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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七章 黄梁一梦

    半空中的三发红色烟花弹,看到的不仅仅是明军,也有金军。

    随着烟花弹的消失,山林河谷中的明军不约而同的向着同一个方向杀去。

    已经不需要指引了,滔天的火光就是最好的指引。

    除了刘綎部,无论是皇帝亲军的官兵,还是朝鲜师团的官兵,都知道那三发红色烟花弹是在通知全军敌人最重要的人物就在那里!

    八旗兵们也惊了,滔天的火光在明军眼里是最好的指引,在他们的眼里却是让人万分惊恐的信号。

    汗王遭袭了!

    代善、莽古尔泰、阿巴泰、阿敏、雅尔哈齐、额亦都、费英东......每一个八旗将校都在拼命的带人往回赶,他们要救援天命汗、救援八旗的共主!

    但这么做的结果就是一个,那就是回援变成全线的撤退,原本的僵持混战变成了一边倒的溃散。

    只顾得回军去援救汗王帐的八旗兵们无一不遭到了对手的猛烈攻击。

    刚刚被八旗兵打退了攻势的刘綎眼见当面辫子兵疯了般打马往回跑,再见四面八方都响彻着友军的喊杀声,大笑数声,持刀便要向辫子兵杀去。

    可在刚才的战斗中,刘綎被流矢射中,伤了左臂。又战,复伤右臂。即便如此,刘綎仍呼吼率部与辫子兵鏖战不已,死于他剑下的辫子失不下数十人。

    只现在,刘綎已是力竭难以奔跑。

    “父亲,我来背你杀奴!”

    发现自己的父亲无法奔跑后,刘招孙二话不说上前一手背起刘綎,一手挥动镔铁大刀,率领家丁官兵向辫子兵溃逃方向疾杀而去。

    “儿郎们随爷杀奴,随爷杀奴!”

    被招孙背着的刘綎双臂已是难以举剑,但却疾声呼吼。

    众将士听了老将军疾吼,人人奋勇。

    .......

    刘兴祚部汉军虽阵前反正奇袭奴尔哈赤,造成了奴尔哈赤中军帐大乱,但因刘部没有与明军联络的手段,因此汗王帐的大乱并不为四周明军所知。

    事实证明,如果不是沈世魁命人打出的三发红色信号弹,散布在阿布达里岗与八旗混战的明军是不可能知道奴尔哈赤在哪的,那些和汗王帐失去了联系的八旗兵们也不可能冒然回援的。

    名不见经传的牙行买头,三十多岁才入伍的沈世魁以一己之力搅动了整个阿布达里岗,搅动了参战的明金数万将士。

    一开始,也是因为沈世魁的大胆突袭引发了连锁反应,使得八旗主力自己慌乱,从此走上了战败的不归路。

    如果不是沈世魁,无论是被围攻了四天的刘綎部,还是陆续赶到的明皇军的前锋部队,都不可能歼灭对手,能让对手大乱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哪怕是皇军的统帅魏良臣公公,给了部队充分的自主权,让他们哪里有辫子兵就往哪里打,目的也仅仅是使对手大乱,从而能成功救援出被困的刘綎部。

    魏公公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靠着“乱打”能彻底击溃金军,但沈世魁却让魏公公看到了之前不敢想的大胜。

    所有的明军都在行动。

    如同蚁后被攻击一般,阿布达里岗所有的辫子兵都和“兵蚁”一样完全不顾危险,拼死的回援,拼命的回援。

    而明军同样如此,紧随在辫子兵身后拼命的追杀。而一部分早已钻到辫子兵后方的明军官兵,则在红色讯号弹的指引下不顾一切的杀往奴酋的中军帐。

    几万人都在往同一个方向去。

    沈世魁同他麾下的挺进队员们在红色的烟花弹还未消失前,就呐喊着冲向了火光滔天的奴尔哈赤中军大帐。

    虽然他们只有八十多人,但那三枚就在咫尺腾空的红色信号弹却让奴尔哈赤和身边的大臣将领们将危险放大了无数倍,他们以为有成千上万的明军攻过来了。

    深夜中的喊杀声本来就会被无限放大,而沈世魁部携带的不多手雷的爆炸声,更使得奴尔哈赤误判明军连炮兵都推进到了他的大帐附近。

    正在和奴尔哈赤的亲兵交战的刘兴祚部汉军则是以为真的有大股明军赶到,那一刻,上至刘兴祚,下至普通汉军士卒,人人都是欣喜若狂,而那些拦截的摆牙喇兵们则是慌乱不知所措。

    临危不惧的天命汗终于惧了,外有明军重兵进逼,内有刘爱塔作乱,他必须马上“转移”了。

    现在不是他天命汗逞英雄的时候!

    在一等侍卫大臣拜兰和纳尔察等人的保护下,奴尔哈赤向着西北方向“转移”了。

    天命汗的转移行动是顺利的,毕竟此刻周左真正的敌人只有刘兴祚的汉军和沈世魁部的几十人,他们尚未来得及杀到奴尔哈赤身边。

    但天命汗的转移行动却让尚在和叛军搏杀的摆牙喇亲兵们惊魂了,这些八旗最精锐的将士开始无心抵抗,纷纷随着汗王往西北方向溃逃。

    与此同时,又有几股明军攻了过来,他们人数同样不多,但黑夜同样将他们的人马和攻势无限的放大。

    八旗兵也赶过了,但是发现汗王帐所在尽是叛军人头,火光滔天,狼藉一地后,这些八旗兵本能的选择了逃跑,而不是冲上去和敌人交战。

    “转移”途中的奴尔哈赤下令吹号了,号声不是让各旗继续和明军死战,而是告诉他们立即撤退。

    惊乱中的奴尔哈赤已经为接下来做准备了,他要最大程度的收拢兵马走,否则,面对明军的不住进逼,他将毫无还手之力。

    听到撤退号声的八旗将校们没有迟疑,迅速下令往西北方向逃奔。能跑的都在跑,实在是跑不了的也只能听天由命。

    穆克坦没有随天命汗一起转移,他带着亲兵竭力抵抗着攻上来的叛军。

    在被刘兴祚砍倒后,穆克坦仍高呼“杀敌”,挣扎小半柱香时间才因失血过多而死,死时十分痛苦,惨状令人唏嘘。

    另一名**臣之一的布赛的死相对轻松一点,他被沈世魁的挺进队用手雷崩落了半个脑袋,毫无痛苦的死去,比起穆克坦来,当真是幸福许多。

    范文程无处可逃,天命汗在转移时把这个汉人的学士给忘记了。他失魂落魄的在林中钻来钻去,却因为不知道方向被几个汉军给擒住了。

    范文程本想求降,但那个几个汉军却是不识得他范学士,见其脑后留着辫子,竟然问也不问是谁,就把范文程当成吓破胆的辫子兵给随手杀了。

    可怜范文程一直都觉自己怀才不遇,想在新兴的大金有所做为,好能施展胸中的抱负,结果却是好梦才做数月就成了阿布达里岗密林中的一具喂养大树的尸体。

    死前,他的意识完全模糊,依稀间有片段映入脑中,片段中,他范文程可是大金的开国功臣,从龙入关的元勋啊。

    范文程的尸体一直没有被发现,哪怕后来明军奉魏公公之命在山上大搜捕,也同样没能找到范文程的尸体。

    真正是黄梁一梦啊。

第二百八十八章 让他们跑四十米再说!

    厂臣部领亲军事魏公公亲切称赞“红旗植物园”,谓此人素来豪杰,理当重用。

    ......

    彼时,魏公领皇帝亲军平奴集团刚刚经历五女山战斗,全歼奴大将扈尔汉以下八千余。

    后闻刘綎部遇奴主力被围牛毛岭,魏公不顾自身有恙,拄拐激励亲军将士,不惜一切代价增援阿布达里岗,哪怕全军玉碎也要救出刘綎。

    后亲军第五步兵联队、第六步兵联队、骑兵联队、工兵联队、第一混成旅团、朝鲜第三旅团等先头部队计一万一千余官兵急行军抵达战场,在难辩敌我之时猛烈袭杀,直插金军纵深。

    亥时,魏公抵达家哈岭,观战之后认为应当乱中取胜,遂令所有能联系的部队哪里有辫子兵就往哪里打,总体就是从东到西,目标是趁乱解救被围刘綎部。

    在以乱打乱的作战背景下,魏公及时下放指挥权,展现了魏公军事思想精髓,使得亲军下级指挥员能充分发挥能动性,积极展开临机自主协同,对战场迅速做出反应,最终把握良机,重创金八旗。

    反观对手金军八旗集团,在经历了萨尔浒、尚间崖两场恶战之后,其主力部队不得休整即全军东进,各旗之间较为混乱,携带粮草只能支撑数日。

    且因为急于东进解决刘綎部,八旗集团在取胜的萨尔浒地区并未留驻一定兵马,使得由监军周铁心组织聚拢的杜松残部与友军叶赫部轻松深入,连夺金军数座重关,封堵了八旗主力同黑图阿拉的联系,为全军歼灭八旗集团奠定了基础。

    强攻刘綎部四日无果的八旗军在亲军赶到之后,某种程度上已经宣告了奴尔哈赤反动集团的破产。

    敌我双方大量的主力部队,密集交错在充满极大不确定性的战场上,双方都面临部队分散、通联不畅的困局,任何一支部队都可能随时与对手擦肩而过或是迎头相撞,重重迷雾使得占有兵力优势的八旗集团难有作为。

    面对这种战场态势,奴尔哈赤本人尽管做出了有利于局面的指示,但由于刘兴祚部汉军的反正,阴差阳错之下使得八旗的指挥中心大乱。

    挺进队沈世魁发现奴酋中军帐大乱时,适时把握机会向全军发射讯号,主动出击,死死缠住敌人,迫使奴尔哈赤不得不仓皇逃窜,此战,也成为重创八旗集团的关键一环。

    ——阿布达里岗平奴战役纪念馆系列解说词,该馆于天启五年建,同年馆长佟佳马得礼上书朝廷,说当地百姓有感得魏公才能解放,脱离建州反动集团苦海,所以要为大小魏公建生祠。

    小魏公批示:“是当地群众的要求还是官员的意思?若是前者,可建,但生祠规模不宜过大,占地两三亩就好,也不必群众筹资,他们能有几个钱咧?着当地拨款,咱再给些补贴便是,万不能加重群众负担。若是后者,驳回,罚馆长一年薪俸。”

    大魏公批示:“一切都听俺侄的咧。”

    天启帝批示:“厂臣有功于社稷,无甚不妥。”

    .........

    奴尔哈赤的转移虽是顺利,但却上下慌乱,转移时也因为过于匆忙,导致很多尚在和叛军交战的白甲兵们不知情,由此导致很多白甲兵不知道汗王去了哪里。

    在拜兰等人的护卫下,奴尔哈赤一气跑到了沙岭,此时身边只有两三百人。好在,并没有明军跟随。

    惊魂未定的拜兰等人叫来留守沙岭的甲喇额真,正要对方赶紧布置聚拢溃兵时,却听汗王突然暴跳如雷大骂侍卫们:“阿济格呢?阿济格在哪!”

    拜兰等人这才发现十二阿哥竟然没在队伍当中,这一下都是急了,拜兰连忙带人回去找十二阿哥。

    回头的路上,拜兰遇到了率兵赶来的二贝勒代善。

    得知父汗已经撤到沙岭,代善不由松了口气,他刚才可真是担心死了。

    “什么,小十二丢了!”

    得知十二弟阿济格走失后,代善脸色大变,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拜兰见代善一脸担心,很是着急的样子,忙安慰道:“二贝勒您别急,奴才这就去把十二阿哥找回来!”

    代善急道:“那还不快去,找不回十二弟,你就不要回来了!”

    拜兰应了一声,心道二贝勒果然是兄弟情深,这要是换了大贝勒禇英,怕是一点也不急。

    代善能不急吗,阿济格不仅仅是他的弟弟,更是镶白旗的旗主!

    而他代善和阿济格的额娘、大金的大福晋也是他代善名义上的额娘阿巴亥可是“盟友”!

    众所周知,代善虽是二贝勒,上面有哥哥禇英压着,但代善在大臣中的名声和人缘却是十分的好,也是大臣们心中最理想的储君继承人。

    此前,代善可能并无机会,但在禇英因为大小甸之役葬送了镶白旗后,无论是在阿玛心中的地位,还是在八旗之中的威望都明显下降了,而代善却因此得到了他阿玛奴尔哈赤的看重。

    萨尔浒大战,代善的正红旗功劳最大,因此在斩杀了明总兵杜松后,高兴的奴尔哈赤对身边的人说道他将来百年之后,年幼的阿哥们得交给阿巴亥和代善抚养。

    这句话包含的意思可是非常多的,要知道女真人有“收继婚”的习俗,即父亲死后,儿子可以娶父亲的妻子。

    奴尔哈赤如此与众人说,显然是有意让代善做他的继承人。

    可是奴尔哈赤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心目中十分优秀的二儿子早就和他的大福晋阿巴亥有了秘密。

    早些年奴尔哈赤领军出征时,阿巴亥经常深夜出汗王殿到代善家去,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而知道的人也不敢说。

    更准确的说,代善和阿巴亥不是单纯为了私情在一起,而是相互利用。

    阿巴亥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正值最好年华的她一直在做着准备,这个准备就是比她老了三十多岁的丈夫哪一天突然去世。

    阿巴亥不是为了自己准备,她是为自己的三个儿子准备。如果丈夫一旦去世,她年幼的三个儿子很难在八旗之中占有一席之地,再加上太子禇英性格残暴,对她很不恭敬,所以,阿巴亥想得到代善的支持。

    而急于想取代大哥的代善对于“大福晋”伸出来的友谊之枝,自是牢牢握住,双方通过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确定了合作。

    当初镶白旗重建时有关旗主人选的争论中,小阿济格能够出掌镶白旗,代善在其中出力可是很大的。

    有了阿巴亥这层关系,阿济格这个旗主便是天然支持二哥代善,现在阿济格却走失了,代善能不着急?

