉咱过分,尽可上本告咱就是,却是不能挡咱的路。”
言毕,放下帘子继续闭目养神。
咱做太监的就得有逼格,要不然丢的可是皇爷的脸。
皇爷那老脸,能丢不?
第七百二十七章 魏良臣到此一游
恭贺一了班长成为《司礼监》第四位盟主大佬,成功晋升秉笔!
另,咳咳,昨天,不胜酒量。说不喝的,也不准再倒,可那杯子不听咱的。
天地良心,当时咱真的是记着咱的读者,铁了心抬屁股要走的。
………
皇爷的老脸,绝对不能丢!
魏公公是铁了心的不丢皇爷老脸,更要为皇爷长脸。
怎么长?
外面不是说咱无法无天,跋扈嚣张么,那咱如你们愿好了。
也叫这些商人们瞧瞧咱的威风。
咱威风了,就是皇爷威风。咱有好处了,就是皇爷有好处。
为啥?
因为,咱代表皇爷。
这个逻辑是万万不能乱的。
经这么一遭,公公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哪怕是身无分文,只要出行有宝马,在别人眼中也是财大气粗之辈。
这道理搁现在他老人家处境是一模一样。
好话与你们说没用,好心与你们讲没用,那咱就露俩獠牙叫你们瞧瞧好了。
叫他们好生权衡到底是帮咱,还是不帮咱!
皇爷给的皮,老天给的鸟,不用白不用。
此去镇江城,便是要叫这城中的大小商人都知一个道理宁得罪阎王,莫得罪魏阉。
至于区区巡按御史,官员们怕着,公公可不怕,吩咐下去鸣锣开道,莫和这酸材计较。
还是那老话,有本事便去告咱。
不想那刘巡按却是不领公公好意,直接就横在了队伍前面,叫嚷要公公出来一见。
前头带队的是曹文耀,知这巡按御史虽品低,但权重,可直达上听,因而不敢粗鲁待之,无奈只得遣人禀告魏公。
不一会,魏公公就有话过来,说是:“他要见咱,咱就得见他么?内外有别,他做他的巡按,咱做咱的内臣,井水不犯河水,咱偏不理会他,他能拿咱怎办?”
有魏公公这话,曹文耀自是不敢再耽搁,示意过去几人将这刘巡按“请”到一边去。
说是“请”,动作上却是不能太过客气,因而把个巡按大人气的怒不可遏,破口大骂起来,骂的很是难听。
曹文耀脸色难看,担心魏公公发火,正要狠心命人将这巡按连同随员都捆了送走时,身后传来车轱辘声。
“刘大人,天管得咱,地管得咱,皇爷管得咱,你可管不着!……咱这人也不傻,不会给你刘大人扬名立万机会的。”
随着车轮滚动,车窗中扔出一条帕子。
自始至终,魏公公都不曾探头和那刘巡按见上一面。
刘广浩气的噎住,脸上也似有羞色一闪而过,如被人戳破心思般,当真是一句话说不出。
魏公公在车上洋洋得意:想骗咱的廷杖,门都没有!
………
“大人,那魏阉带兵到东门外了!”
得了城门守兵通传,王应麟大吃一惊,失声对左右道:“魏阉要做什么!”
左右哪个知道魏阉要做什么,说他来攻打镇江城吧,他们自个都不信。可不是,这魏阉带兵来做什么?
也不管人家是来做什么的了,慌慌张张就全去了东门。
到了城头往下一看,城下竟真有千余兵马列阵而待,另还有三四百骑兵在阵左阵右驰来驰去,掀起尘沙滚滚。
闻讯而来的士绅商户都聚在城下议论纷纷,有头有脸的几个被衙役们请上了城头,见着城外的阵势,一个个都是恐慌不已。
有说叫知府大人派人去问问魏阉要做什么,也有说赶紧派人去南都报讯,又有说须马上调周边卫所兵来,也有说莫不如大伙凑些钱送给那魏阉,把这事摆平了得了,省的闹出大动静来。
说什么的都有,一时之间也没个章程。
知府大人那边也是恼着。
“真是蛇鼠一窝,天下官制都要叫他们这些阉贼败坏干净了!”
叫知府大人恼火的是自是那面绣有“钦差总理江南江北商务、兼查工饷”的长幡,照这长幡所绣官号来讲,那魏阉还真管得着他镇江府呢。
“本官倒要看看你这阉贼有无胆量攻城!”
王应麟恼火归恼火,可却暗自窃喜,因为那魏阉虽有爪牙兵丁千余,可没有火炮,更无攻阵器械,在城外摆这架势,明着便是唬人之用的,这便肯定城池无虞。
如此一来,反倒盼着魏阉使爪牙攻城了。
今日这么多人眼看着,他魏阉真敢如此,这“造反”的大罪便是板上钉钉了,届时就算皇爷包庇他,这满朝的文武也容不了他!
“诸位勿慌也勿急,一切尽在本官掌握之中。”
知府大人屹立城头之上,浑身上下凛然正气,令得众士绅商户钦佩万分。
忽的,那城下阵势动了起来,奔出十数骑来,有胆小之辈“呀”的一声失声而叫,只以为魏阉这是真来攻城了。
知府大人也是眉心一跳,定睛瞧去,虽说不慌,可心肝也难免扑通几下。
不过那十几骑显然不是来攻城的,知府大人饱读经典,虽不领武事,却也知这世上没有骑兵攻城的道理。
心道多半是魏阉使人要他这知府开城放他进来,但他王应麟身为镇江父母官,又如何能为阉人指使,更不会为阉人气焰压迫。
今日,他便要在这城头,当着这无数人面,叫那魏阉知道士大夫节气所在,叫他知道这天底下还有公义在!
只是,知府大人升腾的情绪却没能进一步升华,想象中的戏码也没有发生。
那十几骑行至城门一箭之地时就停了下来,没人对城上叫喊什么,只从马上跳下两个高大汉子。
二人下马之后,一人手中拿着块木牌,一人手中拿着铁锤。
尔后,于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的就将那木牌插在地上,一下接一下的敲了起来。
直到木牌被固定在地后,那两骑士才翻身上马,一转马头,十数骑又打马奔了回去。
这是闹哪出?
