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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二章 哪里有人就往哪里打

    “啊…啊…”

    崔容石近乎哽咽了,让他的旅团常驻汉城,这意味着...

    他都不敢想了。

    “忠诚!”

    “末将一定为公公效死!”

    过于激动的崔容石将自己的右臂高高举起。

    “你很好,亲明中正师团,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嗯,另外朴会长也不错,是可为国之重柱之人啊。”

    公公吸了口烟,烟丝“嗞嗞”声中,老人家已经对未来的朝鲜规划了蓝图。

    从在汉城与议政府签约,到姜弘立、金景瑞带领一万三千余朝鲜中央军北上时,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公公还是给了朝鲜人机会的,如果姜弘立能够坚持,或许他老人家还会允许中朝友谊再传个二三十年。

    甚至可以搁置争议,共同繁荣,有什么不好解决的问题留给将来的人嘛。

    但现在,朝鲜人的小国投机性让公公太过失望,他决定把问题在自己手中解决,省得子孙后代再麻烦。

    这个民族,实在是太过虚伪。

    无论是现在的光海,还是后面那个所谓的仁祖以及后面的李氏君王们,他们都是里外两张皮。

    外面那张皮似以明朝忠臣自居,无不怀念明朝,可里面那张皮却是不断出兵出粮帮助清(金)攻打明朝。

    某方面,比之日本都不如。

    “去了汉城之后,有什么事咱那侄子会于你交待,嗯,”

    公公侧脸看了看还趴在那的几千朝鲜兵,摇了摇头,对崔容石道:“姜弘立带来的这些人就不要回去了,大明的辽东很大,很广阔,有足够的土地安置他们,咱看呐就让他们好好的在里扎根吧。”

    “末将代这些不争器的东西谢过公公大恩!”

    崔容石正担心这八千多议政府的精兵呢,别看他们打建奴没本事,可要把他们放回去可就是汉城得用的兵马了,将来会是大麻烦。

    “将无能,何怪兵不争气。”

    公公颇是感慨的说了句,他老人家就是知道前世姜弘立带的这支朝鲜军队表现太差,才特意让侄儿魏学文亲自从汉城的朝鲜军中挑选,选的不可谓不精兵,没想结局还是如此。

    不过如此也好,也算是釜底抽薪,没了这支军队,汉城那边等若是赤手空拳。

    “咱一直想着把这片黑土地变成帝国的大粮仓,你可知道咱们这脚下还藏着好多宝贝呢...打完这仗,咱家无论如何也要上书天子进行东北大开发咧...”

    崔容石听不明白,但不影响他郑重点头:“末将明白!”

    “可有信心?”

    公公意味深长,吐了个烟圈道:“汉城,很是腐朽啊,咱在那里感受不到朝气,感受到的只有腐朽二字,看到的也是虚伪的面貌,看到的是一颗颗让人失望的人心。”

    “汉城权贵只晓门第,巨富不思民生,权臣只知私利,末将早对那里失望透顶,只要公公相信末将,末将一定在汉城率先打出维新大旗,疾风骤雨将那所有的腐朽彻底扫荡!”崔容石一脸愤慨。

    “你也知维新?”

    公公愣了下,旋即哈哈一笑,拉着崔容石很是有力的拍打了他的肩膀,掷地有声道:“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维新吧,缔造一个真正的、拥有整个东方的华夏帝国!”

    言毕,看向那喊杀震天的西北方向,“不过,在此之前,先让我们把建州这帮跳梁小丑荡平吧。”

    “末将这就为公公扫平建奴!”

    崔容石后退两步,躬身行礼,尔后再缓缓后退,直至消失在公公眼前。

    “第三旅团的将士们,为了朝鲜的荣誉,请与我一起追随伟大的皇军一同杀敌吧!”

    “为了金大将!”

    一身铠甲的崔容石拔出了自己的战刀,指挥着拼了命赶到此地的两千余官兵向着牛毛岭冲锋而去。

    岭上的魏公公负手屹立,遥看牛毛岭,背后是数千趴在地上不敢动的朝鲜兵,以及那数十具血液还没有凝固的尸体。

    因为夜色缘故,公公无法拿千里镜查看八旗动向,更不知刘綎那里什么情况,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力了。

    皇军的官兵们也尽力了!

    为了赶到这里,有数十名官兵摔入悬崖不知所踪。

    “奴尔哈赤在哪?”

    公公的视线在山谷、在河谷、在密林、在平地来回扫视,他知道自己和奴尔哈赤最多不过十里距离,甚至五里,甚至更近。

    “禀公公,第五步兵联队已经接敌!”

    “第六步兵联队与敌镶黄旗正在交战!”

    “骑兵联队来报,愿以决死之心与建奴血战到底!”

    “第一混成旅团来报,他们已经遇敌,当面敌军不知多少!”

    “.......”

    公公的机要室作战参谋,原吴淞水营千总陆兆民将各部传回的情报一一汇总。

    公公只静静听着。

    出于职能,陆兆民提醒道:“公公,各部都与建奴交手了,整个阿布达里岗都乱了,这般打法很难发挥皇军战斗力,很容易陷入混战!”他想说的是皇军擅长火器,集团式滚动进攻,如这般乱战并非皇军强项。

    公公的亲卫队长魏老九也在边上急道:“咱们赶来的不过万余兵马,若是不能集中用于一处,极有可能被建奴分割包围!”

    陆兆民拱手道:“请公公马上下令各部不得自行交战,应迅速于此岭建立防线,待后续部队赶到再与建奴决战!”

    “怕什么?”

    魏公公却将手中烟头弹于山下,对众人道:“传咱家的令,哪里有辫子兵就往哪里打,哪里有喊杀声就往哪里冲!”

    “这?....”

    陆兆民和魏老九等人叫公公这命令听发呆,各部真要按这打法来,岂不是全乱了套。

    “各部队要大胆,要勇于杀敌,不要怕乱,我们乱建奴也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看双方谁更勇敢,总之一句话,把蛋蛋打散了也要给我打!”

    魏公公说完,解下身上的披风,命令卫队随他下山,竟是要将指挥部再往前沿推进。

    陆兆民等听了这命令,都吓的赶紧劝阻,可魏公公执意向前推进,众人无奈只得收拾东西护着公公往牛毛岭深入。

    约摸行了两三里,魏老九发现有一废弃营地,里面有十几座窝棚,规模虽然不大但地势还好。

    “就在此处,升起咱家的大旗,立起咱家的大幡,告诉将士们,咱家与他们同在!”

第二百七十三章 好想额娘啊

    国难有贤良,家穷有贵人。

    感谢“萨尔拉丁sylar”为皇帝亲军捐输五百两!

    ........

    跟在沈世魁身后的挺进队员越来越少,很多队员不是因为和建奴的厮杀坠马,而是因为天太黑战马看不到前面的地面失足坠马的。

    前面疯狂打马逃跑的八旗兵同样如此,牛录额真达积就是因为马失前蹄落马而被后面冲上来的明军一刀砍死的。

    多积礼也不知道现在跟自己一块跑的是不是他的部下,他刚才看到了额亦都的儿子韩代还有遏必隆。

    那两个家伙跑的比他多积礼还快,一点也没有看在汗王面子上拉他多积礼一把的样子,甚至还巴不得多积礼能够在后面替他们顶上一阵。

    或许那两个家伙想着如果不是多积礼丢掉了家哈岭,他们也不用跟丧家之犬般狂奔。

    多积礼记得自己逃到河谷时好像看到了达启,但那个平常就比较吓人的家伙这会却不知跑哪去了。

    附近到处都是拼命逃奔的正红旗兵,这些人浑然不知他们的大溃逃完全是被吓出来的。

    即便此时有些脑子清醒的八旗军官觉察到有什么不对,他们也不可能勒令部下们回头了。

    完全就是一幅兵败如山倒的样子。

    一些脑子笨的要死的家伙们还一边跑,一边喊什么明军到了,败了败了的话。

    莫说现在是夜里,就是白天,这些笨蛋的乱嚷嚷也是要人命的。

    身后的明军越追越近,四周不时有人坠马,眼睛又只能看到丈许远的地方,要说多积礼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他要不害怕,就不会在家哈岭跑了!

    恐惧已是到达极点!

    那种恐惧不是突然喊一嗓子,或者扯开嗓子大叫大嚷就能克服的,而是实实在在的。

    因为,后面有个明军一直紧盯着多积礼,那人好几次都纵马快赶上多积礼,最近的一次多积礼都能感受到背上有什么东西戳了他一下。

    那刻,多积礼的小辫子都直了起来,好像母猪发情时的尾巴。

    不用问,一定是明军手中的刀,或者铁枪长矛。要是对方的马速再快一些,多积礼相信自己一定被戳得个透心凉。

    为了摆脱这个该死的明军,多积礼只得拼命的鞭打座骑,眼睛也是一直闭着,因为他睁着也是看不见,就算看见什么,依座骑现在的速度要么一头撞上去,要么扑通一声滚落在地。

    所以,听天由命吧。

    沈世魁也是越追越燥,明明前面那个辫子兵的头领几次都要被自己戳死,可那家伙就好像有神助般每次都能化险为夷。

    堪堪就差那么一根手指的距离啊!

    这让沈世魁莫名的起了肝火,但这肝火在燥怒的同时也是无比兴奋。

    好像推砖块一样,他沈世魁以区区三百人就把上千,甚至更多的辫子兵推倒,从而牵动了整个阿布达里岗的八旗兵,甚至他的这一举动很有可能就是这场战事的关键节点。

    现在,他沈世魁没什么好怕的,老婆女儿都在江南享着福,他就算战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

    毕竟,当年贩夫走卒的他是不可能为妻女挣来今天的好日子,甚至他都不可能保护得了自己那个长得如天仙般的女儿。

    士为知己者死这话太假,人为财死才是真。

    但人为财死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过得好些么!

    沈世魁是看不见前面到底有多少辫子兵,但他听得到!

    不时落马的辫子兵发出的惨叫声让沈世魁越加兴奋,他和他的部下就像冲进羊群的狼般,将数量多得多的辫子兵往前方驱使。

    而那些辫子兵就跟滚雪球一样壮大,一路逃跑的过程中不知道加进了多少辫子兵。

    一些明明没有遇敌,甚至建制完整的八旗牛录也加入了溃逃,他们实在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人跑,他们就一起跑吧。

    一咱狂奔的八旗兵狼狈而又拼命的样子倘若用于冲锋,又有多少明军能够抵挡得住。

    但沈世魁担心这样追下去总会追到头,他需要更多的人手,他需要后续兵马的跟进,将这个他拿命撕开的伤口越撕越大,直至将整个八旗撕碎。

    后方,刚才在河滩上撞见的那支明军也跟了上来,这支刚刚被沈世魁的乱冲解救的明军正在指挥官的带领下紧紧跟随,收拾那些落在后面的辫子兵和那些坠马的辫子兵。

    不过因为是步卒的原因,尚可进虽然看出此时的局面,但也没办法跟骑兵一样去追,去撵那些溃逃的辫子兵。

    好在,他不是孤军。

    一支从家哈岭过来的皇军也赶到了,指挥官是尚可进十分敬重的步兵联队长丁孝恭。

    简单的两句话后,丁孝恭便从尚可进那里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任何迟疑的丁孝恭立即下令所部三个大队马上向西攻击前进,并同时派人向后方的第六联队传讯。

    讯息只有五个字——“奴多,乱,速来!”

    ........

    “去死吧!”

    再一次接近前面那个建奴头领的沈世魁又一次大吼,这一次他实在不甘心再放跑对方,便将手中的长刀朝不足三尺的那个建奴砸去。

    他想将对方砸下马,可这一刀却砸偏了。

    “唉!”

    沈世魁心中懊悔,眼睁睁的看着那建奴头领奔出丈许外。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沈世魁惊住了。

    那建奴头领自己“啊”的一声就从马上摔了下来,没弄明白发生什么事的沈世魁也随后跟着坠了马。

    却是前面那建奴的座骑踏在了一块突起的尖石上,而沈世魁的座骑来不及勒步撞在了建奴的座骑上。

    “扑通”一声,被头盔撞的昏昏沉沉的沈世魁强忍着胸中翻江倒海的难受,摇摇晃晃着从地上爬起。

    因为脑袋发晕,沈世魁都有些站不住,模糊间似乎看到他一直在追的那个建奴就在旁边,于是他咬牙支撑着晃着走过去,然后整个人扑倒在对方身上,双手使命的掐住对方的脖子。

    “唔!唔!”

    被沈世魁重压住的多积礼被勒的脸都快发紫了,为了活命,他拼命的捶打着沈世魁。

    可对方不为所动,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死死掐住他。可能脑袋太晕,沈世魁索性将整个脑袋趴在多积礼的胸膛上。

    “唔...”

    几近窒息的多积礼如同便秘般使劲吃奶力气挣扎着,他摸到了一块鹅卵石,虽然不大却好像救星般猛的砸向沈世魁。

    这一下砸在沈世魁的右脸颊上,没有清脆声,只有沉闷声。沈世魁很疼,疼的眼睛都要冒金星,可他还是死死掐住多积礼。

    叫不出声,也呼不了气的多积礼也是拼命的砸着,砸着,渐渐的,鹅卵石从他的石中脱落。

    他砸不动了。

    临死前的多积礼,想的不是万能的萨满神,也不是他的科罗玛法奴尔哈赤,更不是他的阿玛何和礼,而是他的额娘东果格格。

    他还想到了额娘亲手烤的羊腿...

