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明使借刀杀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康应乾又仔细核对那沈姓千户所持的关防印信,又将尚学礼叫到别处询问。
后又命人召沈姓千户所说的东村太郎,经多方核实,康监军方才确认这支突然冒出来的“皇军”便是新任辽东镇守魏某所隶的皇帝亲军,而此时魏某正率亲军连同朝鲜国兵马向阿布达里岗靠拢。
据那魏监书信告知,皇军同朝鲜军是于二十多天前从朝鲜北部渡江西进的,在建州老寨地区与建奴正黄旗冷僧机部有过交手,后从俘虏口中得知建奴大将扈尔汉日前率兵马万余自老寨地区返回,一直潜藏在阿布达里岗以东地区密林之中。
因担心刘綎部遭到建奴主力与扈尔汉部的夹击,故魏监命所部与朝鲜兵快速向刘綎部靠拢,并集结兵马将扈尔汉部围于东边五女山一带。
魏监于信中请刘綎就在阿布达里岗坚守,千万不要再西进,以免遇到建奴主力伏击。便是刘綎不欲在阿布达里岗多滞留,也请其稍等一两日,待魏监率皇军消灭掉扈尔汉部,拔了这根钉子后背无敌再走不迟。
另外,魏监在信中猜测战局可能并不乐观,怀疑北边的马林和杜松很有可能全军覆没,而建奴主力也很有可能正在向阿布达里岗赶来。
这些情况结合先前尚学礼部所说打黄旗和蓝旗的建奴兵马,以及刘綎部一路深入都不曾遭遇建奴兵马阻截这一事实,由不得人不信。
刘綎思索片刻,问那送信的沈世魁:“魏公公信中说有朝鲜兵马可归老夫直接指挥,老夫且问你,那朝鲜兵马有多少,又是何人指挥?”
沈回答朝鲜兵有一万三千人,指挥者是其都元帅姜弘立,副元帅金景瑞。
“晋州姜氏么?”
刘綎点了点头,二十多年前他在朝鲜征战时曾与晋州姜家人共事过,对晋州姜氏印象不错。他手下的倭兵就有不少是姜家“孝敬”给他的。
“你且回去告诉你家公公,老夫已知情况,他所说诸事老夫自会派人核实,”
说到这,刘綎沉吟片刻,又道:“老夫在这阿布达里岗可多滞留两日,两日之后,无论皇军是否能消灭扈尔汉部,老夫都当领军西进,此是经略军令,老夫不敢不从。”
“是,将军!”
沈世魁是来传信的,刘綎做什么决定他无权干涉,只需把话带回就是。
“你替老夫送一送。”
刘綎示意尚学礼送沈世魁返回,尚学礼应命而去。
负责军中粮草调度和军功赏罚等事务的赞理同知黄宗周在边上道:“将军还要西进?那魏公公说杜松可能兵败,如果杜总兵真的败了,我部再继续西进岂不成了了孤军深入?”
“杜松兵败只是猜测之言,老将军已叫人去联络李如柏,杜松是否战败当很快就能得知。”
说完,康应乾眉头微皱,有些担心道:“我却是怕万一那魏太监所领皇军消灭不了扈尔汉部,反叫其击溃,那我部便真有可能叫建奴前后夹击了。”
闻言,黄宗周立时建议道:“那不若派些兵马助皇军一臂之力。”
“没必要,”
刘綎却摆了摆手,“那魏太监连一万三千人的朝鲜军都送于老夫指挥,说明他那支皇军有把握对付得了建奴那支偏师。再说,若是建奴主力真在向我杀来,此时分兵去助战皇军,老夫这里如何支撑。”
众人闻言,细想也是有理,要是那太监没把握,又岂会将朝鲜军送给刘将军指挥呢。还是不派兵去助战的好,要不然建奴主力真来了,自家实力未战先削了几分。
管山都事都司周文却突然呸道:“俺说阉人的话,未必当真。二十多天前便从义州渡江,不过区区两百余里路,他就是爬也爬过来了,怎的就是慢吞吞的才过来,还不是先跟俺们会合,反去围什么五女山,谁知那五女山是不是真有什么建奴的偏师。真要有的话,怎的浙兵就没搜到?”
“我部在东边搜了两天,确是不曾发现有建奴大股人马活动迹象。”管浙江兵备周翼明也对此事怀疑,他可是亲自带兵去东边搜的。
“魏太监?”
南京六营都司在边上迟疑了下,说了件事,那就是那个魏太监很有可能就是几年前皇帝派往江南的海事太监魏某。此人在江南可谓是无恶不作,不但搜刮富户,强占矿山,封江靖海,还欺压南都城的勋贵。
据说,为了勒索南都城的勋贵,那魏太监胆大包天到率私兵偷袭南都三大营,事后反倒打一耙,蒙骗了皇帝。
“这太监真这么胆大?”黄宗周听的很是扎舌头。
“若不是同名,便多半是他了。”姚国辅点头道。
周文“嘿嘿”一声:“太监贪生怕死,只知搜刮钱财,这上阵杀敌他哪来的劲头,俺看呐那阉人未必安了好心,多半是想带着他那支私军过来抢功的。”
周翼明觉得有理,附和道:“也是,那太监真要是存了为国家报效的心思,他就应该过来和咱们会师...现在却躲得远远的借口什么对付建奴偏师,反正我是不信的,这种人有功第一个跑过来抢,有事却是第一个跑的。”
都司祖天定倒不这么看,他插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个魏太监要是没安好心,他为何把朝鲜兵调来归将军指挥?”
“朝鲜兵有个鸟用,俺山东兵一个打他三个!”
周文“啐”了一口,“俺是个粗人,有甚说甚,那太监把朝鲜人派过来就是叫人家当炮灰的。赢了,功劳肯定有他一份。输了,死的反正是朝鲜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
诸将各说纷纭,大部分人对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辽东镇守太监和什么皇军都存有敌意,哪怕没有敌意也是大为反感的。
除了魏太监本人是阉人外,其所领皇军的举动也确是叫诸将不满。那五女山距阿布达里岗能有三十里地?就这么点距离,你皇军直接靠过来不就行了么,怎生就离的远远的。
建奴有没有偏师于你皇军向阿布达里岗靠拢都没有关系,两家兵马合上朝鲜军数万人聚拢在一起,那建奴能啃得动!