    兄弟情份是一回事,如何跟阿巴亥说更是一回事!

    代善真的是急,但他却没有自己掉头回去找十二弟,而是带兵赶去了沙岭。

    相比十二弟的安危,能够及时出现在阿玛身边,让阿玛感到足够的安心也是很重要的。

    阿济格一开始是和阿玛奴尔哈赤一起走的,但因为当时太过混乱,走着走着他就和阿玛失散了。

    发现自己的阿玛已经不见了后,阿济格吓的哭嚎了起来,这让一直保护着他的几十个摆牙喇亲兵们感到了危险。

    而在数里外,已经在老马帮助下换了衣服的魏公公正神清气爽的指点着阿布达里岗这片江山,但听他老人家道:“林子这么大,就是上万头猪钻在里面,你们也捉不过来,别管了,丧家之犬让他们跑好了,咱家倒要看看他们能跑哪去。”

第二百八十九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别管他们,让他们跑嘛!

    这就是具有伟大政治与军事智慧的魏公公思想之精髓啊!

    跑就跑嘛,有什么打紧的?

    没了军心士气,又没吃没喝的,辫子兵们能跑到哪去?

    常舒可是交待的一清二楚,几万八旗兵早就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便是常舒不交待,公公也不信急于解决东边刘綎的八旗能有时间把粮食往前线运。

    就是有时间,这会他们也运不上来!

    真当千年一出的公公谋划了近十年部署,是纸上谈兵不成?

    “公公,建奴大溃,此时若停止追击,岂不给了他们喘息之机?”

    作战参谋陆兆民一听魏公公下令不要追击,心里很是着急,如今建奴个个丧胆,根本没有勇气回击,各部只要大胆追杀,斩获肯定远比现在的多,怎的公公却不让追呢。

    魏公公呵呵一声:“你是想说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好文采!

    陆兆民暗自佩服一声,道:“属下正是这个意思。”

    “穷寇嘛,还是莫追了,我皇军官兵战至此时,也是人马皆疲,再追下去徒增无谓伤亡。”

    魏公公既决定放辫子兵们跑,自然不可能朝令夕改。当然,除了自家兵马也是累极,损失极大的原因之外,公公也是怕阴沟里翻船。

    没跑出去的辫子兵肯定很多,但跑出去的肯定也多。

    所以,皇军将士们真要跟抓猪似的漫山窝里搜捕,散得跟一盘乱沙似的,跑出去的辫子兵万一灵光一闪,给皇军来个回马枪,那就大大的不妙了。

    这事不正在建州的后方上演着么。

    再说,这眼看着天就要亮了。

    天一亮,阿布达里岗的虚虚实实可就都看的分明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是不假,但那是兵多粮足,将士人人得以休整过的前提下,而非现在这般。

    公公的命令很快被传达到各部,传达方式可比金军的人马通信要有效简单的多,几枚发烟弹就解决的事。

    “停止追击!”

    看到后方的信号弹,各部官兵们即便对此命令有困惑,但还是纷纷停下追击的脚步,在军官的指挥下开始往回收拢,并占领了一些制高点,形成了一道简单的防线。

    又有朝鲜两班军官韩应龙、金元福等奉公公令,往家哈岭调来那八千多到现在都没敢动的朝鲜兵帮着明军清理战场,搜寻阵亡将士尸首和林中潜藏小股建奴。

    “父亲,他们怎么不追了?”

    同步兵第五联队一起追杀的刘綎父子突见友军不追了,均是不解,待知是皇军统帅魏公公发出的讯号,父子俩也无可奈何。

    毕竟,刘綎哪怕贵为五军都督左府佥书,也指挥不动皇帝亲军这支不归外朝管的兵马。

    不过这仗总算是赢了,想到白天还在苦苦支撑,夜里却杀得建奴丢盔弃甲,刘綎忍不住感慨,继而却是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父亲!”

    刘招孙等人吓得赶紧将刘綎抱起,叫喊随军的医官。

    .......

    “阿玛,拜兰他们已经回去寻找十二弟了,眼下到处都是乱兵,十二弟或许就在其中,只是阿玛不知道而矣。”

    “大哥,此地也不安全,我军现已成惊弓之鸟,万一明军随后掩杀,势必又是崩溃!”

    “唯今之计还是先撤回都城吧,汗王!”

    “阿玛不是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吗,如今我军虽败,但元气尚存,各旗陆续都撤了出来...”

    “......”

    沙岭,代善、莽古尔泰、阿敏、雅尔哈齐、费英东、额亦都等逃出来的贝勒大臣们正在劝说奴尔哈赤带领他们撤回黑图阿拉,重整兵马与明军再战。

    “见不到阿济格,本汗不走!还有何和礼、穆克坦他们都下落不明,本汗如何能抛弃他们呢!”

    奴尔哈赤知道代善他们说的不错,可现在他最疼爱的小阿济格不见了,女婿何和礼也下落不明,叫他这做阿玛的如何能走呢。

    “对了,范学士呢?”

    奴尔哈赤朝四周看去,却是没有见到那个大金开国以来第一个投奔自己的汉人秀才。

    众人也四下里找去,都没发现范文程,但除了奴尔哈赤是真的关心此人下落外,其余的人都没把此人当回事。

    左右一个汉人秀才,有什么好重视的。

    奴尔哈赤神情黯然,他知道范文程多半凶多吉少了,在那些叛军的砍杀之下,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能济得什么事。

    暗叹一声后,奴尔哈赤强撑起精神,问代善:“抚西额驸和施吾里额驸呢?”

    抚西额驸是李永芳,施吾里额驸是佟养性。

    “这...”

    代善愣了下,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下落。

    奴尔哈赤又看向其他人,却是个个摇头,这让天命汗心中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代善、莽古尔泰、塔拜、阿巴泰、德格类、巴布泰、赖慕布...

    怎么少了几个?

    奴尔哈赤心头一跳,抓住代善的手问道:“你四弟、十一弟去哪了?”

    “阿玛...”

    代善吞吞吐吐,不敢言的样子。

    “说啊,你四弟,十一弟呢!”奴尔哈赤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越发急迫发颤。

    “老四他...老四他...阵亡了。”

    代善的声音不比蚊子声大多少。

    “十一弟他...死于刘綎之子刘招孙刀下,”阿巴泰也硬着头皮告诉了阿玛老十一的死讯。

    “啊!”

    两个儿子的死讯让奴尔哈赤身子一颤,再想到下落不明的小阿济格和女婿何和礼,只觉天旋地转,很快老眼一黑,再也支撑不住仰头栽倒。

    “阿玛!”

    “汗王!”

    众人见状吓的魂都飞了,代善和阿巴泰两人抢上前抱起父汗,却发现他们的父汗已经晕死过去。

    “阿玛,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可不能有事啊...”在场最小的阿哥赖慕布害怕的都哭了起来。

    其余人也被汗王的突然晕死骇得不知如何是好。

    “别哭了!”

    奴尔哈赤的四弟雅尔哈齐还算镇定,喝斥了痛哭的侄子赖慕布,然后拉过代善的手,对他厉声道:“你是汗王次子、大金的和硕贝勒,又是在场阿哥最年长者,现在你阿玛不能理事,八旗便由你代掌!”

    “啊?”

    代善惊住,正想推说时却见四叔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遂定下心神,猛的扭头对众阿哥、大臣将校道:“此间事谁也不得外泄!”

第二百九十章 好好干,将来挣个侯爷当当

    经历了漫长的黑夜,阿布达里岗的天,终于亮了。

    随着金八旗集团的狼狈退走,阿布达里岗周遭完全被明军掌控,历时四天四夜的牛毛岭之战也落下了帷幕。

    步兵第五联队丁孝恭部、第一混成旅团岛津平八郎部奉命占领沙岭,控制住了这条扼守阿布达里岗进出的要道,此举使得数千名未来得及与八旗主力一同撤退的辫子兵被堵死在明军包围圈中。

    虽然明军由于刚经大战,兵员短缺原因没有进行大规模的“搜山检海”,但随着局势的越发明朗,已经有部分辫子兵顶不住压力从山谷中的藏身之地走出向明军投降。

    对于这些主动出来投降的辫子兵,魏公公网开一面,谕各部纳降之后将他们编为夫役使用。

    听说老将军刘綎受伤,魏公公甚是心急,顶着朝露便拄拐上了牛毛岭。

    沿途是正在休整的皇军官兵,朝鲜降兵正在两班武官的带领下打扫战场。到处都是尸体和伤员,很多地方甚至都堆满了尸堆,可见昨夜战斗之激烈。

    不时有官兵押解着用绳索扣系双手的辫子兵俘虏从林中走出,这些辫子兵全无了往日威风,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任由明军鞭打喝骂。

    在经过断河谷时,魏公公看到了一条胳膊用布条包扎的尚可进。

    “父亲,魏公公来了!”

    正在喂重伤的父亲喝米粥的尚可进看到魏公公后,忙将手中的碗递给了弟弟尚可喜,整了整衣领向着魏公公行出了皇帝亲军的最高军礼。

    “忠诚!”

    “辛苦。”

    魏公公拍了拍尚可进完好的另一条胳膊,来到重伤的尚学礼身边蹲了下来。

    “魏,魏公公...”

    尚学礼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努力想支撑起来,但伤势却让他无法动弹。

    “不要动,不要动,学礼同志,咱家来迟了啊,你受苦了咧!”公公眼中含泪,动情的紧握着尚学礼的右手。

    一边的尚可进心中感动,魏公公能称呼他父亲为“同志”,他尚家父子的一切牺牲和付出都值了。

    “把咱家的医官叫来,拿最好的药材,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尚学礼同志!”魏公公吩咐一边的魏老九。

    魏老九“哎”了一声让两个亲兵去找医官。

    无法动弹的尚学礼略微有些激动道:“多...多谢公公。”

    “谢咱家做什么?要不是你们的坚持,建奴也不会大败!咱家在这里替皇军将士,替皇爷谢你才是!”

    魏公公说完起身给尚学礼鞠了一躬,这一躬不仅仅是今世的一躬,也是前世的一躬。

    “你稍后派人将你父亲送到家哈岭,皇军的野战医院设在那里,医疗条件虽差些,但肯定比你们金州好,等你父亲伤势稍好些便送到沈阳修养。”

    说完,魏公公朝一边的尚可喜看了眼,微微点了点头。

    事实上,如果不是尚学礼和尚可进,公公早就除掉这个尚可喜了,哪怕他没机会做屠杀同胞的刽子手。

    前世的尚可喜,可是欠了广州、潮州两城百万条人命。

    这一世,姑看在他大哥和父亲的份上,让他走人生的另一条路吧。

    “你们先休整,咱家去牛毛岭探望刘将军,”

    公公说着便要赶往牛毛岭,尚可进却突然道:“公公,我金州兵尚还能战,若公公西进,还请让可进先登黑图阿拉!”

    公公听后哈哈一笑:“好,咱家让你先进黑图阿拉!”

    “多谢公公!”

    尚可进与其弟可喜及诸将躬身恭送公公,却未注意魏公公与他说的是“先进”,而非“先登”。

    “可进,”

    魏公公离去后,尚学礼突然艰难的动了动右手食指,尚可进忙蹲下问父亲叫他何事。

    “经...经此一役,魏公公已然为辽东重柱,手握雄兵,名望宇内无二,但...他毕竟是内臣,当今天子器重于他,可为父在金州时听说天子...天子病重,咳咳,万一东宫即位,恐忌魏公公...若将来有事,你兄弟万不可掺和。”

    尚学礼吃力的说了这番话。

    尚可进听后,不由有些迷茫:东宫为何猜忌魏公公?

    ...........

    “老将军!”

    “魏公公!”