    多积礼留给这个世间的最后礼物,是来自他眼睛中的泪水。

    沈世魁仍是死死掐着,许久许久之后他才长出一口气松开了双手。

    他的右脸,血肉模糊。

第二百七十四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对魔忍阿莎姬、leege、萨尔拉丁sylar三位同志是平奴战事最大的赞助商!公公谕令,大屏滚动表扬。

    ..............

    “汗王,多积礼真是该死!臣这就把他抓来处死!”

    一个多时辰前,得知家哈岭失守,明军已然越过家哈岭向牛毛岭杀来的何和礼又气又急,愤恨交加便去拽马要去把那不争气的儿子活劈了。

    “你给我站住!这事怪他干什么!”奴尔哈赤叫住了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婿,他不可能杀多积礼的。

    因为,奴尔哈赤很疼多积礼的额娘,也是他的长女东果。从前奴尔哈赤征战在外,东果的额娘又早死,是东果将禇英、代善他们这些兄弟拉扯长大。

    所以,就算多积礼犯了天大的错,身为科罗玛法的奴尔哈赤也不可能对多积礼生出杀心,他是不会让东果伤心难过的。

    “汗王,家哈岭一丢,明军就能畅通无阻的直奔牛毛岭,不杀多积礼,八旗将士哪个肯服!”

    何和礼恨恨说道,他为人规过责善,赏罚分明,无论对谁都从不循私。但多积礼毕竟是他的亲儿子,他内心的痛楚是外人难以想象的。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并不知道多积礼在哪,是死是活。

    “事已至此,杀掉多积礼又有何益?...你我都没有想到明军来的这么快,他一孩子又能做什么!”

    奴尔哈赤一挥手,几个亲兵摆牙喇忙上前将何和礼的座骑牵到一边。

    “汗王,是我何和礼对不住你,对不住大金啊!”何和礼恨恨的一跺脚,万分愧疚。

    “我大金败了吗?我八旗亡了吗?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难道丢了家哈岭,我数万八旗将士就统统葬身于此了吗!”

    奴尔哈赤一连数个质问,把何和礼滞住了。

    “阿玛,明军杀来了。”

    一直跟在阿玛身边的小阿济格弱弱的朝东南方向一指,远处明军的呐喊声听得清清楚楚。

    汗王帐左右的八旗将领听了明军叫喊,个个都是色变。

    “皇军到了,好,不错,”

    奴尔哈赤静静的听了片刻,转身面朝众人,道:“都听见了吗?都吓着了?”

    众人不知如何回答,一个个看着奴尔哈赤。

    奴尔哈赤摇了摇头,道:“你们是听见了,可是他们越是叫的凶,就越说明他们心虚。”

    “汗王的意思是?”**臣之一,总管镶红旗事务大臣纳尔察不解道。

    奴尔哈赤看向纳尔察,问他道:“如果是你领着大军到来,会如此张扬叫嚷,唯恐我八旗将士不知吗?”

    “奴才...”

    纳尔察反应过来,“啊”的一声:“是了,明军是在虚张声势,他们的主力根本没有赶过来!”

    何和礼等人闻言也是一下清醒过来,眼下夜黑风高,倘明军真的大举来援,他们根本无须声张,只须悄悄抵近便能杀八旗个措手不及,何至于要漫天叫嚷。

    “明军如此叫嚷,只是为了给牛毛岭上的刘綎报讯,让他们坚持而矣。”何和礼松了一口气,刚才家哈岭失守的消息可真是惊着他了。

    “用汉人的话说,这就叫此地无银三百两!”**臣之一,总管镶白旗事务大臣席尔泰嘿嘿道。

    “奴才也是这般看法,汗王勿需过多担心。”

    一边的汉人学士范文程也是如此看法,但有件事他没敢说,那就是不管明军来了多少兵马,哪怕只有一百人,也说明东边五女山的扈尔汉部已经完蛋了。

    只是,眼下可不是讨论扈尔汉大败的事。

    “既然如此,有何好慌张的。家哈岭丢了不打紧,再去夺回来便是!”

    奴尔哈赤一抬马鞭,很是精神吩咐道:“传令莽古尔泰和汤古代,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将明军堵截在断河谷,若使一个明军从他们防线越过,本汗就要他们脑袋!”

    “喳!”

    数名白甲传令兵手持火把翻身上马,前往两黄旗传讯。

    “不要管来援的明军,拿下牛毛岭,他们翻不了天。”

    奴尔哈赤一脸沉着,打了四十年仗的他,可不会给明军的小把戏吓住。

    正欲传令攻打牛毛岭的代善、阿敏、阿巴泰、雅尔哈齐等,要他们不必理会东南明军继续猛攻刘綎时,正蓝旗的败报和镶白旗的败报同时递了过来。

    “明军有妖术?”

    听了阿敏派来的人所说,奴尔哈赤忍不住抬手给了对方一鞭子,骂道:“什么妖术,不过是明军的火器而矣!回去告诉你们旗主,本汗只要牛毛岭,只要刘綎的脑袋!”

    “喳!”

    阿敏派来的报信的那个戈什哈慌忙捂着脑袋赶回本旗复命。

    “你们也中了明军妖术?”奴尔哈赤示意阿巴泰派来的人近前说话。

    那人近前之后,却是一脸恐惧,吞吞吐吐道:“回汗王,十一阿哥他...十一阿哥他阵亡了。”

    说完,那人本能想往后退,因为他害怕听闻十一阿哥死讯的汗王会鞭打自己,甚至会怒极之下一刀砍了自己。

    但是,却是什么动静也没有。

    他偷偷抬眼朝汗王瞧去,发现汗王的脸色十分难看,火光照映下很黄,很黄。

    何和礼、席尔泰、纳尔察、李永芳等一干人也都怔怔的望着奴尔哈赤,他们都不敢相信十一阿哥巴布海就这么战死了。

    汗王的白甲亲兵和戈什哈们也都肃静的站立,谁都不敢动一下。

    这一方小天地好像忽然被移到了深潭中间般,静的不能再静。

    “阿玛,十一哥,他死了吗?”

    小阿济格的问话打破了这难得的沉寂。

    奴尔哈赤没有回答小阿济格,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面容十分的憔悴,也十分的痛苦。

    然后,他挥手对那镶红旗的什得拔道:“去告诉阿巴泰,就说本汗知道了,让他把弟弟的尸首找回来。”

    “喳!”

    报信那个镶红旗什得拔如蒙大赦,头也不回就奔走了。

    “汗王,”

    何和礼一脸关切的看着比自己大两岁的岳父,岳父现在的样子很不好看。

    席尔泰他们也是揪心,生怕汗王受不了这个打击。

    奴尔哈赤却挺住了,他朝众人摆了摆手,淡淡道:“我没事。”

    然后挺了挺身子,平静的吩咐众人不必在此,都去各旗助战。

    “只要我八旗不乱,明军断无可趁之机!”

    奴尔哈赤深信他的判断没有错,魏阉的兵马不可能尽数赶来。但是,随后一连串的急报让天命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

    “汗王,正黄旗急报,他们遭到了明军骑兵的攻击!”

    “汗王,正红旗急报,有大股明军自断河谷迫近,二贝勒正在拼死抵御!”

    “镶蓝旗、镶白旗二旗未能攻占牛毛岭,明将刘綎亲率军下山反击,镶白旗抵挡不住,七阿哥只能收缩兵力全力保大营。”

    “正蓝旗急报,他们也遭到了一支明军背后袭击,人数不明!”

    “.......”

    一连串的消息让汗王帐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想到明军并不是虚张声势,更是没有人想到,派去堵截明军的两黄旗竟然没能挡住对手。

    “不可能,不可能!”

    范文程失声道,如果各旗的急报是真的,那牛毛岭这一带岂不都出现了明军。

    战场局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

    这可是大混乱,大混乱啊!

    众人急的团团转,这种局面他们谁都没有经历过,谁也不知道如何应对。

    “汗王!”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的主心骨。

    奴尔哈赤显然也被这乱局搞的心乱,望着四面八方时隐时现的火光,听着远处传来的喊杀声,他突然很想坐下,但他没有坐,而是伸手扶在了一棵松树上。

    众人见状都不敢出声。

    许久,奴尔哈赤的手离开了那棵松树,似是想明白什么,胸有成竹的挥手对众人道:“乱就乱吧,没什么打紧,我乱他也乱...明军这种打法便是想叫我八旗大乱,那么,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吧...传令各旗各自为战,哪里有明军就打哪里!”

第二百七十五章 舍命搏富贵

    书友160726135936980不落人后,为亲军平奴积极捐钱捐粮,公公许战后上奏天子请授两殿舍人一职。

    .........

    阿布达里岗都乱了,陆续赶到的明军投入战场之后,便在黑夜之中向着牛毛岭杀奔而来,一些部队甚至趁着金军的混乱突到了牛毛岭下。

    部分明军,如范浑等率领的建州还乡团甚至在遭遇八旗兵时,主动用女真语大声喊话,说他们是八旗兵,等到对面不防猛的冲杀,由此造成八旗各部之间的混乱进一步加大。

    牛毛岭、断河谷、家哈岭一线的地域,明金双方数万人彼此交缠,打到后来,就是明军自己也弄不清他们在哪,打到了哪里,对手又是谁。

    因为阿布达里岗地形的复杂性,金军兵力虽众,但难以在某地区形成足够的兵力优势,一些地方甚至只能容纳百人规模的战斗。

    随着厮杀的持续,明金双方都陷入一个困局,那就是他们的指挥官都同下面的部队失散了。

    明军的联队长、大队长不知道下面的中队、小队杀去哪,八旗的旗主、甲喇也不知道下面的牛录跑去哪。

    将领们只知道到处都是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谁他娘的都弄不明白。

    但是,因为明军事前得到了最高统帅“哪里有辫子兵就往哪里打,哪里有喊杀声就往哪里冲”的指示,加之是明军引发了这场大混乱,所以尽管到了后面明军也同样的混乱,可却始终掌握着战役的主动权。

    尤为重要的是,处在战场最中央的牛毛岭刘綎部也果断抓住战机,在金军的后方不断冲杀,使得金军前后受敌。

    如此局面,就使得奴尔哈赤的军令并不能完全传达到各旗,但各旗却无一例外的执行了他的军令。

    因为,除了乱打之外,各旗也不知道怎么打了。

    莽古尔泰最是倒霉,他的正黄旗好不容易从牛毛岭抽出来紧急赶到断河谷,可没等正黄旗展开,对面从河谷溃退下来的正红旗兵就把正黄旗的阵脚冲乱了,气的莽古尔泰在马上咒骂连连,却不得不带人后撤。

    正黄旗这一跑,就使得通往牛毛岭的金军防线破出一条口子,明皇军步兵第五联队的部分官兵就顺着这条口子钻进了金军肚子中,趁乱一路摸到了牛毛岭,和归属刘綎指挥的皮岛东村太郎部会合。

    “奴尔哈赤在哪!”

    丁孝恭让人爬上树四处远探,希望能找到奴酋所在,可那士兵视力再好,也没法在黑夜中捕捉到奴尔哈赤所在。

    东村知道丁联队长是想擒贼擒王,但眼下局面十分混乱,如此做法成功性不大,便劝丁联队长率皇军前去增援正在猛攻金镶红旗和镶白旗的刘綎。

    丁孝恭一想也对,遂带人在东村部的指引下赶往刘綎部。但此时,丁孝恭身边的官兵只有四五百人,加上东村手下的士兵也不过一千多人。

    走了不到三里地,丁孝恭他们就发现了刘綎部,随后这一千多官兵就加入了战斗。

    正在猛攻金军的刘綎部得了丁孝恭、东村部的增援,士气大振,刘招孙亲带两百多披双甲家丁冒着金军箭雨奋力冲营,又有明皇军敢死之士抱药包潜近爆破。

    隆隆爆炸声中,镶白旗大营被明军炸开,明军如潮水般涌入。镶红旗主阿巴泰与其弟赖慕布等人拼死反抗,双方展开激烈的肉搏。

    ......

    达启一口气冲了出来,成功摆脱了后面的明军追兵,可是他随后就发现自己的四弟韩代和十六弟遏必隆下落不明。

    见四面八方都在喊杀,黑乎乎的达启也不知道到哪去找两个弟弟,便先带人去正红旗所在的牛毛岭右侧山脚。

    和正黄旗一同奉命往东南方向拦截的镶黄旗表现得要比正黄旗好,旗主汤古代发现对面有一支明军正在冲过来时,立即命人放箭,将那支明军的攻势打了下去。

    随后,汤古代生出大胆想法,竟带着两千多镶黄旗骑兵向明军发起反冲锋。

    当面明军是刚刚从河滩西进的尚可进指挥的浙军和金州兵,他们从白天杀到此时已是精疲力竭,实难抵挡镶黄旗。

    冲垮尚可进部后,汤古代却是生了扬名之念,也不理会溃散在林中的明军,督所部继续向东南方向杀去,却是要一举突破明军打到对手的后方,给他们来个反包围。

    这样等天亮之后明军发现后路被断,一定会陷入恐慌。

    汗王帐同正红旗驻军所在道路尚未被明军切断,接到阿玛军令的正红旗主、二贝勒代善立时意识到阿玛用意所在,急令所部正红旗兵、刘兴祚的汉军并同抚西额驸李永芳汉军攻上牛毛岭,发现明将刘綎弃营而出全力攻打七弟阿巴泰的镶白旗后,代善立时命令李永芳同自己一同挥师去攻刘綎后路,又叫刘兴祚带汉军两千余前去支援被刘綎部冲散的镶白旗。

    刘兴祚忙带着所部出发,下到半山腰时,撞见了一路找过来的达启。

    “刘爱塔,二贝勒呢?”

