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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太子妃是可以内定的

    这条街上主要是卖辽货的商铺,如人参、皮毛、东珠之类。

    建奴叛乱后,这些京里辽货商铺的货物来源自然受到影响,没了货源这生意自然是没法做的。

    一些行铺设在抚顺和清河等地的收购点更是直接叫建奴给抢了个精光,人不是被杀就是被掳去建州,那叫一个惨。

    因此,在得知辽东大捷后,辽货铺子的掌柜们就纷纷叫伙计们去买炮仗来了。

    不图别的,就图官军替他们出了口恶气,狠生收拾了那建州的小辫子。要不然任他们闹下去,这条街的买卖都得黄了。

    一条街的人都在放鞭炮,那声音可想而知,“砰砰砰”的炸得父女俩耳朵都快聋了。

    街道四周火药味也是深的很。

    “宝珠,你往里去去,别叫炸着了。”

    当爹的怕炸着女儿,伸手将女儿往里拉了拉,又掸了掸落在女儿秀发上的鞭炮碎子。

    好一会儿,前面的鞭炮方才炸干净,名为宝珠的女儿松开双手,长出了口气,然后好奇的问一边的父亲道:“爹,今日又不是什么节日,他们怎么到处放鞭呢?”

    当爹的笑了:“宝珠,你先前没听陈公公说吗?”

    宝珠有点糊涂了:“陈公公说什么了?”先前父亲和陈公公喝茶说事时,她觉得无聊就偷偷跑出去找陈公公手下的小太监李坤玩了,哪知道父亲和陈公公说了什么。

    当爹的指了指东北方向:“你干爹在辽东打了大胜仗,把建奴杀的是屁滚尿流,所以这里的人啊都在替你干爹高兴呢。”

    “啊?我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干爹?”宝珠很是惊讶,她几时冒出来个干爹的。

    忽的,她似乎想起自己小时候随父亲在关外的时候,好像真有一个送给自己四颗珠子和一本书的干爹。

    干爹叫什么的?

    宝珠想了想,觉得自己那个好多年没有再见过的干爹应该姓魏,名舍人,因为对方送给自己的那本书名就叫《魏舍人小像传》。

    那本书还有插图,图上的干爹画的很英俊,但宝珠总觉得这个画上的人跟自己小时候见过的那个人,不是同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自己看错了,还是时间长了没记住。

    “傻女儿,这才几年你就不记得了?亏人家还说我家宝珠聪明伶俐呢。”当爹的自然就是张国纪了。

    其实张国纪也有很多年没有见过魏公公了,这些年魏福记的生意都是陈公公照看着,有好多次陈公公想带张国纪去见魏公公,但每次魏公公都是很不凑巧的离京,以致二人竟是八年多不曾见过。

    可魏公公却一直记着他父女俩,逢年过节陈公公那边都专门有一份礼物送来,或是捎来魏公公的口信,问宝珠干女儿多大了,长多高了,是不是挑嘴了什么,有没有读书,都读了哪些事。

    事无巨细,魏公公这个当干爹的可真是把宝珠放在心头。

    宝珠12岁以后,每年魏公公那边还专门给宝珠送些姑娘家的用具,胭脂水粉什么的都是江南的上等品,京里一般人家买都没地方买。

    去年,魏公公还叫人给宝珠送了名为“护舒宝”的纸垫,说是内廷宝钞司在江南刚刚创新的一个妇人产品,现在只是试卖,专供江南有钱人家和南都的达官贵人家。

    听说口碑很好,供不应求。

    当时,张国纪还觉得有些尴尬,因为宝珠毕竟是女儿,他个当爹的肯定不可能方方面面都想得到,同时也觉魏公公似乎对宝珠过份关心,连女儿月事都想到了。

    但转念一想,魏公公是近君养亲的太监,他能对宝珠有什么坏想法,完全是对宝珠的关爱。

    只是,这些事情张国纪从来没和女儿说起过。

    因为他怕女儿知道自己有个当大太监的干爹,会变得虚荣起来。

    昨天,正在铺子里算账的张国纪得了陈公公叫人捎来的话,说是让他今天到左安门海事衙门兼内官监办事处去一下,还特意嘱咐他把女儿宝珠带上。

    张国纪不知道什么事,但陈公公这些年一直照顾着他父女俩,加上魏福记的买卖魏公公那头还是占的大股,所以张国纪不敢怠慢,上午把铺子里的事交待给下面人之后,就带着女儿宝珠雇了辆马车去了左安门。

    到地方后,陈公公便给张国纪引见了一个老头,说是东宫的皇长孙大伴大魏公公。

    一听对方是东宫皇长孙的大伴,张国纪着实愣了下,反应过来赶紧给对方行礼。

    那被陈公公称为大魏公公的老头是个实在人,面相就憨厚,笑着和张国纪说了几句话就盯着宝珠看来看去,时不时的点点头,似乎十分满意的样子。

    这可把张国纪搞糊涂了,想问问大魏公公这是做什么,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不一会,那大魏公公便和陈公公说宫中还有事,他先回去。陈公公一听赶紧起身相送,很是恭敬。

    陈公公把人送走后,回来告诉张国纪刚才那位大魏公公就是魏公公的嫡亲二叔。

    张国纪当时就惊住了,陈公公示意他不必大惊小怪,尔后拉着他坐下喝茶,说有事与他说。

    张国纪便叫宝珠不要乱跑,宝珠却是呆不住,她打小就跟父亲走南闯北,性子里倒是有些男孩子气。呆了一会有些发闷,便悄悄挪出去找陈公公手下小太监一起去逛街了。

    陈公公与张国纪说了两件事,一是魏公公领着皇军在关外大胜建奴,所以以后魏福记可以放心大胆的在关外摆开摊子,不但要在沈阳、辽阳开铺,还要在建州、辽南、锦州等地都开设商行。

    张国纪听的自是大喜,可另外一件事却让他简直是受宠若惊,那陈公公竟说魏公公有意将宝珠嫁给东宫皇长孙!

    刚才魏二叔过来就是瞧瞧宝珠模样的!

    “这...这...”

    自家女儿嫁给皇长孙,张国纪可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因此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

    “瞧把你欢喜的,这不过是把宝珠嫁给皇长孙为妻,你就激动成这样,赶明宝珠这丫头成了太子妃、皇后娘娘,你这国丈还不得晕过去?”陈公公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打趣张国纪。

    “哪能呢,哪能呢...”

    张国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继而又觉此事不太现实,因为皇长孙要是娶妻的话,肯定得宫中和礼部负责,到时怕是有多少家姑娘都来选,哪是魏公公说嫁就嫁的。

    陈公公看出张国纪心中疑虑,不禁笑了笑,道:“只要你张老板没问题,这件事便能成,以魏公公今时今日之地位,内定宝珠许给皇长孙,怕东宫那边都不敢说个不字呢。”

    张国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陈公公那里出来的,一路上就想着宝珠嫁于皇长孙为妻这事,真是越想越美,越想越是高兴。

    听说皇帝病重,东宫要是即位,皇长孙便是太子啊,那可就应了陈公公所言,宝珠指不定真能当皇后娘娘呢。

    这真是张家几辈子也修不到的福份啊!

    魏公公待宝珠这孩子,也真是比他这个亲爹还亲呐!

第二百三十三章 魏公公的历史是否清白?

    “老爷,小的打听的明白,杨经略塘报上说的清楚着,确是咱御马监的小魏公公领着亲军把建奴给打败了的!”

    二井胡同,秉笔太监张诚私宅,掌家李三兴奋的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自家老爷。

    宫里有品级的太监在宫外一般都有私宅,一应都如家中,管家也好,仆人也好也多是打老家带来的,一多半还娶有正妻。家里人也是老爷、夫人的叫着。

    “老爷你可不知道,那小魏公公真是了不得呢,听兵部那帮人说,小魏公公是打朝鲜带的兵去打的建奴,那些兵啊一个个如狼似虎,所过之处建奴都没一个活影...”

    自家老爷是宫中的,那在关外平了建奴的小魏公公也是宫中的,所以李三很是有点与有荣焉。

    只是,他那老爷张诚公公看起来有点不对劲。李三说了那么多,张公公都没跟着欢喜,反而跟个石佛似的一动不动。

    “老爷?”

    李三终是瞧出不对了,下意识的收住口,一脸不解。

    张公公仍是没有反应。

    屋内只有那摆在中堂画下长桌子上的西洋人大钟发出的走针声。

    老爷这是怎么了?

    李三心下嘀咕,打万历二十七年从老家来到京师,整整二十年了,他还是头一回瞧着自家老爷这般神情,心里莫名的也跟着紧张起来。

    “辽东打赢了建奴,是好事,国家的好事,陛下的好事...不过嘛,对我就是个麻烦事喽,唉,命也。”

    半响,张公公才有了动静,他将手中的茶碗轻轻的放在桌上,然后捶了捶自己的老腿,继而又轻叹一声。

    什么麻烦事?

    李三是听的一头雾水,咱大明的军队把造反的建奴给平定了,是天大的好事,怎么老爷说还有麻烦事的。

    张公公是真没法跟李三说道麻烦在何处,反正他觉得自己的大麻烦肯定是要来了。

    .......

    如果说秉笔张诚那里只是觉得是个大麻烦,那马堂这边就觉得是个大祸了。

    在知道杨镐捷报上竟然将魏良臣列为首功之人后,马堂气的将手中的成化瓷碗朝地上砸了上去,“叭”的一声碎了一地。

    “马公公何必着恼呢,这可是成化官窑的宝贝,咱家瞧着都心疼。”说话的是秉笔太监梁栋。

    梁栋边上坐着另一位秉笔太监萧玉,除了萧公公屋里还有两人,一是提督文书房太监、东厂四大档头之一的金良辅,另一个则是司礼监文书房写字太监、掌管内直库文书的刘时敏。

    刘是金下面的人,早前隶前任掌印太监陈炬。

    气头上的马堂哼了一声:“老梁你能不能不说风凉话,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和咱家不对付,他要翻了天,能有咱家的好?”

    “这倒也是,人家现在是辽东镇守,又提督亲军,管着海事衙门,年纪轻轻手握兵权,还得皇爷和贵妃器重,前途本来就在咱们这些人之上。

    现如今更是平了建奴,这么大的功劳,成化爷那会汪公公怕也不如吧?...

    噢,对,杨镐说的明白,成化梨庭,万历扫穴嘛。嘿,人家扫了建奴的穴,回京之后这份大功要是不晋秉笔都说不过去,往后啊,怕是咱见了也得唤声魏公公了,真是少年得志,羡煞死人了。”

    梁栋的语气听着倒不是阴阳怪气,说的还都是事实,可听在马堂耳朵里就是刺耳的很。

    “年轻就是好啊,咱家在他这个年纪时,还在尚宝监跑腿呢,苦熬了三十年才换来这身红袍,人家这三十还没到就能穿红袍,人比人,气死人喽。”

    萧玉呡了一口茶,有些唏嘘的样子。

    “哼!”

    马堂心里也不是滋味,他三十岁的时候其实也不错,叫皇爷外放天津税使,也是一时威风。可跟那个魏良臣比起来,却真是半点也比不得。

    心里也懊恼,早知道这小子混得如此风生水起,当年就不应该为了曹聚奎和那小子把梁子结下,以致双方的死结越扣越大。

    萧玉那边似是想到什么,侧脸看向站着的金良辅,问他道:“良辅啊,咱记得王曰乾放炮那会,皇爷好像给过他一道临时提调东厂的诏书,这道诏书文书房收回了没有?”

    金良辅微微欠身,道:“回萧公公话,是有那么一道旨意,皇爷当时是让他查案方便,后来文书房也向他催要过这道旨意,但每次他都推脱不交,现在当还在他手中。”

    按内廷的制度,皇帝发给太监办事的旨意是中旨,若是临时旨意,办完事后旨意都要收归文书房存档的。

    等若外朝的钦差官防,办差时用得,办完差收走,这钦差的差事也就卸了。

    马堂一听提调东厂的中旨还在那小子手里,立时急眼了:“你们文书房怎么办的事!这么重要的旨意怎么就收不回来的!”