    牛毛岭上,四只熊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这是明东路军统帅刘綎和明皇帝亲军统帅魏良臣的第一次见面,受了箭伤的刘綎本是想以监军之礼对魏公公的,但魏公公却抢先向他伸出了手。

    得知刘老将军伤势并不重之后,魏公公暗松了口气,然后由衷称赞老将军及所部在牛毛岭坚守四日夜的可歌可泣之举。

    “魏公公莫要抬老夫的花花轿子了,若非公公及时带兵来援,老夫现在恐怕落得和杜松、马林一个下场了。”

    有关杜松、马林两部战败的情况,刘綎帐下都司祖天定已经从建奴俘虏口中得知。

    当知道杜松是死于乱箭,首级被建奴割走时,刘綎内心很是悲哀。算起来,他和杜松是同一时期的将领,二人一个在西南,一个在西北,彼此都闻对方威名,但却从来没有见过。

    不想二人同时被朝廷征调辽东,各领一路大军,却一个死,一个生,当真是叫人唏嘘的很。

    “招孙,还不见过魏公公!”刘綎见其子刘招孙并未给魏公公行礼,有些不悦。

    “刘招孙见过魏公公!”

    刘招孙也不知道如何给魏公公行礼,便简单的抱拳。他却是因为这个魏公公与他年纪差不多,又是内臣缘故,所以内心有些看不起对方,哪怕是对方及时带兵赶来才救了他父子。

    “咱家知道你刘招孙,”

    魏公公似是知道刘招孙心中怎么想,浑然不在意,仔细打量对方,然后一脸钦佩道:“若说刘老将军乃是我大明第一猛将,那你刘招孙就是我大明第一勇士!”

    “嗯?”

    这话听的刘招孙一呆,继而又是一喜。他虽是刘綎养子,但打小随在刘綎身边,同刘綎一样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听到别人说自己是大明第一勇士,哪里不欢喜。

    “哎!”

    刘綎连忙摆手,道:“魏公公可是折煞小儿了,他算什么第一勇士,俺看公公才是第一勇士。”

    “老将军说笑了,单是招孙使的这把镔铁大刀,咱家莫说拿起来舞了,就是扛也扛不动啊......招孙咧,咱家也是头一次见你,出门在外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样吧,这个咱家戴了多年的玉扳指就送于你吧。”

    魏公公说着竟然将手上戴的玉扳指给拿了下来,不等刘招孙有所拒绝就给他套了上去,然后还一脸慈祥的拍了拍刘招孙的肩膀,“好好干,别给你爹丢人,李成梁是宁远伯,你怎么也要给你刘家挣个侯爷吧?”

    言语间,俨然就是长辈的模样。

第二百九十一章 接下来就看谁撑得住了

    望着手上被硬套上去的玉扳指,刘招孙特别的无语,那种明明差不多年纪却老气横秋充他老子辈的感觉,当真是万分的别扭。

    偏,不好发这火。

    “还不谢过魏公公?”

    刘綎知道儿子心里别扭,但魏公公刚才那话叫他听得舒坦,大明自宣德以来以军功晋爵便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了。

    本朝以军功授爵的仅李成梁一人,便是名声盖过李成梁的戚继光也不曾得授爵位,只是进了少保而矣。

    又如麻贵,得封右都督,给予世代荫封。

    又如陈璘,赠太子太保,子孙世袭指挥使。

    所以,能得封爵可是本朝武将梦寐以求之事,然实在太难。

    现在魏公公张口便要招孙给老刘家挣个侯爷,这话叫七十岁的刘綎听了,能不提气?

    他刘綎这辈子就没服过谁!

    就说那李成梁有什么功绩?三大征他打过哪一征?

    而他刘綎平缅寇,平罗雄,平朝鲜倭,平播酋,平倮,大小数百战,三大征打了两征,如今又在辽东收拾李成梁留下的烂摊子,论功绩怎么也不比李成梁差。

    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刘綎就是没能百尺杆头再进一步呢?

    还不是因为朝中无人嘛。

    当年李成梁能封宁远伯,靠的正是他在皇帝心中特别受宠的长子李如松!

    刘綎没有,现在,他却是有了。

    魏公公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可不差那李如松啊,又是提督海事,又是提督亲军,还成了辽东镇守太监,听说和郑家的关系还特别近。

    尤其,魏公公看起来十分敬重他刘老将军,也十分喜欢招孙。

    虽说年纪差不多,可公公是内臣,是陛下身边的信臣,领着亲军雄兵,论身份论地位,真就叫一声招孙为好侄儿,又有什么打紧?

    “多谢公公!”

    在父亲的目光“威逼”下,刘招孙无奈接受了自己无端比个太监小一辈的事实。

    “什么谢不谢的,咱家是地里刨食的穷苦人出声,打小咱家那爹就对咱家说,穷也好,富也好,对人都要真心,做人也要厚道,这样的话,明天才会更好。”

    公公说着就将面皮紧绷十分不自然的刘招孙拉着坐到了刘綎身边,随手从兜里摸出香烟点上,当然不忘给刘綎父子也发上。

    “公公抽的是烟丝?”

    刘綎也是抽烟的,不过西南当地人喜抽水烟,所以如这种旱烟他瞧见过,但却不曾抽过。

    “这可是好东西,咱家费尽心思弄来的,老将军尝尝看,包准赛过活神仙咧。”

    公公说话间摸出火折子给刘綎点上,点完后习惯性的甩了甩手,却是把这火折子当成火柴了。

    江南制造总局那边已经奉公公的命令开试研制民用品,如火柴这种简单的点火器物已经制成,只不过尚未量产普及,眼下只在苏南地区有发售。

    可是不曾想,苏州的一些士绅因为痛恨魏公公的特区及皇军侵犯了他们的利益,所以将从特区流出来的火柴蔑称为“阉火”。

    “是么?”

    刘綎半信半疑的吸了两口,尔后点了点头:“是蛮香的。”

    “回头咱家给老将军多弄一些来,抽惯了这烟,老将军再抽别的,咳嗽。”公公笑了笑,问刘招孙怎么不抽。

    “我不抽这玩意。”刘招孙闷声道。

    “不抽也好,这玩意费钱,不过听说咱大明抽烟的人蛮多,咱家寻思着回头是不是给皇爷上个本,叫这制烟售烟的也上个税啥的...”

    魏公公自来熟的跟刘綎说着他新发现的生财之道,刘綎打了一辈子仗的武人,哪懂这些,隐隐觉得这烟草要上税的话,不就跟矿监税使一样渔肉百姓嘛,不好。

    当然,该接的话还是要接的,两人就这么攀谈起来。

    刘綎部监军康应乾和同知赞理黄宗周等人闻知亲军太监来了,都赶了过来。(作者注:此黄宗周非彼黄宗周,同名)

    见监军来了,刘綎便止住了话头,为康应乾等人引见魏公公。众人客套一番后,同知黄宗周问道:“建奴如今都往西退了,不知魏公公下一步如何打算?”

    闻言,刘綎也看向魏公公,老将军也想知道魏良臣下面是什么打算。

    魏公公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黄宗周道:“贵军伤亡情况如何?”

    “这...”

    黄宗周有些犹豫,刘綎见了拂手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但说于魏公公知道。”

    “是,将军。”

    黄宗周将刚才得到的各部伤亡简单说了下。

    战前,刘綎本部兵有家丁1200余,辅兵3000多,现阵亡军官11人,士卒伤亡2000余。

    山东兵周文部战前有兵3600人,现伤亡2700多,只余800多。

    浙军周翼明部战前有兵3400余,现伤亡2500多,周翼明以下阵亡将领24人。

    金州军尚学礼部战前有兵1500余,现伤亡900多,尚学礼本人也身负重伤。

    皮岛东村部战前有兵2600余,现伤亡1500多,阵亡将领4人。

    南京六营都司姚国辅部战前有兵2800人,现伤亡2300余,姚国辅本人也为国捐躯。

    待黄宗周汇报完,康应乾摇了摇头,道:“粗步统算,各部加起来不足六千人,阵亡三分之二,马匹牲畜损失暂无法统计,但想来也很大,军械方面更是不计其数。”

    “唉。”

    刘綎知道各部损失很大,但听了确切数字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声,阵亡三分之二是个什么概念,等若他刘綎现在已经无再战之力了。

    “看来老将军这里的实际情况比咱家想象的还要严重,”魏公公吸了口烟。

    “不知魏公公有何打算?”

    康应乾顿了顿,“建奴已经西撤,公公是想继续追击还是等侯朝廷新的指令?”

    “这个嘛,”

    魏公公轻叩桌面。

    刘綎见状,道:“要是公公想收兵,老夫没有意见。”

    魏公公见对方误会自己,忙道:“老将军,咱家不是想收兵,咱家只是在想从哪弄些粮食来。”

    “粮食?”刘綎一怔。

    魏公公点了点头,道:“是啊,接下来,打的不是人命仗,而是粮食仗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老奴回不去滴

    阿布达里岗一役后,平奴战事形势逆转,明军开始进入夺取全面胜利的最后阶段,也宣告了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建州反动分裂集团的最终覆灭。帝国从此一扫分裂阴霾,重新走向统一和强盛。——节选自《皇明日报》万历四十七年号外特版《伟大的胜利》

    .......

    “凭借着卓越的指挥才能和出色的战略、战术家才能,凡是奉命前来同魏公公领导的皇军交战建奴军队,无一不遭到了公公的歼灭,而他自己从来没有被打败过。”——兵部尚书,兼左都御史、少傅崔呈秀。

    “魏公公是帝国最璀璨的将星,也是帝国最年轻的雄鹰。在皇帝亲军这道星河中,没有比魏公公更灿烂的明星了。”——锦衣卫大都督田尔耕。

    “上五千年,下五千年,我都无法再找出一人能与魏公公功绩相提并论。他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是光荣的一生。

    他大公无私,刚直不阿,言行一致,光明磊落,平易近人,豁达大度,爱护战士,关心群众。

    他的英雄形象和崇高品德深受帝国文武,全军将士及全国人民的崇敬和爱戴。呜呼,九锡亦不能掩其荣耀!”——太子少保、礼部侍郎兼文华殿大学士阮大铖。

    “厂臣是无与伦比的常胜元帅,他对朕的登基是有大功劳的,在朕登基之后,对社稷也是起到了稳定作用的。”——天启帝朱由校《功赏厂臣谕万民书》

    “魏良臣这个人,从前对国家是有功的,打起仗来也很有一手,这一点我从来不否认,但是他对我是恶毒的。这恶毒迷住了我的双眼,坏了我的心肝,使我丧失了理智,最终走向不可挽回的深渊。”——信王朱由检《我是如何成为一个野心家的》(北京政变自省书)

    “魏二呆子啊?那个人俺可熟咧,当年俺和他一块混过县里,偷看过人家大姑娘洗澡,还偷过人家果园里的梨,偷骑过太仆寺的马...嘿,哪个晓得这个被打断腿的家伙后来能有那般的泼天富贵咧?

    ....啊?啊!...

    魏公公是一个伟大的人,无论身处何地,他始终心系家乡,对家乡人民的感情也是深厚的...”——肃宁县老泼皮王三麻子。

    “他是一个好人,看到我衣不蔽体,哪怕自己也很穷,还是将仅有的几枚铜子给了我。

    那一刻,我的心是暖的,每每想起这一幕,我总是会情不自禁落泪。

    好人,终是有好报。

    我相信,在魏公公的带领下,帝国的人民一定能够过上幸福安康的日子。”——左安门妇女互助缝纫社潘大妈。

    .........

    平奴战事,已经走向了新的拐点。

    魏公公认为,对建州反动集团的下一步打击将不再是军事为主,而是政治为主。

    魏公公提出,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建州反动集团并不是铁板一块,他们之所以形成今天的力量完全是因为过去朝廷和地方的错误政策导致,并由于在战争初期在局部形成了优势,对明军取得了一定的军事成就,这才开始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很。

    但现在,建州八旗的反动嚣张气焰已经完全被打掉,变成了仓皇逃窜的贼子,所以他们内部之间必然而然会产生一系列不可调和的矛盾。

    “本质上,八旗就是个强盗集团嘛。一个大强盗带着一帮小强盗,要是这个大强盗能不停的给小强盗们抢来足够瓜分的钱财,那小强盗们肯定愿意追随大强盗。可要是这个大强盗带着小强盗们不仅抢不到钱财,反而不断的让小强盗们丢失性命,那么,大家认为小强盗们还会愿意继续跟着大强盗吗?”

    魏公公的比方是很恰当的,他习惯将问题用大白话的形式分析出来,就好比他给皇爷的奏本和密揭都是用白话叙述一样。

    众人听的明白,自是不住点头。

    “那么,接下来咱们要做的就是创造条件让这帮强盗自己内讧,让他们狗咬狗。”

    魏公公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接下来将由他的皇帝亲军为主继续向西追击,但以追为主,击为辅,军事解决为下,政治解决为上。

    如此,便需要大量的粮食来支撑这个战略,毕竟在实施这个战略的过程当中,明军也需要消耗大量的粮草,否则,不可能完成这个目的。

    “据俘虏交待,老奴指挥他们东进时根本就没有携带多少粮草,早在两天前他们就已经开始断粮,如今大溃,毫无缴获,他们哪里去找粮?没了吃的,再加大败,大小强盗们肯定人心惶惶,这便有利于我军开展政治攻势,对他们加以拉拢分化,最终完全孤立奴尔哈赤。”

    “公公想法是好,但建奴仍有一定兵力,此地离黑图阿拉并不远,他们还是能咬牙退回黑图阿拉的,那样一来,政治攻势恐怕效果就不明显。”刘綎是费了好半天劲才明白什么叫政治解决。

    “老将军放心,建奴恐怕回不去黑图阿拉了。”魏公公胸有成竹一笑。

    “为何?”