城上众人愕然,离的远,根本看不清那木牌上写的是什么,隐约好像就几个大字。
让他们更加惊讶和困惑的是,那十数骑回到阵中后,就听号角声响起,然后便见上千人黑压压的掉头往北而去。
这一幕,让城上好一片安静。
确认魏阉带人真是回了江边,知府大人才小心翼翼的叫人开门,领着一众随员走向那木牌。
到的近处,数十双眼睛不约而同射向那木牌,尔后,又是一片安静。
木牌上只有七个大字“魏良臣到此一游。”
第七百二十八章 魏阉猛如虎啊
魏公公就是到此一游的。
他老人家来素来知法守法,所以,不可能脑子一热就让安国寺他们把镇江城墙给定点爆破了的。
一没这贼心,二也没这贼胆啊,三则没必要。
此游,乃是展示公公他老人家的存在而矣。
存在,就是硬道理。
表面上看他魏公公是拿镇江城没办法,可仔细瞧却是那镇江府城上下若干人等,硬是叫他魏公公吓的躲在城中不敢出啊。
这是什么境界?
大抵杀人于无形便是这样了。
聪明人考虑事情的角度和一般人肯定不同,做生意的都精明。
因而,镇江城中的那些个不肯拿牌的商人得好生盘算才行,不要以为魏公公进不得镇江城,他们就能安忱无忧了。
你们这帮家伙一个个可是家大业大的,总不能一辈子躲在这镇江城里不出来,也总不能往后就不做买卖了吧?
今天有知府大人关门保你们,明日呢?
魏阉气焰为何如此嚣张,为何就没人来治他?
问题多了,人的思路才能开阔,眼界也才能宽广。
临走时,公公瞥了眼镇江城墙,他知道自个那老乡知府大人一定在城头上看着他。
今儿,就算给老乡一个面子了。
赵宝乐闷闷不乐,实在是不明白干爹怎么就鸣锣收兵了。
按他的想法,就算不敢打镇江,也得在城外放上几铳,显显声威才是。如此才能让城内那帮家伙知道干爹不是闹着玩的,可现在这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到了扔块木牌在那,算什么?
这不开玩笑么!
城里那帮奸商肯定更不把干爹放在眼里了。
“宝乐桑,你的不懂,”
真田一幅过来人的样子,指指后面的镇江城,“小小的镇江城,大大的魏公公。公公滴,风林火山,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你滴明白?”
曹文耀等人真是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魏公公发起疯来下令攻打镇江。
好在,公公还是理智的啊。
回到江中座船后,公公仅是草草吃了一碗红烧肉,便吩咐下去,连夜过江。
干儿宝乐见干爹为国操忧至此,连觉都不睡,不禁泪奔,跪求干爹好生休息,等明日再过江也不迟。
“特区尚未开张,咱家怎能休息!”
公公态度坚定,握紧双拳对左右道:“大家伙辛苦一些,要知道,咱咧少睡一些,皇爷那咧就能多睡一会。”
左右闻言人人动容,不过陛下睡不睡的和你魏公公有甚关系咧?
……
也就几日的功夫,扬州周郊诸县便有魏阉爪牙出没。
这些爪牙打着魏阉旗号,个个高头大马,到处说什么奉旨办差,捕拿通倭走私人犯,四处募人告密,与地方屡屡冲突。
数日间,便有商户十余家遭了难,不是家主被拿,就是商铺遭封。
爪牙横行同时,魏公公大张旗鼓巡行至扬州运河,在运河边好生看了半天后,便令继续出发。
后每至一处,魏公公仪仗必旌盖车马、旌旗招展。
前有三十六披甲骑士,后有七十二执刀锐士,两侧是马队,队尾则是一营持火铳官兵。光武装犬牙辈就千余人之众,一路行去,浩浩荡荡,锣鼓喧天,鸡飞狗跳。
至江都县,县令胆小,不敢关门不纳。
魏公公大驾进城,使两高大军士举两面银牌于最前。
一面上书:“凡告官商巨室违法致富者随此牌进”,另一面上书写:“凡告官民人等通倭走私者随此牌进”。
此二牌一出,县中顿有“义民”出面检举奸商,其后沿途所经,凡于北固山拒领铁牌者都难逃罗网。
今日抓你,说你家通倭走私;明日捆他,说他家有不义之财。
罪名种种,尽为信口加之,时人皆说莫虚有。
而对刚捉到的人犯,魏阉概都不见,只叫人押着游街示众,令观者胆颤心惊。游街完毕,再使人问自愿否。若答自愿,则立即松绑好酒好菜招待,如答不自愿,则立时快马送至吴淞,谓下海狱专办大案。
此举令得人犯家属不知生死,不知音讯。为救人,家属只得纷纷携重礼请求魏公公赐予铁牌。
魏公公嫌见人麻烦,一律使干儿赵宝乐出面接待。
赵宝乐自是公然勒索,少则数百两,多则上千两,前后竟收了一万多。也是懂事,收了银子后除私扣小部分,余者都上交干爹处。
“好儿子,能干,点子多,咱没看错你。”
瞅着这献上的白花花银子,魏公公喜不自禁,连声夸赞干儿。之后,却命左右将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原封不动,统一打包,装了几大车送往北京,称是为太后大寿特意孝敬银。
也非处处受魏公公爪牙相欺不敢言作,高邮便激起了民变。
该县商人董三郎从前曾为太湖水匪,年轻时颇是干过不少杀人劫财的勾当,胆子很大,后不知怎么洗白了自身,落脚于高邮摇身一变成了大商贾。
说来也奇,这董三郎底子不干净,偏是个嫉恶如仇之辈,也不知是受了哪个酸秀才蛊惑,还是脑中缺根筋,竟在魏公公部下上门拿人时公然拒捕,带着十数弟兄伤了魏公公手下两人。
尔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以替天行道,替士绅百姓讨还公理名义号召高邮商民一起反抗。半日间,便聚集三四千人围了魏公公仪仗所在的驿站。
公公那正吃午饭,夸高邮咸鸭蛋不错,陡听急报,也是一愣,待闻那董三郎竟要他老人家出面交涉,二话不说便令曹文耀平乱。
曹文耀领命,指挥官兵放铳,一轮铳响,聚集商民便哄散。郑铎又领马队驱散抓捕,将那董三郎一众擒住。
被带到魏公公面前后,董三郎这才慌张,连声叫喊:“我愿领牌,我愿替公公效命!”