    金良辅苦笑一声道:“马公公,你生奴婢的气也没用,当时宫里也乱的很。”

    马堂听后没再吭声,宫中闹出放炮案,继而牵出妖人谋反案那会,他马堂在其中牵连也很深,也亏的很大,原本私吞的高淮藏银硬是被人虎口拔牙,被皇爷骂得灰头土脸,真是没吃到羊肉还惹了一身骚。

    “没收回来,旨意就还在,这要是回了京,东厂说不得真就落他手中了。”梁栋阴侧侧的说了句,“手里有兵,还管着东厂,咱们这帮老家伙恐怕镇不住他。”

    “有功就赏,有过就罚,咱家倒对他魏良臣没什么成见,不过他要是想着翊坤宫那边,咱家就得敲打敲打他了。”

    萧玉说话间起身往观音像那边上了三柱香,他老人家年轻时就信佛。

    屋内很快就弥漫香味。

    “这会,皇爷怕是醒来了吧?”梁栋朝宫城那边看了眼。

    马堂微“嗯”一声:“方从哲在乾清宫侯着。”现在除了病重沉睡的皇爷,京师所有人都知道辽东大捷的事。

    “能弄钱,又能打仗,皇爷待下甚宽,咱看晋秉笔的事多半跑不了了,”梁栋瞥了眼马堂,似笑非笑道:“马公公这里也不要再把从前的事放在心上,大不了咱们身段软乎些。”

    “呸,咱家给他低头?做梦!”

    马堂恨恨的一拳捶在桌上,只是这话是狠,但瞧马公公的双眼却似乎有些闪烁,有些底气不足的样子。

    马公公在天津当税使的时候跟在辽东当矿监的高淮一样,都募有私兵,但可能马公公太注重盈利,所以没怎么给私兵投入,募来的又都是些地痞无赖,叫他们上街吓唬人还行,叫他们跟刚刚砍了几万颗建奴人头的皇军打,马公公也就是想一想而矣。

    如此一来,从前结了那么厚的梁子,马堂心里难道就不打鼓?

    这时,那伺立在边的文书房写字太监刘时敏却忽的上前下,躬身对众人道:“几位公公,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说吧。”梁栋抬了抬手。

    “奴婢怀疑那魏公公并非...并非宫中的人。”

    刘时敏说的还是比较婉转的,他没说那魏公公不是太监。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有案底的公公

    “什么意思?”

    可能是刘时敏说的太过委婉,所以梁栋、马堂、萧玉三位公公还是没听明白。

    “你与三位公公说清楚些。”

    金良辅朝刘时敏点头示意,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允许刘时敏查清此事,以刘时敏的身份是不可能查到太多东西的。

    有上司支持,刘时敏不再犹豫,遂道:“三位公公,奴婢的意思是这个魏公公可能...不是太监!”

    “什么?!”

    三位红袍秉笔那是瞬间起身,汗毛都好像要炸了般。

    马堂更是一个箭步冲到刘时敏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激动的喝道:“你给咱家说清楚!”

    梁栋和萧玉也是震惊万分的看着刘时敏:皇爷信重的内臣,提督海事和辽东镇守太监可能不是太监,这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

    马堂的样子过于吓人,刘时敏虽是辽阳副总兵之子,但自幼好文,更像儒生,因此有点被吓着。

    金良辅忙道:“马公公,小刘的意思是说魏良臣可能没有净身。”

    “没有净身?”

    马堂松开刘时敏,闷声道:“入宫之人或自行净身,或在净事房办事,进宫之时及至办事之后都要几方核验,一个没有净身的人是不可能在宫中当差的。”

    “良辅,你可不能胡乱瞎说!”

    梁栋和萧玉也不太相信,这种事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刘时敏忙道:“奴婢去净事房查过名册,上面并没有魏良臣的名字。”

    “没有?”

    马堂双眼微眯,“魏良臣是何时进的宫?”

    刘时敏道:“万历三十八年。”

    “九年前?”

    马堂侧过身子,“老萧,九年前净事房是谁管的事?”

    “是王师傅。”

    萧玉想都没想就说了,因为这个王师傅是宫中老人了,嘉靖爷那会就在宫中了,此后一直在净事房管事。他萧公公的宝贝就是经王师傅之手办的事,以前见了面都得尊称一声呢。

    “此事关系重大,叫王师傅过来问个清楚。”马堂急于弄清刘时敏所说是否属实,当场就要叫人去把王师傅喊来。

    刘时敏却道:“马公公,王师傅七年前就病逝了。”

    “死了?”

    马堂一愣,他在天津呆了十几年宫中的好多事确是不知道。萧玉朝他点点头,意思人确是不在了。

    马堂想了想,又问:“王师傅死后,是谁管的净事房?”

    “是陈师傅。”回答的是金良辅。

    马堂对这个陈师傅有些印象,便道:“那就叫陈师傅过来。”

    不想,金良辅却摇头道:“陈公公也死了,去年染上风疾,加上年纪大了...”

    “也就是说知道魏良臣是否净身的两个人都死了?”

    这一下非但马堂疑心大起,就是梁栋和萧玉也都觉此事大有蹊跷。

    有关魏良臣的事情,几位秉笔之前是知道一些的,说是这个魏良臣是直接从舍人任上自愿近君养亲,又有郑家保荐,所以才得了皇爷信重,有了今日之权势地位。

    但具体情况他们就不清楚了。

    “小刘,你为何怀疑魏良臣没有净身?”梁栋觉得这个问题很重要。

    “这...”

    刘时敏却吱唔起来,似有什么隐情。

    金良辅道:“梁公公问话,有什么便回什么。”

    “是,是。”

    刘时敏不敢再吱唔,抬头转而问了梁栋一件事。

    “不知梁公公是否记得九年前东宫王才人暴死之事?”

    梁栋想了想,点头道:“是有这么件事。”

    继而更是困惑,“王才人之死和魏良臣有没有净身有何关系?”

    刘时敏末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前些日子奴婢曾找过东宫一些老人,花了点银子从他们口中得知王才人死的那天有人闯进了东宫,并且还打伤了守门的一个老伙者。”

    “这东宫是犯了什么煞,怎么接连叫人打进了过去?”萧玉“嘿”了一声,去年东宫闹出的梃击案可是热闹着,没想到之前还叫人闯过。

    马堂哂道:“就算有人闯进东宫,也没什么稀奇,东宫那边本就没什么守卫。”

    “你们莫要说话,叫小刘说,”

    梁栋摆了摆手,“你说的叫咱家越发糊涂,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明白些。”

    “奴婢是说....那个闯进东宫伤人的可能是奴婢带进宫的。”这件事刘时敏是有大错的。

    “人是你带进来的?”

    在三位秉笔大珰的目光注视下,刘时敏说出了一桩藏在他心底已经九年的陈年往事。

    “那年武科会试,奴婢按制去监考,本无什么事,但考场之中却来了一个少年人.......”

    刘时敏的记忆力很好,将当年的事几乎场景不变的讲给了三位公公听。

    马堂听后惊讶道:“你是说因那少年说了八千女鬼这四个字,你便将那少年带进了皇城?”

    刘时敏点了点头,如实说道:“奴婢之所以净身入宫,便是因为梦中梦到八千女鬼乱朝纲...”

    有关刘时敏自切进宫的事情,宫中大多数人都是知道的,纷纷称为一桩奇事。

    “奴婢当时并没有其它想法,只想知道这少年是从何处知道八千女鬼的,可这少年嘴却硬不肯告诉奴婢,奴婢又不好杀他,便将他带到皇城东华门锦衣卫的值房,想慢慢问他,不想这少年却趁奴婢不备逃了出去...”

    回想起当年叫那少年从手中逃出,以致“八千女鬼”的迷底至今都没能解开,刘时敏真是非常懊恼后悔的。

    “奴婢着人到处找了都未寻到,只以为那少年跑出了皇城,不想第二天东宫那边就传出王才人暴死,当时奴婢也未多想,但前些日子彻查此事,奴婢方才晓得是有人闯进东宫,那王才人也非如东宫所言得急病而死,而是被人打死的。”

    刘时敏说完,发现三位秉笔公公都愣在那里。

    显然,三位公公已经将那少年和东宫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了一起。

    梁栋长出一口气,小刘说的这些也算是奇闻了。

    “你可知那少年叫什么名字?”马堂问道。

    “他说他叫魏良臣。”

    “是他?”

    “是他!”

    “难道真是他?!”

    三位红袍太监个个倒吸一口冷气。

    皇爷信重的辽东镇守可能是个闯东宫伤人,且甚至还会是打死王才人的凶手,这实在是让人无法想象。

    “小刘所说太过骇人,且不能证明那个少年魏良臣是不是现在的这个魏良臣,便真是他,他又如何成了宫中人的?”

    萧玉还是很慎重的,事关重大,得查清才好。

    净事房的两个当事人都已不在,想要查清魏良臣是否净身便困难了,以此人现在的身份地位他们是不可能把人拿来脱裤子看的。

    冒然奏禀皇爷,万一事实有误,他们就更被动了。

    构陷平奴功臣的罪名,他们担不起。

    “三位公公,现在还有一条线索,奴婢认为真相就在这条线索上。”刘时敏对自己的推断还是有把握的。

    梁栋眉头一挑:“什么线索?”

    “据净事房的人说,当日将魏良臣带到净事房的是张诚张公公。”

    说完,刘时敏便默默垂头,事涉司礼秉笔太监,接下来的事就得司礼监拿章程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要变了

    张诚?

    梁栋三人不约而同皱起眉头,谁也没有说话,因为事情很棘手。

    张诚可不是下面哪个监的,而是跟他们一样担任秉笔之职。

    莫说梁栋不敢自作主张,马堂和萧玉也不能,想动一个秉笔,世上只有皇爷能办到。

    可现在皇爷病着,这件事怎么办?

    请张诚过来问问?

    马堂刚有这个念头,又下意识的自我否定了。

    张诚是什么人,他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可能告诉他马公公。

    当年马堂晋秉笔争东厂太监那会,张诚可是帮着金忠一块对付过他的。

    事实上包括眼前的梁栋,萧玉都是他马公公的仇人,这两个人跟前任掌印陈矩是一伙的。

    之所以二人能站在这和马堂说话,无外乎他们遇到了一个新竞争对手———魏良臣!

    这同当年司礼监一帮老家伙合起来阻止马堂进京如出一辙。

    而马堂也是想上东宫那辆马车,要不然皇爷驾崩,他马公公得罪了那么多人,小爷能让他还在司礼监?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矣。

    “老萧,你进宫年头不比张诚少,你怎么说?你去问问?”

    宫里也是论辈的,三人中萧玉进宫最早,马堂希望他能出面找张诚问问。

    “这件事不好由我们出面,须孙公公出面。”

    萧玉认为这事必须报给掌印,由孙公公决定是否继续查下去。

    梁栋却道:“就算孙公公出面,张诚也未必会将实情说出来,并且容易打草惊蛇,叫魏良臣有了警惕。”

    “那怎么办?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马堂闷声道。

    金良辅和刘时敏有些不安,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出魏良臣的不对出来,要是司礼监不查下去,他们岂不白忙活了。

    梁栋哼了一声:“当然要查,这么大的事岂能不查个水落石出来!”

    “不报上去怎么查?”马堂叫梁栋弄糊涂了。

    “小刘,过来。”

    梁栋示意刘时敏近前来。刘时敏忙上前几步,低声道:“梁公公有何吩咐?”

    梁栋缓缓说道:“咱问你,要是魏良臣在你面前,你能认出他是否是当年那个被你带进宫的少年?”

    听了这话,其余三人都是眼前一亮。

    “老梁这法子好!妙!”马堂忍不住赞了一声。

    “只要小刘能把人认出来,就算他净过身,闯东宫伤人这事也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萧玉也佩服梁栋的法子,“不过魏良臣在关外,小刘怎么见他?”

    “建奴平了,亲军是内廷的兵马,宫里是不是派个人去犒劳将士们?”

    梁栋一指刘时敏,“就叫小刘去!”

    “小刘可有把握?”萧玉担心时隔九年,小刘未必还能记得那少年模样。

    “萧公公放心,那人就是化成灰,奴婢也记得他模样!”

    那少年和“八千女鬼”可是刘时敏最大困惑,他如何会记不住!

    “那就这么办,明日我同孙公公说,给小刘个名头让他出关!”

    …………

    “公主,驸马回来了。”

    寿宁府,婆子过来告诉正带孩子的朱轩媁,驸马爷冉兴让喝得醉熏熏回来了。

    “他不是在外面有宅子么,回来做什么?”

    朱轩媁不想见冉兴让,想让婆子把人撵走,但终是夫妻,虽然两人一年多没同房,心下还是有点情份的。

    并且朱轩媁也觉对不住冉兴让,便叫婆子把人领进来。

    冉兴让一进屋就是一胶酒味扑鼻而来,脸上似乎还有不知哪个女人的胭脂粉,朱轩媁看着就气,微哼一声:“怎么想起回来了?”

    一边刚会说话的冉士奇躲在母亲身后,有点害怕的望着眼前的陌生人。

    “我是驸马爷,这里是我家,我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就不回!”