唯一符合事实的猜测就是魏太监贪生怕死,既想抢功劳又不肯卖命,净想着捡果子吃。
同样的疑惑在朝鲜军上层也是有的。
副元帅金景瑞便向元帅姜弘立表达了不满,认为明使让他们独自前往阿布达里岗是有让他们朝鲜军当炮灰的嫌弃,并且可能还是借刀杀人。
“唔?”
姜弘立被金景瑞借刀杀人的说法给怔住了。
“元帅所领兵马是我国精锐,若是葬送在这建州,我国还有可战之兵?...元帅莫要忘了朴正泰、玄宇、崔容石之流.....”
金景瑞的暗示太过直白,意思要是他们败亡在建州,那国内便无可用兵马,到时候北部协安区那支所谓的亲明中正师团就是朝鲜唯一的武力了。万一明朝借这支武力做出颠覆朝鲜政权的事,李氏朝鲜可能就要易姓朱氏了。
这让左营将军金应河听的勃然大怒,不顾上下尊卑,气的立即勒马喝斥金景瑞道:“金大人这是要挑拨我国与天朝的关系吗!女真是我朝鲜世敌,大明是我朝鲜父母之邦,身为子女的我们怎能诽谤我们的父母!”
第二百四十三章 建州奴围了阿布达里岗
“应河独依大树,以三大弓迭射,应弦穿扎,死者甚众,贼不敢逼,乃从后刺之,铁枪洞胸,犹执弓不释。虏人亦相谓曰:“若有此数人,实难抵挡。”
应河死,大明封赠辽东伯,终明一世,朝鲜得赐明爵者仅此一人。——《朝鲜李朝实录》
.........
金应河痛恨金景瑞之流对父母之邦的肆意污蔑,他虽是左营将但其实却是文官,奉王命领军之前乃是宣川郡守。
经历过“壬辰倭乱”的金应河,并且幼时曾随父亲往燕京求学的金应河对父母之邦大明的感情是极其强烈的,他在宣川郡守任上得知建州女真叛乱称金国时,便上书议政府请求立即出兵平叛。
朝鲜国内,大部分官员也认为明朝对朝鲜有再造之恩,所以朝鲜出兵帮助明朝平叛是天经地义之事。
但也有一部分官员却认为建州女真叛乱是明朝内部的事,并且建州女真实力很强悍,朝鲜多年来一直受天灾**影响,前番又有明军擅自渡江在朝鲜北部私划协安区,使朝鲜北部数道钱粮无法输入汉城,致国力大损。而那协安区官员更是假明使之威自行其是,不将议政府放在眼中,暗行独立之实。
加之明朝竟然在时隔二十年后要求朝鲜补偿“壬辰倭乱”给明朝带来的损失,使得朝鲜的财政雪上加霜,在这个背景下,一部分朝鲜官员对于父母之邦明朝就产生了不满。
他们承认明朝因为援救朝鲜而导致国内发生了很大的财政问题,军队的损失更大,但却认为这是明朝作为宗主国对于藩属应尽的义务。
作为宗主上国,明朝的索赔在道义上是占不住脚的,也是毫无道理的!
甚至于一些朝鲜官员背地里对于明朝发生建州叛乱很是幸灾乐祸,认为这是上苍对明朝向朝鲜索赔的惩罚。
其中最为激烈的官员便是朝鲜国内的西人党,这是一支由和大北派争权失败的官员所结之党。
西人党的首领金鎏在听说明朝皇帝遣使要朝鲜出兵助战时,便曾入宫向光海君进言,要求光海君向明朝表示国内南部仍存在倭寇威胁,所以朝鲜暂时无法向明朝派兵。
“我国乃是明朝藩属,纵是不出兵助战,明朝亦不会拿我国如何。但金国女真却是我朝鲜世敌,若知我国出兵相助明朝,必然报复。”
金鎏等人的理由很有道理,朝鲜不出兵,明朝方面顶多就是斥责,不会拿朝鲜怎么样。可女真人就不同了,他们可是随时都可能越过鸭绿江的。
时光海君因为朝鲜北部协安区的建立,以及数年前签订的种种密约对明朝也深为不满,便听从了金鎏等人的意见,上书北京表示朝鲜“只把截鸭绿江上下,以为声援,用固藩屏,不使女真叛军过江。”
如实在不行,光海君也希望将朝鲜军队混编在明军序列之中,不单独成军。但是朝鲜方面至多只能出兵七千。
这样做的好处是万一明朝战败,朝鲜也可以向女真人表示他们是受明朝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最早接到朝鲜方面回奏的是前任辽东巡抚李维翰,当时因为抚顺、清河的相继战败,李维翰正处于焦头烂额之中,所以实在是没有功夫和朝鲜方面争论什么。
就在朝鲜君臣以为事情就会这样的时候,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个曾经率明军私自渡江骚扰朝鲜北部,抢走了朝鲜端川银矿,所谓明朝皇帝特使的魏太监竟然率领明军从海对岸的日本渡海而来!
这个万万想不到的变故让朝鲜方面所说的国内存在倭寇威胁的借口就变得十分可笑了。
日本幕府都被明朝击败了,西南强藩萨摩成了明朝军队的一部分,又哪来的倭寇在朝鲜活动的?
面对从对马海峡源源不断用战船运到朝鲜的明**队以及数量众多的日本军队,在听取了兵曹判书李恒书“我国兵不堪一战”的分析后,光海君打开国门热烈迎接了明使一行,并要议政府配合明朝皇军在汉城设立办事处。
此后明使魏太监至汉城,朝鲜上下就差夹道欢迎了。
最终,在明军实实在在的武力威胁下,以及明朝可能会重翻永昌之死的逼迫下,光海君无奈同意了明使提出的四个条件,并正式签订了条约。
但在和明军有关出兵的具体谈判中,兵曹判书李恒书听说大明起复了朝鲜大恩人杨镐出任辽东经略,又打听出明使魏太监竟是杨镐门生,于是便想利用这层关系为朝鲜争取一些利益。
李恒书希望明使能够同意朝鲜只出兵七千人助战,这个也是当初光海君在给北京的上奏给出的数字。
朝鲜方面打的算盘是就出七千兵,并且还不实际参与对女真的战事,只在鸭绿江边虚应故事。
负责军事谈判的皇军菊机关负责人葛三郎一眼就看出了朝鲜人的鬼心思,他愤怒说道:“当初过事不急之时,酌定以七千之数。今建奴贼势正张,我朝廷已动天下之兵大举征剿,尔国当依督府咨会,急拨数万军兵依期听候才是!怎能还只以七千,这分明就是欲为塞责之计,在尔国君臣心中,可有道义二字!尔君臣安敢如此负我国!”