魏公公敲了敲咸鸭蛋,一边剥壳,一边叫人将这三郎拖出去处死。
事后,高邮士绅有感董三郎反抗权阉的义行,在魏阉走后,偷偷替董三郎收尸,并写文祭拜之。
“都道苛政猛如虎,如今却是魏阉猛如虎!”
江北有识之士无不愤慨。
与此同时,流言纷传。
说某阁臣上疏,请求重重惩办魏阉,皇帝已答允。
又说锦衣卫的缇骑已出京师南门,正快马加鞭奔扬州而来,正是奉皇帝旨意兴师问罪来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 良臣啊,叔要阔了
御马监的刘督公真是个信人,二叔在积水潭呆了不过几天,刘督公就和孙暹大老爷打了招呼,说是有个叫李进忠的人不错,想给安排在甲字库办事。
李进忠这人,孙暹记得的,说起来倒也能算他名下的。
因为当年就是他将人带进宫的,先是安在都知监杂扫,后来发到积水潭马场,再后来好像听说叫王安要到东宫去了。人是个老实人,很不错。
可是孙大老爷好像记得去年李进忠不是跟他求了情去丘乘云那帮忙的么,怎么这又回来了?
疑惑归疑惑,安排个人这种小事孙暹大老爷自不会不给刘吉祥面子,所以写了条子叫管甲字库的干儿孙进喜把这事办了。
只不过,孙暹大老爷却是不知道,那刘督公有事瞒着他呢。
要是孙大老爷知道那个李进忠还有个叫魏良臣的侄子,这条子肯定批不出。
得知自己竟然能在甲字库办差,二叔当时就当着一众恭贺的“前同事们”跪在了地上,对着御马监方向不住磕头,还哭得稀里哗啦,说什么刘督公就是他李进忠的再生父母,自己这辈子就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不了刘督公的恩情啊。
马场管事太监陈宏好一阵劝才把二叔情绪给稳住,之后就叫人领着他去甲字库。
有干爹的条子,甲字库的管事太监孙进喜肯定不会刁难二叔,照规矩补了手续,先安排在库里做些杂扫粗役。
这也是应有之意,甲字库可是内廷三大库之一,当差办事的都得有文化,二叔大字不识一个,哪可能管账管库。就算上面有人提携,也得先跟着打下手,熟悉流程再说。
二叔呐也是厚道人,二话不说就光荣上岗了。
打这以后,甲字库什么粗活脏活都是二叔他老人家抢着干,哪位公公有个什么事要跑腿的,要出力的,头一个准是二叔抢着来。
甚至连茅房那边二叔都天天去清洗几回。要是恰巧碰上哪位管事的来出恭,二叔更是在外面打了湿毛巾备着,把人管事伺候的都过意不去。
三下五除二,没几天功夫,二叔算是在甲字库立住了,上上下下都喜欢这位老实厚道的李大傻子。
库中人有事没事总会逗弄二叔,二叔也欢喜,就好像回到东宫那会天天给校哥儿当马骑的日子。
别说这甲字库真是好地方,油水足啊,哪怕二叔是个没职事的粗役,上面公公手缝里流点下来都把他老人家吃的肚子滚圆。
二叔自个也感慨,活了一把年纪了,总算是不用再挨饿,饭里也有油水,天天都能吃上大肥肉了。
有一次,二叔没事时特意请人用库里称银的大秤,把他吊起来称了下,结果比上个月足足胖了二十多斤呢。
这才多久的功夫,吓的二叔连说以后不能再吃大肥肉了。
管库的几人在边上笑二叔这是贴膘了,等年底要把二叔给磅了吃肉呢。
二叔在边上嘿嘿直乐。
月底这天,二叔和人吃酒,无意间听一位管事奉御说,明天是管库孙公公的生日。倒不是大寿,而是小寿,四十三岁,所以孙公公没有操办。
二叔听了这事,想着人孙公公对自己不错,于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二叔就早早起了,拿着扫把和簸箕就奔孙公公院子打扫了。
因担心动静大搅了孙公公睡觉,二叔轻手轻脚的,连呼吸都控制着。中途打喷嚏都是用手捂着嘴巴,忍了又忍实是忍不住再喷了一下的。
扫完地,又拿拖把拖了遍,趴在地上仔细扫视没有遗漏之处后,二叔才心满意足的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
走时见到孙公公院里长的花草好像不太修整,于是又拿剪子给宋公公院里的花啊草啊都修葺了下。看到有盆花开的真是好看,忍不住就剪了朵插在头上,学着戏台上的戏子翘起兰花指,扭了扭屁股呢。
孙进喜推门刚想伸个懒腰就见院里清爽一片,正诧异时就见到角落里一个傻大个正蹲在那扭屁股,头上还插着朵花,实是好玩,不由放声笑了起来:“哈哈,李进忠啊,你活像戏里的媒婆儿。”
“公公这是夸进忠咧…媒婆儿可是好人咧,没个媒婆儿,这天下间的小郎君和小姐们哪能成双成对呢,又哪有娃来抱咧。”二叔憨笑着起来,快步过去给孙公公打洗脸水。
“公公,小的伺候您老洗漱。”
孙进喜嗯了一声,暗道这李进忠真是有孝心。
接过二叔递来的脸盆,孙公公再仔细瞧了瞧二叔的脸,见上面满是皱纹,两鬓也是白多黑少,想到此人进来是干爹写的条子,不由说了句:“倒是难为你了,下月你跟王家兄弟学学点库吧。”
点库是甲子库最关键一环,内中铺垫和增耗可是来钱的好路子。
所谓铺垫,始于嘉靖年间,是指内库在接收商人所交的物料时,要求带有相应的包装、垫衬等物。
增耗,却是库里跟地方学来的,即收东西的时候,要求比原定数量多出一部分,作为抵顶损耗之用。
有这两个规矩在,可做文章的地方就太多了,一直以来也是甲字库办事人员大捞油水所在。
孙进喜要二叔跟着学点库,那无疑就是一个好前程啊,可把二叔激动坏了。
“多谢公公恩典,进忠一定好好学,往后伺候公公一辈子!”二叔眼眶一红,差点就要落泪。
孙进喜摆了摆手,笑道:“咱要你伺候一辈子做甚?你好生做事便是,咱这里办事没别的讲究,好好干便是了。”
“是,是,公公放心,小的一定好好干,好好干…”
二叔呢喃着,只觉天地间都灿烂无比,只觉这人世间到处都是幸福。
良臣啊,叔要出人头地了,叔要出人头地了!