    一向懦弱的冉兴让竟然用很不客气的语气同公主说话,并且声音很大。

    “你吃疯药了?小点声,别吓着奇儿。”

    朱轩媁真生气了,“你给我出去!”

    “我是驸马,是你丈夫,你凭什么让我出去!...再说这个野种关我什么事!”

    冉兴让一直压抑的内心爆发了,他双目通红的盯着寿宁身后的士奇看。

    “你想干什么!”

    朱轩媁又急又怒,“我们不是给你钱了嘛!这事当初是我不好,但我们弥补你了。”

    “给银子就让我当王八吗!”

    冉兴让指着寿宁的鼻子就骂,“当初我是怕你,现在我可不怕了!...皇后娘娘可是把你母亲赶出乾清宫了,你以为郑家还是从前的郑家吗!”

    冉兴让“哈哈”的狂笑起来,“贱女人,你家快完了,你那个奸夫也快完了!”

    “你胡说什么!”

    寿宁也被冉兴让的痴狂样子吓着了,什么母妃被皇后娘娘撵,什么奸夫快完了,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说太子一旦登基,你们郑家还有你们郑家养的狗都别想好!...到时候你把这野种给我弄走!否则我就向太子告发你的丑事!”

    冉兴让恢复些,看着寿宁一脸冷笑。

    朱轩媁脸一下发白,面前的冉兴让太让她陌生了。

    “大哥就是登基也是我长兄,他不会对我如何,你莫要痴心妄想!”

    “你母亲害死了太子生母,还想夺你大哥太子之位,你难道真以为你大哥不记恨你母亲!”

    朱轩媁愣住了,她喃喃道:“大哥还欠我很多钱,大不了我不要他还就是。”

    “世上可有天子欠人钱的?”冉兴让一脸阴侧侧,“你敢跟皇帝要债?”

    “我...”

    朱轩媁心乱如麻,是啊,大哥真当皇帝了,她这个债主敢开口要么。

    “你不要想你那个奸夫假太监了,你大哥不会放过他的。敢放债给太子,他是自寻死路!”

    冉兴让语气突然变得柔和,“不过你我夫妻一场,我也不会真的不顾情份,只要你把债券所有事统统交给我,从前的事我都可以不介意,以后我们好好的,甚至我也会把奇儿当亲生的看待,轩媁,你说如何?”

    冉兴让轻轻上前,牵住寿宁的双手,一脸的浓情。

    寿宁是聪明人,她知道如何选择。

    天,马上要变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公公吩咐要善待驸马

    寿宁确是聪明人,她知道自己这位名义上的驸马是何目的了。

    “你是说只要把海事这盘底全交给你,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恩爱?”寿宁平静的看着一脸柔情的冉兴让。

    “不错!”

    冉兴让不认为寿宁还有别的选择,东宫一旦登基,事情就很明了。不管是郑家还是寿宁那个奸夫都不会有好下场,寿宁想要过得安稳,还想继续当她这个公主殿下,就必须无条件服从他冉兴让。

    否则,公主与人私通这种丢尽皇家脸面的事,东宫不管,皇后娘娘也会管。

    “轩媁,你毕竟是我的妻子,我不会害你,我也还是想和你安生过日子,但你不能再糊涂了。”

    冉兴让明白无误告诉寿宁,东宫登基之后,海事债券还在,海事衙门也在,这可是个能捞大钱的进项,东宫那边短期内必不会停止。

    “没人比我们俩更清楚海事债券运行了,只要你我合心,东宫定会将事情交给我来办。”

    冉兴让对此是有信心的,他可是帮着寿宁运作了很长时间的海事债券。若由他单独操作,完全没有问题。

    寿宁在沉思,继而开口道:“你刚才也说了,大哥不会饶过母妃,又怎会把海事交给你呢?”

    冉兴让冷笑一声:“京里有多少皇亲国戚买了这债券?...你大哥就是当了皇帝,这摊子他还是要认的。”

    “这么说,你是志在必得了?”寿宁轻轻摇了摇头,“说来说去,你就是为了银子。”

    “银子有什么不好?”

    冉兴让微哼一声:“再说我当了这么久王八,要你们些银子不过份吧?”

    寿宁淡淡道:“我们也没有亏待你。”

    “亏待?让我堂堂驸马爷当王八,是几万两就能的!”

    冉兴让怒气又上来了,“好的,坏的,我都和你说明白了。你要是还想安生当你这个公主殿下,就得听我的!要不然...”

    “要不然如何?”

    寿宁将奇儿往身后掩了掩,正视着冉兴让。

    “要不然,哼,大不了鸡飞蛋打,我不好过,你们谁也别想过好!”

    冉兴让不是威胁,他是真准备这么做。事情闹大,看看丢人的是皇室,还是他驸马爷。

    “叭”的一声,驸马爷的脸上被结实的抽了个正着。

    寿宁出手又快又疾,以致冉兴让被打之后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贱人,你敢!”

    酒精作用刺激下,冉兴让再也抑制不住,抬手便要反抽回去,可屋门却猛的被推开,继而冲进了几个头戴皂脚圆帽的东厂番子。

    这些番子冲进来后不由分说就将驸马爷按住,为首的那人向寿宁躬身道:“卑职东厂崔应元见过公主殿下!”

    寿宁将奇儿抱在怀中,微一点头:“是陈公公让你们来的?”

    崔应元垂首:“是,陈公公那里说驸马爷有点不对劲,便叫卑职过来看看,魏公公回京前,殿下这里卑职会安排黑旗箭队看护,免得有什么不开眼的东西惊扰了殿下。”

    寿宁“嗯”了一声,看了眼被番子按住还没回过神的冉兴让,道:“驸马酒多了,你们请他去醒醒酒。”

    “是,殿下。”

    崔应元往后退了三步,转身朝手下一摆手,几个番子立时押着冉兴让往外走。

    “我不走,我不走,放开我!”

    冉兴让回过神来了,急吼道:“我是驸马,你们这些番子想干什么!”

    可番子们根本不理会他这个驸马,他害怕了,想跟自己的妻子求救,却发现寿宁看自己的眼神很冷。

    他哆嗦了一下,悔意瞬间涌上心头。

    “咕嘟咕嘟”被按在水缸中猛灌了几大口后,驸马爷不住的咳嗽着,他险些被窒息死。

    崔应元面带微笑的看着冉兴让:“驸马爷清醒了么?”

    “醒,醒了,”

    冉兴让呛了一个水嗝,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太可怕了。

    “既然醒了,驸马爷就自去吧,卑职可不敢叨扰驸马爷。”

    崔应元说着竟然让开了路,示意冉兴让自去,随便去哪都行。

    冉兴让糊涂了,但他还是乖巧的跑了。

    崔应元平静的看着狂跑的驸马爷,咧嘴笑了笑,魏公公可是吩咐过要善待这位驸马爷的。

    他转身看着自己的几个手下,闷声道:“刚才听到什么话都烂在肚子里,要不然不要怪我不念弟兄们情份。”

    “大人放心,小的们什么也没听到!”

    几个从黑旗箭队抽出来的精干番子们不约而同道。

    “没听到就是福,眼下这京里可是暗流涌动,能不能有一场富贵,全在你们怎么想了。”

    崔应元负手抬头看了看日头,继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公主居住。

    他知道,此间就有一场大富贵。

    ............

    翊坤宫。

    郑贵妃正抱着幼子常潓给他喂乳,娘娘是真的疼爱这个幼子,二十多年前生长子福王那会,娘娘都没亲自哺育过,而是由宫中的乳母照顾福王。

    殿门外,原乾清宫的内侍贾大全和管御药房的太监崔文升在侯着。

    贾大全也是委屈,原在乾清宫干的好好的,眼瞅着能升监丞,可司礼监那边却说他不本份,要将他发到南海子种菜。还是贵妃娘娘把他要了过来,加上他在宫里也有一些人脉,这才没遭那罪。

    崔文升这会也是心头忐忑,宫里谁都知道他是贵妃娘娘一手提拔出来,皇爷生病后一应医案药材也都是他崔公公在负责,现在却跟贵妃娘娘一起被撵出乾清宫,皇爷的医案也由太医院接了过去。

    也就是眼下皇爷还没驾崩,上上下下包括皇后娘娘那里也不想对贵妃太过,但要是皇爷真的驾崩,崔文升觉着自己的日子怕也是到头了。

    可让人奇怪的是,贵妃娘娘却一点也不担心眼下的处境,除了刚被撵那会有些失态,现在却是一切如常的很。甚至还能听到贵妃逗哄九皇子的笑声,这可就纳闷了。

    要知道,早些年争国本那会,贵妃娘娘常在宫中以泪洗面的。如今皇爷病重,贵妃被撵出乾清宫,事情性质可比国本那会还要恶劣,贵妃却能如此坦然处之,真正是下面人猜不透。

    是绝望后的破罐子破摔,还是娘娘另有乾坤妙法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维新核心

    宣武门外有处德阳居,乃是京中有名的酒楼,相传永乐爷那会经常私服来此。二百年过去,这德阳居便成了今日的百年老字号,生意是相当的好,前些年德阳居的东家将邻近的两处院子都买了下来,稍做装修一番,用于好静的客人。

    当然,价格也不菲,正常德阳居一顿饭好些点的要七八两,但要是在小院就餐,便得十两起步了。这价格,不比那京里有名的源鑫居便宜,但客人却从来不断。

    今日,便有一桌客人在德阳东院就餐,从他们那得体的衣服以及举止谈吐便能看出,这些都不是平常人。

    也的确不是平常人,请客的乃是刚刚从吏部主事迁升员外郎的程正己大人,以及刚刚迁任刑科都给事中的毛士龙大人。

    客人也都来头不小,有刚从户部福建司主事升任户部江西司员外郎的杨嗣昌、刑部清吏司主事迁升员外郎的洪承畴,由工部工科给事中迁升工部郎中的卢明德,迁任吏部文选司的孙必显,迁任都察院云南道御史的蒋天修、拟任福建巡按的宋程庆、迁任兵部给事中的葛修文。

    除此以外,又有两位今年会试同中进士的马士英和阮大铖,前者吏部那边已拟授南京户部主事,后者则是已被授行人。

    这11人已不是第一次在德阳东居聚餐,在此之前的一年多时间内,几乎每半月这些人都要来此聚会一次。

    每次聚会,都无须专门联络,时间一到,各人便由各家自行前来德阳东院。若自感到期不能至,则只需派人将贴子交给名义上主持的毛士龙和程正己则可。

    聚餐费用也不须各人出资,一律由由海事衙门兼内官监左安门办事处予以报销。

    他们便是曾于一年多前往西山参加第一届维新志士座谈会,被魏公公亲切称为“帝国未来骄阳”的青年才俊们。

    因对党人甚为反感,故而这些青年才俊们便将自己这十一人的小团体称为“维新会”,意通过此会高度学习魏公公思想,促进大明朝尽快殖产兴业,维新强国,一扫朝堂积弊,为人民谋取福利。

    每一次维新会聚餐都有一个主题,上次的主题是有关辽东战事,这一次的主题则是有关维新。

    主题的变化代表着的是时事和朝堂的变化,在座11人也远比京中百官更早知道辽东战事情况。

    几乎每日,左安门办事处都会给这十一位维新会志士们派出一封密封的辽东战报,这些战报都是从建州第一线发出,走的也不是辽东都司的塘报驿传体系,而是海事衙门的专门讯道。

    魏公公曾提出百花齐放的号召,所以每次聚餐选题都是由11人共同确定,只要表决达到6人,即可确定下次聚餐主题。

    这一次的主题“维新”便是刚刚由主事升任员外郎的杨嗣昌提出,获得了全票通过。

    杨嗣昌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以他的资历其实早就应该迁升员外郎了,并且其父杨鹤还是三边总督,但不知道是一门两进士太出风头,还是杨嗣昌为人太过正直缘故,又或者朝堂上有人不想杨家再出一个总督,所以杨嗣昌始终不得为吏部升举。

    直到,魏公公给他出了三千两。

    “买官,没有什么可耻的。你不买官,别人就买。那些不如你们的人买了比你们大的官,什么都不懂还在你们头上指手划脚,叫你们朝东朝西,你们偏偏还不能拒绝,甚至连牢骚都发不得,这难道就是所谓的正直和公平之人应有的下场吗?....咱看大可不必如此,咱家支持你们买官,为了人民的富裕买官、为了国家的强大买官、为了信仰的实现买官,不是为咱家买官!”

    “只要你们能做好官,做大官,不忘初心,始终为人民服务,就是咱家为咱大明朝做的最大贡献咧!”

    “.......”