    达启见是刘兴祚,连忙下马过来。

    刘兴祚道:“二贝勒带兵去打刘綎了。”

    达启听了一惊:“刘綎下山了?”

    “大人是从哪边过来的?”

    刘兴祚知达启是八旗难得悍将,威名只比四大臣之一的扈尔汉差一些,可看达启现在的样子却是狼狈至极,身边就跟了十几个戈什哈。

    “别说了,全是多积礼那王八蛋害的,你们现在听我指挥,”

    达启随口一句话就是要接管刘兴祚的指挥权,并要刘兴祚拿水给他喝。

    刘兴祚没有吭声,让亲兵给达启拿去水皮囊,达启也是渴极,拿起就“咕嘟”一口,可那水还没进肚子,突然背上传来钻心巨痛,惊恐之下扔掉水囊就要拔刀。

    可已经来不及了,刘兴祚的亲兵一拥而上,乱刀就将他砍得不成人样。达启的戈什哈们也几乎是在同时被刘兴祚的亲兵们包围砍杀,惨叫声过后没一个活的。

    阿思通将刀从达启背上拔出,拿脚拨了拨达启的脑袋,确认其死得不能再死,方才将刀放回刀鞘。

    “大哥,出什么事了!”

    远处听见惨叫声的刘兴祚三弟刘兴义带人匆匆赶到,见到地上的达启尸体后,刘兴义吃了一惊。

    刘兴祚朝三弟看了眼,闷声道:“我们去找汗王。”

    “找汗王?”

    刘兴义张大嘴边。

    阿思通一脸怪笑道:“三哥,你难道忘了擒杀奴尔哈赤,明朝功赏都指挥使,黄金万两的事?”

    “啊?”

    刘兴义反应过来,四下看了眼,低声道:“大哥决定了?”

    刘兴祚点了点头,道:“八旗都乱了,这个时候不动手还等什么时候?”

    “好,我听大哥的!”

    刘兴义按不住的激动和兴奋,心跳得厉害。

    刘部其他军官也听到了这边动静赶了过来,发现达启被杀后,一些军官意识到刘兴祚想做什么了。

    “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弟兄们跟我刘兴祚都不下十年了,这场富贵我不敢说一定能为弟兄们挣来,但弟兄们不要忘了,咱们可是汉人。当然,我刘兴祚也不强求大伙,愿意跟我搏富贵的就舍命赌一把,不愿意的我刘兴祚绝不勉强!”

    刘兴祚很是平静的对众军官说道。

    “刘大哥说的没错,咱们是汉人!”几个刘兴祚的亲信站了出来。

    “有富贵凭什么不要?”

    一些不知道刘兴祚已经暗中和明朝联络的军官们审时度势后,表明了态度。

    阿思通的眼光可是一直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们。

    “那好,咱们去杀奴尔哈赤!”

    刘兴祚指了指汗王帐所在方向,默不作声的下了山腰。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要叫我公公

    “晓风1999”同志做到了一个公公追随者必献金银的义务,特此表扬,望诸君能以他为榜样,使帝国武运之战光辉灿烂。

    ..........

    “公于窝棚遇敌,临阵不惧,疾呼杀奴,手刃数贼,后见奴势猛,便以白绫绕窝棚梁,于左右谓奴若至,便以此绫报效帝国。赞曰:生得伟大,死的光荣。”——节选自《魏公大传》

    “奴见魏二呆所在立有大旗、长幡,纷谓必有大鱼,纵马猛冲。见奴至,魏二呆吓的尿了裤子,趁人不备脱衣取伙夫衣穿之弃军逃跑。”——节选自**《魏二呆传奇》

    .........

    “公公,此地离建奴太近,属下恳请公公移驾家哈岭!”

    机要室作战参谋陆兆民一直提着心,因这座建奴废弃营地实是离牛毛岭太近,而公公身边仅有亲卫数百,万一有建奴杀至后果不堪设想。

    “咱家自近君养亲出任海事太监以来,每战必亲临前沿,何曾惧过?”

    魏公公却是执意不听,只要亲卫将他数十面长幡牢牢插于此地。所谓将乃军之胆,公公意欲以此告诉皇军诸部——他就在这里!

    公公也是用心良苦,赶到阿布达里岗的兵马不过万余人,建奴却有四五万,虽然各部奋勇突进将建奴搅乱,但彼此之间也失去联系,因此现在的他就是全军将士奋战的底气所在。

    此举当然也有危险性,万一建奴发现公公就在他们眼皮底下,那么陷于混乱的皇军来不及回援,公公这里肯定会有极大危险。

    但,此乃决定帝国之命运的关键之战,公公早已将个人安危抛诸脑后,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杀奴才,杀老奴!

    陆兆民劝说不得,只得和魏老九商议将亲卫分为数队,于窝棚左近设立简单工事,以防备可能的建奴袭击。

    魏老九倒是不像陆兆民这般担心,他手下的亲卫队虽然只有不到四百人,但哪个不是优中选优的精锐,不敢说以一敌十,以一敌五却是能的。

    “陆参谋,你把心放宽就是,这些火铳可是江南制造局最新生产的一批,无论是射速还是杀伤力都比从前的火铳强得太多,真要有不开眼的建奴跑到这来,我魏老九敢拍着胸口叫他们有来无回!”

    “小心驶得万年船,公公安危关系整个皇军命运,可大意不得。”

    陆兆民说话间命人朝天发射三发青色发烟弹,这是告诉附近的皇军将士,魏公公就在他们身后。

    “弟兄们,看见没,魏公公就在我们后边!”

    正与一部建奴混战的步兵第六联队大队长武三思看到后方升腾天空的讯号弹后,立即大声将这讯号弹的意义告诉了部下们。

    听说魏公公就在后边,官兵们如打鸡血般,吼杀着冲向建奴。

    “上帝保佑!”

    虔诚的文森特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后,将手中的大十字架朝一个中铳倒地的鞑靼人脑袋上砸去。

    不远处的特攻队员们也在龟田春上的带领下以最快的速度向着辫子奴的纵深穿插。

    “砍一颗女真人的脑袋,我赏他三两银子!”

    崔容石的堂弟、联队长崔容柱可是参加过去年的大小甸战役的,有了那次对阵女真人两白旗战斗的经历,现在的他和部下们可是一点也不害怕辫子奴。

    奋力砍杀了两名辫子兵的骑兵联队中队长、当年的长宁铁场降倭永山武四郎听到了不远处熟悉的喊杀声,激动的叫嚷了起来:“桂保君,是你吗!”

    “啊,是永山君啊,你也来了!”

    已经升任试百户的桂保已经很久没有和永山武四郎喝酒了,去年他们可是并肩随萧伯芝大人一同作战过的。

    “要好好保重啊,回头我请你喝酒。”

    永山武四郎的汉话极好,为人也特别喜欢交朋友,说话间已经打马远去了。

    “永山君,你也多保重!”

    桂保看不到永山武四郎,听马蹄声远去后,他看了眼身边,大约只有四五十人,其余的人都在刚才的战斗中走散了。

    “走吧,我们跑不过骑兵兄弟,但我们的刀却不比他们慢。”

    桂呼招呼一声,带着身边的几十个部下向着林中深处走去,没走多久就听见前方有响动声,并且听到女真语。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我们是镶红旗的!”

    桂保大声叫着,紧握长刀向着那股辫子兵走了过去。

    ............

    “四阿哥,我们是不是回头再冲一冲?”

    一直跟随在旗主汤古代身边的镶黄旗总管事务大臣萨璧翰见前面没了明军踪影,便想让旗主带着他们再掉头冲一回。

    汤古代勒马立住,他不想掉头回去,他想把家哈岭夺回来。可是受视线所阻,一时半会不知道家哈岭在哪个方向了。

    这个时候,里许外的天际突然有三枚青色烟花弹腾空而起,远远看去,十分的漂亮。

    “这是什么?是汉人的烟花吗?”汤古代很是困惑。

    萨壁翰曾跟明军打过交道,他道:“四阿哥,那是明军使用的发烟弹,用于夜晚和山林联系的。”

    说完,萨壁翰想到什么,精神一振,迫不及待道:“四阿哥,我感觉那里有大鱼!”

    “大鱼?!”

    汤古代眼睛眯了眯,狞笑起来:“既然是大鱼,就去把它抓上岸宰了吧!”

    这条大鱼所在正是有十几座窝棚的魏公临时指挥所。

    真是百密一疏啊,魏公公万万没有想到他为全军壮胆之举,竟然会引来了一条鳄鱼。

    后世研究军史的西方人说道,那三枚升空的发烟弹是“上帝之手”给鞑靼人送去的神来之笔,可惜的是鞑靼人没能抓住这个上帝给予的机会。

    ..........

    “有蹄声!”

    “敌袭!”

    正在部署临时工事的魏公公亲卫队听到了西北方向传来的马蹄声,立时进入战斗状态,鸣警的哨子声也同时吹响。

    从发现敌情到投入战斗,亲卫队员们用时只十余呼吸,动作之快,训练之精良,世界再无第二支兵马可比。

    还没等攻过来的镶黄旗辫子兵放箭,亲卫队的铳声就打响了。

    “坏了!”

    正和几个参谋商议的陆兆民听到外面的哨子声和铳声,脸色不由一变急忙带人冲了出来。

    视线里,已有有大队辫子兵纵马奔了过来。

    亲卫队的反击相当有力,铳声如吵豆般,升腾起的硝烟将窝棚左近变成了一片迷雾之地。

    “陆参谋,是骑兵,人很多!”

    魏老九也没有那么淡定了,因为攻过来的辫子兵的骑兵很多,哪怕被亲卫队射杀了很多,但他们还是一波又一波的纵马冲过来。

    显然,这支八旗兵认定这座窝棚有明军的重要人物。

    “此地无险可守,就不该让公公在此!”

    陆兆民大急,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让魏老九赶紧去通知公公做好转移准备,他则带参谋们到一线指挥作战。

    魏老九“哎”了一声冲到魏公公所在的那座窝棚。

    “来的建奴很多么,瞧把你慌的。”

    已经听到动静的魏公公一脸冷静的坐在油灯旁,手里拿着他老人家最爱读的插画书。

    公公如此沉着冷静感染了魏老九,他吐了口气道:“怕是有一两千骑兵,不知道是从钻出来的。”

    纳尼?

    公公脸色微变,但还是面不改色,淡淡对老九道:“你跟咱这么久了,怎么就没锻炼出来...去吧,你去指挥战斗,不要管咱,天塌不下来。”

    “是,公公!”

    魏老九应声而去,耳畔又传来公公的声音,“告诉将士们,咱家与他们同在,死也与他们死在一起!”

    “弟兄们,公公说与你们同在,哪怕死也死在一起!”魏老九的声音很快响彻在窝棚附近。

    听到声音的亲卫队员们齐声呐喊着“愿为公公效死!”,将手中的燧发火铳一轮又一轮的打向一波又一波的八旗骑兵。

    有兵如此,夫复何求?

    亲卫队发自内心的喊声,让魏公公很是感动,真是没白养他们啊!

    继而,撇了撇嘴,有点懊恼道:“草率了,草率了啊。”

    厨子老马是魏公公从扬州高金聘请的,因为他烧的淮扬菜公公最爱吃。

    他是花钱雇来的,不是皇军,所以打仗的事情不用老马管。许是跟着魏公公久了,见的世面多了,老马这会的冷静竟然不比皇军将领差。

    外面喊杀震天,他却在伙房给魏公公鼓捣着叫花鸡,闻着鸡肉飘香的老马很快就把鸡摆在盆子里,高高兴兴的给魏公公端了过去。

    “公公,您老要的鸡好咧!”

    老马推开窝棚门,却发现魏公公正在脱衣服,不过摆在桌上的好像是他老马昨天换下还没来得及洗的衣服。

    “看咱做什么?快把门带上。”

    魏公公顾不得和老马解释什么,慌里慌张的就把老马的衣服穿上身。

    因为两人体格相差很大,老马的衣服穿在公公身上显得特别的肥大。

    “公公,你这是?”老马一脸发怔。

    “没事,没事,我那身衣服有点单薄,所以换你这身,噢,有鸡啊,把鸡放下吧,”

    魏公公一边拿腰带系棉袄,一边很随意的吩咐老马:“不要叫我公公。”

    “啊?”

    老马真的糊涂了,不叫公公叫什么?