二叔欢喜的走路都轻松起来,一蹦老高,看得路过的伙者乐的合不拢嘴。
应元、进教,你俩再咬咬牙坚持坚持,等俺攒够了钱就替你们疏通去,日后有俺一天富贵,就有你们一天富贵。
二叔暗暗发誓,又想侄儿那边不知什么情况,也不知刘督公是怎生搭救的。
第七百三十章 圣旨密封
“济宁太白楼名闻天下,咱早年间就知此楼,听说原是唐代贺兰氏经营,后传诗仙李白于开元年间曾携夫人许氏及女儿平阳迁至济宁,就住在这太白楼前,每日与志同道合之辈荒饮,真是快活哉…”
王体乾看着眼前这座太白楼,想着当年诗仙的豪迈,不胜感慨。今日他本是不想上岸的,可既来了济宁,错过这运河北岸的太白楼就未免太可惜了。
“王公公,这么说来,这酒楼有上千年了?”
李维很是吃惊,这太白楼坐北朝南,十间两层,斗拱飞檐,修的颇是雄伟壮观,但实是看不出有千年历史了。
王体乾摇了摇头:“不然,原先那太白楼早是毁了,尔今这座乃洪武爷时济宁卫指挥狄崇使人重建的。”
说完,一摆手,乐呵呵的走在前头,“走,进去吃上一顿,饮上两壶,沾一沾李太白的仙气。”
“嘿,要得要得,沾了诗仙的仙气,弄不好咱兄弟二人也能七步成诗呢。”
李维咧嘴直笑,拉着田刚兴冲冲的跟在王体乾后面。
这一路,他二人跟着王公公真是海吃胡塞了,兄弟两个出了那么多公差,就属这一回最是快活。
“咱们可不沾李太白的仙气,沾的是王公公的福气才是。”
李维这人最会说话,知道这位王公公如今是尚膳监有职事的,听说贵妃娘娘都知道有这人,所以巴结一二只有好处没坏处。
王体乾听了这话,嘿嘿一声:“咱家哪有那多福气给你们沾,你们啊是沾的那小案首的福气啊。”
这话半点不假,出京时司礼监文书房的写字太监李永贞,带着一个叫陈默的人找过王体乾,送了对方五百两程仪。
王体乾自是知道无功不受禄,也知此事定和圣旨所牵涉到的魏良臣有关,因而直接问对方的要求。
如果是小节,能办到的,他王体乾一定给面子,毕竟,这魏良臣可是当初他从肃宁带进京的,二人之间有香火情份。
再者,那魏案首也真是他王体乾的福星,自打那次之后,他便走了好运,现在终是升了尚膳监监丞,不枉这些年苦熬了。
所以,能方便的,王体乾自会方便。
结果,对方并无任何让王体乾感到为难的要求,只是请王公公路上走慢些。
这个要求对王体乾来说再是容易不过,皇爷只是叫他去宣旨,可没说几时到。
于是,就顺水人情,走慢些权当游山玩水了。
有五百两银子带着,路上又有什么吃不起的呢。
“卑职晓得魏公公对咱们好,可魏公公人在江南,王公公却在眼前啊。县官不如现管嘛…”李维一脸谄笑。
王体乾知这锦衣总旗素来油嘴滑舌,人却不坏,因而也笑道:“你小子倒是会说话,有前途。”
“客官,里面请!”
说话间王体乾当先进了酒楼,有伙计见来客赶紧过来招待。
王体乾也不看菜,叫伙计捡招牌菜上来几道,又要来两壶酒,坐在靠窗位置便吃了起来。
李维吃了几口很是不错,随口问道:“王公公可是御膳房的行家,这太白酒楼的菜可入得了您老法眼?”
“尚可。”
王体乾放下筷子,李维忙替他把酒斟满,坐下时故作不经心的问了句:“王公公,陛下对江南的事到底怎么说法?”
王体乾端起酒杯浅尝一口,然后瞥了眼李维,微哼一声:“这么多天了,你小子是不是憋的很难受?”
李维讪笑几声。
田刚也放下筷子,有些期盼的看着王体乾。
“莫打听,到了地头宣了旨,不就知道了么。”王体乾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两位锦衣卫总旗。
李维正想着如何才能从王公公口中套出点东西来,田刚犹豫了下,却坦言道:“不瞒王公公,我和李维都受过魏舍人的好,他现在惹了大麻烦,我兄弟二人实是担心他。”
此话是真心。
听说有圣旨发往江南,是和案首舍人有关的,李维可是特意让田刚去找了他那位族兄田尔耕,这才把护送宣旨的公差抢到手。要不然,他们二人已经升为总旗,这种跑腿的差事根本用不着他们。
王体乾在关外时就知这二人和魏案首关系很好,因而微一点头,琢磨了下,说道:“咱家知道你二人跟着小案首出过关,不过这旨意内容是什么,咱家也不知。”
王体乾没有说谎。
他怀中的圣旨可没有经内阁票拟,也未经司礼监批红,乃是中旨直出,故而是密封的。
除拟旨人及皇帝本人外,知道这道旨意的人绝计不会超过五人。而作为宣旨的太监,王体乾也只能到地头才能解封宣旨,那时方知旨意内容。若之前就敢私拆,那是要杀头的。
李维和田刚其实也知道这位王公公不定知道圣旨内容,但总抱有幻想,毕竟旨意是对方从宫中领出来的,总能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现在看来,这位王公公怕真和他们一样不知情。
田刚叹了一声:“是福跑不掉,是祸躲不过,魏舍人能不能过这关,看天意了。”
李维不知说什么。
“是么?”王体乾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爽朗一笑,“若是祸事,咱家还能请你二人在这吃酒?”
“啊?这么说来舍人他无事了!”田刚和李维都是一振。
王体乾笑而不语,虽然圣旨内容他没有看过,但从金公公的脸色和语气判断,皇爷这回怕是要保人,就是不知具体怎么个保法。
李维和田刚对眼一眼,均可见对方眼神中的轻松之意。
王体乾没再猜测旨意内容,拿筷子指了指桌上菜:“快吃吧,吃完上船继续赶路。”
接下去可得适当加快一些了,要不然再这样慢下去,就会适得其反了。却不知那位小案首叫他王公公走慢些,又为的是什么?