    西山会议上,魏公公所说的每句话至今都烙在杨嗣昌的脑海中,他杨文弱从来没有想到一个太监竟然能有如此惊人的见识,能写出如此震骇世人的文选,能提出如此大胆的口号,能将百姓利益放在第一位。

    猛一听,魏公公说的话很是有些歪门邪道的意思,可仔细结合当下的朝局,结合因为党争闹了几十年已经乌烟瘴气的朝堂,魏公公的那些话却是那么的发人肺腑,那么的直击心灵深处啊。

    是的,只要一心为人民谋福,一心为国家的强大,买官不仅不可耻,还是件骄傲的事!

    杨嗣昌在家书中没有告诉其父自己是花钱买的官,他甚至都没有和父亲谈起任何有关维新会的事情,但他却将《魏公文集》的一至六卷寄给了父亲,同时寄去的还有江南特区那边发行的《皇明日报》数十版。

    他相信,父亲应该能看懂自己的意思,也会支持自己的选择。

    只要一切唯公,手段是否会让人诟病,算什么呢?

    天下,唯公,唯重,小节,何必在意。

    按照过往规矩,众人先行用餐,用完餐,已为吏部员外郎的程正己告诉马士英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原定出任的南京户部主事被他改为了翰林院较内书文华殿展书诰勅撰文事。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凡较内书文化殿事一般都会出任右春坊官员,而右春坊是东宫属官,如此便意味着马士英将来或许能为经筵讲官,太子老师。

    “多谢魏公公,也多谢各位同志!”

    马士英有些激动,朝在坐的众位维新同志环拱作辑。

    “魏公公此举有深意,东宫不能再有东啊。”已经升任刑部员外郎的洪承畴很是有深意的朝东宫所在方向看了眼。

    “维新需要东宫,但更需要一个核心,这个核心只能是,也必须是我们西山维新会!而我们维新会也要有核心!”

    程正己摸了摸自己并不算长的胡须,因为饮了几杯的缘故,程大人看起来有点微熏。

    阮大铖点了点头,环顾众人,掷地有声:“那大家说,这个核心是谁!”

第二百三十八章 维新的大幕终将拉开

    维新之核心,乃保证维新之成功基本要素也。

    大明帝国要维新,就必须有一个杰出的领导者,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

    维新不亚于变法,需要一个能够引领众人的领袖方可。

    那么,维新志士们当作如何选呢?

    “这还用想吗?当然内臣魏公良臣也!”曾师从**星,如今名义上也算是东林党人的孙必显想也不想道。

    如果不是魏公公,就凭他那个在家闲居二十多年的老师,能帮他成功升任吏部文选司员外郎么。

    这个职位可是比一般的员外郎高得多,程正己和毛士龙活动近三月,方才同主持吏部的原尚书、齐党赵焕手中以六千两的高价买下来。

    当时,孙要任文选司的员外郎的消息传出,东林党那边还曾阻挠过。因为这个东林大佬**星的弟子自从江南回来后,就开始和东林党疏远,成了东林党人眼中的“叛徒”,如此叛徒岂能任职吏部呢。

    好在,赵焕素与东林不和,其主张与东林相悖,任上屡遭东林弹劾,故而听闻孙必显为东林不喜,赵焕这才做了顺水人情。

    孙必显也成了魏公公布局吏部的第二人,另一人是同样在吏部任职的员外郎程正己,其不在文选司,而在考功司。

    文选、考功二司,实是当朝党争开端之始。

    东林党的开山大佬顾宪成便是在于吏部文选司任上开启了长达三十年的党争大幕。

    由此可见二司地位和意义。

    盯着这二司的官员也是众多,除赵焕有意任用非东林人士外,私下也有竞价,最终在魏公公征日所获的庞大资金支持下,程正己和毛龙士不辱使命,成功为维新会拿下这两处要职。

    “对,除了魏公,蒋某也不会承认别人,吾之领师独魏公一人,吾之楷模也独魏公一人!”

    迁任都察院云南道御史的蒋天修虽不是东林学习班的优秀学员,也没有担任过正副组长,在学习期间表现也是平平,甚至被监班宋四班私下评为对改造有抵触,建议列入不可重用名单。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学习班结束后蒋天修却主动报名到海事衙门历任,协助海事衙门分监负责特区经贸市场经营,以及海港扩修工程,能力一流,政绩也是突出,海事衙门见政人员考核名列前三。

    两年后,也就是万历四十三年,蒋天修参加会试一举得中进士,其后便在工部任主事。

    西山会议前,毛士龙奉魏公之命一一约见当年学习班成员,这蒋天修便是第一个响应之人。

    但和杨嗣昌、洪承畴等人是因为被魏公在江南的举措,以及殖产兴业、和魏公公所言庞大海外贸易定能将农民从沉重的赋税解脱出来吸引而来不同,蒋天修是在两年多的海事实政中亲眼目睹了特区的发展,以及海贸带给百姓的切实改变。

    换言之,这是一个务实派。

    谁能给百姓,给国家带来福报,他蒋天修便支持谁。在从江南启程去北京赶考的路上,蒋天修没有搭乘舟船,而是一路靠双腿走到京师。

    这一路所见所感,俱被他写成了一本约六万余字的书,名为《北地诸省调研报告》,现由皇明日报所属的皇明书社印刷出版,是海事衙门以及皇帝亲军的内部书籍,也是魏公公大本营案头上的内参书之一。

    “我等能有今日之相聚,全赖魏公,我等不唯他马首是瞻,便是忘恩负义之徒!”

    “魏公之思想高明万分,更高瞻远瞩,诸卷文集,卷卷切中时弊,也卷卷为时人指出解决方法,无哪一卷不为咱大明,不为咱人民考虑,如他不为我等核心,宋某第一个退出维新会!”

    拟任福建巡按的宋程庆和迁任兵科给事中的宋修文年纪最小,一个才22岁,一个27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言辞很是激烈。

    如杨嗣昌、洪承畴都已三旬,见多世面,也饱尝人间冷暖,情绪表现自不会如年轻人一般,但二人神情明白无误的告诉诸人,他们也是支持魏公公的。

    在座所有人都是支持魏公公为维新核心领导人的,因为他们能够聚集在一起,都是因了魏公公。

    “......”

    十一名维新志士们人人激昂,共推魏公良臣为维新最大之核心,帝国改良之基石。

    毛士龙更道:“辽东大捷,魏公作为首功之人,陛下又病重不能理事,朝中党人俱怀鬼念,我以为魏公理当火速班师进京主持维新!”

    “若魏公不归京,朝中必定党争再起!”

    马士英虽然才中进士,还未得授实官,但在京中这一年多时间也目睹了不少党争之事,心中对这党争是万分厌恶的。

    “诸位,我等虽共推魏公为我大明维新核心,也深知魏公之思想于我大明之重要性,但我等毕竟才十一人,且都是微末之官,恐人微言轻,现在若言维新,朝中诸公只会嗤笑我等异想天开。”

    程正己不无感慨道,他们是买了官都各自有了进步,可最高者也不过是员外郎,即在吏部有两位,所能发挥作用也是有限。

    即便他们鼎力支持魏公回来维新,怕也是杯水车薪,难有大为。

    “哎,程兄这话说错了,大错特错,”

    毛士龙忽的起身朝众人一拱手,尔后说道:“同志们,魏公公在辽东前线让我给大伙带一句话。”

    程正己一听忙道:“噢,毛兄快请说!”

    毛士龙朝程正己轻轻点头,“魏公公说,皇军是手背,我们维新会则是手心,二者缺一不可,也只有二者合而为一,如同手心和手背握在一起,便是一支充满力量的拳头!”

    说完,毛士龙将自己的右手紧握成拳向前方虚空用力砸去。

    受到毛士龙情绪感染的杨嗣昌起身道:“好一个手心手背说,不错,只要我等紧密团结在魏公周围,只要我们坚信维新是大明的唯一出路,哪怕我们人微言轻,也终将是朝堂上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众人闻言,更是人人热血上涌。

    “不知我等是狂是愚,唯知一路向前奔驰!”

    阮大铖一挼自己特意留的长须,然后拿手指点了点酒水,在桌上画了个菊花图标。

    维新会的图标就是菊花,因为菊花代表傲然不屈的精神。

第二百三十九章 皇后娘娘晕了

    乾清宫,方从哲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但皇帝却一直没有醒来。

    刚刚太医院的人说了,皇帝病情较前些日子越发重了些,且越来越嗜睡,一方面可能是皇帝年老体弱,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考虑是不是皇帝的脑部出了什么问题。

    真要是后者,太医们也是没有什么好法子治的。

    “陛下这病若太医院无法医治,须得诏榜天下,寻良医进京才好。”

    与方从哲一同进宫的是已七旬的兵部代理堂事的黄嘉善,他原先是坚决反对平奴大军分四路进军的,因此在廷议上遭到了百官指责,失望的对人说道:“危哉!辽也,不及稔矣。夫未见可胜也,而疾求胜,市人也;而强之兵,水兵也,而驱之陆,锐而无谋,躁而无继,尸败而涂地矣!”

    眼看自已的主张得不到朝廷认同,黄嘉善便生了去意,连上两疏请求允他归退,但两疏都被皇帝留中,加上皇帝病重,平奴又事关辽东大局,黄嘉善不得不硬挺着处置兵部的事。

    只是兵部实际负责辽东事务的是郎中霍维华,这人是前任首辅、福清相公叶向高的门生,东林党的骨干。

    另一个则是兵科给事中赵兴邦,这人是现任首辅方从哲的门生,浙党的一个重要人物。

    因为户部筹措不了足够的钱饷,赵兴邦便以兵部名义给沈阳的经略杨镐催发过红旗。

    结果杜松、马林二部兵败消息传回京师,赵兴邦立即被霍维华参劾,指他胡乱催发以致杜松、马林二部兵败,吓的赵兴邦都已经做好下诏狱准备。

    好在方从哲压下了此事,但饶是如此,赵兴邦也是心惊肉跳,害怕另外两路大军也是覆没,那样任是老师再如何保他,朝廷秋后算账查催发红旗的事,他赵兴邦总是难逃责任的,所以这些日子赵兴邦极为低调,并事事谄附霍维华,以图对方能够放他一马。

    这让霍维华甚感得意,加之皇帝明诏东宫可以问政,他这个福清相公的门生届时定能水涨船高,且兵部实际主事的也是他,便也不再对赵兴邦穷追猛打,这样可给外人留下宽厚印象,利于将来。

    然而,于人宽厚却对前线无用,面对大败之局面,霍维华也拿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只能听天命而矣。

    黄嘉善这个堂官倒是想力挽狂澜,然而不管他提出什么建议都无法得到很好的实施。

    兵部也好,户部也好,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最后转来转去也就是个等字。

    大抵百官们思来想去,都觉会等到一个奇迹,不等也没法子。

    另外,京中的焦点早已从辽东前线转到了乾清宫,太子问政使得这一焦点更是放大无数倍。除东林党外诸党中人,用个惶惶不可度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过份的。

    面对此局面,黄嘉善有心无力,好在上天保佑大明,辽东那边终是报来了大捷!

    当时听到报捷消息的黄嘉善激动的险些落泪,怔怔在值房中呆了怕有半柱香时辰,才颤悠悠的去到宫中报捷。路上,遇到了同样收到消息要进宫报喜的方从哲。

    二人却未能马上见到皇帝,不是有人隔绝中外,而是皇帝确是未醒。皇后娘娘那边知道了辽东大捷的好消息是十分欢喜,叫在乾清宫看值的原东宫掌班太监曹化淳特意搬了两只锦凳供首辅和本兵坐侯。并递来话说陛下这病实在是不好冒然叫醒,还请二位大人稍安勿燥。

    黄嘉善很是担心起皇帝的病情,虽说这位万历爷在外朝和民间风评很是不好,但对他黄嘉善却是知之任之器之的,而常年在九边之地镇守的黄老尚书也深知银子于一国之重要性,故而对于皇帝派往各地的矿监税使,以及这些年的海事他其实是支持的。

    但凡官员在地方呆久了,都知百姓农税之苦,也都知士绅大户并田之害。然沉积太久,已非几道旨意能改变。

    皇帝能想出内税一事以解国家经济之短,实是圣贤之极。

    只是,身为外臣的黄老大人也不好明目张胆于人宣扬自已支持皇帝开矿收税,那样他黄老大人风评肯定也要坏了,一个阿谀拍马之辈的评价定然是少不了的。

    他年纪毕竟大了,可不想死后还落个叫读书人指点的名声。

    方从哲自然也担心皇帝病情,不管他再怎么和东林党那边交好,又如何释放对东宫的关切之情,总是临时抱佛脚了。

    唯皇帝无事,再支撑个几年,叫他方首辅从容致仕,才算是真正的君臣“善终”。

    否则,都是变数。

    “此事明日我便叫太医院去办。”

    方从哲同意派人贴榜州县,遍寻民间良医为皇帝诊治,但同时犹豫了下,向方从哲提出可否不奏杨镐捷报之上的内臣之事。

    “这是为何?”