    刘綎等人都是不解。

    魏公公说道若是不出意外,正在西撤的建奴此刻当与李如柏明军遭遇,并且很有可能他们退回黑图阿拉的道路已经被叶赫部和杜松余部堵塞。

    刘綎相信李如柏部明军可能就在附近,因为之前他曾派人和李如柏部联系上,但是不知道为何李如柏部主持之人是监军马祥德,不见李如柏其人。

    但不管是谁在指挥这支兵马,只要这路两万人的兵马能及时赶到,真能对西撤的建奴形成危胁。

    但魏公公说建奴退回黑图阿拉的道路被叶赫部和杜松余部堵塞,这个刘綎就将信将疑了。

    “便真如公公所说另有叶赫兵来战,但黑图阿拉尚有建奴长子禇英领军据守,禇英岂能任由叶赫兵断了他和老奴的联系?”性子直的刘招孙未多想就把这个疑惑给说了出来。

    魏公公轻笑一声,问刘招孙道:“你可知道当年的安禄山、史思明是怎么败的?”

    刘招孙虽是武将,可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脱口便道:“自是叫郭老令公他们击败的。”

    “不不不,”

    魏公公摇了摇头,“不是唐军打败的安史,而是他们的儿子打败的他们。”

    监军康应乾闻言目光一动:“公公是说?!”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魏公公抽了口烟,沉吟半响,道:“这事嘛,其实咱家也不确定,毕竟虎毒不食子,子毒不弑父,万一人家不愿意,咱家也不能强迫这违背人伦的恶事发生嘛...但咱家敢肯定,他奴尔哈赤回不到黑图阿拉!”

第二百九十三章 这算不算认贼当爹?

    虎毒不食子,子毒不弑父。

    禇英能否成为第二个安庆绪,第二个史朝义,魏公公虽说有这么个希望,但真要说开来怕也就是个三七开。

    三成会,七成不会。

    前世禇英在“四大贝勒”、“五大臣”的联合攻击下,最终被奴尔哈赤疏远,失去了接班人地位后,才在囚禁之中做出了类似“巫蛊”一样的事情,最终导致其被奴尔哈赤处死。单此一点,便说明禇英其实没有弑父的心思,或者说是没那个胆量。

    今世的禇英,在魏公公的淳淳引领下,多少也算半个知识分子了,“巫蛊”这种把戏肯定是不可能再干了。

    并且,在魏公公的蝴蝶翅膀下,这个本应该在四年前就被处死的大贝勒还好生生的活着,并且仍然是建州名义上的接班人。

    如此,指望禇英把心一横干掉亲爹,未免是有些不现实的。

    但是,历史表明,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有的只是不敢去想而矣。

    只要条件成熟,很多事其实也由不得禇英做与不做。

    魏公公要推波助澜了,他将一份印着禇英广略贝勒大印的密约公示出来了,并且将这份密约的抄稿给了常舒等八旗降将。

    再然后,就是一小队躲藏在密林中的辫子兵奇迹般的从明军眼皮底下溜了出去,又机缘巧合的得到了那份密约的抄稿。

    当天,魏公公同刘綎联名向沈阳,向辽阳,向昌平,向北京报捷,报捷同时并请沈阳经略衙门、辽东巡抚衙门紧急筹粮,征用民夫向阿布达里岗运粮。

    在给恩师杨镐的私人密信中,魏公公请杨镐代为处置李如柏部的麻烦。

    什么麻烦?

    自然是李如柏被杀之事。

    另一方面,明军开始搜捕藏于、溃于阿布达里岗左近的建奴,还乡团的范浑、福阿满,镶黄旗常舒等接到了命令,纷纷带着手下拿着铁皮筒在山谷密林中向那些藏身于其中的辫子兵喊话。

    “八旗败了,奴尔哈赤跑了,难道你们还要为他卖命到底吗!”

    “朝廷十万大军在此,难道你们还以为奴尔哈赤有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吗!”

    “知道你们有好几天没吃饱过肚子,也好几天没睡过一场好觉了,我福阿满也是女真人,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心里真的难受,可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还不是因为万恶的奴尔哈赤反动集团造的孽吗!”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呐!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出来弃暗投明吧!”

    “你们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们妻儿老小想吧?奴尔哈赤一家已经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们现在不出来,等大明天兵破了黑图阿拉,你们的妻儿老小就会被当作叛匪家眷处置!”

    “.......”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女真人的喊话之声,一些主动出来投降的女真兵也做为“榜样”出现,告诉躲藏的同伴们明军是如何优待他们。

    在福阿满、常舒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躲藏的辫子兵们在知道他们的汗王和旗主已经抛弃他们后,终于开始动摇,渐渐的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明军果然善待他们,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后就立刻带到山脚下给予口粮。

    虽然只是半块饼,或者一团黑乎乎的拌着糠和野菜的饭团子,又或是一勺飘了点油花的瓜汤,但对于饿了几天的辫子兵们而言,却是比肥肉还要鲜美的存在。

    “对鞑靼恶魔都充满爱心,可敬的大主教阁下真是上帝在人间最好的使者啊,阿门!”

    文森特啃了一口热乎乎的肉包子,他的内心十分的感动,大主教阁下的军队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进攻鞑靼人的军队,所以士兵们携带的口粮只能维持七到八天,导致现在军中的粮食十分紧张。

    可在如此困难的情形下,大主教阁下却专门派人为他文森特蒸了一笼野猪肉包子,这能不让文森特泪流满面么。

    他想到大主教阁下在昨夜遇险时对他说的那句话——“有我一口吃的,断少了你一口喝的。”

    “魏公公,这些个辫子兵反正也翻不出泡泡,照我说都杀了得了,何必浪费粮食呢?”

    刘招孙对于魏公公优待辫子兵的行为十分不解。

    “这些也是天子的子民,招孙呐,咱跟你说,且不说这些辫子兵从前是咱大明建州卫的守土官兵,就说这关外各族,往后咱们要换一个思路去治理他们。”

    魏公公咬了口手中的猪蹄。

    “什么思路?”

    刘招孙不爱吃瘦肉,手里拿的是块足有三斤重的五花肉。这是野猪肉,比起家猪来更好吃,是他专门带人从沟子里捕来的。

    “就是不能单纯的打打杀杀,要讲究融合。”魏公公边吃边说,他也是有一阵没吃过鲜肉了,上一顿吃肉还是三天前在五女山啃的鸭腿。

    “什么叫融合?”刘招孙对这个说法挺新鲜的。

    “融合嘛,”

    魏公公想了想,如此跟刘招孙解释。

    “所谓融合,就是改掉他们历史传承,改掉他们的习俗习惯,改掉他们的文字语言,改掉他们的衣领发饰,改掉他们的民族特性,让他们和咱们一样,这就是融合。”

    “听着跟改土归流差不多。”

    刘招孙久随父亲刘綎在西南,对于正在西南推进近项征策还是比较熟悉的。

    “是差不多,但要更彻底。”

    魏公公一指几百个刚刚出来投降,现正蹲在地上啃饭团的辫子兵,“咱家要他们成为汉人,子子孙孙都为汉人,子子孙孙都以汉人为豪,子子孙孙都坚定的维护咱们大明朝的一草一木。”

    “噢,我差不多懂了。”

    刘招孙点了点头,顿了顿,冒出一句,“听起来跟杀人诛心差不多,公公这做法要我说实话的话,嗯,大概就和逼人认贼当爹差不多。”

    “怎么能是逼呢?”

    魏公公相当不满意刘招孙的这个解释法,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咱家给他们活路,还帮着解放他们的妻儿老小,给他们安稳日子过,日后还要想方设法来给他们扶贫,让他们过上幸福生活,这能叫逼?”

    说完,拂手示意一边的魏老九:“告诉丁孝恭,吃饱了肚子的都把辫子割了,不割辫子就割头。”

第二百九十四章 真心还是假心?

    跟脑袋相比,脑后的辫子实在是无足轻重。

    在魏公公都是大明子民的优待政策下,百分之八十的八旗兵放下了武器,从密林深处走向光明,迎取他们的新生。

    连同先期主动出来投降的,约摸有五千余人,各旗都有,官职最高的是镶白旗梅勒额真觉罗巴哈那,另有甲喇额真瓜尔佳官柱、乌喇纳喇氏长柱,牛录额真七人。

    此外有500多汉军,皆是李永芳和佟养性所领,多是在抚顺降金的明军将士。

    不过有百分之二十的八旗兵,约摸不到千人仍潜藏在明军难以搜捕的地方,这些八旗兵要么以为他们所藏之处十分隐秘,明军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要么就是在伺机潜逃。

    这其中就有十二阿哥、镶白旗主阿济格,还有西屋里额驸佟养性以及主动回头寻找十二阿哥的一等侍卫大臣拜兰,“四大臣”之一的额亦都幼子遏必隆,奴尔哈赤四弟巴雅喇之子锡翰、五弟穆尔哈齐之子萨哈廉、硕弼基等八旗贵族20余人。

    拜兰是在乱军之中找到阿济格的,当时阿济格的座骑被明军火铳打伤,侍卫亲兵们便背着十二阿哥随人群跑。

    可当时陷于崩溃的八旗兵们根本是没有章程的跑,一窝蜂的跑,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

    失去方向的拜兰也跑错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和阿济格等人已经落在明军包围圈中了。

    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同样在寻找出路的西屋里额驸佟养性一行,之后两方人马汇聚成一处,这样人手多了些后能相互照应。

    因天已大亮,追击的明军开始回撤,封锁了阿布达里岗往西通道沙岭,拜兰和佟养性他们没有办法闯过沙岭,只得在牛毛岭北侧的林中藏身。

    拜兰估摸着明军刚经恶战,一时半会也腾不出手来搜山,而汗王虽然带兵往西边退去,但肯定不会抛弃他们不管,所以他们只要先避过明军的搜捕就能等待汗王调派兵马回来援救。

    只是,从上午等到下午,也没见沙岭那边再次响起喊杀声。而明军则开始派人搜山,并且有大量的女真奸充为帮凶,帮助明军劝降林中的八旗。

    远远望见有很多八旗兵从林中走出向明军投降,其中不乏有各旗的将领,阿济格这一帮人瞧着心里都不是滋味,目光既是痛恨也是无奈。

    拜兰肯定不会投降,他此时并不知道锡翰、萨哈廉、硕弼基等觉罗同他们一样都被明军所困,只是铁了心的要护十二阿哥到底。

    然而,他是这么想,有人不这么想。

    这个人就是西屋里额驸佟养性。

    拜兰没有怀疑过佟养性,因为汗王对他真的是很好,将阵亡的三阿哥阿拜才9岁的女儿嫁给对方为妻。

    只是拜兰却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细节,那就是佟养性在替明朝当细作之前,一直干的是行商的买卖。

    商人,是逐利的。

    于是,在发现被明军围死且无吃无喝的佟养性在经过天人交战之后,打起了小算盘。

    但他一直没有行动,直到天黑之后。

    在拜兰和阿济格及那帮摆牙喇亲兵因为实在撑不住倒头睡下后,先前自请带着汉军守夜的佟养性发难了。

    佟养性的人杀死了熟睡中的摆牙喇亲兵,然后将拜兰和十二阿哥捆得结结实实,点起火把高声叫喊着出林向明军投降。

    正在魏老九服侍下泡热水洗脚的魏公公听说一个叫佟养性的家伙,绑了老奴十二子阿济格,还有什么侍卫大臣拜兰出来投降后,公公当时还愣了一下,然后一脚踢翻洗脚盆,咧着嘴让老九赶紧把人带来叫他瞧瞧。

    被带到公公面前的阿济格和拜兰嘴里塞着布团,因为他们一路都在恶毒的诅咒叫骂佟养性。

    刘綎之子刘招孙和监军康应乾听说逮到了的建奴大人物,也都赶了过来想知道是什么人。

    一看是个白发老头和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建奴崽子,众人顿时觉得没意思。

    可魏公公觉得有意思,叫人取出阿济格和拜兰嘴里的布团,仔细打量着他二人。

    阿济格到这会已经是吓的腿肚子都哆嗦了,连骂人的胆子都没了,毕竟是个少年。

    拜兰还算镇定,将自己的名头一报然后摆出个英雄好汉的样子,说什么要杀要剐之类的话。

    “拖出去,砍了。”

    魏公公办事也是利索,直接满足了拜兰的要求。然后看向阿济格,想了想道:“放心,咱家不杀你,”

    阿济格是有汉人师傅教授的,所以听得懂汉话,一听对面的明官不杀自己,下意识的就松了口气。

    魏公公说话算话,他不但不杀阿济格,还要专人将这个小阿哥押解去沈阳,然后在那里等些日子再与他的另外几个兄弟、叔伯们一起去北京午门见见世面。

    二十年前,有一帮日本人在那里可是开了眼界的。

    “你就是佟养性?”