引蛇出洞?
李永贞走前说的这成语是何意思。
………..
感谢下以下两位读者一直以来对骨头的打赏,虽然二位不是大额打赏,但却始终持之以恒,日复一日,实令骨头感激与感动。
二位兄台便是“汉族网麦冬”和“吃清屎的叫兽延虫年”!
第七百三十一章 赵家儿媳
泰州赵府。
自家主赵恒友被抓走之后,赵家上下就乱成了一锅粥。
赵恒友只有一个独子赵建元,可这个儿子是个纨绔子弟,打小就不知道好歹,成年之后一天到晚就知道和狐朋狗友厮混,赵恒友气的都揍过他几回。
可儿子大了,揍又有什么用?
没办法,只得张罗给他娶亲,媳妇是城中大户王家的闺女。
那王家早些年可是出过举人的,要不是赵恒友下了重金,王家绝不会把闺女嫁给一个不学好的子弟。
成亲两年多,媳妇肚子一点没动静,赵恒友急的啊,偷偷把儿子拉过来问。可儿子却说是媳妇肚子不争气,不关他的事。
起初,赵恒友也真以为是儿媳妇的问题,直到有一次管家偷偷告诉他公子在外面染了坏病。
这可把赵恒友吓坏了,又惊又怒赶紧把儿子找来问。赵建元见事情包不住了,只得哭着告诉他爹,他的子孙根已经没用了。
赵恒友脱下儿子的裤子看了一眼,当场就晕了过去。
之后,他再也没有管过这个该死的儿子。
只是,一年多后,儿媳妇王月娥的肚子却大了起来,而随着自家妻子的肚子变大,赵建元的脸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浑然没有得子的喜悦之情。
泰州城的人常见到赵家公子在酒楼喝个烂醉,然后赵家人急慌慌的过来将他抬回去。
当爹的出事时,赵建元不在家中,等他知道消息时,他爹已叫魏太监的爪牙带到江上去了。
一个不学好的纨绔子弟能有什么办法救老子,所以王氏这个赵家的儿媳妇成了唯一的主事人。
………
天色已经很晚了,王月娥挺着个肚子呆呆的坐在堂内,她已有孕五个月了。
边上站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都是赵家的家生子,长得颇是好看。
夜已经很深了,王月娥却迟迟不愿睡去。
两个小丫鬟年纪小,努力忍着瞌睡,不时偷偷转过脸去打个哈欠。
打了三更后,管家于德见少奶奶这么呆坐也不是回事,便进到堂内劝道:“少奶奶,您还是先去睡吧,南都真要有什么消息过来,有我在这侯着,您放心就是...再者,您也别太担心,咱家老爷是侯爷的亲外甥,咱赵家又根本没有通倭走私,老爷是不会出事的。”
丫鬟也劝道:“少奶奶,您还怀着身子,可不能这样熬,还是赶紧歇着吧。”
王月娥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她嫁到赵家时十六岁,成亲已近四年,上月才过了二十岁生日。她容貌甚美,但体态有些柔弱,所以怀孕之后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得要人精心照顾。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的丈夫不闻不问,她又怎能不问呢。
“南京城,府里都要使银子,京里也要送银子,不管花多少银子,都得把老爷救出来!要还不行,咱们就去告御状,我们赵家向来奉公守法,老爷好端端的做生意,昨那魏太监说抓老爷就抓老爷呢?他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王月娥紧咬薄唇,急促的呼吸令得她腹部不住起伏。
管家迟疑了一下,道:“少奶奶,不是没往上送,可是那些官光收钱却不给咱们办事。说什么那个魏太监是北京过来的,手下有兵,这边根本管不住他,也不敢管……”
“是啊,少奶奶,我听人说那个魏太监坏的很,在无锡城打死了好几百人呢。”丫鬟说这事时都怕的很。
“我就不信这做官的都怕了一个太监!管家,我不管花多少银子,你给我送,挨个送,只要是当官的你就给我送,我就不信没人能替我赵家主持公道!”
王月娥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悲愤,管家怕少奶奶伤了胎气,不敢再开口说话。
“还有舅爷,平日老爷孝敬了他多少银子?这节骨眼上,他这做舅爷的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外甥落难!”
要是当官的这样,王月娥也不至于这么气,可她家那做侯爷的舅爷都这样,能不让她气愤么。
管家忙道:“侯爷倒不是不救老爷,只是那魏太监毕竟是京里过来的,又是带着兵来的,侯爷不好出面和他要人。不过侯爷说了,过不了多久京里就会有旨意过来,到那时,那魏太监就死定了,所以让咱们不要急。”
“他做舅舅的不急,我能不急么!…老爷可是我肚子里的…”王月娥说到这,突然顿住,没有再说下去。
两个丫鬟似是知道什么,悄悄把头低下去不敢看少奶奶。
老爷去过少奶奶房中,管家自是知道,这事在府里也是公开的秘密了,也就外面不知。少爷那里其实也是知道的,但事情已然如此,少爷也怪不得人。
老爷这事做的是不对,可没办法,谁让少爷的子孙根坏了呢。
赵家的香火不能断啊!
唉,作孽,管家暗自摇头。
王月娥则是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她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一年多前那个深夜。
那天,她的丈夫又出去跟人喝酒了,她和往常一样坐在床上看书,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是她的公公赵恒友。
她不知自己的公公来找她做什么,而她的公公自进入房中后一直低着头,好像有什么心事。
当她好奇的询问公公究竟有什么事,公公却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当她听到公公的请求时,她吓坏了。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公公,她惊怒交加,她不知自己的公公怎么能向儿媳提出那种要求!