    “万一,咳咳,咱是说万一的话,要有人问起咱是谁,你就说咱叫杜聿明。”

    公公说完,脸不红心不跳的又把一块脏毛巾给挂在了脖间。

第二百七十七章 燃烧自己的公公

    公公私人收到关内李坤、喀秋莎两位年轻俊材的五百两汇票,深感帝国后继有人呐。

    ........

    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失败中走出来,那样的话,就不会再有成功。

    人嘛,谁敢说这辈子就顺风顺水咧?

    一向讲究活学活用的魏公公对这个道理领悟得很透彻,所以在发现有可能会失败后,他老人家已经做好从失败中走出来的准备。

    这是为了成功,是战略性撤退,是为了更加凶猛反击而做的预备措施,绝不是老马想象的那种什么逃跑主义。

    至于杜聿明这个化名也没什么好问的,就是一个用于万一的化名而矣,叫杜聿明也好,叫廖耀湘也好,叫邱清泉也好,叫郑洞国也好,都一回事。

    出门在外,也没什么好讲究的。

    公公提了提因为过于肥大而下坠的裤腰子,将自己脱下来的衣服团起一裹塞在了边上破床底下。

    大金链子、玉扳指、小印之类的东西公公却是省不得扔的,小心的装在寿宁送他的香包中收在怀里。这些东西也是有用处的,万一真的不走运碰到了建奴,说不得还能买条路。

    忙活完之后,公公又一点也不嫌脏的把老马头上的大帽子拿来往自己脑袋上一搁。

    别说,这帽子戴上后很是有点晴之笔效果,霎那间,英俊潇洒的公公就成了他老家隔壁村的宋小二子了。

    “公公,你这是要跑?”

    老马总算明白了魏公公是想干什么,他真的是感到十分的震惊。印象中的魏公公不是那种人啊,他不是常对官兵们说要勇敢坚强,要坚持坚持再坚持,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要为帝国甘洒热血铸青春么,关键时候要勇于玉碎,成为帝国的守护神么。

    怎么,现在,却?

    老马一时半会真是难以接受公公形象的巨大转变。

    公公却不能让老马多想,他将桌上才看了几页的插画书揣进肥大的怀中,然后伸手撕下一只鸡腿,啃了一口对老马道:“没什么,你不要多想,我就是换身行头,夜里,凉。”

    “噢。”

    老马不知道自己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附近的窝棚可是被建奴的火箭给点着了,正嗞嗞的烧着木头,发出噼啪声。

    “你也坐下吃,打仗的事不用你管,等会你跟着咱就行。”公公和蔼可亲的示意老马别光站着了。

    老马哪有心情吃,犹豫再犹豫,还是忍不住问道:“公公是觉得皇军要败?”

    闻言,公公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道:“皇军是无敌的,是绝对不会失败的!”

    老马更加糊涂了:“那公公你这是?”

    “我说了,没什么,不要多想。”

    吃了两个大腿的公公有些饱了,随手从破桌边拧了根木刺剔了剔牙。

    “噢。”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个泰然处之的剔着牙,一个则是魂不守舍的。

    外面喊杀声震天,手雷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因为几座窝棚被点燃,火光不但照亮了方圆,也让温度急剧升高。

    魏公公已经两次拿老马的破毛巾擦汗了,可就是没脱老马的那身大棉袄。

    “弟兄们给我顶住,给我顶住!”

    “魏公公与我们同在!”

    战斗越来越激烈,能听见魏老九在那拼命的叫喊,能听见亲卫队员们面对敌人爆发的嘶吼声,能听见辫子兵们的哇哇鬼叫。

    老马虽说跟了魏公公有几年了,但哪真的亲历一线见识这般惨烈的战斗,他有些坐不住了,时不时的抬头朝外张望,生恐突然冲进来几个辫子兵似的。

    公公却还安坐得很,神情淡然,只是右手食指不停在桌面上叩着,隐隐看出有些抖动。

    终于,公公站了起来,老马下意识的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以为最后的时候到了——公公要跑!

    可公公并没有跑,他在屋里不住的踱步,绕了好几个圈子后突然停下脚步对老马道:“你去看看咱家的马还在了么?”

    老马“噢”了一声出去看了看回来告诉公公,座骑都好着呢。

    “那就好,”

    公公摆了摆手,他老人家此时也很犹豫,如天人交战中在思考着什么。

    是啊,在这阿布达里岗不知名的窝棚中,世人谁能想到里面住的是能够影响整个时代,乃至整个世界的伟人呢。

    又有谁能想到,这个伟人正在赌呢。

    是的,魏公公在赌,赌他的命运,赌皇军的命运,也是赌帝国的命运,更是赌全人类的命运!

    赌,这个字可能很不好听,但又没有什么更恰当的字代替它,就是这么一回事,啪的一下押上去。

    是大是小,就那么一哆嗦的事。

    赢家通吃,输家上吊。

    战争,便是如此。

    从决定救援刘綎那刻起,魏公公就是在赌。

    最先赶到的千户沈世魁也是在赌,随后赶到的将领们同样是在赌。

    大家都看不到底牌,不赌难道和牌吗?

    公公赌了,但他终究是凡人,在危险降临,离自己那么近的时候,他的内心也会扑扑的跳。

    他做了措施,不是他怕死,而是他害怕自己的死会让这个民族再次陷入沉沦。

    和民族命运,和人类命运比较,逃跑,没什么可耻的。

    但,只要没到最后时候,公公不会跑!

    他在燃烧自己,哪怕他的手抖得再厉害,他也在燃烧自己。

    ...........

    “四阿哥,这里面肯定是明军的大官!”

    萨壁翰刚才带兵都快冲进明军了,可还是叫明军的火铳打的不得不退下来。

    打到现在,萨壁翰基本搞清守在这些窝棚附近的明军并不多,但却十分的精锐,悍不畏死,是他生平从未遇到过强敌。

    先前被他们冲乱的那些明军和眼前这股明军比起来,就好像乌合之众般。但正是如此,让萨壁翰坚信他们网住的是一条大得不能再大的鱼。

    其实,如果萨壁翰懂汉字的话,他就能看到正在起火的明军窝棚插着的长幡上写的是什么。

    这条大鱼,正是他们汗王恨不能生吞活剥的魏阉!

    “不能再拖了!”

    汤古代也意识到他真是碰到大鱼了,但这条大鱼的刺却卡着他的喉咙,让他吞不下。

    打到现在,至少数百八旗将士惨死在明军铳下,而远处已有明军向这边增援。

    如果再不能冲进去,汤古代就要考虑自己会不会被明军反围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混蛋,你们这是叛国!

    “冲进去!”

    汤古代也是孤注一掷了,死了几百人要还是拿不下这条明军大鱼,他四阿哥脸面也算丢干净了。

    在汤古代的严令下,镶黄旗的甲喇额真常舒、嘎达等再次整兵向窝棚冲去。萨壁翰也亲自披甲上阵。

    一千多镶黄旗骑兵从三个方向再次向窝棚杀了过来,他们的战马跃过地上的死尸,冒着明军的铳子拼命往前冲,为了能够一鼓作气冲进去,辫子兵们连弓箭都不放了,就那么趴在马背上拼命的抽打鞭子。

    这种打法,无疑也是拿人命去填明军的铳子,进而利用兵力的优势将明军彻底击溃。

    “放!”

    作为皇军提督太监的亲兵卫队,岂能没有杀伤力更大的火器。

    作战参谋陆兆民带着一队官兵将三十多杆大铳子抬到辫子兵最多的东侧,随着陆兆民一声令下,三十多杆大杆子铳一齐打响。

    和虎蹲炮同样充填散子的大杆子铳喷发之后,密集的散子向着冲上来的辫子兵打去,或是打在他们的身体上,或是打在战马身上。

    中子者就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接一个的从马上扑倒,血肉模糊的他们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被后面的人马踏过。

    “陆参谋,建奴这是疯了!”

    “他们不是疯了,是公公暴露了!”

    辫子兵这般不要命的打法,除了他们发现魏公公这个理由外,陆兆民想不到其它的解释。

    “老九,你带人顶着,我去保护公公先撤!”

    不管能不能顶住辫子兵,身为公公机要室的作战参谋,保护公公的安全是陆兆民头等责任!

    “这里有我,放心!”

    魏老九奋力将手中的已经点着火信的手雷朝前方砸了过去,几个刚刚纵马奔上来的辫子兵一下被炸得晕头转向。

    “开火,开火!”

    魏老九大声喝喊着,装填好药子的一队亲卫们立时从半掩体工事中探出头来,对着前面猛烈开火。

    “砰砰”声中,数十名辫子骑兵落马。

    但后面的辫子兵们仍在不断冲近,因为前面的人马尸体太多,很多辫子兵翻身从马上跃下,一手拿着盾,一手拿着刀怪叫着就向亲卫队扑来。

    甚至有辫子兵将死去的同伴,甚至是重伤没死的同伴架起,用他们的身体抵挡明军的铳子。

    “狗日的女真人还真是不怕死!”

    百户二中队长、原飞虎军蒙古马匪出身的萨拉丁一边装填药子,一边破口骂着。

    “放!”

    装好药子的萨拉丁都不瞄准,便将手中的火铳打响。“轰”的一声,一个辫子兵的壮大军官应声倒地。

    接连不断的射击十分有效果,至少仅肉眼可见,工事前的辫子兵又倒下上百人,战果不能不说是赫赫的了。

    这也就是辫子奴,要换成蒙古人、朝鲜人、日本人,早就崩溃了。

    如此大的死伤也让在后指挥的汤古代肉疼万分,但他没有收手,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其余各旗情况不明,阿玛那里也没有音讯,杀出性子的四阿哥将自己的亲兵红甲摆牙喇给押了上去,是成是败,就看这回了!

    仗打到这个时候算是进入白热化,谁也不能泄劲,更不能有所惧,否则,大势便算去了。

    魏公公的亲卫队毕竟不到四百人,在辫子兵如此疯狂的进扑下,哪怕他们的燧发火铳射程更远,射速更快,但防线也是岌岌可危。

    要命的是因为火铳射击过多,哪怕质量再好,也都开始变得十分烫手了,要是不顾发烫的铳管继续装填药包,难保不会发生炸膛。

    他奶奶的,当老子是纸糊的是吧!

    红了眼的魏老九“呸”了一口唾沫,一捞袖子,喊了起来:“刺刀!”

    “刺刀!”

    听到大队长命令的亲卫队员们立时停下了装药的动作,端着焊有刺刀的燧发火铳从工事后站了起来,然后向着靠上来的辫子兵冲去。

    ...........

    “公公,建奴太多了,你快走!”

    带人赶去准备转移魏公公的陆兆民被公公的样子看的一呆。

    公公却是淡定,丝毫不因为自己的改装而觉得有什么脸红,不好意思的。他一边拿破毛巾擦汗,一边随口问道:“建奴破营了?”

    “还...还没有,但建奴实在太多了,属下担心...”

    陆兆民正说着,却被魏公公抬手打断,不快道:“既然未破营,咱家为何要走?”

    “公公,这里太不安全了,属下恳请公公先移驾至家哈岭!”陆兆民苦苦劝说。

    魏公公却坚绝不肯走,怒道:“将士们犹在奋勇杀敌,咱家这个时候岂能抛弃他们独走!...咱家说过,与将士们同在,死也要死在一起!”

    “公公...”

    陆兆民说的嗓子都干了,急得不得了,可魏公公却跟铁了心般就是不肯走。

    “来人!”

    没办法了,陆兆民突然吩咐他身后的参谋们:“将公公带走!”

    闻言,魏公公大怒:“陆兆民,你敢!”

    几个参谋们不知道是听陆参谋的,还是听魏公公的。

    陆兆民见他们不动,气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我是作战参谋,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几个年轻参谋迟疑了下,还是上前将愤怒的魏公公架起往外拖去。

    “咱家不走,咱家不走,老马,快拦住他们啊!”

    愤怒的魏公公一边叫着,一边骂着,甚至指着老马救他,可脚下却是没怎么使力气,使得参谋们很轻松的就将他老人家架到了外面。

    “公公,您的马!”

    老马哆嗦着把公公的座骑大黑马给牵了过来,可是公公说什么也不肯上马。

    “混账,你们这是叛国,叛国!”

    公公怒不可遏,可架不过参谋们力气大,硬把他老人家的屁股给抬了上去。

    “陆兆民,咱家回头跟你算帐!”

    气不过来的魏公公接过老马递上来的马鞭,正欲打马开溜,这时,却听远处传来一个年轻亲卫队员的呐喊声:“我是宜图库,汉名潘永胜!”

    然后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声传来。

    “这是...”

    魏公公心神惊骇,他看到了那个汉名潘永胜的女真亲卫,抱着正冒着火星的丝绸药包冲进了潮水般涌进来的辫子兵当中。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选之子就当如此!

    感谢书友160726135936980同志捐饷五百两,光荣晋升为公公麾下第十六盟主!

    在平定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反动分裂贵族集团的战斗中,我军涌现出了很多原女真籍的战斗英雄,他们被魏公公称之为“觉醒的新国民”。

    ——节选自《皇帝亲军战史研究》作者:唐纳德·伊万卡。

    .........