    魏公公的目光从阿济格身上移到了有点忐忑,有点紧张,有点庆幸的佟养性脸上。

    “奴才是佟养性,早前奴才..”

    佟养性正准备陈述一下自己过去不光彩的简历是有多么的无奈和被迫时,魏公公却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然后“嗯”了一声大手一挥:“把这人拖出去砍了。”

    当下就有两名亲卫上前架起佟养性就要往外拖,佟养性吓的脸都绿了,然后大声叫喊起来:“大明皇帝旨意,擒斩建州八大贝勒者赏银两千两,升指挥使!如李永芳、佟养性等叛将,若能俘献奴尔哈赤,可以免死!可以免死!”

    这两句话,他喊了足有十数遍,字字清晰,想来是来的路上早背熟了的,又或许正是这道大明皇帝的旨意让他对阿济格下了毒手。

    “皇帝旨意?”

    魏公公“咦”了一声,扭头问身边的刘綎监军康应乾,“康大人,有这回事?”

    康应乾微微沉吟,然后道:“魏公公,陛下旨意确有如此条文。”

    “噢。”

    魏公公点了点头,脸上有些犯难,老丈人的圣旨说可以免死,叫他这做女婿的有点不好弄了。

    见状,佟养性求生之心更烈,哀声叫道:“只要公公能免我一死,我佟养性下半辈子为公公做牛做马,愿为公公做牛做马!”

    闻言,魏公公再次转身看向佟养性,轻笑一声:“你真是这么想?不是为了活命诓骗咱吧?”

    “奴才此言绝对真心!”

    佟养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

    “真心?”

    魏公公盯着佟养性看了怕有七八个呼吸时间,然后随口吩咐一边的魏老九:“你把他心挖来咱瞧瞧,是真还是假。”

    “是,公公!”

    魏老九冷笑一声,拔出匕首就走了上去。

    “啊?不!”

    佟养性惊恐交加,拼命想挣脱,可身子哪里能动弹。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冒着热气还在跳动的西屋里额驸的心脏被捧到了魏公公面前。

    “瞧着倒是一颗黑心,”

    魏公公白帕捂鼻,连连摆手:“拿走拿走。”

    康应乾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饶是刘招孙杀敌无数,也叫这场面看得毛骨耸然。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进军黑图阿拉

    有的人可以宽恕,有的人不可以,佟养性就属于后者。

    至于杀佟养性会不会涉及抗旨,公公本人是不担心的,或者说是毫不在乎的,毕竟皇爷那边快了。

    康应乾等人在骇然之后,也刻意的忽视了皇帝的那道圣旨。没有谁会为了一个叛贼去得罪救命恩人外加皇帝信重内臣的。

    在帐中养伤的刘綎听说了这件事后,更是丝毫没将此事当一回事,还和祖天定他们说杀得好。

    追随佟养性一块来降的汉军并没有落得和佟养性一样的下场,他们得到了公公的优待,并且因为他们斩杀了八旗摆牙喇,所以还被编进了由福阿满部和常舒部组成的搜山队。

    魏公公指示搜山队,要切实执行优待俘虏的政策,并且要发挥那些出来投降的八旗军官的能动性,通过这些八旗军官去深挖潜藏的八旗兵。

    同时向那些被编为夫役的辫子兵俘虏们告知,谁要是主动向明军交待潜藏辫子兵下落,就能在生活上得到一定的改善,甚至还能不咎过往重新成为明军一员。

    在政治和军事的双重压力下,仍就潜藏的辫子兵惶恐不可终日,哪怕是林中飞起的一只小鸟,或窜出的一只老鼠都让他们如惊弓之鸟般。

    搜山队不遗余力搜捕漏网辫子兵同时,有关粮食的问题魏公公同刘綎商议了下,决定从各部抽出一些人手组建打粮队。

    打粮队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方圆百里,甚至更远的,所能遇见的每一个女真村寨摧毁,然后拿走他们所能拿走的每一粒粮食。

    鉴于除黑图阿拉附近有八旗兵外,其余建州控制区基本没有成建制的八旗兵这一事实,打粮队除少部分明军外,主要由朝鲜人和日本夫役组成。

    这也是朝鲜两班武官韩应龙、金元福等向大明天使百般恳求的结果。用他们的话讲,便是用实际行动向大明赎罪!

    一向宽弘待人的魏公公既然选择不杀掉那些朝鲜降兵,自然就会给他们机会如以日军幕府俘虏为主的特攻队一样,去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金元福在奉命将姜弘立等叛徒尸体火烧时,意外从姜弘立怀中摸出一封密信。

    在看完信中所说后,金元福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决定将这封密信交给明朝天使。

    魏公公在看完这封信后,随手将他交给了刘綎。

    “朝鲜王安敢如此!”

    刘綎看后眉须皆怒,原来这封信竟是朝鲜国王光海君亲手写给姜弘立的,信中内容竟是让姜弘立入明之后向建州密报明军进军实情,并要求尽可能的保留士兵的性命,言外之意自是可以投降。

    结合之前韩应龙等交待,虽是副帅金景瑞首先提出向金军投降,但身为元帅的姜弘立并没有质责这一事实,事实便赫然于纸上了。

    姜弘立早就得到了光海君的授意!

    “忘恩背德,输奴款夷,光海死罪!”

    刘綎心中满是被朝鲜人背叛的愤怒,想当年为了救他朝鲜,大明死了多少将士,耗了多少钱粮!

    可朝鲜就是这么回报大明?!

    康应乾认为应将此事立即通报朝廷,由朝廷派使往朝鲜质问,要朝鲜方面给出解释。

    魏公公“嘿”了一声:“上报朝廷,朝廷能干什么?朝堂上的大人们难道还会劝天子出兵灭朝吗?咱看呐,就是派人去汉城,人光海也不可能承认,姜弘立已死,光凭这一封信说明不了什么。”

    刘綎闷声道:“难道就让朝鲜人这么捅我们一刀吗?”

    “莫急,老将军也莫气,光海的事情,咱家会处置,据咱家所知,朝鲜也是有很多心向我大明的仁人志士,这封信咱们也不用送京师,直接派人送去汉城,让朝鲜的仁人志士们看一看他们的国王是如何的小人。”

    魏公公这个人能动手就绝不动口,能迎风尿三丈就绝不抖三抖。汉城的腐朽,他老人家早就相当不满意了,光海的这封信来的也正是时候,维新的志士们需要这个武器。

    刘綎也知现在和朝鲜闹僵没有意义,毕竟建奴还未平定,加之魏公公这里有预案,便也同意了。

    次日,皇帝亲军后续人马在参谋长官李炎昭的带领下赶到阿布达里岗后,而先前抵达参战的各部伤亡数据也统计了出来。

    按伤亡比例来算,损失最大的就是沈世魁带领的挺进队,共阵亡官兵214人,损失达到五成。

    其次是第二拨到达的步兵第五联队,阵亡官兵841人,损失达到两成。

    其后赶到的骑兵联队、步兵第六联队各伤亡500人左右,第一混成旅团岛津部伤亡1020人,朝鲜第三旅团伤亡1470人,玉碎特攻队伤亡145人,其余联军伤亡数十人。

    魏公公命将阵亡官兵集中安葬在家哈岭,并改此岭为平奴岭。官兵抚恤金等事宜自有大本营专门机构负责,阵亡官兵的追加封赏事项大本营也有一套自己的体系,但魏公公仍命向御马监奏报,再由皇帝决定追赠世袭事项。

    名义上,皇帝亲军是由御马监提辖的。

    搜山队传来喜报,捉住了奴尔哈赤四弟巴雅喇之子锡翰、四大臣”之一的额亦都幼子遏必隆等一批潜藏八旗将领,魏公公指示将这些人同阿济格一同送解沈阳。

    随着皇帝亲军的全部赶到,阿布达里岗的明军兵力达到了近三万人,并且在魏公公的提议下,皇军向刘綎移送了2000名日军夫役,以此补充加强刘綎部。

    刘綎对此深表感谢,并非常乐意得到这两千名日军夫役,因为他帐下本就有日本亲兵。

    其后,在李炎昭的主持下,皇军同刘綎部召开了一次联席会议,会议做出了以阿布达里岗为基地,向黑图阿拉进军的部署。

    在会议召开前,骑兵联队的探马给明军将领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建奴在西撤途中遭到了从清河进军的李如柏部攻击,虽然建奴成功摆脱了李如柏部,但他们却在离黑图阿拉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落兔岭裹足不进,不知原因。

    ..........

    抱歉,昨天酒喝得太多,直到今天才稍稍缓回。

第二百九十六章 汗王嘴歪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西撤八旗集团在落兔岭迟滞不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局面是高瞻远瞩的魏公公早前就料定的。

    他老人家在前天与刘綎的第一次会面时,就断言奴尔哈赤绝对回不了黑图阿拉!

    事实映证了天赐大珰魏公公的智慧与谋略的确是举世无双的,七旬老将刘綎对此表示认可,监军文官康应乾等人亦深表赞同。

    朝鲜中正师团的旅团长崔容石与其弟崔容柱发出如此感慨:“天使阁下,算无遗策,当世军神矣!”

    ........

    落兔岭以南,辽阳副总兵杨一科也有类似感慨,只是说法不同。

    在监军马祥德的督促下,此路明军一反李如柏在时磨磨蹭蹭,拖延进军的现象,加快速度往黑图阿拉方向疾行。

    行军途中与从阿布达里岗过来的刘綎部探马联系上,得知刘綎部已经进至阿布达里岗牛毛岭后,马祥德心中更是大定,将此消息通传各部,并命继续行军。终于10日进至黑图阿拉以南地区,并于11日在通往黑图阿拉的要地小岔沟设伏。

    对此,辽阳副总兵杨一科等人表示困惑,认为大军既已深入建奴腹心地区,要么便增援刘綎部与建奴主力决战,要么就直接攻打黑图阿拉,彻底端掉建奴老巢。

    两个方案无论选哪一个都对明军有大利,但监军却是一样不选,反而要在小岔沟设伏,这让诸将有些无法理解。

    最大的担心就是如果不增援刘綎部,万一刘綎部败于建奴主力,那他们在此设伏就毫无意义,甚至弄不好反而会被东边的建奴主力和西边的黑图阿拉建奴合击。

    马祥德却坚持就在这小岔沟设伏,并信誓旦旦说东边的建奴主力一定会大败,因为提督皇帝亲军太监魏良臣公公已经率军赶到。

    “有魏公公和皇军将士在,建奴必败无疑!我部就在他们撤退必经之路设伏,定能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监军大人信心是足,可没跟魏公公打过交道,也不知道皇军是个什么玩意的将领们哪能也跟着信心十足。

    铁岭参将杜福总原是李如柏的亲信,李如柏被杀一事他没敢出头,因怕真是圣上旨意诛李如柏。可现在却是事关大军成败得失,他身为参将便有建言之权。

    杜福总提出便是真要在小岔沟设伏,也应当派一支兵马东进,以探明阿布达里岗虚实。

    然而,马祥德却不听杜福总等人意见,执意就在小岔沟设伏。说什么伏击讲的就是隐蔽,动静越小越好。这要是派兵到阿布达里岗去,不是摆明了告诉建奴西边他们回去的路上有明军吗。

    杜福总他们不干了,嚷嚷着监军大人这是瞎指挥,要军中二号人物、辽阳副总兵杨一科据理力驳。

    关键时候,又是那言称奉旨诛杀李如柏的厂卫杨寰带着一帮番子出面,以皇帝中使的名义强行压制杜福总等人。

    杜福总等无奈,只好听从行事。

    马祥德虽是监军,但是文官,只定方略却不知究竟如何部署,他倒也好,知道自己不是指挥打仗的料,便命辽阳副总兵杨一科全权指挥。

    在杨一科的部署下,明军被分成两路兵马设伏。

    一路由杨一科亲自率领、辖游击尤世功、都司张应昌、中军招降官李尚仁等部,计有兵马七千余,火铳2000杆,炮7门。

    另一路由中军督阵万人英率领,辖铁岭参将杜福总、千总麻进忠等大小将领,计有兵马一万出,火铳2200余杆,炮5门。

    杨一科一路兵伏于小岔沟东南,为第一道;万人英一路兵马伏于小岔沟西北,为第二道。

    部署妥当后,诸将便各自率部行事。

    在等了一天后,东边的阿布达里岗方向传来人马声,当时设伏的明军各部都很紧张,因为他们此前要么就没有和建奴作战的经验,要么就是被建奴吓的狼狈逃跑过。

    尤其是戴罪立功的游击尤世功,先前李如柏在时,他的武精营被十几个建奴探马惊溃,进而导致全军大乱。

    事后统计,死于自家人马践踏的竟有上百人,这让尤世功颜面丢尽。他本就是败将,从张承荫往援抚顺,结果张承荫阵亡,他脱归坐夺职,若非杨镐将他启用,怕现在还在沈阳牢中听侯朝廷处置。

    因此发生那件丢人的事后,尤世功以为李如柏一定会拿他杀鸡给猴看,谁想李如柏被皇帝派来的人给杀了。

    代行李如柏指挥权的监军大人又给了他尤世功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一次他要是还跟上两回一样闻奴就溃,堂堂七尺汉子也真是没脸再回去了。

    因此,尤世功把这次出军时武精营得到的饷银全拿了出来,重赏之下士气自然就能恢复。

    其余各部将领们也都用的重赏一招,并与部下们宣称建奴此是溃兵,根本无须害怕。

    如此种种,再有监军马祥德亲在一线督战,明军官兵才能打起精神准备伏击。

    建奴果然来了,前面是大队骑兵,后面是大队步卒,远远看去,怕是绵延十几里都不止。

    各种旗号都有,还在远距离的时候看起来人马汹涌扑来,尘土飞扬,好像杀过来一般。

    待得近了,明军将领和老卒们却能一眼看出来的建奴果然是败军,因为他们连前哨的探马都没有撒出来,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在疯狂急行,行军队列也是闹哄哄的跟赶集似的。

    “放炮!”