她拒绝了,她希望她的公公赶紧从她房间中出去,她不想再看到他。
可是,那个落泪的公公却突然上前抱住她,疯了一般将她死死按在床上,然后一把拽掉了她的裤子。
自己竟然被公公全看到了,她悲愤欲绝,她羞的只想一死了之。
她挣扎,她反抗,她想叫,可却不敢叫。
她怕府里人知道这可耻的一幕。
绝望中,她却发现公公与丈夫的不同,羞怒中她的眼中闪过困惑。
尔后,她疼,真的好疼。
事后,她不敢看公公,公公也不敢看她。
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坐着。
第七百三十二章 魏太监可不是好人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再挽回,月娥心头真是百感交集。
赵恒友一声不吭的走出了房间,王月娥把这事深藏心底,后来好几天两人都没有再见面。
直到有一日,双方在彼此看到对方时,都是心头一跳。
那天夜里,赵恒友又来了。
王月娥鬼使神差的主动开了门,再往后,唉。
看着隆起的小腹,王月娥也不知心中那份情到底算是什么。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少奶奶,你还是先去歇着吧。”
管家的声音将王月娥的思绪从过往拉回到现实之中。她只是摆手,并不想去歇着。
管家见了只得叹声气,他知道这位少奶奶年纪不大,但拿定的事旁人很难劝得动,内心里是很有主见的人,包括和老爷的那桩事。
两个丫鬟看到少奶奶一点劝都听不进去,脸顿时发苦。
王月娥就这么怔怔坐在那,看着漆黑的外面,谁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两个丫鬟在边上站的是腿也酸,人也困,可少奶奶不去休息,她们两个就得一直伺候着。府上规矩可大着,真要伺候不到位,少不得管家要打她们板子。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两丫鬟困苦难耐时,少爷的长随小六跑了过来说少爷醒了。
一听丈夫醒了,王月娥急忙赶了过去,未到屋呢,就听屋里丈夫赵建元在那大喊大叫:“人呢,人都死哪去了,都死哪去了!”
两个仆人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却是少爷醒来后不见人气的乱砸东西。见少奶奶来了,仆人们都是松了口气。
王月娥打起精神,从小六那里拿过一碗醒酒的姜汤,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对丈夫道:“相公,你刚刚才醒,怕是还迷糊着,先把这汤喝了吧。”
“我不喝!”
赵建元竟然将那碗醒酒汤泼在了地上。
仆人和丫鬟们见状,都是吓坏了。
王月娥的委屈一下涌上心头,她眼里涌出泪花,颤声道:“相公,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王月娥和那些仆人都吓呆了,只见少爷突然指着少奶奶咆哮起来:“不准再叫我相公,我不是你相公,那老不死的才是你相公!”
“相公,你…”
王月娥呆呆的站在那里,一脸惶恐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仆人和丫鬟们则是悄悄的退了出去。
少爷都说出这种话来了,他们哪个还敢呆在这里。
“相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会不是我相公呢…”王月娥心如刀绞。
“我说的什么话,你个贱人不知道么!”赵建元的样子既狰狞,又憔悴。
子孙根没出事前,他虽是纨绔,可也是相貌堂堂,一举一动都是公子哥的气派,不过眼下,他的样子实在是叫人不敢恭维,就跟一个烂酒鬼似的。
“我…”
王月娥有些心虚,不敢直视怒气冲冲的丈夫,小声道:“月娥没有做对不起你…赵家的事。”
“你倒真是我赵家的好媳妇!”
赵建元恨恨的盯着妻子隆起的肚子,越看越气,禁不住喝骂道:“你给我滚,滚出赵家,我不想再见到你!”
“相公,你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老爷要是知道了会生气的。”
王月娥的身子在发抖,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丈夫就算不出面救老爷,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和她闹啊。
“老爷?…你放心,老爷回不来了,他以后再也不会生我气了。”
赵建元的样子突然变得很可怕,也瞬间变得很平静,脸上竟浮现一丝笑容,看的很是诡异。
王月娥叫丈夫的样子吓的往后退了几步,心扑通直跳。
“现在,你给我滚,滚出我赵家,滚的越远越好!”赵建元一步步向前,逼的自己的妻子一步步往后退。
“相公,你别这样,我肚子里有你赵家的骨肉。”王月娥的声音近乎哀求。
“孽种!”
赵建元勃然色变,一想到妻子肚中的孩子是谁弄出来的,他就再也止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啊”的一声大叫抬脚就往妻子肚子踹去,可却因宿醉,脑袋这会根本没有清醒过来,身子一个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王月娥大惊,连声叫人,管家和两个仆人冲了进来。
三人合力将赵建元抬到床上,赵建元撞的迷迷糊糊,嘴里却只在喊:“老不死的回不来了,老不死的回不来了…”
管家和老仆面面相窥,谁也不敢说话。
……
王月娥呆呆的站在院中,屋内的夫君鼾声正隆。
丫鬟和仆人都知少奶奶现在心情不好,都识趣的退出了院子,唯恐惹着少奶奶。
管家却是不能走,少爷刚才的话可是伤人呢。他在赵家干了一辈子,现在老爷出了事,少爷这里又瞎闹,少奶奶一个人心力憔悴,他不能不安慰。
“少奶奶,少爷这是说酒话呢,当不得真。”管家轻声说道。
“万一是真的呢?”
月光下的王月娥一脸凄苦。
管家沉默了,没有人比他更知自家少爷的性格和脾气了。他甚至怀疑老爷回不来是不是真和少爷有关。
“你听到了,他要赶我走,赶我娘儿俩走!”王月娥痛苦的捂着肚子,泪水不住下流,“这虽然不是他的孩子,可也是他的弟弟啊!”
管家依旧沉默,这种事他更没法说了。
管家的沉默让王月娥心里更是难受,她无助的看着眼前的老人:“于管事,月娥真是不要脸么?”
“少奶奶,你千万不要这么想,老爷知道了会伤心的。”
“他…还回得来么?”
管家无法回答少奶奶的话,这瞬间,他也似更苍老了。
“管家,要是老爷回不来,我怕…真是大祸临头了…我要是被赶出去,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我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王月娥变得六神无主,眼神中满是求助,也满是绝望。她知道,一旦她和公公之间的丑事传出去,她的娘家一定不会接纳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就是外边人的指指点点也能逼死她王月娥。
“少奶奶,你别胡思乱想了,少爷刚才说的是胡话,就算少爷真有这个意思,我们也会劝他的。”管家心里十分不好受。
“他心里一直恨我,一直恨我,他一定会赶我走的。”
王月娥的视线落在亮着灯光的屋内,许久,她一咬牙问管家:“那个魏太监现在哪里?”
于管事一愣:“少奶奶问这做什么?那魏太监可不是好人。”
“我要去求他放过老爷,他要什么我都给他,就是把家里的钱都给他,我也愿意,只要老爷能回来!”