“不敢,不敢!”
在葛三郎这里碰壁之后,李恒书和姜弘立等人灰头土脸,但二人很快又拜见了刚从汉城附近流山玩水回来的魏太监。
“我国积弱,兵实在不堪用...”
李恒书为了国家利益,可谓是苦苦哀求了。
魏太监却是很好说话,他先是好生安慰了李恒书等人一番,尔后为难道:“咱也知道高丽兵马的无用,但出兵攻击女真叛匪,乃天子明命。再说此非天朝之事,实为尔国之策,你国于公于私都当乐于接命才是。这个嘛,今此征剿之事,咱也为你们想了,所调兵马专在咱指挥,咱于你国兵马多加照顾便是。”
话是好说,但说来说去,魏太监也是一口回绝了朝鲜方面的请求,强调让朝鲜出兵助战绝非为明朝一家,实也是为朝鲜自身。
与此同时,议政府内的亲明派在得知兵曹和都元帅府竟然仍在为出兵不出兵和明使争论后,对此都是感到愤怒。
而一直躲在后面的光海君也接到了明使让人交给他的小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朝鲜也有坏人呐。”
光海被这区区七个字吓的一夜都没敢睡。
“今父母有难,子女不救,举国君臣,有何面颜复立于天壤间!”
被明使惊吓的光海面对百官汹涌陈词,只能让负责谈判的李恒书和姜弘立接受明朝的所有要求。
金鎏等西人党见无法阻止出兵,很是不甘心,于是提出朝鲜国力贫弱,军队战斗力极差,说什么“以我国疲弱溃散军兵,决不可依明使所言,可使弱卒去,谓各处加调五六千人送于胡地,想来明朝也不当怪罪。”
意思便是朝鲜兵本来就不能打,既然明朝非要朝鲜出兵,那就在原来七千人基础上再加五六千人,但不能是精兵,叫各处拼凑一些老弱去应付一下就是。
没想到明使对于朝鲜具体出兵的人马非常上心,竟然命人点验朝鲜兵马,朝鲜方面原本拼凑的老弱明军直接驱散。
同时,一支人数五千人左右的明军在汉城正阳门进行了一场所谓的军事演习,炮声隆隆,宫中尤可闻。
最后,兵曹和都元帅府不得不选出中军前佥使吴信男、从事官军器副正郑应井领平壤炮手二百名;
别将折冲柳泰瞻领马军四百名,别将折冲申弘寿领京炮手及降倭并一百名,中军虞侯安汝讷,别将折冲金元福,领随营牌八百名;
别将折冲黄德彰,领别武士新出身并八百名,军官韩应龙,领自募兵百六十名,军官金洽,领立功自效军五十名;
向导将河瑞国,领士兵八十名,中营将定州牧使文希圣、中军江西县令黄德韺领兵三千五百名;
左营将宣川郡守金应河,中军永柔县令李有吉,领兵三千四百八十名,右营将顺川郡守李一元、中军云山郡守李继宗,领兵三千三百七十名。
合计点兵13000余,俱是朝鲜禁军精锐,一半为最擅战的鸟枪手。
统兵人选方面明使可能因为不熟悉将领底细,所以倒是没有横加干涉,最后定出姜弘立为元帅,金景瑞为副元帅。
只是,明朝方面不知道的是,副元帅金景瑞就是西人党首领金鎏的侄子,并且在出发前,金鎏曾密召其侄,谓此次入明作战,杀奴事小,安全是大。
又秘嘱若明军战败,金景瑞可直接率兵投降。说什么女真与明朝为敌,必不想后背再受朝鲜夹击,故只要朝鲜兵马能降,女真必放回,将士不必担心性命。
最后,金鎏更是对侄子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光海不得人心,日后国家有变,反正只能绫阳君。”
绫阳君便是和西人党走的极近的光海君之侄李倧。(作者注:朝鲜历史仁祖)
金鎏意图再是明显不过,他希望侄子能够带回一些兵马回汉城。
心领神会的金景瑞自此对出战便持消极态度,屡屡借口粮食供应紧张,希望能够缓进。
这倒也不是夸大,事实上虽说朝鲜承担了联军的粮食供应,但自联军深入建州腹地以后,粮道就变得漫长,朝鲜夫役的运力困难,使得联军的粮食供应一直紧张。
但由于朝鲜军队的实际指挥权归明军,并且除金景瑞等少数军官消极怠战,其余军官如左营将金应河等人却是积极备战,一心要为天朝父母平叛,也为朝鲜除百年世仇,所以金景瑞的消极无法改变大局。
于是,在金景瑞的授意下,消极派军官开始在军中散布一些不利战事的流言,说什么朝鲜人凭什么要在明国的土地上替明国征战。这样就是战死了魂灵也回不到故乡。
果然,此策起到了效果。
和将领们不同,朝鲜兵的政治觉悟很低,他们才不管什么父母之邦,什么再造之恩,他们只知道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苦寒之地是替别人打仗。因此有人煽动的话,再加上连日行军艰苦和粮食供应困难,士兵们自然就哀声载道了。有人开始当了逃兵。
朝鲜军队的情况自然被明军方面看在眼里,两天前在浑江畔的大本营作战会议上,魏公公亲自下令,命姜弘立、金景瑞率所部兵马与刘綎部会合。
对于这道军令,姜弘立心中是有困惑的,但是明使态度坚决,不容他商议,只能奉命执行。
现在听了金景瑞所言“借刀杀人”,姜弘立不由就有些警醒。但是金应河所说又让他觉得有些羞愧。
正欲斥责金景瑞几句,前方的部队却有异动,向导将河瑞国匆匆来报说是前面发现女真大队骑兵。
“女真人可曾向我进攻!”金景瑞于马上急问。
河瑞国说女真骑兵并没有向他们发起进攻,并且派了一个使者过来想求见元帅大人。
姜弘立命将女真使者带来,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真军官,见着姜弘立后咕咕说了一通。
姜弘立竟是能听懂这个女真官军说什么,因为他少年时曾随家中长辈到建州和女真人做过买卖,并且麾下就有女真兵,所以通晓女真话。
金应河不懂女真话,见元帅听了那个女真人所说后脸色很是郑重,便急问道:“元帅,建州奴说什么?”