    随着杨一科一声令下,第一道伏击的明军立时炮声、铳声大作。

    正疲于往都城撤退的八旗兵不防竟然有明军在小岔沟设伏,一开始就被打懵了。

    都司张应昌、游击尤世功见伏击得手,辫子兵大乱,趁势杀出,辫子兵被杀的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眼见被伏,己方又一次大乱,在叔叔雅尔哈齐的支持下指挥八旗的代善急令前方兵马不惜代价挡住明军。

    阿敏和莽古尔泰二人也亲率披甲死士奋勇还击,在回过神来的八旗兵反扑之下,伏击的明军弱于搏杀,不得不后撤,只以火铳和弓箭远射八旗兵。

    阿敏和莽古尔泰见明军后劲不足,都想带兵冲散这股明军,但代善却怕在此地耽搁久了会被后面的魏阉部和刘綎部追上,又怕设伏明军还有后手,便急令两个兄弟不要和明军纠缠,赶紧整顿所部冲过小岔沟。

    阿敏和莽古尔泰不敢耽搁,便各率本旗兵与伏击明军脱离,但很快就遭到了另外一股明军的伏击。

    可惜的是,这股明军虽然兵马多于第一道伏击的明军,但士卒战斗力却不如,导致不仅没有得创建奴,反而还让建奴冲垮了几部。

    最终,在丢下三四千具尸体后,代善指挥西撤的八旗兵冲过了小岔沟,一路往西。

    此时,天命汗奴尔哈赤已经清醒,但却中了风,导致嘴巴上扬,歪了。

    沟上,眼看着大队辫子兵从自家眼皮底下一队队的冲过,马祥德也只能直跺脚,除了埋怨朝廷给李如柏拼凑起来这路兵马实在是太差劲,就只能埋怨老天爷为何不多给他两天时间。

    这样他就能学皇帝亲军那样,把这小岔子沟的路给挖断了!

    杨一科、张应昌、万人英等将领也都觉可惜,然而事已至此也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差不多两三万辫子兵穿过小岔沟跑掉。

    ...........

    三十几里外的落兔岭,许显纯看着从黑图阿拉方向过来的十多个建奴探马翻身下了马,然后两人一队开始搜索起附近的山林。

    可能是之前黑图阿拉开出来的那支建奴兵马被明军和叶赫部突袭,联手全歼的缘故,这一次黑图阿拉的建奴明显学聪明了。

    不过,许显纯无所谓建奴是否变得聪明,对方越是谨慎就越说明黑图阿拉没有多少八旗兵。要不然,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因为趴伏的时间不短,许显纯的嘴巴有些干渴,但他只是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并没有去取系在腰上的水袋。

    在他四周,几百名隐蔽的明军士兵们和他们的长官一样一动不动,从上空看去,这一片完全就是草地,根本没有人。

    所有的明军士兵都有树枝和绿草编织的伪装衣。

    远处搜索附近的建奴探马在没有发现后,又纷纷从林中钻出继续上马往前。随着探马的不断前进,一支约摸有两千人的建奴骑兵出现在了明军视线中。

    这支建奴的骑兵后面还跟着长长的队伍,却是由汉人阿哈组成的运粮队。

    从旗号上看,这支骑兵是是建奴八旗的正白旗,旗主是奴尔哈赤长子禇英,但指挥这支骑兵的并非禇英,而是觉罗、甲喇额真硕弼基。

    硕弼基的父亲便是奴尔哈赤同父异母的二弟穆尔哈齐。

    在几乎所有的爱新觉罗子弟都随大伯奴尔哈赤出征后,硕弼基便成了黑图阿拉城中仅次于太子禇英的第二号宗室人物。

    这个身份也使得硕弼基不得不接受大哥禇英给予的任务——为阿布达里岗的八旗主力运去粮食。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打不过还跑不过么

    因为见不得一些单身女同志无人陪伴说话,骨头便私下和她们进行了一些言语交流,但骨嫂却非认为骨头脑后长了反骨,而非是助人为乐的好人好事,因此从昨天夜里镇压骨头直到现在,在优待政策面前,骨头总算是把问题交待清楚,鉴于是人民内部矛盾,所以堪堪过关。

    ......

    硕弼基内心里是不愿意接受运粮任务的,但堂哥禇英非让他带兵,硕弼基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带兵出来。

    上一次带兵运粮的是费英东的九子苏瓦颜,出城未到十里就遭到了埋伏已久的叶赫部突袭,苏瓦颜奋力冲杀但终因寡不敌众被叶赫部生擒,所部也大多覆灭。

    苏瓦颜本人也被叶赫部的贝勒金台吉用弓弦勒死,将其与被杀的700多建州兵尸体系在道路两侧大树上,又于树上遍挂明军与叶赫部旗帜,声称奴尔哈赤八旗主力已被明军围困于阿布达里岗,使得黑图阿拉城中人心惶惶。

    禇英紧急动员在黑图阿拉及左近堡寨的八旗(包括其所属正白旗)约一万三千余兵丁尽数入城守卫,又征发汉人阿哈及汉军数千协同守城。

    城内留守的**臣之一的武拜、哈山等人分析后认为,叶赫部是在虚言恐吓,汗王的大军是在阿布达里岗,不过不是被明军所围,而是围困了明军。

    武拜进一步认为,叶赫部本是配合明军马林部作战,而马林部早被八旗主力击败,所以即便真有明军和叶赫部一同作战,其兵力也定然是很少的。叶赫部的实力也并不如他们所妄称那般,充其量五六千兵,而能披甲的兵丁恐怕更少得可怜。

    所以,黑图阿拉应当采取进攻姿势,不能一昧采取守势。之前汗王东进时便派人回都城要大贝勒准备粮草送往东边,故大贝勒应马上组织精锐出城击溃叶赫部和明军余部,打通通往阿布达里岗的道路,使得正在包围明军刘綎部的八旗主力能够得到都城的粮草供应。

    但是,大贝勒的师傅龚正六却认为叶赫部既然有胆敢进至黑图阿拉,说明他们是有底气的,否则依叶赫部的实力,他们自保都来不及,哪有胆量敢深入大金腹地,兵临黑图阿拉呢。

    龚正六的意思是现在和汗王主力的讯道被叶赫部及明军切断了,所以无法得知真正的情况,为稳妥起见当派一支兵马先试探一下叶赫和明军的实力,再做进一步决定。

    武拜他们同意龚正六的意见,于是大贝勒禇英便让苏瓦颜带了4个牛录八百多骑兵出城试探。

    结果却是被叶赫部以重兵伏击兵败。

    城内的八旗大臣们都没想到苏瓦颜会败的这么惨,印象中叶赫部连武器都凑不全,整个部落的甲衣怕是只有几百付,这等实力就是八旗的一旗都不如,却能一下歼灭4个牛录,足以证明龚正六说的对,兵临黑图阿拉的不仅仅是叶赫部,更有一支明军的强军。

    “明朝真是可恶,那个杨镐更是狡猾,嘴里喊着四路进军,背地里却伏了另外一路,真是卑鄙无耻的很!”

    武拜不住唾骂杨镐和明朝的狡猾,龚正六听着默不作声,说起来先前对明朝的情报工作一直是他负责,直到抚顺大捷后这个工作才交给了佟养性。

    而之前关于明朝四路进军的情报是他龚正六负责,所以现在突然又出现一路明军,显然是他龚正六的失职了。

    禇英也是心惊敌人的强大,但身为大金太子,身为阿玛的继承人,他不可能坐视这路明军切断黑图阿拉和阿布达里岗道路的,尤其是他清楚的知道阿玛所率八旗主力东进时根本没有携带多少粮草。

    这意味着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刘綎部,八旗主力就会面临断粮的危险。

    最终,禇英做出了继续向阿布达里岗运粮的决定,这一次他不再是派出少量人马试探,而是命令堂弟硕弼基率领正白旗2个甲喇10个牛录2600多骑兵出城,又命汉人阿哈和汉军两千余组成运粮队。

    虽然只有2个甲喇出城,但正白旗一共就5个甲喇,禇英不可谓不拿出了家底子。

    .........

    “临危受命”,身负重任的硕弼基很是小心,前方探马来报附近并无危险后,他仍是不敢大意,叫自己的叔伯弟弟务达海先带一个牛录过去,然后大队人马再跟上。

    这样就算前面还有明军伏击,先头的务达海也能及时示警,不致大队遭伏。

    一直趴在山坡上的许显纯注意到了这一次出城的八旗兵行军很有章程,处处小心翼翼,想了想对左右低声下令道:“前头的建奴没有多少,传我的命令,打旗放他们过去。”

    传令的旗手接令后,很快就在八旗兵看不到的树梢上向着几个方向挥动了三角小旗。

    看到旗号后,设伏的明军都没有动,继续一动不动的趴伏在林中草地上。

    不得不说许显纯带兵有方,归他指挥的两千人除了一半是他带来的外,其余一半是杜松和马林二部的残兵。

    但就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这些残兵们就已经完全融入了许显纯的部队,以致叶赫部的贝勒金台吉和布扬古都说这个许姓将军是难得的治军之材,等听说这位许姓将军还是当今皇帝的表侄,两位贝勒爷的推崇更是加倍无数。

    无声无息中,两千多明军士兵牢牢守着自己的本份,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八旗兵那边,前边的务达海部顺利通过后,硕弼基放下心来,骑在马上领着剩余的部下出发。

    但还是很谨慎,他不认为已经得手一次的明军会轻松放他们过去,所以明军肯定会继续伏击。

    他有想过明军还会在上次设伏的地点伏击,但明军似乎没有这么蠢,上次伏击地点都被探马搜寻过,并没有任何埋伏迹象。

    也许,是明军见这次出城的兵马多了数倍,他们吃不下的缘故。硕弼基并不害怕叶赫部,上次苏瓦颜只是轻敌中了埋伏而矣,所以只要他处处小心,明军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就算明军真如龚正六所说是明朝的第五路大军,他硕弼基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黑图阿拉城外的爆炸声

    运粮队的汉军主要是当日随李永芳降金的抚顺明军,这些人算不得精兵,战斗力并不高,能打的那些都随李永芳跟着八旗主力迎战明军了。

    因为得到了奴尔哈赤的优待,这些刚刚降过来的汉军比建州原来掳来的汉人阿哈地位要高很多,加上又给他们分了不少牛马牲畜,给了安置的房子和耕具,哪怕明军兵临黑图阿拉,流言纷纷,这些汉军的军心和士气还算稳定。

    毕竟,他们很多人的子侄或兄弟都在同八旗主力一同与明军作战。因此,他们不仅仅是给八旗女真人运粮,也是给他们的亲人运粮。

    汉军的指挥官是抚顺城破后受堂弟佟养性影响举族投奔金国的佟养真,据他们的家祖谱说他们本就不是汉人,而是明初归附明朝的女真达尔哈齐族,后来改姓佟氏,一直定居抚顺。

    随佟养真一起出城的还有他的弟弟佟养元,长子佟丰年和次子佟盛年。佟养真很喜欢次子佟盛年,在归附金国后他依女真习俗给次子起了个女真名叫图赖。

    十几年前一个关内来的相士途经抚顺时,佟养真慕其名声特意花重金请这相士为他几个儿子看相,结果这相士说他长子丰年、幼子京年都平淡无奇,唯次子盛年有大贵之相,然这大贵之相却不应在当时,而应在后世,说什么将来盛年后人不仅能掌半朝,还能出皇后贵妃。

    再问具体的,相士自然是语焉不祥了。

    虽然也怀疑相士是胡说八道骗钱财,但人说他佟家后人好,佟养真当时肯定高兴。

    此后十几年,佟养真一直琢磨这相士所言,越发觉得不可能。因为他佟家是女真一族,明朝是汉人的皇朝,怎可能皇帝会娶一个女真人为皇后呢。

    直到,邻近的建州突然称汗立国。

    大金可是女真人所立,那么,当年相士所言便有了合理性。于是,在堂弟佟养性修书劝他投奔金国后,佟养真想都没想就举族归金了。

    他真是盼着佟家后人能富贵至极!