    为了战斗的胜利,为了打倒万恶的奴尔哈赤反动集团,为了子孙后代不再成为八旗的奴隶,乌拉女真人潘永胜以生命谱写了一曲可歌可泣的战歌。

    巨大的爆炸将数十名辫子兵掀翻在地,天上好像下雨一样往下掉落着人的残肢断臂、五脏六腑,挂得树枝上到处都是。

    附近的辫子兵耳朵都在不约而同的耳鸣,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波让他们无法站稳。

    遍地的血泊,就那么眨眼间,密如潮水的人群好像被上帝之手拿走了一批人,出现了一处真空。

    “啊,啊...”

    一个幸运没被炸死的辫子兵捂着什么都听不到的耳朵,跌跌撞撞的想往后跑,可是脚下的血泊却让他在上面不住打滑,摔倒了站起,摔到了站起,哪怕两手两腿并用,也始终爬不出那堆满了血肉的修罗场。

    “这是什么武器?”

    甲喇额真嘎达呆呆的看着前方,就一声响,数十名八旗儿郎就消失在眼前,一种从未有过的震骇和恐惧在嘎达的心中升起。

    他害怕了。

    四面八方一片安静,就如同明金双方有默契般,彼此厮杀的对手都停下了脚步。

    直到远处洪亮的声音传出来:“为了潘永胜,杀奴!”

    那是皇军伟大统帅魏公公的声音!

    潘永胜的死震惊了魏公公,也觉醒了他老人家心底的小宇宙。

    “杀奴,杀奴!”

    魏公公在马上激动的向前方虚空砍着,劈着,但座骑却被参谋们牢牢拽着,气的公公将头上的棉帽子狠狠甩在了陆兆民脸上。

    “杀奴这种事,还是让属下去吧!”

    陆兆民一言不发,提着自己的佩刀向着敌人冲了过去。

    “为了潘永胜,杀奴!”

    二中队长萨拉丁端着刺刀向着对面傻站着的一名辫子兵冲去,刺刀狠狠的捅进了还没回过神来的对方肚子中。

    “去死吧,辫子猪!”

    萨拉丁又是憎恨又是痛苦的大声喊着,眼里满是泪水,因为潘永胜是他的连襟!

    他们的妻子是来自宽甸的一对失去父母的朝鲜姐妹。

    被刺刀捅穿肚子的那个辫子兵紧紧抓着刺刀,被眼前跟野兽般的萨拉丁顶得不住往后退。

    附近的辫子兵们竟然吓的没有人上来。

    “为了潘永胜,杀奴!”

    三百多近卫队员们发出吼声,一柄柄刺刀向着前方直刺而去。

    潘永胜的壮举让他们胸中热血燃烧。

    “杀奴!”

    魏老九一刀砍翻一名辫子兵,顺手在辫子兵的衣服上抹了一把后,瞪着血红的眼睛,龇牙裂嘴的向着另几名惊惧的辫子兵冲了过去。

    今天死的每一个亲卫队员,都是他魏老九的部下!

    他要为潘永胜,也为今夜战死的每一个部下复仇!

    “汉人,疯了,撤,快撤!”

    辫子兵怕了,慌乱中,也不知是哪个辫子兵叫了一声,这一叫如同惊鸟炸巢,顿时,上百个辫子兵把头扭过去撒开两腿就跑。

    他们害怕明军的刺刀,但更害怕刚才的爆炸。

    “冲啊!”

    陆兆民挥刀呐喊,他不是魏公公眼中的懦夫,胆小鬼,他只是在尽他的职责。

    潘永胜之死引发了明军全线反扑,明军以火铳刺刀的战术杀得辫子兵们根本抵挡不住。

    一个又一个的辫子兵被刺刀扎翻在地,后方的辫子兵也受到了明军的进攻。

    第一混成旅团数百与上级失去联络,并且迷路的日本官兵在第一时间看到了腾空而起的发烟弹,然后在指挥官大木的带领下向着魏公公所在靠拢。

    他们的到来使得已经付出惨重伤亡的镶黄旗遭到了前后夹击,甲喇额真嘎达在抵御大木部时,被对手的铁枪射中当场阵亡。

    失去指挥的数百辫子兵面对第一混成旅团的铁枪打击,很快就溃不成军,转身逃跑时又和前面退下来的人混在一起,乱的不能再乱。

    汤古代急火攻心之下,带着戈什哈左拦右喝,甚至还砍了几个跑得最凶的奴才,却是挡不住溃败。

    一行人如大浪中的一页小舟,很快就被扑天的败军淹没,任他们如何叫喊,也是无人理会。

    “建奴已溃,你们还拽着咱家干什么!”

    魏公公喝骂之下,几个年轻参谋没有陆参谋的胆量,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因为主人自上马后一直用双腿勒它,同时也感受到了主人浓浓战意的大黑马在得到自由的那刻,嘶鸣一声撒腿就往前面冲了过去。

    嗯?!

    眼看着自己突然就冲了出去,魏公公意识到坏了,他想勒马,可大黑马却跟吃了药般就想往前冲,公公怎么都勒不住,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黑马把他老人家往混乱的战场驼去。

    “魏公公来了,魏公公来了!”

    “魏公公同我们一起杀奴来了!”

    正在奋勇追杀辫子兵们的近卫队员看到了匹马冲将过来的伟大统帅,官兵的情绪再一次被点燃。

    马上的公公却是苦不堪言,已经冲上来了他也退不得,可混账玩意的是他的宝刀在老马手里啊!

    “公公,小心啊!”

    “保护公公,保护公公!”

    陆兆民也看到了匹马冲过来的魏公公,又急又气,只能喝喊着让亲卫们赶紧拦下公公的战马,千万不能让公公有什么闪失。

    意外还是发生了,尽管镶黄旗的人马都在溃乱中,可还是有一个辫子兵发现了赤手空拳纵马奔过来的魏公公。

    出于本能,那个辫子兵搭弓向公公射去一箭,那一箭却没有射中公公,而是射中了大黑马。

    吃疼的大黑马一下发狂了,拼了命般往前面跑。

    马上的公公也顾不得其它了,抱着大黑马的脖子紧紧贴着,生怕这家伙把他老人家给颠下来。

    耳畔到处都是惊呼声,也不知跑了多久,大黑马方才停了下来,公公四下一看,却是从战场中穿了过来。

    附近没人。

    “天选之子就当如此!”

    公公放声大笑起来,喜极而笑,刚才这一出让他越发坚信自己头顶上帝的光环,否则怎么会千军万马冲将过来,无毫发之损呢!

第二百八十章 武装超渡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咱在丛中笑!”

    喜极的公公情不自禁就吟诗一首。

    春天,已经来到,在这万物复苏的季节为帝国荡平胡奴,真是一段千古佳话啊!

    若干年后,此地必会成为名胜古迹,使得天下之民心甘情愿买票来此感受他魏公公平奴的豪情与壮志。

    咱家就是命硬!

    魏公公油然自得,不管是左安门被敲诈,还是被刘若愚那王八蛋弄进皇宫,还是在草帽子山决杀皇太极,亦或是南都反三路围剿、东番治安进剿战,大小甸大扫荡、朝鲜靖安维持战、登陆琉球、日本等系列战役,除了在东番不幸被野人土著射中臀部外,公公大小数十战无一受创,此等幸运放眼上下五千年,恐怕也就一人可比了。

    天命就是在咱!

    公公抚平心情,察看现在状况,虽说四下无人,但远处还是有喊杀声传来,并且两侧山林都有火龙时隐时现,想来是自家麾下的皇军将士正在和建奴搏杀着。

    此地不宜久留!

    夜色之中公公也不知道他在哪,反正觉得不安全,便要拽大黑马把他老人家再驼走,最好是能把他老人家直接驼到家哈岭。

    可是大黑马却没有动,公公意识到不对,下马一看,大黑马的左屁股正在流血,一枝羽箭插在肉当中。

    公公不由心疼,这大黑马当年是丰城侯李国祚的座骑,后来那老小子被擒后,大黑马便成了公公的座骑。

    事后,哪怕李国祚愿意花重金赎回,公公都没做这买卖。

    钱随时可以挣,好马不是随时都有的。

    现在,大黑马却受了伤,公公自是心疼,但他只会骑马不会治马,所以一时束手无策,他可不敢冒然去拔箭头。

    抬头朝天上北斗七星看了看,又探头朝四面八方环顾后,公公决定拉着大黑马先悄悄的回去。

    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交战,公公一人一马目标如此小,建奴不可能知道他老人家又回来了的。

    “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对,所谓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老黑,咱们悄悄的回去,打枪的不要。你再坚持一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公公摸了摸大黑马的额头,挼了挼它脖间的长毛,轻轻拽着他慢慢的往回头路走去

    走了大概不到半里地的样子,公公的右眼却不自主的跳了起来。

    左跳财,右跳灾。

    公公心中“咯噔”一下,就想将大老黑拉到边上潜伏。但已经晚了,前方一阵急乱的蹄声传了过来,继而就见有十几骑打着火把奔了过来。

    敌我难辨,公公可不敢冒然叫询,想趁对方还没过来把大黑马先拉倒在地,哪怕装死尸都行。

    可大黑马却不知是疼还是跑累了的缘故,竟是打了个响鼻,这一声一下就将公公这一人一马暴露了。

    那些骑士听到了这边动静,哇哇叫了起来。

    公公心一下沉到了底,那些人叫的是女真话。

    只是让公公意外的是,那十几骑八旗兵却没有马上冲过来,而是放缓了马速散了开来,似乎是怕公公这里有埋伏。

    是溃兵!

    公公反应过来,这帮八旗兵肯定是从窝棚那溃退下来的,现在跟他老人家一样也是惊弓之鸟。

    但即便如此,公公还是不敢逞能,他悄悄的松开了大老黑的绳子,却是想先跑为敬。

    大老黑是马,八旗兵不会拿它如何。

    只是,天不遂公公愿,那帮子八旗兵虽然惊惧,还是纵马奔了过来,并把公公团团围了起来。

    火光下,公公看到为首的建奴头戴尖盔,约摸三十左右年纪。依稀在哪见过此人,但他一时想不起。

    那人瞧见一身大棉袄的公公后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面色一变,挥刀便指向公公:“魏阉,拿命来!”

    这一声喊把公公惊着了,瞬间也想到了这家伙是谁,不是黑脸老汉的四儿子汤古代吗!

    当年公公以副使身份参加黑脸老汉给他和熊明遇摆的招待宴席上,就是这个汤古代掀了桌子持刀上来说要替他八弟洪太报仇的!

    “有...”

    公公心中叫苦,想说有话好说,汤古代的马头已经奔到他跟前了,眼看着汤古代的刀就要落下,“砰”的一声,汤古代却直直从马上落下,“扑通”一声滚落在公公脚下。

    “主教大人!”

    文森特的声音在后方响起,二十多个穿着蓝衣服的荷兰籍雇佣兵朝着马上的辫子兵打响了手中的火铳。

    “砰砰”声中,汤古代的戈什哈有一半落了马,其余的人顾不得察看他们的旗主四阿哥有没有死,只以为明军来了大股人马,吓得纷纷打马往北边跑。

    “主教大人,您没事吧!”

    一手拿着大十字架,一手打着火把的文森特关切的来到主教大人身边,吩咐他花钱雇来的勇士把鞑靼人的战马收拢好。

    “把十字架给我,”

    惊魂未定的魏公公顺手拿起文森特的十字架就朝地上的汤古代脑袋砸去,一下,两下,直砸了怕有几十下,这才收手将沾满血和泥的十字架还给文森特。

    “阿门!”

    文森特一脸崇拜的看着庞麦臣大主教,教皇选定的东方主教果然与众不同啊,如此勇敢是梵蒂冈的那些保守的、迂腐的、堕落的家伙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比的。

    如果每一个主教都能像庞麦臣大主教这般勇敢,进取,天主教还会如现在这般被东正教那帮叛徒们挡在东欧么。

    “文森特,你救了我的命,以后有我一份吃的,就少不了你那一份!”

    公公的双手还在抖着,要不是文森特他们来得及时,他魏公公怕是得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了。

    “鞑靼人都是恶魔,主教大人是在替上帝惩罚这些恶魔,我有幸能参与主教大人发起的这次除魔行动,实在是...”

    文森特有些话多,但感情是真挚的,听的魏公公是十分的动容,如果天主教都是如文森特这样的忠臣义士,加冕为皇不是梦想啊。

    “这个你拿着,”

    向来别人待他一分好,他就十倍报答之的公公激动的将自己的大金链子系在了文森特的脖子上,正欲好生夸赞对方时,不远处又传来了建奴的声音,但听起来十分的慌乱,后面隐隐还能听到明军的声音。

    “文森特,我以东方主教的身份命令你,”

    公公指那建奴溃兵一指,正气凛然道:“带着你的人武装超渡他们!”

第二百八十一章 怒发冲冠凭栏处

    超度,意使死者灵魂得以脱离地狱诸苦难。

    在东方教区,武装超度与文明作对的恶魔以及部分迷途羔羊,是每一个圣斗士的神圣使命,也是天选之子、天赐大珰、伟大的皇帝亲军提督太监、天主教东方一把手圣约翰*庞麦臣阁下义不容辞的责任。

    文森特不错!