姜弘立道:“此人是女真首领奴尔哈赤的手下,他说女真的八旗大军正在围攻阿布达里岗的刘綎部,要我们不要前往支援,否则便将我们也尽数打垮。”
“什么?建州奴包围了刘将军吗!”金应河吃了一惊。
金景瑞也突了一下,此前他们从明军那里知道的消息是建州兵的主力正在对付明军的另外两路兵马,此间并没有建州兵主力出没。现在建州兵突然包围了刘綎部,是不是意味着明军的其余兵马败了?
..........
每日一大章。25号前往四川。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为皇帝玉碎的时候到了
不管明军其余两路是否兵败,姜弘立都面临一个选择,是不听女真人劝说继续领军支援明军,还是掉头回去。
选前者,很有可能会遭到建州兵的进攻。
眼下朝鲜军士气低迷,逃兵众多,真和建州兵交战的话,姜弘立不认为自己的兵马能打赢建州兵。
但选后者的话,姜弘立就得承担明使的怒火。不管是在明朝还是在朝鲜,违抗军令都是要被杀头的。
金景瑞出主意说既然刘綎那里已经被建州兵包围,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探明情况马上回报明使。
“军令使我军于刘部会合,今刘部被围,我军不知底细冒然前往,倘若也被包围,岂不两军尽失?”
金景瑞显然是想借等待明使回复这一空当给朝鲜军“不进”找到借口。
“友军陷于建州奴,我军岂能不救!”
左营将金应河、中营将文希圣等人却是强烈请战,谓明军正陷于建州奴重围,身为友军的朝鲜军若不前往助战,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朝鲜人背信弃义吗!
相对于大部分一心要同明军共同作战消灭建州奴的将领,金景瑞一方的声音明显处于下风。
在诸多将领的请求下,姜弘立还是决定率兵继续向阿布达里岗挺进,并要求左营将金应河、中军李有吉率本部兵3400名为前锋,若遇建州兵进攻,则金、李二人立即反击。
见状,金景瑞密令左右亲信掌握兵马,见机行事。
金应河、文希圣二人领命之后即刻整顿所部为前锋,结阵向前继续前进。
其实朝鲜军当面的金军只有数个牛录几百人,领军的是正红旗甲喇章京康果礼,其是奉旗主代善之命越过牛毛岭东进联络扈尔汉部的,没想到半路却遇到了从东边过来的朝鲜军队。
康果礼一边派人吓唬朝鲜人,一边让人将朝鲜军队出现的情报回报给正在牛毛岭指挥大军攻打明军的旗主。
从朝鲜军队的行进阵容来看,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都属于很差的那种兵马,所以康果礼认为朝鲜人即便没有被吓唬住,此刻也会停止行军观望,却没有料到朝鲜军队仍然选择继续前进。
为了不让朝鲜军队接近牛毛岭和明军会合,康果礼不顾自己只有几百兵马就对朝鲜军队发起了进攻。
朝鲜军队在金应河、文希圣二人的组织下就地防御,但因为士卒根本没有战意,刚刚交手,前面就有大队士兵溃退下来。
金应河急的带着自己的几十个亲兵冲到前方阻止溃兵,文希圣督别将折冲黄德彰、军官韩应龙等领武士五十余人细阵殊死搏斗,铳声箭啸声中方才稳住阵脚,迫使建州兵收兵。
此战,建州兵仅遗尸18具,而朝鲜兵却伤亡230余。
康果礼见朝鲜兵不堪,欲再率部冲杀,以及一举溃敌,便向牛毛岭求援军数牛录。代善接报后却命康果礼让开道路,放朝鲜军入牛毛岭,好将他们同明军一锅端掉。
康果礼受命之后即行撤退,朝鲜方面见建州兵遁去,立即在金应河、文希圣等官员指挥下向牛毛岭挺近。
申时,朝鲜军队抵达牛毛岭,此时山谷高岗俱是喊杀声,远见明军立营于岭上,岭南、北、西三方俱有辫子兵列阵,人声马嘶,黑压压尽皆人头。
明游击将军刘一崎见有朝鲜军旗自东而来,急令所部接应,双方合力击退一股辫子兵,将朝鲜军迎入大营。
入营之后,姜弘立等即去拜见明军主将刘綎。
因为“壬辰倭乱”期间,刘綎曾赴朝参战,并且屡立战功,而姜弘立所属晋州姜氏在战争期间曾与刘綎一同共事,因此对于刘綎本人,姜弘立十分亲切。
时刘綎正在指挥明军反击从西、北两个方向正猛攻岭上的建州兵,无暇分身,只监军康应乾接待了姜弘立一行。
姜弘立询问康应乾明军另两路兵马是否已败,康应乾坦承杜松、马林二部确是兵败,但有辽东总兵李如柏部正在向阿布达里岗靠拢,故此间明军并非孤军。
得知还有一路明军正在往此间赶来,朝鲜方面顿觉安心。姜弘立复问围住此地的建州兵马大概多少时,康应乾回说只两三旗万余人。
对此,姜弘立感到怀疑,因为他过来时亲眼见到牛毛岭四周密布建州兵军旗,怎么也不像只有万余人的样子。
但既然明军监军不愿告知,姜弘立也不好再问。康应乾问了朝鲜军队数量后,将朝鲜军安置在明军大营后方,姜弘立又分列左右二营及中军。
时天色已晚,建州兵白日强攻未有收获便收兵罢战。刘綎回营之后设宴招待了姜弘立一行,对于朝鲜国出兵助战给予赞赏,后又仔细询问辽东镇守太监所领皇军动向。
姜弘立告知其部两日前接明使军令与刘綎部会合,皇军主力已尽数集结在东边的五女山一带,他出发时听说皇军已经和五女山一带的建奴偏师交战,但胜负不知。
刘綎点了点头,虽说姜弘立知道的也不多,但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魏太监的皇军的确在东边的五女山。
建奴主力的突然出现也印证了那个魏太监所猜测的局面,只是刘綎没有想到建奴主力来的这么快,并且一到牛毛岭建奴的正黄旗就对明军发起了进攻。
刘綎私下曾对监军康应乾说道,要不是那个魏太监来信提醒,或许他们已经从牛毛岭出发继续西进,那样正处于行军队列的明军就会遭到建奴的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招待完朝鲜方面后,刘綎忽然对监军康应乾提出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何李如柏那里送来的急报用的是监军押记,而非李如柏这个主将的总兵印签。
这一点康应乾也是不解,要不是同李部使者一同返回的确是自己派出去的人,他还真要怀疑是不是建奴假冒明军送信的了。
“将军,白天建奴攻势甚急,看起来就像是恨不得一口吃掉咱们,莫非是建奴那里也有什么变故?”