    也就在那刻,佟家的命运便和这新立的大金国牢牢捆绑了。无论是为佟家还是为大金,佟养真都必须帮助爱新觉罗家打败明军。

    那么,把粮食运到阿布达里岗,就是他佟养真必须做到的。

    前边,务达海爷带人已经过去一里多路了,硕弼基爷传来话叫汉军紧跟骑兵后面,看着些汉人阿哈们不要让他们乱跑。

    佟养真自是负责,叫弟弟养元和长子丰年他们各带着人手在车队前后看着。

    很快,队伍便顺利通过了上次苏瓦颜兵败的地方,佟养真等人看到了一些被吊在道路两侧树上的八旗兵。

    因为担心明军会趁八旗抢尸的时候攻击,所以黑图阿拉那边并没有大规模派兵过来收尸,只前后派了几队人将苏瓦颜等将领的尸体抢了回去,其余的都没顾得上。

    “丰年,等会咱们过去后,你带一些人留下把这些八旗将士的尸首放下来,捎话给大贝勒,叫城中派人过来。”

    三月的天不热也不算冷,尸体放个几天是没有问题,但尸变和一些细微的腐烂肯定是没办法避免的。

    佟养真就看到好几具尸体都生了虫子,不是蛆虫,像飞蚊一样的小黑虫围着尸体飞来飞去,再加上伤口渗出的恶汁坏水,使得此地空气极不好闻。

    不少汉人阿哈们都叫两侧的八旗兵尸体模样看的呕吐不止,汉军们虽然还能忍着,但没来由的心中就有阴影。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辫子兵被暴尸荒野,再结合之前谣传八旗主力被围的流言,饶是他们并没有异样想法,这心中总是要生出一些异念的。

    前方的探马不时给后面的人传来安全的信号,出城已经十几里地了,过了这段便是较为开阔的落兔岭,那里地势空旷,根本不适合伏击。

    如果明军现在不出现,他们就失去了最佳袭击的机会。

    硕弼基的眉头稍稍舒缓了许多。

    在他视线能够看到的地方,却藏着他的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几个浑身挂满着野草和荆棘,把自己弄得跟个草人似的明军士兵正在地上缓慢的朝前挪动着。

    他们的姿势很奇怪,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每次挪动不是双手往前,而是靠着右腿使力蹬动。

    几乎是跟蚂蚁般才挪动到地方的明军敢死之士继续一动不动,他们在等待动手的讯号。

    远处,将千里镜放下后,许显纯吐了一口气,将右手朝上方虚空抬起。

    大树上的传令兵见到,立时取出发烟弹举向天空,然后点着了火信,“嗖”的一声,一红光冲天而上,伴随着尖啸声在半空中炸响。

    闻听尖啸声,硕弼基的双目一下放大,暗道:“不好!”

    不等他示警,又有数声尖啸传来,继而就见远处林中冒出无数红旗,并有无数喊杀声传来。

    “明军有埋伏!结阵,备战!”

    硕弼基面色疾变,但却没有就此惊的打马就跑,因为埋伏的明军距离尚远,一时半会冲杀不到这里。

    随硕弼基出城送粮的八旗兵们也知有伏,形势危急,纷纷打马喝令部下立阵准备接战。

    同时八旗军官们也庆幸这次出城做了万全准备,探马撒的很远,使得明军无法在他们眼皮底下设伏,那样的话可就是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了。

    “阿爹,前面有埋伏!”

    佟养真的次子,也就是十几年前被关内来的相士断言子孙有大富贵的佟图赖打马奔到了父亲身边,抽出战刀准备保护父亲。

    “勿慌,明军尚远!”

    佟养真竟是镇定无比,一来是他早已做好遭伏准备,二是明军伏击地点选的不好,等明军真的冲过来,前面的八旗兵也早就反应过来。

    一直在前方做前锋的务达海部也纷纷下马,这段道路比较狭窄,不适合骑兵作战。

    下马的辫子兵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大弓,准备抢占高处反击冲杀过来的明军。

    中段的金军主力也就是硕弼基率领的9个牛录八旗骑兵也在甲喇和牛录军官的指挥下开始部署对敌。

    而就在金军从最初的惊慌中反应过来有条不紊结阵时,藏在他们不远处的明军敢死之士则悄悄的摸出了火折子,然后朝隐埋在地皮表面的长火信点去。

    伴随着“嗤嗤”声,用油蜡封的火索在泥土中向一条快速游动的巨蛇钻到了金军队伍中间。

    然后就是巨烈的爆炸声。

    “轰!”的一声震动了整个山岗,掩盖了所有人的喊杀声,腾起的黑烟,十数里外黑图阿拉看得一清二楚。

    一声又一声,接连四次爆炸响起。

    两次在八旗兵最多的中段,两次在后面的运粮队,独最前面过去的一个金军牛录没有被炸。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很强,以致马上的硕弼基直接被掀翻在地,站起来时,这位觉罗的鼻子和耳朵都在往外渗血。

第二百九十九章 西线无战事

    耳鼻出血的硕弼基还算好的,很多位于爆炸中心的八旗兵直接被撕成了数片,没被扯开的也是真正的七窍流血,就算没倒看着也跟个木头桩子一般。

    爆炸扬起的黑烟和灰尘就好像地龙滚过般遮天蔽日,伴随着爆炸冲击波的是无数被明军预埋的碎石和铁片,仿佛是拉满弓弦的利箭一般“嗖嗖”的四下飞射,中者非死即伤。离的近更是直接从身体穿过,带出的血洞里连骨头都砸得稀巴烂。

    人的、马的,到处都是碎尸,内脏肝肺、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远远压住了呛人的火药味,让人吸上一口胃中都如翻江倒海般。

    简直是惨不忍睹,死了的辫子兵硬挺挺的或趴或躺,没死的则或哀号,或捂着伤口满地打滚。

    受惊的战马也是发了疯,再也不受主人的控制,撒开双蹄狂奔,遇人就撞。

    刚刚带着部下上了制高点的务达海望着后面的黑烟,骇得都忘记明军正在朝他们杀奔过来。

    “救我,救我!”

    被爆炸掀翻上天又重重落下砸在大腿上的佟养元忍着巨痛,痛苦的朝族人叫喊。可是族人们这时都叫爆炸惊了魂魄,跟无头苍蝇般乱跑哪里顾得上他。

    “二叔,你忍着,我来救你!”

    幸运的没有被爆炸波及的佟图赖听到了二叔的求救声,推开那些乱奔的汉军冲到了佟养元那里。

    见二叔的左腿被运粮的大车压住,佟图赖赶紧去抬,可一抬之下却发现那堆满粮食的大车重的根本不是他能抬起的,急的直喊:“快来人,快来人啊!”

    可他的叫声在这乱成一团的场景中根本无人注意,就是注意,那些丧了胆的汉军又哪里肯过来帮忙。

    远处的明军已经冲杀过来了!

    “图赖,快找人,快找人...”

    巨痛的佟养元眼泪都掉了下来,他使劲想将自己的腿抽下来,可怎么也抽不动。

    “二叔,你别急,别急...”

    心急担忧的佟图赖想叫喊自己的大哥丰年来帮忙,可视线里大哥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不会抛弃自己的亲叔叔,于是就去抬那些粮车上的袋子。

    一袋,两袋...

    抬了大概七八袋后,佟图赖见车大半空了,便再次去抬车身。

    这一次,他抬动了。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二叔佟养元的左腿膝盖处被整根的压断了,不是断骨,而是只剩下看似血筋的粘合。

    更要命的是,当压住大腿的大车被抬起后,佟养元并没有感到轻松,或者是疼痛减轻,相反他感受到了生命在迅速的流逝。

    因为,在侄儿抬起那辆大车时,他的大腿就好像充满了血的皮球被戳破,血液如喷泉一般狂射了出来。

    “啊...呃...”

    亲眼看着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在腿部流出的佟养元的面目,已经不是刚才巨疼导致的涨红和紫青,而是白的吓人。

    “帮,帮我...”

    佟养元的声音微弱到如果不仔细听,就什么也听不到的地步。

    佟图赖知道叔叔恳求和绝望的眼神是让他做什么,在迟疑痛苦之后,他俯下身用匕首抹断了叔叔的脖子。

    “啊!”

    痛苦和自责使得佟图赖疯了般狂叫起来,他拿起战刀砍倒了身边一个跟木头桩子似的佟姓族人,然后向着冲杀过来的明军扑了上去。

    佟养真看到了次子的疯狂模样,他吓了一跳,他大声叫喊着让图赖不要去送死,可耳畔传来的明军铳声让他的声音无法传到次子的耳中。

    然后,佟养真看到了让他嘶心裂肺的一幕,他的次子,他那个可以让他后人富贵至极的次子竟然被地上的血泊滑到,之后,他的胸中多了一根矛头。

    一个被炸的失去意识的汉军刚刚苏醒过来,就看到了佟大人的次子佟二爷竟然摔倒在自己面前,而他手中的长矛不偏不倚的从佟二爷的身体中穿过。

    “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惊呆了汉军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本能的松开了手中的长矛,然后一边叫着“不是我杀的”,一边跟中了邪般向着黑图阿拉方向狂跑。

    运粮的汉人阿哈们都在往回头的方向跑,八旗兵们叫明军炸的尸骨无存,他们的粮车也被炸的翻倒一片,白花花的大米倒的倒处都是,他们不跑还能干什么?

    出城的八旗主力却跑不得,他们的退路被粮车给堵住了。

    “杀奴!”

    许显纯从地上一跃而起,将长刀指向前方。

    两千名明军不约而同的从地上跃起,拿着各式武器向大乱的八旗兵冲了过去。

    红旗如血,喊杀震天。

    “好,好,炸得好!”

    待命的金台吉和布扬古二位贝勒在见识了明军的厉害之后,双双向前纵了一个马头,然后各带一部骑兵奔向战场。

    “我看,禇英小儿怕是再也不敢出城来喽。”

    监军周铁心也在保定总兵王宣、副将蒋纪、都司刘凤民等人的簇拥下从藏身之处走出。

    都司刘凤民眼见建奴大乱不敌,有心带自己的部下去杀上一阵,好捞些功劳。毕竟自随杜松出战以来,他除了打败仗还是打败仗,现在形势逆转,他要再不立些功劳,回头朝廷封赏怕是没他什么份。

    周铁心哈哈一笑,示意刘凤民上去便是。

    “多谢监军大人!”

    刘凤民不掩喜色,招呼自己的几百部下直奔战场而去。

    王宣乃是保定总兵,自是不可能如刘凤民这般不成器,也不会去抢功,待刘凤民去后,与周铁心笑道:“我看过两三个时辰可以派人去和禇英谈一谈了。”

    周铁心面色古怪的轻笑一声:“当然要谈,那位大贝勒也不是外人。”

    “噢?”

    王宣有些不解。

    周铁心轻咳一声,将去年那位建奴大贝勒与魏公公定下密约一事告诉了王宣。

    王宣听后真是惊呆,半响都没回过神来,尔后感慨一声:“那魏公公真当世神人也。”

    “公公之圣明,非我等可比。”

    周铁心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面朝东边拱了拱手,一脸虔诚敬佩的模样,然后摇头晃脑道:“谈妥了,这西线就无战事了。”

第三百章 还是和明军谈谈吧

    要想西线无战事,就必须全歼出城的八旗兵,彻底震摄住黑图阿拉城中的所有女真反动派。

    这也是高瞻远瞩的魏公公早在数月前就制定的战略,名为“以打促和”,以争取更多的女真人民能够参与到维护国家统一这条战线中来。

    战前具体部署,许显纯部主要负责打击后路汉军和他们的运粮队,叶赫部及其余明军各部则负责攻击前路的八旗军。

    能否全歼的关键便在于是否能够阻断八旗军的退路,现在看来,这一目标已经完成。

    大量的金军运粮车被爆炸掀翻成了一堆散在路上的车架,数不清的粮袋凌乱的堆积在道路之上,使得这条本就不宽的道路彻底变成了一条断头路。

    在许显纯的指挥下,明军从伏处杀出,猛冲后路汉军,将八旗兵和汉军一分为二,截成数段,彼此不能呼应。

    完全失去战斗力的汉军根本组织不了有效防御,便是汉军指挥官佟养真也无法挽救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带着为数不多的汉军撤回黑图阿拉。

    可是明军行动果断而快速,在爆炸发生时便已经扑了过来,一支精干的明军更是直接越过汉军,从后方封死了金军撤退之路。

    除最后面的两三百汉人阿哈及时弃了粮车得以逃脱外,其余阿哈也是没一个走脱。

    在听到明军跪地不杀的口号下,骇了心神的汉人阿哈们纷纷跪于道路两侧,双手抱头,谁也不敢妄动,免得被明军无枉杀害。

    既无法逃走,又不敢拼命的一些汉军见状,也学着汉人阿哈的模样向明军乞降。

    佟养真与长子佟丰年等汉军顽固派自是不甘束手就擒,他们想组织人马和明军拼了,但除了少数自觉就算投降也不会被明军放过的汉军响应之外,大多数汉军并不听从他们的指挥。

    无奈之下,佟养真便欲与长子丰年等人朝前突围,想和前方的八旗兵会合,但却遭到了明军的猛烈进攻。

    危急关头,佟丰年将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牵给父亲,想让父亲一个人跑出去。可是已经没了次子的佟养真哪能连长子也不要呢,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尔后便决意死在这里。

    “父亲,儿子先去寻二弟了!”