    黄嘉善甚是诧异,这等大功之人怎的能不报呢,继而心中一动,“阁老可要考虑清楚,那魏某居功甚伟,强行没了易叫人诟病。”却是以为面前这个小自已十几岁的首辅是想贪功。

    方从哲见对方误会自已,忙道:“老大人难道不知魏某与贵妃郑家之关系?”

    “什么?”

    黄嘉善还真是不太清楚这其中有什么瓜葛。

    “不妨与老大人说明了吧,”方从哲当下便将那魏某底细一一道了出来。

    得知辽东经略捷报上所立平奴第一人竟然是走了郑家的门路,才发迹为内臣镇守,黄嘉善当时就琢磨出方从哲为何不让他奏了。

    “国本最重啊。”方从哲意味深长。

    黄嘉善缓缓点头:“阁老放心,老夫知你苦心。此事轻重,老夫还是掂得过来的。唉,非常时刻,便委屈那魏某了。”

    “京城事定之前,不能让他回来。”

    “魏某是内臣,此事须阁老同司礼监商议。”

    “孙公公那里想来也是会明白我苦心的。”

    “......”

    首辅和本兵正议着,却有小黄门急急出来,与一内侍低语数句,那内侍听后急忙将在殿隔壁侯着的太医领进殿中。

    “这位小公公,可是陛下醒了?”方从哲以为是皇帝醒了,病情有恙这才召太医。

    那小黄门却摇头道:“不是陛下,是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第二百四十章 朕算明君吗?

    王皇后是晕了过去,好在没一会就醒了过来。太医瞧来瞧去也没瞧出个什么,猜测可能跟年纪大了有关系,再加上见皇帝病重一时急火攻心,故而这才晕厥了。

    太医给开了些药,小黄门领着单子去御药房取药。方从哲和黄嘉善经通禀见到了脑袋还有些沉乎的王皇后。

    这是方从哲第二次见皇后娘娘,上一次是在万历四十一年他出任礼部右侍郎,权副主考官时。一晃已经六年多了。

    黄嘉善则是第一次见当朝中宫,在此之前,他从未见过中宫。事实上,满朝文武除了勋戚偶能见到王皇后,其余臣子多是不曾见过的。他们连皇帝都见不到,况中宫呢。

    王皇后这也是第一次在乾清宫与当朝重臣会面。二十三年前,因为宫殿失火,王皇后曾和丈夫万历一同移居启祥宫短暂共处。

    可不到半年,王皇后便又迁回坤宁宫,此后万历便再也不往坤宁宫,以致京中盛传中宫久病,遭皇帝苛待。

    那段时间,也是国本闹的最凶之时。

    年初万历生病之后,王皇后也不曾过来探视过,直到司礼掌印太监孙暹突然找到她。此后便有了司礼逼宫,中宫痛斥贵妃之事。

    乾清宫的内侍和宫人大多都被调换了,除了王皇后带过来的人外,有部分是东宫那边过来的,如现在负责乾清宫管事的就是原东宫掌班太监曹化淳。

    曹化淳是东宫太监王安极力向孙暹推荐的,说此人诗文书画无一不精,是内书堂的翘楚,放在东宫有些屈材了。请孙公公帮衬一二,叫在乾清宫历练,日后也好在哪个监中安排个实在事。

    孙暹虽是现任司礼掌印,名符其实的内相,但王安却是东宫太监,小爷的大伴,将来小爷登基,司礼监中怎么也有王安一席,加之孙暹本就亲近支持东宫,自不会拂了王安的面子。

    “高起潜,给二位大人看座。”

    因为刚刚苏醒的缘故,王皇后的精神不是太好,面色也有点发白。

    那名叫高起潜的内侍穿的是不入流的灰袍,瞧着没有品级,最多也就是个长随。

    但模样看着甚是周正,且隐隐有股正气,黄嘉善看了不由微一点头,暗道果是中宫身边的人,没有狡诈之辈。

    方从哲却是正眼都没瞧那高起潜,在他首辅眼里,这等微末之辈着实是不入他眼的。

    高起潜将两只凳子放过来后,便垂首默默退到了一边。天可怜见,他在直殿监扫了二十年地,任劳任怨,这才换来上司青眼,给提携在坤宁宫伺候。

    虽说仍是没有品级的长随,但比起那扫地的伙者来却不知要好了多少。且又是在皇后娘娘身边听用,将来肯定还能再晋一级。

    只是,皇后娘娘这里也真是伴君如伴虎,听人说每年皇后娘娘都要打死几个不开眼的奴婢,所以高起潜心里也是很紧张,生怕哪里做得不好惹着了皇后娘娘,把自已小命给送了。

    那边皇后娘娘和首辅、本兵说些什么,高起潜没心思听,他有点想念自已的女儿了。

    十一年前他的女儿随陈氏来京寻过他,此后高起潜就再也没有见过女儿了,十一年间他也没有回过家。

    上个月陈氏捎人带了封家书给他,说是女儿嫁给了邻村的王家为媳,公婆都是厚道之人,小两口日子过的很好。

    这让高起潜很是心暖,也很是心酸,女儿出嫁他这个做爹的却不能回去,也没有面目回去,真是想着都不是滋味。

    却不知那王家女婿会不会因为自已的身份而看不起女儿,怕是不会,妻子家书中说小两口很是恩爱...

    想到妻子陈氏,高起潜心中更是难受,当年他便叫陈氏改嫁,没想陈氏回去之后却没有听他的话,反而继续照顾两位老人将女儿带大,如今已是鬓发皆白,二十年夫妻却等若没有丈夫,也太是难为她了,我对不起她啊...

    心里想着,耳畔传来的一个人名却打断了高起潜对妻子的思念之情,那个人名是魏良臣。

    “郑妃的人又如何?”

    王皇后不以为然的抬了抬手,“首辅和本兵何必顾虑,左右是宫中的家奴,带得兵如何,打得仗如何,本宫一道懿旨罢了他便是。”

    黄嘉善一听这可不行,忙道:“皇后不可!”

    “有什么不可?”王皇后颦眉。

    “魏某虽是宫中家奴,却乃平奴功臣,娘娘若懿旨罢召,怕是内外朝廷都要哗议,指朝廷寒了有功之人...”

    黄嘉善解释道。不管那魏某和郑妃关系如何,事情一桩归一桩,平奴这桩功劳可以暂且不给人家,但断无道理还要罢了人家的。

    王皇后也是妇人,叫黄嘉善这么一说,也觉是不妥,便问方从哲:“阁老的意思呢?”

    方从哲拱手道:“臣意陛下龙体康健之前,使他在关外便是。”

    “也好,”

    王皇后想了想,吩咐方从哲,“除那郑妃的人,其余有功之臣内阁都要叙优封赏,不可使将士用命反对朝廷寒心。”

    “臣领旨。”

    现在皇帝病重,皇后主持也是应该,方从哲不觉有什么不妥。

    曹化淳来报,说是陛下苏醒了。

    王皇后忙让方从哲和黄嘉善过去,她稍后再去。

    首辅和本兵是去报捷,皇帝必与之议国家大事,皇后可在皇帝病重之时代行皇权,但绝不可在皇帝清醒之时干问国政。

    这是本份。

    万历这两个月昏厥时多,清醒时少,睁开眼见首辅方从哲和兵部尚书黄嘉善都来了,不由有些惊讶,但却未问他二人来此何事,反而倚在床上有些沧桑道:“朕记得父皇是在朕十岁时驾崩的,朕依稀记得父皇当年对朕说赐你名为‘钧’,是说圣王制驭天下,就如同制器之转钧也。”

    因刚苏醒,万历的气息不是太匀,停了好一会方才继续。

    他抬手指着内阁首辅和兵部尚书,有些艰难道:“朕已经做了四十七年皇帝,是我大明历代皇帝享国最长,朕,知足了...虽说朕这三十年没怎么上朝,但朕是因腿疾无法上朝,阁老与本兵且与朕说,朕这三十年大权可有旁落?国家可有大乱?可曾乱杀大臣?可曾不许言台议论?...如此,朕是否算是无为之治,又是否算是圣贤君主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不忠不孝的家伙

    皇帝的戚戚病容,喃喃自言,看着,倒像是托孤之像,首辅、本兵岂能不动容。

    又像帝王身死之前对一生之回忆,一生之总结,饱含沧桑之余更多唏嘘感慨。

    莫不是病入膏肓,回光之象?

    方从哲心下突突,有意叫人去召东宫,英国公等人前来,但却是哪能抽空。好在有中宫在此,真若陛下万一,此间事也能主持得了。

    黄嘉善则是静思皇帝所言。

    四十七年天子,是圣君,是贤君,是昏君?

    许是仕途轨迹不同,方从哲和黄嘉善对皇帝观感也是不同。

    “陛下自然算得无为而治,更是圣贤之君,此臣肺腑之言!”出仕之后便在边关久任的黄嘉善俯首而拜。

    三十年不朝,帝国却一如往常运转,更接连三大征,皇帝不是圣君又是什么!

    “陛下仁君也!”

    进士之后便任翰林,先在国子监,后在礼部为官的方从哲却不认为皇帝是圣君,更不认为皇帝三十年不上朝能媲美开创文景之治的汉文帝刘恒。

    诚然,皇帝三十年来不曾使大权旁落,亦不曾滥杀大臣,更未使台谏受堵,三征武功更是赫赫,天下盛世景象,民间一无党禁,二无言禁,三无报禁,四无忌讳,甚至人人皆可唾骂天子,但这只能说明皇帝仁厚,却不能算是圣君。

    何为圣君?

    事事亲为,每日上朝,大事小事皆过问,臣子奏疏递章必批,官员缺位必补,经筳常开,平台常对,举凡军国大计,莫不总揽,此才为圣君!

    而当今皇帝,方从哲只能以一个仁字而定,甚至私下以为皇帝更为贪,矿监税使外放二十余年,致使内外不明,内外纷争,地方不宁,这等搜刮地方与民争利之天子,如何能为圣贤之君。且于立嫡之事宠信幼子,险些酿成国本颠覆,更当不得贤字。

    “朕知道了,”

    首辅的奏对让万历有些失望,他略感无力的将手放了下来,问方从哲有何事要奏。

    “陛下,辽东经略杨镐奏报辽东大捷!”方从哲看了眼黄嘉善。

    “噢?!”

    万历一下有些激动起来,刚才的失望荡然无存,继之的是兴奋不已,又抬手指着方从哲,急声道:“快奏,快奏与朕听...”因为病重,皇帝的眼睛已经不如从前,无法独自阅览奏疏了。

    当下,方从哲将辽东经略杨镐捷报大致与万历说了,其中自是略过了有关内臣魏某之事。

    黄嘉善在边上并未吱声,显是默认。

    “建奴被围,好,好,朕就知道刘綎不会让朕失望,李如柏也很好,杨镐总算是知道补救...”万历连连点头。

    方从哲和黄嘉善听的都是心中一“咯噔”,辽东那边不是说李如柏因与建奴私通被皇帝所遣中使斩杀,其部兵马由监军马祥德代领么?

    怎么陛下似乎不知道此事?

    二人心中一团疑云,但却谁也没有向皇帝求证,因为此时最重要的是瞒下亲军内臣之事,若求证李如柏之死,生出枝节来反而搬石头砸自已脚。

    “朕早先还担心另外两路也败,杨镐收拾不了局面,现在看来,倒是朕多虑了。是啊,那建州不过两卫数万兵马,就算精强,又岂能连战连捷,一口吞了我十万大军...”

    万历越说越是高兴,面上惨白病容也恢复些红晕之色,这几个月辽东的事情可是让他病情加重很多的。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万历的精神都跟着好了很多。

    只是,他忽的想到什么,侧脸问方从哲:“辽东镇守太监所率亲军于此战有何表现?”

    “这...”