“老夫也注意到了,不过这样也好,有牛毛岭为依长,又有李如柏部正在向我靠拢,东边还有那个什么皇军,只要老夫能坚守此地,建奴要比老夫更棘手。”
刘綎真是庆幸,就晚了那么一日,否则,何来坚营可守的。
......
朝鲜方面回到自家营中后,副元帅金景瑞认为明军对他们有所隐瞒,便让人找到了刘綎麾下的一个朝鲜籍家丁,希望从此人身上得到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结果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吃了一惊,原来驻守在牛毛岭的刘綎部兵马并不多,不足两万人,而正在攻打牛毛岭的建州兵却至少有四五万之多。
那朝鲜籍家丁更忧心仲仲说道:“东路兵刘将爷麾下是山东兵、浙江兵、辽东兵组成,各将各领各部,刘将爷用的不顺手,小的看真正能打的怕只刘将爷自个带来的千余家丁。”
另外,这朝鲜家丁还说那些关内来的山东兵和浙江兵因为远道而来,根本没有携带多少火器大炮,全军之中只一支从皮岛来的兵马有带火炮,但此军人数却只两千余。
至于另一路正在向牛毛岭靠拢的李如柏部,据那朝鲜家丁分析也不能过多倚仗,因为那一路兵马多是辽东本镇兵,而辽兵精锐已在抚顺、清河等几场战事中被建奴打垮,所以李如柏手下的辽兵不过是辽镇的弱卒。
就算李如柏拼死向牛毛岭靠拢,怕也很难突破建州兵的防线。
这些情报着实让姜弘立吓了一跳,那辽镇的残兵也比他朝鲜兵要强啊,这都不能倚仗,那他们往牛毛岭一头扎进来岂不是羊入虎口。
再想日间和建州兵的那一战,己方死了两百多,建州兵只死13人,姜弘立心头更是沉重。
“元帅,明军如此孱弱,我朝鲜兵便是助战,又能有多少胜算?我国虽是明朝藩属,但恕下官斗胆一句,明军败了明朝不亡,我军败了国家便有覆没之危险啊。”
身负伯父重托的金景瑞一心想让姜弘立能够明白他的意图,关键时候要做保全兵马的准备。
“我知你意,此来也非吾愿也,昔倭侵我国,据我城郭,侵我疆土,急难之时,赖明助我退倭兵,今以报德之故,奉调至此,不管事变几何,也当先报明之恩德。”
姜弘立也终是对金景瑞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金景瑞立时会意,道:“一切都唯元帅!”
姜弘立又道:“不过明军虽弱,但那皇军却强,此间真若不支,明使不会见死不救。”
金景瑞则是摇头:“就怕皇军被建奴偏师拖于五女山不及救援。”
“但尽人事,若真无济于事,我国也终是报了明朝恩德,还了道义。”
姜弘立轻叹一声,在这场战事中,莫说他的祖国无法自主,就是他这个领军大将也不能掌握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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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多里外的五女山脚下,四千多名穿着单薄棉衣,头系“忠诚”的原幕府日军俘虏围着一口口大锅狼吞虎咽着。
他们拼命般将锅里的肉朝嘴里塞,根本不需要什么筷子,也半点感觉不到滚热的烫。
他们此时只想将这美味的肉块塞进肚子,哪怕是咀嚼在他们看来都是对生命的浪费。
附近,一堆堆篝火绵延了十数里。
突然,一声尖利的哨子声划破了夜空的平静。
听到哨子声后,那些日军俘虏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木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很有秩序的排成一支支长队,从监视他们的皇军手中接过武器。
或一杆长矛,或一把长刀,或一把斧头,或一根扁担。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七生报国
领到武器的日军俘虏秩序井然,被俘之后他们的情绪一直稳定,此次特攻作战也是自愿参加。
对此,提督皇军太监魏公公给予了高度肯定,要求主要协管幕府俘虏的皇协军混成第一旅团长、新日本国萨摩藩主岛津忠恒之弟岛津平八郎要给予参战俘虏足够的人道关怀,以使他们能够早日获得新生,成为帝国及新日本国忠实的子民。
一月,在有关俘虏改造会议上,魏公公曾做“治病救人”的指示,公公认为幕府的士兵虽然充当了德川家的帮凶,但他们本质上还是属于普通的日本人民,不能同幕府统治集团一体看待。
所以,帝国以及皇军要充分帮助这些俘虏改造,让他们为帝国及皇军做一些能力之内的事务。诸如运输、杂役,协管等事。
待这些俘虏充分认知到幕府的罪恶并为帝国及新日本国做出贡献后,可以给予他们国民身份,使之早日回家与亲人团聚。
根据这一政策,约有三千七千名日军俘虏被联合舰队从对马海峡运至朝鲜,一部分被解往端川银矿劳役,一部由朝鲜北部协安会接收,一部送往皮岛,约九千余俘虏随联军行动。
由于日本国内局势尚未平稳,皇军主力抽调本土给了一些野心家蠢蠢欲动的机会,因此大本营预测日本的战事仍将持续,而由此必然会出现大批俘虏。
坐镇京都的第一军为此请示魏公公,魏公公指示按现有方针办理。即俘虏一律押解本土及朝鲜安置,要最大程度的发挥俘虏应有作用。
只是,尽管魏公公对日军俘虏做了多次批示,但在具体执行过程中难免会有些偏漏,这导致在从朝鲜一路往辽东的路上,有数百日军俘虏因为营养不良去世。
知道此事的魏公公对此深表痛心,很是批评了一些相关人员。结合当前战事实际需要,公公认为可以给予俘虏一次执行特攻任务的机会。
机会非常宝贵,要么玉碎,要么获得真正的新生。
四千余俘虏得到了这个宝贵机会,他们愿意同破坏帝国团结和安全的凶狠蛮子战斗,并以能参加皇军特种攻击作战队为荣。
为了表示对特攻作战的重视,魏公公特许特攻作战队可以使用独属于他老人家的“菊花”帽徽。
继普通士兵领取武器后,数十名原幕府常备军的军官也从明军手中得到了他们从前的佩刀。
略微激动之后,这些日本军官向着面前的明军将领集体鞠躬,然后沉默走向他们的队伍,之后立定屏息静侯。
约摸半柱香后,有鼓声响起,共响三次。
鼓声停后,便见大批明军簇拥最高统帅魏公良臣来到参战官兵面前。
“行礼!”