    佟丰年也是虎汉,以袖拭去泪水后拿起长刀向近前的明军杀了过去。可不等他长刀劈下,就觉得胸腹间被什么异物捅入,然后便是钻心的剧痛,一柄长矛已然从他的肋骨的间直刺而入。

    佟丰年惨叫一声,下意识的挥刀朝那长矛下方砍去,可却够不到那捅他的明兵,反而因为惯性让他的身体往长矛的木柄上更深入些。

    疼痛使得佟丰年再也挥动不了拿刀的手臂,他的身子不断摇摆,最终痛吼一声“扑通”重重跪地,但仍在挣扎着想将身子从长矛中抽出。

    另有数名明军见状,均将长矛同时刺来,尔后数人合力将这佟丰年硬生生挑起三尺。

    佟丰年啊啊惨叫,身子好像失重般被明军狠狠甩向另一侧,继而脖子一歪便咽了气。

    目睹丰年惨死,五旬佟养真痛彻心扉,那一刻真是悔不该听堂弟养性之言,以致今日落个父子皆死的局面。

    又恨那关内的相士胡诌得什么半朝富贵之言,使他抚顺佟姓一族断子绝了孙!

    急火之下,佟养真再也没了生意,咬牙便朝一边的大车尖处撞去。这一撞,却是天旋地转,鲜血瞬间模糊他的视线,额头巨痛让他失声叫出音来,然而竟是没死!

    此后竟是再无气力寻死,而是瘫坐于地,一手抚额,一手捂胸,只知哭泣了。

    “那是何人!”

    许显纯将长刀在一蹲地求降的汉军肩上一拍,那汉军吓的一哆嗦赶紧说道那是游击佟养真,原先是抚顺的大族。

    “佟养真?”

    许显纯不曾听过此人,径直上前挥刀便将此人脖子斩断,然后命部下看管此地俘虏,自带兵去助叶赫部。

    后魏公公听说佟养真乃许显纯所杀,佟图赖为一不知名汉军误杀,甚是遗憾,然后问那佟图赖可有女儿。若有,着献来,与魏老九胡言说什么要尝尝麻子他额娘的味道。

    搞得魏老九有一阵好奇麻子是谁。

    .......

    汉军那边一溃涂地,佟家父子兄弟相继被杀,八旗兵这边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完全被明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耳鼻被震出血来却没有毙命的硕弼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明军和叶赫部就已经杀到。

    铳子、箭枝如泼雨般向八旗兵射去,道路上烟雾弥漫,耳畔炸声不绝。

    一枚利箭射中随硕弼基出城的甲喇额真、额驸苏纳的脑袋,这个昔日背弃兄弟的叶赫将领望着与明军一同涌来的族人们,目光闪过复杂。

    临死前,叶赫苏纳想到了自己才9岁的儿子苏克萨哈,那刻,他真的是无比痛苦。

    “叛贼!”

    叶赫贝勒布扬古长子雅尔虎恨恨的拔出插在苏纳脑袋上的大箭,这个背叛了自己姑母的叛徒早就应该去死了!

    在叶赫部和明军的联合攻击下,被堵在中段的八旗兵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四周不断响起爆炸声,铳炮和箭枝齐射,冲到近前的明军和叶赫兵又是大刀猛砍,长矛狂剌,直杀得八旗兵溃不成军。

    又有明军将早就砍得摇摇欲坠的大树和石头推落谷中,这些从上而下滚落的大树和石头横在道路中间,将残存的八旗兵又截成了数股。

    有些倒霉的八旗兵不及闪躲,要么被大树当场砸瘫,要么就是被落石砸死。硕弼基带出城的是正白旗的两个甲喇兵,这些八旗兵固然是精锐,然而在这天崩地裂的打击之下也是彻底垮了。

    可谓是世仇的叶赫兵杀起建奴来比明军还要凶狠,他们从山腰上呼啸而下,吓得下面的那些八旗兵掉头就跑,可能跑到哪去。

    一些见前方没有敌人的八旗兵手忙脚乱的往拦在道上的大树跳,结果你抢我夺,不时有八旗兵摔倒在大树间,倒下的人不及爬起,身上、脸上、脑袋上便被同伴无情的踏过。

    一些刚刚跳上树干的八旗兵,还未来得及抬起脚进行下一步跳跃,就被叶赫兵一箭射中,身子重重落下,却没能倒,而是就那么挂在树枝上,一上一下的轻轻晃动着。

    里许外的务达海部也正在被叶赫兵猛攻,叶赫贝勒金台吉亲自带兵猛攻他们,只有两百多人的务达海虽抢占了制高点,可望着下面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叶赫兵,也是欲哭无泪。

    后方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小,肉眼能看到的是一面面明军的红旗在山谷中穿梭。

    务达海知道,硕弼基他们完了,而他自己也完了。

    十几里外的黑图阿拉城头上,望着派去的探马神色慌张的抽打着座骑拼命跑回来,禇英的脸色也白的吓人。

    许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师傅龚正六。

    龚正六也是轻叹一声,踌躇了片刻,低声道:“我去同他们谈吧。”

第三百零一章 魏公公索要大福晋

    觉罗硕弼基被叶赫部生擒,其后因叶赫部多年受爱新觉罗家欺压,贝勒金台吉便命人将硕弼基这个爱新觉罗子孙用绳子绑在马尾上拖拽泄愤。

    等监军周铁心闻讯赶来时,硕弼基已被叶赫兵活活折磨而死,无奈只得命人将硕弼基首级割下以石灰暂时保存。

    这是留待兵部勘验用的,皇帝旨意明白,凡擒斩奴尔哈赤叔伯兄弟子侄,及中军、前锋、领兵大头目、亲信领兵小头目等,都是一律重赏并给予世职的。

    务达海死的还算英雄,同其部辫子兵与叶赫部死战到了最后一刻,实是因兵马悬殊太大被杀。

    首级与兄长硕弼基一样被割下保存,另有甲喇额真、牛录额真等大小领军头目20余人享此待遇。

    至于那些被杀的汉军将领首级,却是无人过问。

    此战,除逃回汉人阿哈数百外,八旗、汉军覆没近四千余,几乎打断了黑图阿拉的半根脊梁骨。

    硕弼基全军覆没的消息让黑图阿拉城中也是人人为之一滞,正白旗可谓是家家带丧。

    当天夜里,龚正六便秘密出城同明军谈判。

    龚正六不是一个人去的,另有一个叫三泰公的牛录额真陪同,此人老姓瓜尔佳氏,在大小甸之役曾被明皇军生擒。

    后三泰公同一众瓜尔佳氏被释放,据说当时明皇军提督太监魏公公在送其走时,还亲切的称呼他为“大舅哥”,原因是这三泰公的阿玛阿其玛是洛洛儿父亲索尔和的堂叔伯兄弟。

    龚正六见到了明监军周铁心、保定总兵王宣以及叶赫部的贝勒布扬古。

    双方大概谈了不到一个时辰,龚正六就同三泰公一同回了城。

    回去的路上,龚正六是一脸忧心。三泰公倒是一身轻松,很无所谓的样子。

    ........

    回城之后,龚正六和三泰公就被带到了心急如焚的大贝勒禇英家中。

    “明军说我阿玛是战犯?...什么是战犯?”

    听完龚师傅的陈述,禇英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不太明白战犯的意思,但听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策动建州背叛朝廷造反的人。”

    龚正六将明监军周铁心关于战犯的解释说给学生听,后又将从明军那里得到的战犯名单递给了学生禇英。

    禇英接过一看,上面竟是列了56人。

    第一个赫然就是他的阿玛奴尔哈赤,然后是他的二叔穆尔哈齐、四叔雅尔哈齐、老叔巴雅喇。

    余下是他的二弟代善、四弟汤古代、五弟莽古尔泰、七弟阿巴泰、九弟巴布泰、十弟德格类、十一弟巴布泰、十二弟阿济格、十三弟赖幕布,以及几个叔叔家的孩子和阿敏。

    除了最小的多尔衮和多铎,还有他大贝勒禇英自己外,爱新觉罗一家全部在战犯名单上。

    大臣中有费英东、扈尔汉、何和礼、额亦都、杨善、郎格、武拜、阿山、拜兰等,几乎八旗的管事务大臣都在名单内,没一个走脱的。

    新投金国的李永芳、佟养性等人不在名单上,看起来似乎明军并不在意这些汉奸。

    将名单放下后,禇英皱眉问道:“这份名单是什么意思?”

    龚正六犹豫了下,道:“明军是想让你把名单上的人在都城的交给他们。”

    禇英闻言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怎么可以!”

    龚正六没有说话,一边的三泰公则低声说了句:“明军的那位周大人说不将大贝勒视为战犯,是魏公公亲自嘱咐的。但若大贝勒不愿领情,则明军那里或许...”

    说到这,三泰公不敢言了。

    “或许什么?”禇英有些着急。

    “或许公事公办。”三泰公硬着头皮道。

    “他们这是要把我也当成战犯了,”

    禇英面色变了变,视线又落在了那封战犯名单上,神情很是难看。

    龚正六和三泰公都没有再吭声。

    许久,禇英方才出声,他看着自己的师傅,凝神问道:“明军虚实如何?”

    龚正六摇了摇头:“汗王那里怕真是凶多吉少。”言外之意自是明军不虚。

    “阿玛他,”

    禇英有些难过的颓坐在凳子上,想着身陷重围的阿玛,心中越发痛楚。

    “事到如今,如何取决由大贝勒自己决定。”

    龚正六不想左右禇英的决定,如果禇英说不降,他这个做老师的也没有意见。

    想他龚正六帮着奴尔哈赤数十年,才使建州能够成功建国,不想一战却让这数十年心血付诸东流,他内心深处也痛得很。

    禇英也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决定。

    “大贝勒,明军说了,只要大贝勒能够悬崖勒马,这黑图阿拉还是大贝勒的。”三泰公在一旁低声说道。

    禇英“噢”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自去年与明军一战,我便知建州难为明朝对手,所以阿玛以八大恨起兵叛明我是反对的,但身为人子我又什么都做不了...”

    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悔恨之色,“若知今日,当初我无论如何也要劝阻阿玛的。”

    三泰公瞄了眼不发一言的龚正六,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大贝勒,照奴才说,现在也不迟。”

    禇英明白三泰公说的不迟是什么意思,他沉寂了片刻,还是想让龚师傅给自己拿主意。

    龚正六心中暗叹,知自己这个学生已是决意投降,便道:“城中现旗兵连同汉军有七八千人,除我正白旗三个甲喇外,其余兵马都在武拜和阿山手中,下面的人也多是听他二人的话。

    汗王在时,对这二人也很看重,大贝勒若降明,只怕这二人不会同意,说不得便会内讧起来。且,他二人都在这战犯名单上,只怕更不愿随大贝勒降明。”

    三泰公听后不以为然道:“武拜和阿山不降,难不成就让大贝勒成为战犯不成?再者,不是有龚师傅在么,您老一句话,城中有几个敢不听您的?”

    龚正六苦笑道:“我是汉人,汗王在时固然信重于我,叫建州上下都敬我尊我,但我毕竟是大贝勒的老师,很多时候汗王也是防着我的,武拜、阿山他们都是跟久了汗王的老人,知道汗王的心思,所以他们不会听我的。”

    禇英也道:“师傅说的对,武拜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开城降明的。”

    “要是不开城,大贝勒觉得就城中这几千兵马能守得住?”

    三泰公一脸为大贝勒着想的样子,“汗王的大军叫明军围着,咱们这点人马肯定是守不住的。大贝勒现在不做决定,等明军大举来攻兵临城下,只怕连给大贝勒的优待都没有了。”

    一听这话,禇英心头跳了下。

    龚正六摇了摇头,告诉自己的学生在他从明军营中出来时,那位明军的周监军告诉他,如果大贝勒不愿归明,那份由大贝勒亲手签订的密约就会公布于世。

    “明军这是逼我投降吗!”

    禇英恨恨的一拳砸在了桌上,可恨有什么用,当初那份密约是他自己签的。

    他很清楚,一旦这份密约被自己的阿玛知道,那他禇英就不可能再是什么大贝勒太子殿下了。

    “当断则断,免受其害。大贝勒,实在不行的话奴才便替大贝勒除掉他们。”

    三泰公一脸忠心为主的模样,“反正他们也是战犯!”

    “师傅以为呢?”禇英仍在迟疑。

    龚正六道:“你若已决定,便当先下手为强,拖得久了,武拜他们生疑,事情便棘手了。”

    “我知道。”

    禇英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想了想,“我想去见见阿巴亥,这么大的事,得和她招呼一声。”

    说完,却见三泰公一脸麻烦的样子,吞吞吐吐道:“明,明军要大贝勒...将大福晋也交给他们。”

    “啊?”

    禇英一怔,“他们要大福晋做什么?”

    “是魏公公要的。”

    开口的是龚正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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