王月娥的眼神无比坚定。
第七百三十三章 还有没有王法了!
高邮州宝应县射阳湖边,长幡林立,旌旗招展。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长盖之下,魏公公悠哉的坐在锦凳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左右听不懂的不知名曲子,手中拿着一鱼杆。
连日为国操劳,公公今日终是有闲休息一二。
原是不打算到这射阳湖的,却是不知怎的想起去年在京中四海客栈,撞见的那位拿捏技术十分好的老乡妹子,于是心思一热便屁颠屁颠的奔射阳湖来了。
当然,魏公公倒是没想着能遇上那位老乡妹子,人妹子在京里谋生,哪像他这般到处跑呢。
最主要的是,此地离魏公公前世老家不远。
说起来,魏公公乃盐民之后。
而这高邮之所以天下闻名,不是因了它那红心咸鸭蛋,而是因为盐民张士诚。
要说公公前世,最佩服的家乡英雄就两人,一便是张士诚,二则是那陆秀夫。
生为张士诚,死为陆秀夫,方才好男儿。
陆相于崖山抱帝投海,千古节忠,人尽所知。
张士诚以三千兵守高邮大战伪元百万大军,一举击溃之,从此天下局势骤变,伪元再不复中华之主,却是知者甚少。
要说起来,本朝洪武爷得感谢人张士诚呢。
“干爹,有鱼,有鱼了!”
赵宝乐眼尖,见着鱼飘忽上忽下,连忙提醒干爹一句。
“噢?”
魏公公把个眯缝眼一睁,鱼飘真动了,顿时也是精神一振,抬手就拎杆,一拎之下却是极重,水中也是打出一片水花。
“干爹,是大鱼!”
赵宝乐眉开眼笑。
“是咧,不小呢!”
魏公公也是振奋,那鱼已是露出半条影子,看着好像是条大青混。
真是贵人啊,一出手就是大鱼,换别人哪可能!
公公乐不可支,奋力提杆,可那青混劲头不小,竟是提不上来。
公公有些急了,正要叫人拿网抄来,这鱼太大,不能再硬拎,得先慢慢拖到岸边,再用网抄去兜,这样便跑不掉了。
哪知,干儿宝乐情急之下,却是裤腿也不卷,就下湖往鱼飘处游去,然后站在半人腰的水中死劲的按住那条鱼。
尔后兴奋的抱在怀中,朝着岸上的干爹咧嘴傻笑:“干爹,孩儿捉住了!”
干爹在岸上看着,什么表情呢?
不知道,反正挺奇怪。
………..
青混叫赵宝乐弄上来后,郑铎他们都过来看,有人拎了下,估说最少有七八斤重。
赵宝乐一脸孝顺:“干爹,孩儿这就叫人把这鱼烧了,好叫干爹尝个鲜!”
“嗯。”
干爹皮笑肉不笑,只盯着好干儿打量,把宝乐瞧的都不好意思了。
钓了一条青混上来,公公也没兴趣再钓了,也钓不得,投食处都叫赵宝乐弄混了,还钓个屁的鱼。
径往躺椅一坐,左右递上毛巾,正擦着时,远处有两快马驰来,乃是专伺传递情报的讯兵。
郑铎见状,立时低语吩咐下去,不一会便有写有消息的条子递了上来。
公公拿过一看,当场就是勃然变色,怒道:“娘希匹!这帮子奸商刁绅,真当咱是那湖广的陈奉、云南的杨荣、山西的张忠、福建的高采、河南的鲁坤不成!”
正吭哧吭哧在岸边亲自切鱼的赵宝乐叫干爹的大怒吓着了,险些把手指给切了。
曹文耀快步上前,躬身询问:“公公,出了什么事?”
魏公公将条子扔在他面前,示意文耀自己看。
曹文耀看后,不禁冷笑一声:“那帮人真是不知死活,高邮卫也是不怕银子烫手,竟敢接这活。”
“银子哪有烫手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倒是难为那帮人了,为咱家可是出了不少血。”
魏公公亦是冷笑。
本来,董三郎已死,他不愿再扩大事态,低调处理这事便行。经董三郎教训,想来余下的高州商人也不敢不和他魏公公合作,双方之间说起来也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关系。
毕竟,除了董三郎为首数人伏法,余者参与商民百姓他老人家都放过了,并没有大肆株连,滥杀无辜。海事特区那里,只要这些商人愿意去,公公都是一视同仕的,并不会计较从前。
可不想他老人家慈悲为怀,高邮的士绅商户们却暗结鬼胎。不但秘密替董三郎收尸,写文祭拜,文中将他魏公公说的是猪狗不如。另外,还想出重金,收买一些法外之徒要剌杀魏公公。内中,不乏高邮卫的一些胆大包天的军官参与其中。
这高邮卫是洪武四年设的卫指挥都司,统卫镇抚、左、右、中、后五千户所,按卫制当有兵丁5600余,不过眼下能有3000人就算这高邮卫上下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皇帝了。
若单是被打击的商人花钱买人来剌杀自己,魏公公倒也能忍,可这回参与其事的有不少高邮的士绅,还牵连高邮卫,这就让魏公公不能忍了!
他魏公公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内臣,你高邮卫可是堂堂官兵,焉敢对内臣生了毒心!
至于公公口中那串人名,却是近些年叫各士官绅害死的矿监税使。一个个不是叫活埋,就是叫投江,最轻的也是尸首分离,死状无不凄惨,偏死后担了一桩桩恶名,连皇爷都没法替他们翻案,真是永世不得翻身。
“泥人还有三分性!咱这手上的人命不比哪个少咧!”
魏公公一拍扶手,起身扫视众随员,厉声道:“查,挨个查!抓,挨个抓!当杀的要杀,咱若不杀他个人头滚滚,他这帮奸商刁绅就永不知咱家的手段!”
魏公公真是来了气性,看这架势是要在这高邮掀起腥风血雨来了。
曹文耀不无担心道:“此事有高邮卫参与其中,还须慎重。”
“怕甚?”
魏公公大手一挥,“害咱就是害皇爷,就是造反!这朗朗乾坤,岂能由得他们胡作非为,还有没有王法了!”