在皇协军官兵的带领下,日军俘虏向着伟大的魏公良臣深鞠躬,动作整齐而划一。
穿着棉衣,戴着白手套,左手执义子魏忠武(卓布泰),右手执义子魏忠勇(鳌拜)的魏公公深情看着眼前即将出发的特攻勇士们,发出了勇士们从未听闻过的鹤音:“要么生,要么死!”
之后,魏公公高举双臂,大呼:“皇帝陛下万岁,帝国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帝国万岁!”
俘虏们高举双手集体高呼,尔后,又集体向魏公良臣鞠躬七次,是谓“七生报国”。
“很好,”
魏公良臣赞许的看了眼身边的岛津平八郎,道:“那么,就拜托了!”
“哈依!”
岛津平八郎一个立正,给部下发出行动手势。
三十个手拿铁皮筒的皇协军官兵立时小跑至俘虏阵前,高呼:“全体都有,向后转!”
听到命令后的日军俘虏们不约而同的掉转过去。
眼前,不再是篝火,而是漆黑的密林。
魏公公同样也在看那漆黑的密林,然后对身边的两个义子道:“忠武,忠勇,你们害怕吗?”
“孩儿不怕!”
已经14岁卓布泰和12岁的弟弟鳌拜昂着脖子,向他们的父亲大人表示他们的勇敢。他二人是三天前从皮岛随运粮队到达战场的。
听说义子到来,公公欢喜的连鞋都没有穿就冲出大帐亲自去迎。
父子深情,真是感人肺腑啊。
“人生数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斯有死,壮士何所憾!”
魏公公先是看了看个头快要赶上哥哥的鳌拜,然后轻轻拍了拍卓布泰的手,对他说道:“丁师傅说你把他的本领学得差不多了,为父问你,你可愿替为父去杀几个辫子奴?”
“孩儿定不负父亲期盼!”卓布泰大声道。
“好,好孩子!”
公公感动落泪,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那为父就任命你为特攻队长,如果你能带领这些倭人攻上五女山,这座山以后就叫忠武峰!”
“是,父亲!”
卓布泰毫不犹豫转身向特攻队走去。
“父亲,我也要和哥哥一样为帝国杀敌!”
12岁的鳌拜很是羡慕哥哥第一次带兵就能指挥几千人。
“不着急,慢慢来,一个一个的,你们好不容易成长起来,为父定会好好疼你们的。”魏公公摸了摸小鳌拜的脑袋,慈祥的面目在篝火映身下无比亲切。
“队长?”
岛津平八郎有些错愕的看着刚刚任命的特攻队长卓布泰:这个不是天使大人的世子么?
转瞬很是感动,不愧是超越关白,带领日本走向新生的伟大人物啊,他的心胸简直比天地还要广阔!
“那么,队长阁下,一切都拜托了,还请能够成功归来!”岛津平八郎向着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卓布泰重重鞠躬,这是对勇士的尊重。
“我会的!”
卓布泰还以军礼,步伐坚定走到队伍的最前方,拔出手中的佩刀指向了前方,特攻队员们立时做出弯腰前进的姿势。
“进攻!”
伴随卓布泰的尖利声,四千多日军俘虏发出呐喊声如潮水般向密林涌去。
“随深夜降临,随深夜消逝,眼前的景象,宛如梦中之梦。怀抱宏图志向的人,即便下一刻就人头落地,也应关注自己的生命。”
目睹义子和他的队员们一起消失在夜色中,魏公公轻叹一声,随手摸出中华,一根给了自己,一根扔给了鳌拜。
..............
明天去四川。成婚十一年,从未远足,故实在是不愿错过这次机会。嗯,重点是免费(泸州老窖的活动,家姐售酒)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前赴后继
“帝国正处于世界动荡的关键时刻,能帮助帝国的不是大臣,不是将军,只有诸位这种纯真的爱国热情,才能真正有利于我们的国家。
我代替四亿国民请求你们,一定要成功,坚信帝国武运长久,坚信乐土必因皇道而昌盛,而你们将成为大明帝国的护国之神。”
————节选自《咱的奋斗》之《伟大的特攻勇士》篇。翰林院官修版,建议售价两文六。
……………
“一人一兵,一刀一奴。
要么生,要么死。
如果注定花开要花落,那就让我们像樱花一样凋落吧!”
——原特攻队员,一等青天勋章获得者,皇帝亲军少将旅团长龟田春上回忆录《云上的新日本》
………
特攻作战开始了。
这是一场注定要付出重大牺牲的战斗。
辫子奴占据了五女峰,居高临下,负隅顽抗!
想要一举歼灭五女峰之敌,便需要集中大量兵力冒死突击,拿人命堆砌出通往胜利的道路。
时间已经刻不容缓了。
先打扈尔汉,再打奴尔哈,是魏公公亲自做出的决策。
那么,大本营就必须赢得这场战斗。
否则,就是他们的无能!