    方从哲有些错愕,皇帝主动问及是说好呢,还是不说好呢。

    一边的黄嘉善知方从哲为难,遂抢先开口道:“陛下,亲军方面于此役有何贡献,杨镐并未在捷报上细说,但依臣之见,想来亲军于此役并无显眼之处,否则辽东方面不可能不报。”

    “噢,”

    万历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他虽对那个兔崽子恨的牙痒痒,但内心深处对这小子还是很看重的,甚至叫贵妃递话出去,那小子要是能平了建奴就把寿宁娘儿俩给他的。

    现在看来,那小子别的本事有,这领军打仗的本领还是差了些,不及刘綎、李如柏他们啊。

    倭人那里终究算不上国战,说不定也有夸大成份。

    看来还是得敲打才好,免得整日仗着朕的虎皮狐假虎威。过年到现在,内甲子库可是一文钱都没收到过他的。

    没有钱,朕怎么治病?

    朕都生病了,他都不给钱,忠心何在,孝心又何在!

    “皇后也在?”

    万历这时注意到出现在屏风不远处的王皇后,他有些诧异。因为除了正旦年节,王皇后是从来不至他这边的,他也从来不去她那边。却不知今日为何在此的。

    “陛下!”

    瞧着丈夫的病容,王皇后心中酸楚,自丈夫宠爱郑贵妃后,便与她形同陌路,堪称老死不相往来。刚才丈夫这一声明显带有惊讶的语气,足见丈夫心中真的没有她这个皇后。这就让她更是难过了。

    方从哲道:“陛下病重,皇后特意前来照顾陛下。”

    说话间,王皇后已经轻步至万历床边。见皇后神色戚戚泪痕犹湿,万历有些恍惚,也有些迟疑,但终还是问了王皇后一句:“你来了,郑妃何在?”

    “郑家妹妹伺候陛下半年有余,陛下难道想累着郑家妹妹?再说臣妾身为中宫,岂能于陛下病重之时不在身侧的,难道陛下想让臣民们说臣妾的不是不成?”王皇后平静的说道,将丈夫露在外面的手放进了棉被中。

    “皇后,很好。”

    万历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些许笑容,但隐隐有些苦涩。太医那边将一直热着的药汤端了过来,万历喝了几口后却觉头又有些痛的很。

    太医用了针之后,万历这才觉得头痛稍缓,可仍是沉沉的,加之刚才和方从哲他们说了不少话,精力再次跟不上,便强打精神让方从哲和黄嘉善去和太子商议辽东有功将士封赏,以及建州平定后的善后事项,兀自又睡了过去。

第二百四十二章 魏公公,咱们有亲咧!

    商业这方面我们要学特区,搞活经济,增加就业,促进民生,改善人民生活;

    农业方面我们则要学建州,大力开展土地整理新模式,提高农业生产能力,努力将家乡建设成为大明帝国的大粮仓;

    军队这一块我们要学皇帝亲军,全方位制敌,力保帝国永远走在世界最顶端;

    而在做人做事这块,我们全国人民都要学魏公公的一心为公精神。

    ——节选自《要给全国人民打个样》,作者辽东生产建设兵团副指挥长、建州农业生产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瓜尔佳氏*福阿满,汉名魏满福。

    .........

    四月的建州县,风和日丽,全城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股蓬勃朝气。在建州农业生产委员会的号召下,城内的原属八旗百姓纷纷割下了代表“四旧”的辫子。

    何谓四旧?

    一为那丑陋至极的辫子;二为那丑陋的女真服饰;三为那丑陋的女真文字;四为那丑陋的女真习俗。

    破除四旧,讲汉礼,树汉风,人人争先进,人人做大明新国民,是魏公公在四月七号与女真各方人员座谈会上旗帜鲜明提出的。

    随后,一场席卷了包括原建州左右卫、叶赫及建州原老寨地区的破四旧运动便轰轰烈烈展开。

    在皇帝亲军的大力协助下,运动开展得非常有常效,计割取辫子十六万八千余条,成个建州地区面貌焕然一新。

    但在一些地区,由于受到女真保守势力的顽固分子抗拒,破四旧运动遭到了抵制,并且有宣传队遭到保守分子袭击。

    农业生产委员会立即向皇军通报,在大本营的指示下,皇帝亲军立即展开了为期三月的肃清行动。

    行动目标包括但不限于拒绝接受改造,继续与帝国为敌的女真顽固分子。

    魏公公作出指示,他老人家强调一个落后的民族想要一夜之间成为一个先进的民族一部分,其原有的统治阶级余孽一定会从中作梗,对于这些人,过去我们采取的是拉拢政策,但现在我们已经意识到这个政策存在很大的问题,所以必须纠正过来,哪怕纠枉过正,也是我们必须要做的。

    在公公这一讲话精神的指示下,皇帝亲军以大队级别在广袤的建州地区进行了类似拉犁似的大肃清行动,截至四月底,计有六千余女真匪类及越境侵袭生女真被捕杀,有力的配合了破四旧运动。

    与此同时,代行吉林布政使按察司职能的农业生产委员会律法司结合魏公公提出的“对女真人犯罪,不够做牢的要做牢,不够杀头要杀头”的“多杀、猛杀,以杀止杀”精神,严厉打击近期多发的以女真人为主的盗窃案、抢掠案,以及在农业生产大恢复行动中出现的懒汉抵制,不愿积极参与劳动的现象,取得了骄人的成绩,大大促进了农业生产委员会在建州地区的改土归流举措,以及农业大生产运动。

    …………

    现为农业生产委员会驻地的原奴尔哈赤汗王殿,眼下已是建州地区最为热闹,也最为繁忙的所在。

    辽东巡抚周永春、辽东巡按陈王庭二人下马之后,第一眼便看到了用白石灰刷在生产委员会院墙上的一行标语——“积极落实魏公公促进建州农业发展观,努力推动建州地区成为帝国标准示范区”。

    “巡抚大人,这不伦不类的是什么意思?”

    接前任杨一桂巡按辽东的陈王庭把这行字从左到右看了好几遍,也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巡抚周永春也有些看不懂,这些字分开来看,他个个认识,可结合在一起,却跟天书一般叫人晦涩难懂。

    “宫中出来的没什么学问,又带着兵,哪懂书写,”

    周巡抚以为这标语是辽东镇守、提督海事太监、提督亲军太监魏良臣叫人写的,因此下意识的便认为这位魏公公是不懂。

    刚才他二人在进城之后就看到街道上刷了不少标语,诸如“居安思危,提高责任感”、“农业大生产,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百年大计,粮食第一”、“同心同德共铸大明新辽东”等标语,看着还是让人一目了然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这生产委员会院墙上的标语真是让人糊涂的很。

    何为农业发展观?何为标准示范区?

    饶是周巡抚和陈巡按饱读诗书,也无法将这些词语与他们所学产生半点联系。

    “还有这什么农业生产委员会,我大明有委员会这种衙门吗?唉,胡闹,杨经略也真是的,怎么能让魏公公在建州这般胡闹的,这叫朝廷知道了不是笑话嘛。”

    陈王庭是都察院山东道、浙江道、湖广道御史,万历二十五年进士,一直都在科道为官,兜兜转转二十二年下来,他还是御史。并且他这个御史就是朝中引为笑话的“没人接”御史。

    何为没人接?

    说的是陈王庭当年在河南任巡按,本是两年就要回京,可他足足在河南等了九年才换来个接班的。

    这九年,可把陈王庭等的够呛,回京之后也是一人身兼三道御史,并且建奴造反后又出关兼了辽东巡按,也算是都察院的大忙人了。

    “玉秋兄,你难道没听说杨经略是魏公公的老师吗?”周永春是万历二十九年辛丑科进士,虽年龄比陈王庭大三岁,但年资比陈王庭却小,所以得以兄相称。

    “有这事?”

    周永春很是诧异,又觉稀奇,本朝历史上未曾听闻哪个督抚重臣级别的收个太监做门生弟子的,这杨秃子可真是要把人大牙笑掉。

    “走,咱们进去会会那魏公公!”周永春一拂袖子。

    “是得会会这位平奴第一人啊,否则再让他在建州这么胡来,你我二人怕都要被科道参了噢。”

    陈王庭轻笑一声。

    有生产委员会的人过来接他二人,甚是恭敬,说道魏公公收到沈阳通传后,特意延期出外巡视,专程在委员会等二位大人呢。

    “噢,那倒是叫魏公公久等了,”

    周永春挼须朝陈王庭投去一个两人都懂的眼神,当下就在来人接引下步入生产委员会。

    进去之后,便见里面很多砖房都挂了乱七八糟的牌子,外面更有若干军民在排队,很是喧闹。

    更有看似百姓家小孩的娃娃们在官衙大场上跑来跑去,嬉笑玩耍很是不成体统。

    周永春和陈王庭皆是眉头微皱,觉得不管这生产委员会是不是正式的衙门,放任孩童和百姓在此间喧闹也实在是不成体统。

    “到底是读书少,不是科道正经,内廷出来的,也就这样了。”陈王庭摇了摇头,他声音并未刻意压制,前面带路的那人听的很清楚。

    穿过生产委员会的各司值房后,辽东巡抚和辽东巡按便被带到了三间大瓦房那里,前方景像却让二人更是瞠目结舌。

    但见上百人围在那三间大瓦房前吵吵嚷嚷,更有很多人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甚至还有鸡鸭之类的。

    “轮到我了,轮到我了,魏公公,我是瓜尔佳氏的马德礼啊,是您老福晋的三外甥啊!”

    一个刚刚割了辫子,头上才长出寸许长毛的中年人说着夹生的汉话,拎着两只鸭子兴冲冲的奔进了正中间的那间瓦房。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朝廷里有坏人呐

    正在和嫡亲老丈人之一,也就是洛洛儿的阿玛索尔和说话的魏公公抬眼打量了那个自称叫马德礼的家伙,心道这小子起名还蛮有国际范的。

    索尔和当年因为受到女婿舒尔哈齐牵累,被奴尔哈赤解了牛录额真一职,随后一家都给发往北地安禇拉库守边,四天前刚刚从安禇拉库被魏老九和三泰公给迎了回来。

    一路上,魏老九一口一个老太爷叫着,对索尔和一家嘘寒问暖,可把索尔和感动坏了。

    再见整个建州都已天翻地覆,到处都是大明的皇军,奴尔哈赤的脑袋都叫砍了装盒子送走,索尔和便欣然接受了女儿给明朝一个太监当妾侍的事实。

    并且深感此事是他索和尔家的荣幸,也是瓜尔佳氏的大幸事。

    若非有洛洛儿这层关系在,那魏公公能善待他们瓜尔佳氏么?

    魏公公这人也最重亲情,并且江南那边传来消息,洛洛儿给他老人家生了个女儿,可把公公欢喜的,百忙之中给女儿取了个名字,叫魏可爱。

    这名字好,比公公他大姐魏春花、二姐魏大兰可好听的多。

    对索尔和这个正宗老丈人,公公那真是特别的照顾,不仅亲自出城去接,还随口跟农业生产委员的主任委员蒋方印提了几句索尔和。

    于是心知肚明的蒋方印立即召开几个委员开会,经民主表决全票通过索尔和担任建州叛匪资产接收委员会副会长,享受正五品知府级待遇。

    这个建州叛匪资产接收委员会可是个肥水衙门,别看机构就设在两间茅草屋里,可这建州的大小原八旗财产,以及奴尔哈赤子侄叔伯的府邸相关清理工作,都是由这个委员会负责的。

    会长,自然是由魏公公本人兼着的,公公不是想趁机将原奴尔哈赤反动集团的资金收于私人腰包,而是害怕一些同志迷失信仰,被金银迷惑双眼,以致犯下原则性的错误。

    不管是皇军,还是生产委员会,又或是生产建设兵团,如今的建州缺的就是人材,故而魏公公不想看到人材受到腐朽,进而堕落下去,那样会影响到正如朝阳升起的新建州的。

    接收委员会具体执行接收事项的还是魏老九,他在日本搞接收时很有一套,手底下的人也都可靠的很。

    魏公公指示,反动集团的资金取之于民,便要还之于民。

    所以,打四月中旬开始,就有装载反动集团资金的马车秘密南下,目标是河间府肃宁县梨树村以及江南特区魏公公府邸。

    “啊,三玛珐,您老回来了啊!”

    激动的马德礼发现他三外公也在,更加的高兴。

    “是马德礼小子啊,呵呵,贤婿,来来,我为你介绍,这小子是洛洛儿的外甥,他额娘是我侄女,也就是洛洛儿的姐姐...”索尔和对侄外孙还是很喜欢的,拉着他的手叫给女婿行礼。

    “给安布磕头了!”

    马德礼真是实诚汉子,“咚咚”三个响头磕的贼有劲。

    “安布”是女真话姨夫的意思,这马德礼汉话会说一些,但有些词可能不懂,还是习惯性的用了旧称。

    “好孩子,快快起来!”