左右听了这话,不少人面有古怪之意。
大家伙跟着魏公公升官发财,好事坏事都干,但也不是完全没良心的啊。
第七百三十四章 火拼高邮卫
到底谁在胡作非为不重要,因为,只有活着的人才是最清白的。
高邮州县的士绅富户写多少祭文骂他魏公公都不打紧,就是编书骂他也可以,但想要他魏公公的命却不成。
尤其此事朝廷的正经官兵高邮卫也牵涉进去,这无疑是触及了魏公公底线。
倘若有钱就能收买朝廷官兵做事,试问这官兵是姓朱呢,还是姓钱呢!
公公知道当下卫所已经糜烂,因而对沿海卫所不抱多大希望,除非利益所及,否则不考虑和他们打交道,也无意去整顿什么。
但这回,却势必要让高邮卫的那些亡命徒的兵痞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了。
他不管部下们怎么想,当下就发了牌令,命仪仗至宝应县城。又连发讯令,调兵遣将。
之所以到宝应坐镇,却是这宝应乃是高邮卫经出州城的必经之地。
宝应乃是小县,县令姓梅,去年好不容易才在吏部得了缺上任的。而为了轮这缺,他可是自进士及第足足等了六年。
这怪谁?
怪当今那个懒天子呗。
也不知这位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竟然生生卡着吏部任官,明着放话这做官的要越少越好。
真是可笑,没了当官的,这朝廷还是朝廷么。
好在梅知县等的年头不久,据他所知,有在吏部排了十几年还放不出去的呢。
虽是下等县,但为一方父母,也是风光十足,破家的县令那可是一方的诸侯。
所以,梅知县这一年多来还是过的很滋润的,县里乡绅们都体谅县太爷的不易,年节孝敬样样到位,县里也无甚事,考评固然不能上上,可也是一个中上。
梅知县又没什么上进心思,这等为官日子自是最舒坦了。
因而,当自家这个县令坐在堂中好好的,突然被一帮子大兵闯进来将他架到城外,然后一个太监过来指着他鼻子痛骂其为官无能,致使境内盗匪横生,险些劫了他魏太监仪仗时,梅知县真是感到莫大冤枉和委屈。
这不是莫虚有么!
朗朗乾坤,我宝应方圆百里可尽是良民,哪有什么盗匪啊!
更别说,那高邮卫的左千户所和前千户所就在县城的东面和北边啊。
这盗匪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两个千户所眼皮底下犯事噢!
“宝应县,你说出了这等事,咱家能眼睁睁瞧着么!”
魏公公骑在马上,直接拿马鞭就指着梅知县,浑然不给这位宝应县半点该有的礼遇和尊重。
梅知县胸中怒火升腾,他眼睛可看的明白,这魏太监的仪仗不是完完整整的就排在后面么,看着莫说是叫人劫了,怕是劫的人家才对,要不然哪这么多家当的。
可再多的怒火这会也发作不出,只能赔着笑脸道:“自是不能。”
魏公公横眉一挑:“那咱家怎么办?”
梅知县不知如何答,小心翼翼问道:“公公想怎么办?”
魏公公很是不快:“咱问你话咧。”
“……不若就由下官赔偿公公仪仗损失?”梅知县觉得这魏太监多半是冲这个来的。
“荒唐!咱家是那种贪财好利之人吗!宝应县,咱好好与你讲事,你莫把咱家想的那般不堪!”
魏公公气不打一处来,作势就要拿马鞭抽打梅知县,吓的后者一个哆嗦。
“公公,那您说怎么办?下官这照做便是。”梅知县苦着脸,态度也放的低,要知道,这魏太监是七品,他也是七品啊。
“唉,咱能怎么办?…正所谓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爱心,世间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啊…咱家既撞上这事,便不能不管,要不然对不住皇爷…”魏公公一脸恨铁不成钢,“罢了,你这知县做的无能,咱就替你管几天好了…你给咱家写个条子,请咱家剿匪便是。”
“啊?”
梅知县愣在那里。
“嗯?”
随着魏太监的挑眉,梅知县明显感到身上压力加重。
于是,立即重重点头:“公公能帮下官剿匪,下官求之不得啊!”
说完,一脸惊喜和感激状。
剿匪是个筐,什么都往里装。
魏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老人家也懒的弄什么其它花样了,就剿匪了。
敢于害咱家的,不管是谁,统统都是匪!
见梅知县压力还很大,不由不快的喝斥左右:“还不把刀放下!”
“是,公公!”
两倭卫闻言,将架在梅知县脖子上的长刀收起。
感到脖上一轻的梅知县顿时长出一口气。
…………
有了宝应县的请剿文书,魏公公腰杆倍足,底气也足,亲自率领亲军营和步军一营及马队一部约千余官兵进入宝应城。
除此兵马外,又有步军二营及水营一部已在仪征、瓜州登地登陆,陆续向高邮进发。
原吴淞水营改编为皇家海家两个支队时,魏公公可是特意从水营中抽调五百人出来,和原有的步军左右二营混编,重编成三个步军营。
这一次他老人家巡视江北,为确保自身安危,光步军就带了两营出来。
总体兵力仍是不多,但放眼大江南北,还真没人能制住他魏公公。一府一州一县之驻军,更是不被他魏公公放在眼里。
要不是犯忌讳,魏公公都有意叫大岛他们这帮倭人再到南京城下转上一转呢。
入城之后,魏公公突然勒马站定,朝正准备率部入城的三个标总大岛由加利、山本幸二、兵次郎吩咐道:“入城之后,智字标驻东门,信字标驻北门,智字标驻南门,余下亲卫一部并马队一部随咱家驻西门。即刻起,这宝应县只许进,不许出,要有一人溜出了城,本官唯你三人是问!”
最后一句,听着更像是说给梅知县听的。
“遵令!”
大岛三人立即领命率部而去。
“赵明,你带人逐一搜查,梅大人会派县中衙丁供你驱使,只要看见疑似当兵之人,不管对方是谁,都先给咱拿了!”
梅知县听了这话,一个激灵。
“是,公公!”
正要带人去时,赵明想到什么,忙问魏公公:“公公,要是那些人反抗怎么办?”
魏公公不耐烦的一挥手:“有敢违抗者就地处决!”
“啊?!”
梅知县听了这个命令,立时愣在了那里,这魏太监难道真要和高邮卫火拼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