“陆军要知耻”是过去的历史,不能再成为现在的历史!
如果他们不能取胜,于其被海军耻笑,不如自我体面。
……
东南西北,十数颗发烟弹呼啸腾空。
“阁下,特攻作战开始了!”
炮兵联队百户中队长井上迅速挥动了手中的三角小旗。
“炮火准备!”
炮兵联队长李兆基看向前方的五女峰,这是他加入皇军以后第一次拥有如此众多的火炮。
为了将这些火炮从日本运到辽东,多少人付出了生命,甚至一度成了拖累大军前进的最大累赘。
有几次大本营那些激进的参谋叫嚷要扔掉炮兵,用刺刀去夺取对建奴的胜利。
还好,魏公公斥责了年轻参谋们的混账言论,指出坚强的战斗意志固然是皇军的宝贵财富,但是武器装备的先进才是皇军武运永久的最大保障。
是谓:“穷则刺刀见血,富则万炮齐发。”
南都三大营出身的李联队长对此非常认同,而正是因为魏公的坚持,李兆基这个炮兵指挥官才得到了他的所有火炮。
身后的炮兵阵地,四百多门大小火炮一律调高炮口,黑洞洞对准五女峰。
前方的山脚下,步兵们也在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为了将建州兵这支偏师包围在五女峰,步兵将士们付出了巨大牺牲。
以第五步兵联队为主的搜索队一共派出了14支队伍,其中6支全员阵亡,其余8支折损过半,如比才在丛山密林中定位出建奴主力所在,为合围建奴偏师奠定了基础。
“如果倭人攻不上去,你们就得给老子争个头功回来!”
第五步兵联队长丁孝恭的高邮口音不是很容易听明白,好在第五步兵联队的扬州兵特别多。军官有三分之一是当年被魏公公改编的高邮卫官兵。
而有关联队长当年一唢呐险些砸死提督公公的故事,也是联队新兵入伍的必备收听项目。
菊机关将此事密禀魏公公,认为第五步兵联队流传公公“遇袭”事件,是对公公形象的贬低。
“咱看没什么不好,一切要实事求是,不要搞个人崇拜嘛,人无完人,咱家早年还被人敲诈过咧。”
训斥完菊机关小题大作后,公公让人写了一篇随军报道,题为《永远为国的内臣一一记提督亲军太监魏某》。
“炮兵怎么还没有动静的?”
信号弹已升空,却不听炮响,丁孝恭有些疑惑,话音刚落,后方就传来了炮声。
………
“放!”
李兆基一声令下,轰隆隆的炮火声顿时响起。
“呼啸”炮弹砸在半山腰,砸在峰顶。
夜色之中什么都看不到,皇军的火炮完全是没有目标的炮击,但是持续不断,此谓“覆盖式炮击”。
战前搜索队的情报,建奴偏师有8000人左右,五女峰虽据地利,但不宜人马展开,参谋语“敌过密集”。
如此集中兵力,固可加强守卫力量,使联军攻击艰难,但却让联军的炮兵得到了归国以来第一次大展身手的机会。
建州方面,身经百战,从前五大臣之首的扈尔汉也深知被明军合围的后果,但战局的演变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自七天前探马发现东侧有另一支明军向阿布达里岗挺进后,扈尔汉部先前趁刘綖部和汗王主力交战时从侧翼夹击的计划就破产了。
他们从原来的狼变成了被狼盯住的猎物。
坏消息不断传来,附近的建州据点和屯寨都被明军焚毁,有大量明军扮成建州兵的样子袭击无备的建州兵,这些假建州兵的出现不但让女真百姓无从分辩,也让扈尔汉手下的兵马陷入恐慌一一派出去的人不知道他们碰到的究竟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为了避免混乱,不被东方来的明军发现他的意图,扈尔汉只能收缩警戒线,结果他们还是暴露了。
这支明军不同于辽东那些明军,战斗力不但高,火铳也打的快,一冲锋就端着焊刺刀的火铳不顾伤亡的逬攻,使的扈尔汉部连战不利,正黄旗一个瓜尔佳氏牛录额真临阵倒戈,使金军阵脚大乱,不得不退到五女峰一带,最终被兵力数倍于己的明军包围。
扈尔汉现在能做就是牵制住这支穿棉衣,打绑腿,戴大盖帽的明军,因为他意识到一旦这支有数万兵马的明军出现在阿布达里岗,对八旗主力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天佑大金,天佑八旗。”
扈尔汉看了眼脚下的山脚,明军要夜攻,因为他们一点都没有掩藏意图。
“板哉!”
山脚下传来奇怪的呐喊声,紧接着就听见潮水般的涌动声。
明明有很多明军在攻过来,但建州兵就是看不见。
他们同样也不敢点火暴露。
但是,明军的炮子从头顶落了下来。
尽管明军在瞎放炮,可是过于密集的建州兵还是受到明军炮火打击。
乌漆抹黑中,也不知会掉哪的明军炮弹让山上的建州兵十分压抑。
…………
“冲上去!”
漆黑的密林中,特攻队员们仅凭一点方向感随着人潮向山上冲去
沒人敢点火,那样山上的辫子奴会轻松的捕捉到他们。
严重缺乏护甲的特攻队员身躯不比钢铁坚硬。
因为没有光亮,一些特攻队员迷失了方向,但更多的则冲了上去并接近了目标。
“杀光辫子奴!”
卓布泰举起手中的长刀向着天空振臂喊道。
“杀光辫子奴,杀光辫子奴!”
特攻队员用生硬的汉语重复着队长的呼吼,为了获得一个武士应有待遇的特攻队员们群情激昂,闪着寒芒的长刀在咧咧风中发出怪异的啸声。
“冲啊!”
在卓布泰的带领下,500多特攻队员向着看不见的辫子奴发起了死亡冲锋。
他们眼里什么都没有,他们跌跌撞撞的向前。
不管要死多少人,他们也必须勇猛的进攻,只有进攻才能证明他们的价值,只有进攻才能获得重生。
但,他们也害怕。
“妈妈,我不想死!”
一个十九岁的特攻队员在冲锋时大声喊道,然后被对面突然射出的长箭夺去年轻的生命。
一个个特攻队员倒落,更多的却向前扑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拜托了,一定要胜利啊!