    魏公公打心眼里喜欢他,也打心眼里喜欢那二十多个只有简单作战装备的荷兰雇佣兵们。

    因为这些家伙竟然真的跟着文森特去武装超度鞑靼恶魔了!

    勇气可嘉!

    魏公公甚为敬佩,但敬佩同时并不影响他准备拉大老黑跑路。辫子兵虽是溃兵,但中国有老话说穷寇莫追,兔子急了会咬人,这乌压压的几百辫子骑兵冲过来,就文森特他们这二十多号人能武装超度几个?

    恐怕,被反超度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就在魏公公为了帝国命运和皇军前途准备再次开溜的时候,让他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砰砰”声中,荷兰雇佣兵们向着奔过来的鞑靼兵打响了手中的火铳,然后他们一边往边上跑一边手忙脚乱的装填火药。

    看来这些家伙倒也不是一根筋。

    可是,文森特没有跑,不仅没有跑,还高举着十字架对着前方的鞑靼溃兵,用流利的汉语叫道:“投降吧,上帝会宽恕你们的!”

    老文这是真上帝附体了?

    公公看得目瞪口呆,但更让他抓狂的是,只有几个跑在前头的辫子兵中铳落马的八旗兵,竟然真的勒住了座骑,然后好像领头的人在那商议。但明显有人不愿意投降,哇哇叫嚷着什么。

    魏公公灵机一动,果断露面,扬声叫道:“对面的八旗兵听着,你们的旗主汤古代已经被我大明帝国皇军斩杀,现你们已经被我皇军包围,若放下武器,我以天子之名包尔等不死!”

    对面乱哄哄的八旗兵听到公公的喊话后,有人叫道:“你是何人?”

    “我是大明皇帝亲军提督太监魏良臣!”

    魏公公大步向前,走到了文森特的面前,随手将脖子上的破毛巾解下扔在一边的草地上。

    文森特见大主教阁下竟然亲自来劝降,感动之余走到大主教阁下身后,将手中的沾满鞑靼人鲜血的十字架高高举起。

    不过因为刚才大主教阁下拿这具十字架狠狠超度过鞑靼恶魔,所以十字架明显松动,看起来不像个“十”,倒像个“x”。

    “你真是魏良臣?”

    对面的是镶黄旗甲喇额真常舒,这是个曾当过李成梁家丁的女真将领,因此汉话很好。

    那个不懂汉字,也不懂汉话的镶黄旗总管事务大臣萨壁翰被乱兵冲乱,不知道跑哪去了。

    魏公公听常舒语气有投降的意思,自是给予了对方肯定的回答。

    “尔等听着,此番建州作乱全是奴尔哈赤为一人野心私利挑起,尔等原先都是我大明建州卫的忠勇官兵,随那奴尔哈赤造反皆因不得已。天子亦知尔等苦衷,故下旨此番平乱,若有阵前反正归来建州将士,过往罪责一概不究,若能擒斩奴尔哈赤以及叔伯兄弟者,一律重赏并授世职!”

    言毕,魏公公又疾声道:“尔等现在弃械下马可论阵前反正,大大有功,否则便是无功,可明白!”

    对面八旗兵听了公公这番话都是沉默,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听不懂汉话。听得懂的又不是能做主的,因此都在等着常舒决定。

    常舒低声和身边的几个牛录额真商议了下,大声道:“我镶黄旗主尸体何在?”

    魏公公跟文森特说了两句,文森特忙挥手朝那二十几个已经装填好药子的荷兰雇佣兵喊了几句。

    两个荷兰雇佣兵半信半疑的去将被魏公公用十字架砸得脑袋都变了形的汤古代尸体抬了过来,又小心翼翼的抬到了鞑靼人前面不远的地方。

    “你们过去看看是不是四阿哥。”

    常舒让两个牛录额真下马去看,那两个牛真打着火把也是万分警惕的走到前面,生恐明军会突然发难。

    一人蹲下将汤古代的尸体翻过来仔细的打量之后,和另一人说了一句,二人赶紧跑了回来告诉常舒,旗主四阿哥真的被明军杀了。

    常舒叹了口气,前有明军堵截,后有明军追兵,旗主又被杀,就算他突围出去也难逃军法处置,索性不再迟疑,翻身下马喊道:“魏大人,我是镶黄旗的甲喇额真常舒,愿率部向大人投降,愿率部向大人投降!”

    常舒没说谎,他真的带着六百多镶黄旗兵投降了,公公亲卫队也赶了上来,发现辫子兵都下马列队把武器扔下后,魏老九和陆兆民他们又惊又喜,待看见魏公公竟然负手正在同一众跪拜在地上的建奴将领说话,当真是一个个惊如天人。

    “既然反正了,就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你们放心好了,只要你们真是敢于同奴尔哈赤集团切割,划清界线,我也好,天子也好,都会给你们重新做人机会的,毕竟,你们从前也是朝廷的兵马嘛...”

    魏公公宽松待人,一边抽烟压惊一边谆谆教诲常舒等降将。

    刚被带到公公面前时,常舒其实后悔了,因为他发现拦截他们的明军竟然只有二十多人,且还是一个个长得歪鼻子斜眼,好像红毛鬼的人。

    显然,他们是被这帮人唬住了。

    但很快,常舒的悔意就消散了,因为大明的魏大人说的很实在,奴尔哈赤集团即便取得了对杜松、马林两部的战斗,但这个集团依旧还是败了。

    就败在了今夜,就败在了这漫山遍野。

    八旗兵马再多,被明军搅得到处都是,哪里还能形成力量。

    “就这样吧,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

    魏公公示意常舒他们都起来,此时凉风吹过,令得公公一阵神轻气爽。再有明月当头,二十余人阵降数百八旗兵,又将镶黄旗主汤古代给斩了,公公真正是意兴大发。

    心中一动,想起南宋岳武穆的那首《满江红》,不禁扬声诵道:“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话音刚落,却听一人慷慨激昂的接口上来:“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嗯?”

    魏公公闻声看去,却是那拿着十字架的文森特不知何时又来到自己身后,恍如大明的文士般,停也不停的就将《满江红》给完整的续了出来:“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不想你竟也能熟背岳武穆这首《满江红》!”

    魏公公又惊又喜,惊得是一直以来,自己只当这文森特就是一单纯的来东方传教的洋鬼子,不想其对中国历史如此熟悉,竟知道汉人的大英雄岳飞《满江红》,当真是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这《满江红》一诵,就见平常经常接受爱国主义教育的亲卫队员都看向这边,眼神是人人心动,人人激昂。

    为岳爷爷长叹!

    便是常舒等八旗降将此时也都一个个露出神往,岳爷爷虽是他们女真人的大克星,但英雄是不分民族的,在他们女真人眼中,岳武穆同样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从陆兆民到魏老九,从文森特到常舒,《满江红》渐渐不再是一首词,而成了一首歌。

    唱歌的人都没有畏惧,唱歌的人胸腔之中都在翻腾。

    歌声越传越远,听到歌声的八旗将领个个面色凝重,让他们凝重的不是岳飞的《满江红》,而是那充满斗志,充满复仇的歌声。

第二百八十二章 咱们得换个活法

    树林中到处都是尸体,远处废营还在燃着熊熊烈火,除了木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就是林中失去主人的战马偶尔发出的响鼻声。

    没有人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空气中除了血腥味就是尸体的焦臭味。放眼看去,死去的人一路铺了怕有几百丈,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但就是没有一个活人,哪怕一个重伤未死抽搐的都没有。

    兵器、头盔散得到处都是,死人的鲜血将这一片土地变成了深秋的颜色,红艳艳的。

    高高的树上,几只乌鸦“呱呱”叫喊着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呼!”

    一处尸堆中,突然传出人的大口呼吸声。

    最上面的胸膛中仍插着长矛的尸体动了一下,滚落一边,下面的两具尸体也动了起来,就见一个光秃秃的脑袋从两颗脑袋中伸了出来,满脸血污的人张大着嘴,拼命的呼吸,呼吸着。

    直到胸中不再压抑,直到再也没有了窒息感后,那个光秃秃的脑袋才再一次往上挤,用力的挤,最终整个人的身子从尸堆中费力的钻了出来。

    脑后的辫子在远处的火光映射下,好像一条小蛇。

    他叫二珠,镶黄旗第三甲喇十二佐领的什得拔,女真老姓钮祜禄。他是被明军的爆炸震晕过去的,等他再次苏醒时,这里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可能是爆炸时脑袋撞过树受到震荡的原因,二珠的脑袋疼得厉害,也有一点晕乎。

    他摇摇晃晃的从尸堆上爬出来,顺手捡了把不知道是谁的长刀。向四周看去,却是没有一个敌人,有的只是尸体,还有那烧得只剩架子的窝棚。

    二珠不知道他现在应该去哪,他不知道额真们在哪,也不知道旗主在哪,更不知道汗王在哪,甚至都不知道明军在哪。

    他只能跌跌撞撞的朝前走,朝一个人也没有的前边走。

    他想远离这些尸体,一个活人在遍地死尸的地方行走,那种恐怖感是二珠从前没有过的。

    走了二十多丈时,前面突然传来了人的说话声,听不清楚,也听不明白,既不是女真语,也不是汉话。

    二珠警惕的弯下腰,顺着林子悄悄的摸了过去,他想看清楚一些。

    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蹲在一刻松树后面的二珠看到了七八个和他同样留着辫子的人被绑着双手跪在地上。奇怪的是,这些女真人都被脱去了衣物,而在他们的周围,十几个朝鲜兵正在抬运尸体。

    朝鲜人抬的是明军的尸体,他们将明军的尸体一具具的摆放在篝火边。而女真人的尸体,朝鲜兵却是看都不看。

    “动作快些,大明的兵将正在和建州奴拼命,如果这些小事我们再做不好,那真是愧对大明的兵将了!”

    说话的是朝鲜两班武官、别将折冲金元福,说话间,他手中的长刀就向跪在身边的女真人脖子砍了下去,“噗嗤”一声,那个女真人的脑袋就滚到了地上,鲜血在脖间喷出一条血柱。

    其他跪着的女真人尽管都已经麻木,但还是不约而同的缩了下脖子,他们知道他们的下场,但求生的本能还是促使他们当中的几个人哭喊着求饶。

    “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饶命?”

    金元福厌恶的望了一眼这些小辫子的女真人,手中的刀再次挥下,又是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他们几个留给你们!”

    金元福可能砍累了,示意手下过来帮他继续砍。刚才为了抓住这帮漏网的女真人,他可是损失了好几个部下。

    “是,大人!”

    朝鲜兵们发出了笑声,上来几人一个接一个的挥刀将女真人的脑袋砍下,然后好像踢球般将他们的脑袋从这头踢到那头,又从那头踢到这头,来来往往,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二珠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失了魂般往远处跑去。

    他想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哪怕跑到深山老林做野人,也比在这地狱煎熬的好!

    一路上,他的脑中除了遍地的死尸,就是那被踢来踢去的脑袋,以及朝鲜人的狞笑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八旗败了,大金败了吗!

    二珠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头冲向了几个正走过来的身影。

    然后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人,他们旗的总管事务大臣萨壁翰大人。

    只是萨壁翰大人却被五花大绑着,押解他的同样是朝鲜兵,有三个人。

    “女真人!”

    三个朝鲜兵看到了脑袋光秃秃的二珠,立时叫喊着挥刀杀了过来。

    二珠没有吓的回头跑,而是持刀迎了上去,一刀将一个朝鲜兵砍翻在地。另两名朝鲜兵见了都是骇了一跳,彼此对视一眼,一人持刀,一人持矛向二珠刺了过去。

    二珠挡住了持刀那名朝鲜兵,可持矛的朝鲜兵却接近了他,千钧一发之际,萨壁翰大叫了一声用身子撞向那个朝鲜兵,二珠趁机侧身一刀了结了这个朝鲜兵。

    另外一个朝鲜兵见两个同伴接连被杀,愣了一下扭头就跑,边跑边叫却是求援去了。

    “大人!”

    二珠急忙用刀割掉萨壁翰身上的绳子。

    “快走!”

    萨壁翰二话不说拉着二珠就向林中钻去。二人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跑到喘息还在跑,直到心脏实在承受不住那激烈的跳动,才双双瘫痪在地,大口的呼吸着。

    那一刻,直如天地间就他二人般。

    但是不知为何,两人眼中的视线却特别的明亮。

    距离他们不到三十丈的地方,有火光映天。

    萨壁翰和二珠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的向那火光走了过去。

    穿过密林,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片修罗地狱。

    上千具尸体乱七八糟的倒在山沟中,有的地方正在熊熊燃烧着,不是木材的燃烧,而是尸体的燃烧。

    山沟中,有明军正在拿矛朝地上的尸体乱捅,一个明军将领将一面插在坡上的旗杆一刀砍断,随手将掉落的军旗扔在火堆中。

    “这...”

    二珠看的呆了,那是正红旗的大旗。

    “正红旗完了,完了...几千将士,这么多人命,就这么割草般的没了...要想不这么死,咱们就得换个活法...”

    萨壁翰喃喃道,然后他就听见身后传来说话声。

    “他说什么?”