    公公也是欢喜这晚辈,顺便叫亲卫把马德礼拎来的两只鸭子提到隔壁交给清夫人阿巴亥。

    “叫夫人一只红烧,一只白汤,晚上咱要留索会长用饭。”

    “是,公公!”

    交待两句后,公公便叫马德礼坐,问起他家情况,有没有积极参加生产委员会号召的大生产运动,马德礼都一一说了,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三外公。

    “贤婿?”

    索尔和轻咳一声。

    魏公公连忙点头,笑道:“我看可以叫建州县那边给马德礼安排个六房的差事。”

    “甚好,甚好,”

    索尔和喜笑颜开,他是汉化女真人,对明朝的县衙设置非常清楚。别看县太爷是官,可那下面真正办事的却是六房的吏。马德礼能在县六房有份差事,对他家的生活可是有大帮助的。

    见马德礼还没明白过来,索尔和赶紧拍了拍他:“还不给你姨夫磕头谢恩!”

    “哎,好!”

    马德礼反应过来,三外公一脸笑意,看来安布真是给他安排了好差事,忙又是实诚的三个响头。

    公公又笑着和马德礼说了几句,便示意亲卫将他领下去安排,这后面排队的人都到院子了。

    不一会,又进来一个瓜尔佳的,却是三泰公的侄子,汉话说的比马德礼流利,且还认得汉字,魏公公问了几句就叫给安排在生产委员会当书办,也就是从前建州的笔贴式。

    不得不说,魏公公他老人家对洛洛儿家的亲戚们真的是太好,不管什么人,只要沾亲带故的他都给安排做事。

    不是在各县六房,就是在委员会下面哪个机构,又或是安排到生产建设兵团负责土地整理,要不就是生产队的小队长什么的。

    总之,只要进来叫他一声,报个亲的,公公是来者不拒。除了瓜尔佳氏的,也有其它氏的,公公同样欢迎。

    之所以如此,却是公公明白一个道理,他既然不准备杀光这些女真人,那便要让他们切实感受到朝廷对他们的好,要让他们切实参与进建州地区的大改造,从中得到实利、得到好处,这样才能以点带面,带动整个建州地区从过去的渔猎生活模式进入农业生产模式,为建州地区的农业大开发打下基础,并逐步改善建州贫穷的面貌。

    从深层次,从骨子里改造女真。

    正在老寨地区修建的大型劳动改造营,用意也是如此,公公希望能够通过教那些八旗俘虏缝纫、种田、培种、补锅、打铁等手艺,使他们能够脱胎换骨,成为一个对帝国有用的人。

    而非一杀了之。

    有了一技之长,再有一个稳定的生活环境,有一个整体的气氛,公公相信将女真一族彻底改造为汉族,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有了建州地区坚实的基础,将来再逐步往北恢复奴尔干地区,才能有足够的后盾。

    为何重视索尔和?

    除了他是洛洛儿的父亲外,便是其在安禇拉库那边呆了几年,对那里的地形甚为熟悉。

    刚才闲谈中,索尔和就提到了安禇拉库靠海,海对面有一大岛,岛上除了生蛮子外,还有会说汉话的人。公公判断那些人应该就是早些年驻守奴尔干各卫所明军的后代。

    前世历史上,明朝对于奴尔干地区的统治一直是存在,并且延续的,直至奴尔哈赤崛起,切断了明朝同建州以北地区联络,这才使得明朝丧失了奴尔干都司,最后被沙俄窃夺,从此与中国版图分离。

    现在,因为奴尔哈赤集团被迅速扑灭,公公便有信心在短期内重新和北地卫所取得联系。

    在对女真一族的具体改造过程中,肯定有一些抵制改造者,这些皇军那边已经在处置了,公公也已做了指示。

    叶赫部那边其实也有些抵制,但公公相信金台吉和布扬古二位县长是能够开明解决族人心中的疑惑和不解的。

    如果真的不够开明,如果金台吉和布扬古幻想能取代奴尔哈赤,那公公也不得不对他们采取一些措施,哪怕九泉之下的东哥为此恨他也在所不惜。

    接待了马德礼后,公公又陆续接见了十几人,忙得真是团团转。办公厅内也是一地鸡毛鸭毛。

    亲戚们的好意,公公又不能不收,总之,公公也真是为难加辛苦。期间,亲卫来报说是辽东巡抚和辽东巡按到了,公公想去迎接,但真的是抽不开身啊。

    直到太阳快落山时,公公才想起辽东巡抚和辽东巡按二位还在外面侯着,忙叫人将他们领进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是事忙啊,二位大人也看到了,不是咱家有意怠慢二位,实在是咱家忙的都抽不开身咧。”

    公公拍了拍身上的鸡毛,习惯性的打开烟盒给二位大人递烟。

    “魏公公贵人事多,这建州的事情千头万绪,本官倒也能理解。”

    杨巡按嘴里这么说,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当然,他是不可能接魏公公递来的白纸卷烟的,因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周永春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在想这魏良臣明显是在给他这个辽东巡抚下马威,想来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二位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吧,要不咱们边吃饭边说?”公公抬手示意亲卫叫清夫人准备开饭。

    杨王庭却摇头道:“吃饭不急,我与巡抚大人受汪总督所遣来建州,自是公事要紧。”

    说完将几张册纸取出递于魏公公,说是兵部拟定的有功人员封赏,让魏公公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若有,好尽快补上,要不然朝廷封赏正式下来就不好办了。

    “那好,公事重要,咱这就看看。”

    魏公公说着吩咐人给周、杨二位大人倒茶,将册纸拿起便看了起来,然只看了几页,公公就随手将册纸又丢在桌上,面有不虞的微哼一声:“看来,朝廷里还是有坏人呐,”

    说完,朝岳父索尔和笑道:“他们不吃饭,咱们去吃。”

    .............

    感谢暗夜希、汉族网麦冬、傲骨铁心、对魔忍阿莎姬、黑棋五位同志的打赏。

    嗯,读者中也有坏人呐,打赏不够积极是会影响公公维新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怎么,还怕咱保福王登基不成?

    感谢“总执天尊”同志为维新事业的捐资三百两!

    .........

    “坐下陪咱喝两杯。”

    “李如柏的事怕是发了,辽东巡抚周永春和巡按李王庭过来了,明着是为封赏的事,实际上是想让咱家把你交出来。”

    “公公要交便交,属下没有意见。”

    “你倒是个泼天的汉子。”

    “交人?”“咱家这辈子就没怕过谁,也没怕过事。人,我是不会交的,不但不交,咱还要你去办两件事。”

    “公公请吩咐!”

    “你去铁岭。”“李如柏私通建奴,李家这几十年收了多少建奴的东西,你都找出来,挖地三尺也找出来。”

    “墓就不要动了。”

    公公真是太忙,吃个饭的都不得闲。

    这不正和老丈人索尔和喝着,那边负责皇帝亲军暂编两个师团协调的大本营军令部长许显纯就来了。

    “公公,沈阳那边传来消息,说兵部认为平奴战事既已结束,先前出关的各镇兵马都当调回原镇驻防,这样的话,第一师团的大部分官兵就得入关了,要不然兵部无法供应长期驻防的钱粮...”

    许显纯先前已经拿到具体数字,如果真按兵部的意思回防一些部队,大多都集中在暂编的两个师团里。

    暂编第一师团主要是刘綎部,外加金州军余部、皮岛东村支队余部。阿布达里岗大战过后,刘綎部余部不足九千。

    后为整合各部,魏公公与刘綎达成暂时协议,刘綎部与监军周铁心所督杜、马余部官兵六千余合编成第一师团。

    以刘綎为师团长,以保定总兵王宣为参谋长官,余下各将按所部兵力多寡分别任职。

    监军马祥德部,也就是原李如柏兵部则暂编为第二师团,以辽阳副总兵杨一科为师团长,以游击尤世功为参谋长官。整个师团约有一万四千余官兵。

    现在兵部要调出关兵马回关,关内各镇兵最多的杜松和马林二部等若全军覆没,损失近四万人。

    余下几千人被编在刘綎的第一师团,因此,要奉令行事的话,刘綎部除了皮岛东村支队和金州尚学礼部残兵不足三千人外,其余都得入关回防。

    等于这个暂编第一师团立时就要宣布撤编。

    公公放下筷子“噢”了一声:“要回去啊,也行,咱没意见,刘老将军、王宣他们那边什么意思?”

    “刘老将军说前番议定不变,但兵部若下文要他回川,他也没有办法。不过老将军说其子招孙甚是仰慕公公,愿意在皇军之中任职。”

    “刘老将军这是真以诚心待咱咧,那就让招孙先到你这边锻炼锻炼,回头接第五步兵联队长一职。”

    现在除了建州百业待兴,大本营这边也正在筹备皇帝亲军的扩军事项,计划将在建州的各部以及部分朝鲜军合编为第二军,在日本的各部则全部合编为第一军,台湾方面的警备师团以及联合舰队那边暂时不动。

    根据大本营的整编方案,届时第一军将辖三个师团、一个特种联队,合兵近六万人左右。

    其中萨摩番和颜思齐等混成旅团将整合为单独一个师团编制,新日本国的维持军和部分幕府俘虏混编为一至两个旅团。新附武士等亦不再独立成为特攻队,全部编入各联队。

    第二军,也就是参加平奴战事的原联军,以皇军第五、第六两个步兵联队、工兵、骑兵、炮兵三个半联队、朝鲜中正师团部分官兵、原建州还乡团、反正之汉军、及部分投降八旗兵,还有尚未归国的岛津旅团为核心,同样组建三个师团,其中一个师团为纯骑兵师团。兵力约在七万人左右。

    各军的钱粮供应分别由不同部分承担,如台湾警备师团由台湾都指挥使司予以负责;联合舰队、第一军由新日本国财政及良臣县承担。

    最麻烦的就是第二军这里,目前第二军的钱粮供应主要是朝鲜方面负责,随着平奴战事结束,再由朝鲜远程供应显然不太现实。

    故魏公公这才号召在建州地区进行农业大生产,屯田开垦,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公公正在和杨镐密商,希望杨镐能够说服朝廷让第二军接替实际已经不存在的辽镇兵马。

    这样,有辽东都司三百万人的钱粮供应,第二军才能真正在辽东扎根。

    但这件事十分的麻烦,并不是杨镐一个人能够搞定的。他虽是辽东经略,对辽事有很大的发言权和权力,裁撤名存实亡的辽东都司,会涉及原有辽东将门及各卫所的利益,就不是杨镐一个经略能搞定的。

    下面的小鬼多的很,哪怕没兵了,他们也会闹腾。

    最重要的是,如何将一支名义上由内廷御马监所辖的兵马变成大明朝的九镇之一,这才是最叫人头疼的事。

    魏公公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许显纯那边还说了保定总兵王宣也说保定抚臣给他来了信,要他率部马上回去。

    “什么时候冒出来个保定抚臣?”

    魏公公从阿巴亥手中接过刚倒满的小酒盅,“咕嘟”一口,“朝廷这是防我如我防川啊,为了把咱家这里的兵弄走,也是煞费苦心了。”

    许显纯冷哼一声:“我看怕不是保定抚臣的意思,是那位蓟辽汪总督的意思。”

    “不管是谁的意思,咱们嘛,总得受着是不,要不人家就该说咱一个太监捆着这么多兵干什么,难不成是想带兵回京去保福王登基么?”

    魏公公“嘿嘿”一声,吩咐许显纯:“你去跟王宣他们说,去留自便,咱家绝不强留!...但他们必须知道一件事,与咱家做对就是与皇军做对!”

    “好!”

    许显纯点了点头,“辽阳副总兵杨一科和游击尤世功他们都是辽镇的兵,我与他们私下谈过。”

    魏公公有点兴趣:“他们什么态度?”

    许显纯轻笑一声:“他们都愿奉公公号令。”

    “你看,这就是务实的嘛。”

    公公抬手一挥,“准了他们,辽镇现在没多少兵,只要他们跟咱家一条心,这辽镇空出来的几个总兵官,总有他们的份。”

    许显纯记下,又有点不甘心道:“公公,看起来朝廷是不会让你班师归京了。”

    “回去干什么?叫人家防贼一样防着咱么?”

    魏公公端起酒盅一咪而尽,“你以咱的名义给经略那边上个条陈,就说建奴主力虽已平定,但建州左近地区还有余奴窜逃,须大军继续予以清剿,否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是,下官这就去办。”

    许显纯迟疑一下,“要不要让范浑他们到铁岭、抚顺再冒一冒?这样朝廷那边就更信了。”

    “搞这些做什么?咱家可不是养寇自重,是事实,懂吗?”

    魏公公说完拿起筷子给老丈人夹了根鸭腿,让许显纯把马祥德和杨寰叫过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中宫必须死

    作者注:上章开头发错了,已作修改。

    ........