    魏公公奇怪的望着前面两个辫子兵。

    还乡团副团长阿福尼忙道:“回公公话,他说得换个死法。”

    “噢。”

    魏公公摆了摆手,吩咐阿福尼:“那你们帮他们换个死法。”

    “是,公公!”

    阿福尼应声带着几名公公的亲卫持刀上前,将萨壁翰和二珠逼到了悬崖边。

    “你们是自己跳还是要我们帮你们?”

    阿福尼给了二人一个选择,一个很简单的选择题。

    萨壁翰和二珠选择了自己跳。

第二百八十三章 泼天的富贵

    两个辫子兵毫不犹豫的跳崖着实把公公震了下,然后猛的抽了口烟,对身后的朝鲜两班武官中军虞侯安汝讷、军官韩应龙等说道:“记住了,这就是背叛大明,和咱家作对的下场!”

    想想,又意难不平,恨恨说道:“什么叫反动透顶,这就是!”

    朝阿福尼一摆手,吩咐道:“派人下去搜搜,把这两人底细给咱家找出来,回头破了黑图阿拉,别的能赦,这两人的家眷断然不赦。”

    “是,公公!”

    阿福尼赶紧应了,却是知道刚才跳下去的一个就是镶黄旗总管事务大臣萨壁翰。心中也是感慨,萨壁翰可是建州老将了,没想到今天却是落个投崖而死的下场。

    也幸亏自己弃暗投明的早,不然今晚恐怕也难有好结果。

    只不过,刚才萨壁翰说的是活法还是死法?

    阿福尼有些糊涂,他刚才听的真是不真切。

    摇了摇头,人都死了,还问什么死活。

    “代善去哪了?”

    公公扭头问步兵第六联队的代理联队长徐兴。

    “跑了。”

    徐兴没敢隐瞒。

    “跑了?”

    公公朝四野望了望,山岭河谷的,能望见谁?

    遂摆手道,“跑了就跑了吧,不过你这仗打的不错,以两个大队兵力对阵金军一旗不落下风,打出了咱皇军的威风,没让咱家失望咧,当记一大功。”

    “都是公公英明神武,指挥得当,末将这才侥幸溃敌!”

    魏国府家将出身的徐兴基本素质还是有的,但刚才跟正红旗打的这一仗的确凶险,联队的伙夫都拿武器上了,那真是刺刀见红,全靠肉搏。

    关键时候,要不是魏老九骑马把镶黄旗的军旗,还有那个什么鸟旗主的首级拿出来亮相,恐怕正红旗也不会撤走。

    那样的话,鹿死谁手真的很难说。

    凭心而论,就刚才正红旗的攻势和战斗力,徐兴认为大明除了皇军外,怕是再难有兵马难免与之对敌了。

    “咱家从前说过,打仗咱不行,打牌你们不行。这话我现在还是摞在这的,说什么咱家英明神武,你们呐就尽弄些虚的,往咱家头上戴高帽,咱家有几斤几两,咱家能不知道?这仗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你们打的嘛,功劳也是你们的嘛。”

    连败镶黄、正红两旗,公公心情肯定大好,见谁都顺眼,心中也是油然傲气,底气百倍,信心十足。

    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未到庆功时,你们要再接再励,现在八旗的镶黄旗败了,正红旗也败了,咱家看呐其它几旗也都乱着,你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再去捅他们两三刀,不求刀刀捅他们要害,断只手断条腿便行咧。”

    离天亮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公公可不希望浪费这一个时辰。

    知步兵第六联队只到了两个大队,刚才这一仗损失不小,公公便让安汝讷和韩应龙等人麾下的两百多朝鲜兵都归徐兴指挥,又要魏老九拨两个中队给徐兴。

    得到补充的徐兴也没什么好说的,当下指挥所部沿正红旗溃退方向继续深入。

    而此时完全渗透,或者说钻进八旗中间的明军除刘綎部、丁孝恭部外,又有沈世魁带领的挺进队,骑兵联队的一个大队,另有数百与上级失去联系的官兵。

    散在外围与金军纠缠交战的有尚可进指挥的金州兵、浙军千余人;安国寺指挥的工兵联队600余;岛津平八郎指挥的第一混成旅团3000余人;崔容石指挥的朝鲜中正兵2000余人。

    ...............

    佟养性魂都要飞了,明军冲过来时,他在马上正给往前赶的部下们打气,哪知话音还没落,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队明军乱铳袭击了。

    佟养性手里只有两个牛录,他从前一直是做“情报”工作的,所以并没有带兵打仗的经验。

    陡然遇敌,不知敌人有多少,再加上八旗正处于大乱之中,佟养性自是连接战都不敢就吓的打马飞奔了。

    佟养性这一跑,他手里的那两个牛录的辫子兵也乱哄哄的散了,却有十多个辫子兵没跑,反而朝明军叫喊说他们是汉人。

    袭击佟养性部的正是掐死了奴尔哈赤外孙的沈世魁,他部下的挺进队员要么战死,要么失散,此时身边只有七八十人。

    听到辫子兵自称是汉人,沈世魁也是奇怪,叫人把他们带过来询问。起先这些家伙不肯老实交待,后来见沈世魁不耐烦了,害怕明军会杀掉他们的便乖巧起来,为首的那个便交待他们都是从前辽东巡抚派在建州的细作。

    “小的们原先跟过萧伯芝守备,后来...”为首的那个吞吞吐吐的说了一通,大抵他们都是被佟养性出卖,为了活命才不得不替建奴效力。

    “贪生怕死之辈!”

    沈世魁听到现在大概也明白这些人什么心思了,当初或是被佟养性收买,或是被迫,反正一个个都背叛了朝廷给建奴充当了帮凶。现在见朝廷的兵马得胜,便一个个又想回头了。

    算盘倒是打的不错!

    沈世魁冷笑一声,便想把这帮人都给宰了,可这时那为首的家伙却说他知道伪酋奴尔哈赤的中军大帐在哪里,现在八旗大乱,要是有一支精兵趁乱摸黑潜至奴酋大帐,一定能让奴酋中军也跟着大乱。

    为首的那个叫洗米华的汉奸道:“便是杀不得奴酋,只要乱了他的大帐,这散在各处的八旗兵便同被断了头的长蛇,就算天亮,他们也无济于事了!”

    沈世魁听的心动,洗米华的这个建议不就是擒贼先擒王嘛。只是他身边只有七八十名挺进队员,那奴酋的中军大帐定然守备森严,怕是他们这点人就算摸过去也近不得。

    “小的们都懂女真话,军爷们只要不闹出动静,这一路过去小的包管不会出事。”

    洗米华可不单单是为了活命,也不纯粹是为了将功赎罪,而是盘算起日后的前程了。

    毕竟,这金国看着就像是秋后的蚂蚱长不了,这节骨眼他们这帮人要不给明军立点大功,等建奴败了,还不得被明军秋后算帐么。

    “军爷,那奴酋处确是有什么白甲兵护着,但乌漆抹黑的,他们又哪知道来了多少官兵呢?”

    洗米华一脸期盼的看着沈世魁。

    “娘的,有理,干了!”

    沈世魁琢磨着自己这点人手在这混战中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倒不如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去赌一把。

    要赌赢了,那可是泼天一般的富贵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 喂喂喂,喂?!

    沈世魁,辽东沈阳人,早年为牙行买头,万历三十九年入沈阳中左卫,后入皇帝亲军。历任皇帝亲军总旗、百户、千户、指挥使,第二军中将师团长、西征第三方面军司令长官,轴心国东欧战区司令长官,因功晋陆军大将,封定武侯。

    因其女嫁于魏公为妻,故时人又呼“沈太爷”。晚年,沈世魁风评不佳,利欲之外无他作为。无疾而终,年享七十三。

    .........

    世魁之女绝色,魏二呆贪其貌美,利诱威逼世魁嫁女。令人发指的是,辽东地方文武为巴结魏二呆,竟在世魁老宅立“紫气东来”碑,意世魁女当为皇后,谋逆之意昭然若揭。——《魏二呆传奇》

    ..........

    代善十分的不甘,各旗都乱唯他正红旗不乱,并且还帮老七阿巴泰顶住了刘綎的反击。

    得知老五莽古尔泰的正黄旗没能挡住东南的明军,代善又果断挥师前往堵截,半道便撞上了一支明军步卒,双方几乎都没有任何迟疑就投入到了厮杀之中。

    交战不到半个时辰,山沟中布满双方将士尸体,但无论是明军还是金军都没有撤退的意思。

    双方好像两头饿狼般,死死缠着。

    李永芳领着汉军也及时赶到,绕道山沟另一面向明军发起猛攻。

    虽然明军抵抗仍就十分顽强,但从明军的铳声中,代善判断他们最多不过两千人,而己方除李永芳汉军两千余外,有三千多正红旗精兵。

    明军火器虽厉,但金军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且明显这股明军没有援军。因此,只要代善咬牙不退,明军一定难以支撑。

    然而,让代善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以为稳操胜券的时候,镶黄旗溃败的消息传了过来,紧接着明军有人将镶黄旗的大旗和他四弟汤古代的脑袋提着在沟上大喊大叫。

    “正红旗的人听着,四阿哥汤古代已叫明军杀了,我等镶黄旗将士已经阵前起义,重新为朝廷效力,从此与奴尔哈赤家一刀两断...”

    更要命的是,镶黄旗的叛徒常舒带了一帮子镶黄旗的官兵帮着明军劝降,这让正在和明军苦战的正红旗将士们人心惶恐,士气一下跌到谷底。

    眼看军心大去,代善无奈只得下令退出战场,先和这股明军脱离接触。撤退时,扛军旗的壮大被明军射中,代表他代善正红旗主的大旗落在了明军手中。

    黑夜之中的撤退肯定是乱成一团的,正红旗乱了套,李永芳的汉军也跟着乱了套。

    等脱离了和明军接触后,代善才发现他能收拢的兵马只有七八个牛录,不到两千人了。

    代善来不及心疼自己的损失,想着先去和他的阿玛会和。

    明军虽然击溃了镶黄旗和他的正红旗,但明显明军也是没有什么后力,所以阿玛只要能将散在各处的兵马聚拢起来,明军还是没有可能吞下整个八旗。

    去往中军大帐处的路上,代善一伙又被一支人数不到百人的明军袭击。

    辫子兵们一阵“嗖嗖”的放箭压制住了那股明军,在代善的指挥下也不去追杀这股明军,纷纷往中军大帐涌去。

    这些建制还算保存完整的八旗兵便是撤下来还能保持战斗力,那些失去建制被明军打乱,甚至是被自家人打乱的八旗兵可就惨了。

    林子里到处都是在寻找出路的八旗兵,一些辫子兵甚至连身上的盔甲都脱掉了,只为自己能够在林中跑的快些。

    而很多同样和上级失去联系的明军也在山林中乱钻乱窜,双方的士兵隔一会就能碰上,一番厮杀之后便又是新的乱窜。

    最戏剧性的一幕是明金双方两支乱兵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喘息,彼此都没有发现对方的存在。

    然后,这两队人马歇够了拍拍屁股各奔东西,谁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

    ........

    李永芳跑的也是飞快,在听说镶黄旗全军覆没后,他这个抚西额驸就知道大事不妙,不等正红旗主二贝勒代善鸣号收兵,就带着手下人跑了。

    跟在李永芳后面跑出来的汉军有好几百人,一个个跑的都快喘不过起来了,其它人要不就被明军追上,要不就是没头苍蝇的不知道跑哪去了。

    从朝鲜军投降到现在不过过去几个时辰,八旗就陷入大乱,胜局变成了乱盘,这让李永芳惊愕的说不出话来,立在马上的身影在火光的映射下无比高大,但那高大的身影此时却在微微颤抖着。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跟着李永芳一起投降的抚顺所辖台积堡把总刘庆国脸色无比煞白。

    “去找汗王!”

    李永芳的手虽在颤抖,但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冷静。去和汗王会合无疑是个明智的选择。

    他根本没有想过投降,作为第一个向建州投降并帮着劝说了大小堡寨五百余处也跟着投降的明朝将领,朝廷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更莫说他的家眷和手下这些汉军的亲人都在黑图阿拉。

    李永芳见跟着自己跑过来的士兵们都是有气无力,一个个跟丧家之犬似的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打起精神来,八旗还没败呢!”

    士兵们望着带领他们追随建奴的李永芳,目光也是复杂。

    “不想你们的老婆孩子和爹娘被砍头,就不要胡思乱想!”

    李永芳哼了一声,打马往记忆中的汗王中军帐奔去。

    ........

    “正黄旗在哪,联系上没有,联系上没有!”

    “四阿哥那里什么情况,到底有没有人知道!”

    “什么,二贝勒带兵过去了?那有没有二贝勒的消息?没有?快派人去找啊!”

    “正蓝旗现在何处,派过去的摆牙喇回来了没有,正蓝旗有没有奉汗王的命令!”

    “乱?狗奴才,难道汗王不知道乱!不管死多少人,你们也得跟镶蓝旗联系上!”

    “......”

    汗王帐,和何礼、拜兰、穆克坦、纳尔察等乱成了一团,下面的人更是慌成一团。

    负责传令联络的摆牙喇传令兵一拨拨的奔出去,一拨拨的回来,可带来的消息却没一个让众大臣们心安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杀奴尔哈赤!

    夜里本来就联络不便,再加上一片混乱,明金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道路堵塞,使得奴尔哈赤的中军汗王帐很难及时和各旗取得联络。

    并且,有一部分狡猾的明军还会专门躲在道路两侧林中袭击八旗的传令兵,起初这些明军可能是柿子捡软的捏,毕竟那传令的八旗兵最多也就两三人,袭杀他们很是容易。但当明军发现被他们袭击的是金军传令兵后,随机的袭杀就成了专门的行动。

    这就使得奴尔哈赤与各旗的联络变得更加困难,为了避免被明军袭杀,摆牙喇传令兵已经不敢几人行动,而是十数人一起。

    可即便如此,传令兵们也很难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传令的目标。

    “以乱对乱”是个不错的应对法子,但前提是群龙得有首,各旗和汗王帐保持联系。

    失去了联系,那就不是“以乱对乱”,而是成了各自为战,这正是明军所期望的!

    穆克坦建议中军吹号,以此告诉各旗汗王在哪,使各旗能在这乱局中有主心骨,不致真的慌了神。

    但何和礼他们却是坚绝不同意,认为中军吹号固然能让各旗知道汗王在此,但同样也会让明军知道。

    要是有明军趁夜色潜摸过来使中军大帐也跟着乱起来,那就是真正的大势已去了。

    奴尔哈赤没有采纳穆克坦的建议,尽管何和礼他们急的焦头烂额,但他依旧保持着镇定。

    他认为现在的局面八旗虽处于混乱和下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也只能力竭于此,难有大的作为。

    退一万步,即便各旗真的乱不成军,只要他的白甲摆牙喇亲军没有乱,这场战事他奴尔哈赤依旧有翻盘的能力。

    四千多白甲摆牙喇可不单单他天命汗的护卫亲军,更是他天命汗手中的战略预备队。

    这一手可是奴尔哈赤跟李成梁学的,宁远伯在世的时候大小百仗,无论哪仗都会保留一支生力军在手中。

    奴尔哈赤在等,等天亮。

    何和礼他们肯定没有奴尔哈赤这般沉着,联系不上各旗,又不知道各旗现在情况的他们不仅仅是焦头烂额,可以说是急得嗓子眼都冒烟了。

    先前远处传来的明军歌声可是个十分不好的讯息。

    这等大乱之中,明军还能唱歌,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不但士气正隆,击溃了两黄旗的防线,更加有可能对八旗形成了优势!

    两黄旗迟迟没有联络上,也迟迟没有派人过来奏报,而二贝勒代善领着正红旗往东南方向增援,从侧面印证了何和礼他们的担忧。

    要是两黄旗被明军击溃,无疑证明了明军抵达阿布达里岗不是小股部队,而是所谓的皇军主力了!

    何和礼审过朝鲜人,他判断魏阉统率的皇军大概只有两三万人。两三万皇军对比四五万八旗军,兵力上还是处于弱势。

    但那是平常,对于现在已经持续奋战多天的八旗将士而言,这支两三万人的明军一旦全部加入战场,对八旗可是致命的一击!

    要知道,这支皇军可是先后两次和八旗交过手,全歼过镶白旗。而他们全军出现在阿布达里岗,表明扈尔汉的偏师已经全军覆没。

    这是什么样的战斗力?

    不管是被全歼的镶白旗,还是扈尔汉的偏师,都是拥有数千女真儿郎的精锐啊。

    当年和汗王不对付的李如梅曾上书明廷,说什么建州七千可当倭奴十万,以此请朝廷能够允许他带兵剿灭建州。

    李如梅的这个想法被他的父亲李成梁否决了,并且李如梅的这种说法肯定有夸大一面,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八旗兵的战斗力的确是很强大的。

    而那支皇军却能前后成建制的覆没八旗兵,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至少,不会比杜松、刘綎麾下的家丁差。

    何和礼不敢表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他很悲观。一个刘綎已经耗了八旗足足四天,不少将士都是饿着肚子在撑,眼看胜利就要到手却冒出支皇军来,将士们真能支撑到底吗?

    纳尔察、穆克坦倒是没何和礼这么悲观,他们只是着急,但急也没用,现在只能等着摆牙喇传令兵们联系上各旗。

    一众大臣们在汗王帐门口团团转,倒是范文程很是清闲,他站在不远处的树底下,却是看着远处发呆。

    范学士这会没什么用武之地,他的学识再广再多,于这乱局之中也毫无作用。

    心中默念最多的就是盼着东方的太阳早点升起来。

    看得见了,就能知道怎么办了。

    远处的夜空中,突然有三发黄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发出绚烂而短暂的光芒。

    范文程怔了下,他知道这是明军用于夜间联络的发烟弹。下意识的朝附近看去,果然数里外也有三发黄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

    明军的这个信号只是在联系吗?

    范文程眉头微皱,接着他皱的更深了,因为他看到阿布达里岗的夜空中,越来越多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响。

    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看起来好像明军已经完全占领阿布达里岗似的。

    最先的那三发烟花发射地应该是明军的主将所在!

    范文程眼睛一亮,他想到了这一点,他要赶紧将这个情况告诉汗王,但不远处有动静传来。

    “什么人?”

    护卫的白甲摆牙喇拦住了打着火把过来的刘兴祚一行。

    刘兴祚上前道:“我是正红旗一等副将刘兴祚,奉旗主之命求见汗王!”

    “快跟我来!”

    摆牙喇牛录额真富察马武知道汗王正在派人和各旗联系,想也没想就领着刘兴祚一行往汗王帐赶去。

    但是很快就有汗王帐的侍卫上前示意刘兴祚他们将佩刀解下,这是应有之意,马武正要回头与刘兴祚说话,却见对方突然拔刀向自己砍来。

    “你干什么!”

    马武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刘兴祚砍倒在地。没等那些侍卫和摆牙喇亲兵们反应过来,刘兴祚一行就挥刀朝他们砍了过去。

    后面林中也传出震天的喊杀声:“杀奴尔哈赤!”

    “出了什么事!”

    帐中的奴尔哈赤听到外面传来的喊杀声怔了一下,急忙走到帐外。一等侍卫大臣拜兰已经冲了过来,急声叫道:“汗王,正红旗的刘兴祚带兵叛乱了!”

    “胡说,刘爱塔怎么会叛我!”

    奴尔哈赤难以置信。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们找到老奴了!

    阿思通,建州女真人,汉名魏永寿。

    万历四十七年阿布达里岗之战阵前随刘兴祚反正,因功升皇帝亲军千户,后任联队长、旅团长、师团长,授陆军中将衔,二等帝国勋章。

    为人贪财,性格残暴嗜杀,广受诟病,后因与复兴社争权,被夺军职,改任陆军训练少监。

    ........

    刘爱塔不可能背叛自己!

    奴尔哈赤不信,打死他也不信!

    对刘兴祚,天命汗真是打心眼里喜欢,不仅将他赐为正红旗,还给他娶了贝勒乳母女儿为妻,另外还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皮衣送给了刘兴祚。

    大金建国后,奴尔哈赤又封刘兴祚为一等副将,让他成为大金第一个单独统率汉军的汉官。

    萨尔浒大战明军杜松部时,刘兴祚奉命坚守吉林崖,为大败杜松部立下了汗马功劳!

    随后对马林部的战斗中,刘兴祚也是奋勇当先,带兵冲破了明监军潘宗颜的营地,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背叛自己呢!

    奴尔哈赤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刘爱塔会叛变,因为毫无理由。当年刘爱塔可是自己主动投奔建州的啊!

    可事实却无情的打击了奴尔哈赤,他万分信任的刘爱塔不但反了,此刻还带着手下的汉军要砍他天命汗的脑袋!

    “杀奴尔哈赤!”

    悄然潜至汗王帐边上的刘兴祚手下汉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喊着震天的口号杀出,护卫汗王帐的白甲摆牙喇亲兵们在没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汉军斩杀了上百人之多。

    出其不意的汉军在刘兴祚兄弟等人的率领下目标很明确,根本不与左近摆牙喇纠缠,两千多人一路直奔汗王帐。

    沿途摆牙喇亲兵们不是没有试图阻止,但汉军集中一处疯狂冲杀,他们根本挡不住。

    局面就如同现在的阿布达里岗,明明八旗占着兵力优势,却被兵力远少于他们的明军搅得稀巴烂。

    “放火,放火!”

    刘兴祚的亲兵队长阿思通带着一队人到处点火,把路上过来的摆牙喇亲兵帐篷都给点着了,帐篷起火之后又引燃四周林木,转瞬就是火光冲天。

    望着正朝汗王帐杀过来叛军和眼前升腾起的熊熊烈火,范文程的脸上满是茫然和绝望,一颗心真是凉到了底:这下真是完了!

    若知这建州会有今日,当初...唉!

    ...........

    “汗王,快走!”

    纳尔察和一等侍卫大臣拜兰等人眼见叛军来势凶猛,亲兵一时无法有效抵御,担心叛军会冲到大帐危及汗王的安危,便纷纷劝说奴尔哈赤先走。

    奴尔哈赤却是眉目须发,按着佩刀怒道:“区区汉军,有何可惧,叫摆牙喇挡住便是!”

    天命汗不愧是天命汗,再危险他老人家都是临危不惧!

    “臣去宰了刘兴祚那王八蛋!”

    何和礼见岳父不肯走,亦知此时岳父若走于局面更加凶险,便嘱咐拜兰等人一定要保护好汗王后,带着手下戈什哈持刀向着叛军方向杀奔过去。

    刘兴祚部已冲至离汗王帐不足里许处,附近摆牙喇大多反应过来,正拼死前来阻拦。

    刘兴祚也不理会从两侧涌上来的摆牙喇亲兵,和弟弟刘兴义等人带着最精锐的两百多人只在夜色中闷头前进,遇到金兵便砍,目标就一个,那就是奴尔哈赤!

    带人紧急赶来的何和礼很快就和刘兴祚手下的汉军遭遇,一队持矛的汉军也发现了他们,立时冲了上来。

    “杀!”

    何和礼很快带兵和这队汉军厮杀在一起。

    不愧是跟随奴尔哈赤的老将,虽然年事已高,但何和礼武艺仍是出众,长刀用力挥转劈下,一个汉军便鲜血喷涌,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

    戈什哈们连同一同过来的摆牙喇们也是奋勇,杀的汉军不住后退,这时就听有人惊喜的叫了一声:“是何和礼,发财了!”

    这声叫唤把何和礼听的一愣,因为女方说的是女真话。

    “你们是女真人,为何要跟刘兴祚个汉人背叛汗王!”何和礼也不知道刚才叫唤的人在哪,拿刀厉声喝斥。

    “女真人的天子只有大明的皇帝,奴尔哈赤算什么东西!”

    阿思通一脸狞笑的从人群中闪现了出来,大刀一挥,喝令部下女真兵们道:“这家伙是老奴的女婿,杀了他,大明朝廷有重赏,人人有份!”

    说完挥刀便奔了上来,数十名阿思通手下的女真亲兵见状也挥刀持矛冲了过来。

    另一边刘兴义也看到了何和礼,赶紧带人从左侧包抄了过来。

    何和礼身边只有二三十个戈什哈,面对叛军的重围,他们倒也竭力反抗,但终是不敌一个个被叛军砍翻刺倒在地。

    阿思通更是趁何和礼苦战时,拿长矛趁其不备从其身后捅入。当时何和礼身子就是一僵,想要转身,身上的力气却一点点的消失。

    “狗屁的四大臣!”

    阿思通上前将何和礼背上的长矛猛的抽出,鲜血喷涌中何和礼轰然倒地,嘴里似在念叨什么话,不过没有人能听见。

    阿思通可没心思蹲下听何和礼说什么,只知此人不但是奴尔哈赤的女婿,更是金国的四大臣,奴尔哈赤的左膀右臂,因此这个家伙的脑袋可值钱的很。

    抬手用刀就将何和礼的脑袋斩了下来,然后提着脑后的辫子就这么将首级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这是生怕叫别人抢了去。

    刘兴义见了阿思通样子,“嘿嘿”一声叫道:“阿思通,别管那些家伙了,你还想不想要万两黄金了!”

    “有钱傻子不要!”

    阿思通朝附近正涌过来的摆牙喇亲兵们瞅了一眼,一脸不屑,提刀带着手下的女真兵们就往前冲了过去。

    西南方向林中,数十名明军望着火光滔天,喊杀震天的奴酋中军大帐,一个个是又惊又喜。

    “这是怎么回事?”

    给沈世魁他们带路的洗米华一脸愕然,心下嘀咕难道是有人打了跟他一样的念头把别的明军给带过来了?

    “给公公发讯号,我们找到老奴了!”

    沈世魁也是惊喜,但没有马上带兵上去,而是从边上的士兵手中拿过三枚升烟弹。

    继而就听“嗖嗖嗖”三声,如钻天龙般的发烟弹升空之后,三发红色绚丽的烟花弹在半空中炸开。

    “公公,找到老奴了!”

    几名爬在大树上四下眺望的亲卫队员们兴奋的欢呼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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