    马祥德这几天日子可不好过,因为外界流言李如柏是他和杨寰未经旨意害死的,说朝廷要查清此事,这可把马祥德吓的够呛。

    听说魏公公召见他,当时就有些慌。

    杨寰却比他镇定许多。

    “坐下陪咱喝两杯。”

    魏公公示意马、杨二人坐下,阿巴亥默不作声的给二人取来碗筷,又为二人倒满酒盅。

    这让一边的索尔和见了心下很是唏嘘,这可是奴尔哈赤的大福晋啊。唏嘘之余又觉解气的很,要不是奴尔哈赤,他一家至于被发到安拉禇库挨冻喝风雪么。

    又想魏公公待阿巴亥俨然就是个仆人,对自已却是真如亲岳父一般,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公公心里,他家洛洛儿才是正牌夫人呢。

    能为大明辽东镇守太监的正牌夫人,真是他瓜尔佳氏十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索公!”

    马祥德也给索尔和出任接收委员会副会长投过票,更从魏老九那里了解到其女是公公最早的妾侍,因此态度相当客气。

    杨寰却是看了眼索尔和就扭过头去,一声不吭的将酒盅拿起就喝干了。

    公公笑了笑,淡淡道:“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辽东巡抚周大人,还有那位巡按杨大人?”

    “啊?”

    马祥德怔了下,外面的两人竟然是辽东巡抚和辽东巡按!

    不能怪他马大人认不得辽东这两位大人物,实是二位都是建州造反后朝廷新任的,他此前真的没有见过。

    杨寰点了点头,他向来话不多。点头或摇头也就是了,有什么好说的。

    公公倒蛮欣赏杨寰这种回答方式的,他边吃菜边随口道:“李如柏的事怕是发了,他二人此次过来建州,明着是为封赏的事,但据咱家从别的地方了解到,这二人却是奉蓟州总督汪可受的命令想让咱家把你二人交出去。”

    “噗嗤!”

    马祥德刚到嘴的一口酒喷了出来,手中的小酒盅也一抖掉落在桌上。那口酒水不偏不倚的正吐在魏公公老丈人索尔和脸上。一边站着伺候的清夫人阿巴亥也叫吓了一跳。

    “公公救我!”

    “扑通”一声,马祥德已经起身跪在了地上,面如死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是来了,也是冤枉有苦说不出,他根本不知道杨寰竟然假传圣旨杀人啊!

    杨寰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马祥德,不仅丝毫不惧,反而还端起酒壶给自已和魏公公倒满,然后一脸不在乎道:“李如柏是我杀的,和马大人没有关系,公公若觉不好跟朝廷交待,就把属下交出去便是。”

    顿了顿,“属下没有意见,也没有怨言。”

    “你没有意见,咱家有意见。你没有怨言,咱家有怨言。”

    魏公公端起酒盅,淡淡看了眼杨寰,微微点头,道:“你舅舅说的不错,你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怕事就担不得事,担不得事,属下从何求富贵?公公不也说过,富贵险中求么。”

    杨寰端起酒盅“咕嘟”一口灌入喉中,然后右手一把抓住马祥德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摇了摇头,好笑道:“跟建奴打仗那会倒不曾见你这么怕过,早知你如此胆小,我也就不牵连你了。”

    “......”

    马祥德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朝魏公公看去。

    “坐下吧,你啊,也不想想,咱家这辈子怕过事么?怕过谁么?若咱家真想把你二人交出去,还会把个抚臣和巡按撇在外面咧?”

    魏公公拿筷子点了下盛满猪肉粉条的大盘子,示意二人吃菜。

    “天塌下来也得填饱肚子,皇帝不差饿兵,砍头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公公嘴里有块大肥肉,说话有些不清,好像含了什么似的。

    杨寰吃了两口,放下筷子,很认真的望着公公:“公公准备怎么办?朝廷既想查清这事,肯定不会轻易罢手。况属下是锦衣卫的人,就算朝廷不查,锦衣卫那边也得查我。”

    闻言,公公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凝神看着杨寰,吐出几字:“你记住,你是咱家的人。”

    “多谢公公。”

    杨寰也不二话,夹了块鸭皮塞进嘴中嚼了起来。

    “公公准备如何处置这事?”马祥德听到这里,心中自是有数,魏公公肯定是死保他二人了。但假旨擅杀总兵大员,这事朝廷能不闻不问了?

    公公“嗯”了一声,道:“咱家想让你去铁岭一趟。”

    “铁岭?”

    马祥德一愣,铁岭是李成梁的老家,李如柏出任辽东总兵前一直呆在铁岭,公公叫他去那里做什么。

    “李如柏私通建奴是事实,不过咱们也得有凭据说话。另外,李家这几十年收了建奴不少好东西,你去帮这些东西都找出来,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说到这,公公想到什么,又叮嘱一句,“墓就不要动了。”

    “下官明白,公公放心,下官定将此事办成铁案!”马祥德心中大定,也知道自已应该怎么做了。

    杨寰见没他什么事,不由问了句:“那属下做什么?”

    公公没说话,而是摸了根烟点起。

    “公公慢吃,我先回去了。”

    索尔和知趣起身退下,周铁心犹豫了下也告退。阿巴亥倒是想在这里听,但公公却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吓得她面色一变,忙说她去厨房再弄些下酒菜来。

    屋内就剩公公和杨寰二人。

    杨寰的脸色很是凝重,因为他知道魏公公肯定有大事交待他。

    果然,一根烟吸完后,魏公公让杨寰明日就回京。

    “回京?”

    杨寰也很惊讶。

    “有件大事,交给别人办,咱不放心,再说别人也未必敢干,咱家想来想去,身边的人怕就你杨寰敢干了。”

    “公公请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属下也在所不辞!”

    魏公公轻轻点头,然后说了件事。

    刚说完,就听“叭”的一声,杨寰手抖了下,两根筷子同时掉在了地上。

    公公没有感到意外,只是平静的看着他。

    十几个呼吸之后,杨寰弯腰将地上的筷子捡起,然后很是平静道:“公公想要她几时死?”

    “咱家给你三个月时间。”

    公公轻叹一声,“这事可是谋逆,可咱家不这么做,死的就是你我。你当知道咱家和贵妃娘娘的关系,如今陛下那里情况不是太好。”

    “属下晓得!”

    杨寰缓缓起身。

    “你回京之后,你舅父会安排...不管你怎么做,三个月后,咱家要听到中宫的死讯!”

    魏公公目露凶光的将鸭肠子夹进碗里,他老人家最好这口。

第二百四十六章 女真人的大救星

    中宫必须死,中宫不死贵妃无大义;

    贵妃无大义,则公公无大义。

    但举大计,岂能无大义!

    始终为皇爷服务,也始终为人民服务的魏良臣公公,绝不是玩弄权谋之辈,他是天生就有浩然正气的。

    所以,必须提前送中宫上路。

    唯中宫之位空悬,贵妃娘娘才能代行皇权,那么大义自在公公这边。

    有了大义,便是人间正道。

    不过谋杀皇后,这种事也就公公敢想了。

    只是比起那帮谋杀皇帝的宫人来,公公觉得这件事也没什么。

    历史到了他这里已经变化了很多,如果顺天应人,王皇后当在明年四月才去世,而万历则在三个月之后驾崩。

    也就是说现在距离帝后驾鹤西游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只是这一年多公公是万万等不得了。

    要知道这一年多里,万历可不是清醒的状态,而是始终处于病重昏迷状态的。

    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公公不敢保证在万历不能理事的这一年多时间内,他老人家会不会落个汪直的下场。

    尤其是王皇后已经出面将贵妃撵出了乾清宫,这使得魏公公之前所预谋的“隔绝中外”泡了汤。

    司礼监那帮人完全倒向东宫,锦衣卫大都督骆思恭进京给东宫保驾,病重的万历竟然想让两个东林党大人物进入内阁,这三件事也逼得公公不得不采取措施。

    但这些措施却还不是公公铤而走险,意图谋杀中宫的导火索。

    内外朝一致不许他魏公公班师回京,才是压死王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

    赶回京的李永贞通过秘密讯道传来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内阁首辅方从哲和兵部尚书黄嘉善等人竟以担心魏公公是贵妃一系为由,不许公公班师归京。说什么待国本大定,再论封赏。

    这显然已经明明白白的将魏公公与所部皇帝亲军将士们列为了不稳定因素。

    而司礼监这个原本应该支持同为内臣的宫中内阁,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反对外朝,反而同方从哲他们保持一致,更叫公公着恼的是,司礼监那边还要派人到建州来堪验皇军。

    据御马监王永寿公公私下传来的消息说,司礼监几位秉笔曾召已经不大问事的刘吉祥和御马监的其余几位公公进宫,详细问了有关皇帝亲军的事。

    听说皇帝亲军只是腾骧四卫之武骧右卫的后营旗军,有秉笔怒斥刘吉祥公公肆意用人,任由旗军滥招无赖扩军。更言本朝自开国始,何曾有过亲军达数万之众的。

    这是要裁军的信号。

    真正是八方风雨啊。

    面对内外朝皆疑自已的局面,诚然公公手握皇军,但却没有大义。

    除非,他敢捍然挑起内战,但那样做与奴尔哈赤又有什么区别?

    皇帝亲军的十万将士又是否个个愿意随他造反,担上叛贼的名声?

    更何况,皇军六成官兵的家人都在关内。

    因而,被动等待绝不是明智之选,这个时代大义还是很能蛊惑人心的。

    为了大义,公公也只能请中宫先行上路了。

    放眼身边众人,既有胆量又有本事能把这事办妥的,就是“五彪”之一的杨寰了。

    此人阴狠凌厉当属五彪之首,田尔耕力猛,许显纯多智,崔应元多毒,孙云鹤多诈,独杨寰够狠,真正的富贵险中求。

    这一点从他敢直接杀掉李如柏便可看出。

    须知,公公当时只是让杨寰将李如柏囚住,而非杀掉。可未料到杨寰做的如此彻底。

    事后想来,杨寰的做法是对的。

    即便李如柏被“伪旨”所吓,乖乖交出兵权,但其毕竟是李成梁之子,所部将领又大多出于宁远伯府,又或是得李家提携,因此只要李如柏还在军中,马祥德这个监军未必就能指挥得动下面那帮将领。

    这些人只要得了李如柏授意,给马祥德来个阳奉阴为,这仗还怎么打?

    故杨寰以绝后患的做法,非常明智。

    这也是公公敢把谋杀中宫任务交给他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便是杨寰的舅舅李永贞对王皇后是恨之入骨的,当年要不是金忠设法搭救,李永贞就要被王皇后活活打死了。

    而最先提出中宫位正恐妨中外的就是李永贞,只是他没有说得这么明,也没敢提出除掉皇后娘娘。

    魏公公将事情具体化了。

    让王皇后早点上路,也是对这些年坤宁宫的冤魂一个交待了。

    “回京之后,先不要急着去找你舅舅,去一趟河间府找找这个人的家眷。”

    魏公公给了杨寰一张小纸条,上面是个叫高起潜的人名。

    “此人是?”

    杨寰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原先直殿监的一个伙者,咱家托了关系把他弄到坤宁宫了。”魏公公饶有深意的看了眼杨寰。

    杨寰微微点头,直接将纸条撕掉,他已经记下这个叫高起潜的人名了。以他东厂的身份,往河间府查高起潜的老底并非难事。

    杨寰走后,临时担任公公“大秘”的生产委员会委员之一的周铁心大人过来了。

    他来是为两件事,一是报销。

    “这是京里办事处关于上月帐目的核单,还请公公过目。”

    “噢。”

    魏公公粗略看了,帐目大抵没有问题,便提笔勾了,想了想吩咐周铁心:“拿咱的贴批个条子,叫办事处的陈公公这月开始给维新会那边每月增加五百两的活动经费,请会员们就当前时局写下快评,发寄皇明日报刊发,若有可能再花些银子贴在寄往各省的邸报上。”

    这是要在舆论上着手了。

    “另外,让皇明日报总编黄尊素他们组织一帮笔杆子,就以良臣这个笔名定期写一些稿件。”

    公公又吩咐,黄尊素还是很能办事的,这个“良臣”笔名小组写些什么稿子,他应该会清楚。

    周铁心一一记下,然后拿出一封信交给公公,说这是解放后的建州一个娃娃专门写给公公的信。

    “是吗?”

    一听是个娃娃给自已写的信,公公顿时感到十分高兴和激动,打开这封信细细读了起来。

    这封信的开头是:“亲爱的魏公公,您是我们女真人的大救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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