感谢“无泪懒虫”为公公西南之行捐资两百两,公公盛赞其为咱家的好伙伴!
........
耳畔半山腰的惨叫呐喊声令得山脚下的魏公公十分动容,继而对身边人说道:“这些人其实都是咱杀的啊。”
这些人,是倭人,还是建奴?
公公没有给出准确的说法。
遥望山峰,公公又给世人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咱乃杀奴杀倭良臣也。”
之后,公公有些疲倦的坐在地上,无比清瘦的他伸手想捏两颗黄豆放嘴里嚼嚼,可是口袋里的豆子早就没有了。
公公微愣了一下,然后忽的有所感应般再次抬头看向五女峰。
是了,那里不仅仅有建州奴和特攻队员们,还有他的义子呢。
好孩子,千万莫让阿玛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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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女山,血红。
藏身于林中的黄牙辫子朝着山下拉开了他们的大弓,他们的大箭毫不费力的穿透进没有护甲的特攻队员身体。冲在最前面的特攻队员中箭之后看上去就跟刺猬一样。
山腰上的建州兵都在全线反击,他们知道如果不能挡住明军的冲锋,那这座五女峰就将是他们的埋身之地。
“明军疯了,他们疯了!”
正蓝旗甲喇额真察哈喇被明军简直就是送死般的打法给震惊了,进攻的明军根本没有章程,没有掩护,甚至没有任何盾牌,就那么一窝峰的往山上涌。不管前面死了多少人,只要哨子声响起,就有更多的人往前冲。
“他们难道不怕死吗!”
察哈喇没有因为大量杀伤明军而感到兴奋,反而却是越发恐惧。
“汉人是想用人命把咱们砸趴下!”
正黄旗甲喇章京、以备御进一等副将的冷格里看出了明军的打法,就是简单的拿命来堆。
“我倒要看看明军能疯狂到什么时候!”
冷格里拔出佩刀,喝令手下戈什哈随他下去压阵,他要让明军知道八旗勇士的厉害,他要让明军将血流干在这五女峰!
..........
建州兵的反击给特攻队带来了巨大伤亡。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冲锋的特攻队员就伤亡多达四五百人。
已经死去的倒在枯枝干草覆没的地上,任由身后看不见前方的同伴从他们身上踏过。没有死去的无力的趴伏在那,同伴的每一次踩踏都会让他发出痛苦的哀号。
伤亡却没有让这黑夜密林中的决死冲锋停止,反而更加疯狂。
皇军的炮火给了特攻队员攻坚的信心,此前对于未知敌人的忐忑也伴随着建州奴的出现褪去。
无论是为了新生,还是为了能够吃饱肚子,还是为了能够获得武士的尊严,这些由幕府降兵组成的特攻队员们,勇敢的让人刮目相看。
山脚下的皇军最高统帅如此夸赞他们,称他们不畏生死的冲锋行为是与玉碎一般的璀璨。
“进攻,进攻!”
军官们一边冲着,一边吹着口中的哨子。尖利的哨声在林中极具穿透力,以致于数里外都能听的分明。
哨子声也是黑夜之中特攻队员唯一能分辨的方向指引。他们没有退路,哪怕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们也要继续往上冲。
“该死的辫子奴!”
从前的幕府弓奉行龟田春上用力拔掉左臂上的箭头,建州奴的弓箭是真的厉害啊,这一箭就射穿了他的左臂,疼的他险些就要昏死过去。
“不要怕,继续冲,靠上去,建州奴的弓箭就没用了!”
作为曾经的幕府军官,龟田春上还是有很强的战斗经验的,在他的指挥下,一百多特攻队员在呐喊声中终于冲进了建州奴的阵地中,随后双方在黑夜之中开始厮杀。
龟田的突破给了特攻队更加坚强的信心,越来越多的特攻队员从林中跃出和当面的建州奴厮杀在一起。
漫山腰都是敌人的呐喊声,哨子声更是尖利的渗人。建州兵们哪怕占据地利优势,也因为无法视物而对敌人感到恐惧。
双立在金军的第一道防线很快展开混战。
“阁下,好像攻上去了!”
岛津平八郎兴奋的对身边的第五步兵联队长丁孝恭说道,并请示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是否可以发起进攻。
“再等等。”
丁孝恭比岛津冷静,因为他判断山上的金军防线绝不止一道,为了减少皇军官兵的伤亡,他必须最大程度的利用特攻队员们的勇敢。
正如魏公公之前所言,玉碎,就是特攻队员们最好的归宿,也是他们一生的骄傲。
“哈依!”
岛津还有点不习惯皇军的军礼,但他努力以最标准的姿势向丁联队长行礼,哪怕他是皇协军的旅团长。
兄长岛津忠恒在他率军出发时曾对他道:“日本已经不是从前的日本了,我们要清楚认识到这一点,也许融入中国并不是坏事,至少,我们实现了关白的理想,成为中国人。”
......
黑夜,从来都是敌我双方共同畏惧的所在。
数千人在黑夜中如饿狼般互相捕杀着。
面对明军特攻队的不要命冲击,部署在第一道防线的金军正黄旗十一个牛录明显不支,即便甲喇章京冷格里拼死督阵,面对潮水般涌来根本不畏死亡的特攻队,黄牙辫子们还是支撑不住,节节败退。
山上传来扈尔汉的命令,如果冷格里撑不住便率部退到第二道防线,在那里继续屠戮明军,将战事拖到天亮,那样明军就失去了夜色掩护,八旗兵将更好的发挥出战斗力。
“呜呜”的号声吹响后,一心想要留干明军血的冷格里有些不甘的率部退走。
“追!”
卓布泰大声呼喊着,活下来的特攻队员没有任何停滞的继续向着山上冲去。
他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地上的伤员得不到同伴的救助,但他们不需要,因为这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不能取得战斗的胜利,他们就算活下来也会面对死亡。
“拜托了,大田君!”
“拜托了,野四郎!”
“拜托了,忠谷!”
“一定要胜利啊!”
“一定要活下来啊!”
“......”
在受伤同伴的激励下,残存的两千多特攻队员在夜色中继续向前扑去。
他们额头上的忠诚布条染满鲜血。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死在朝阳初升前!
“深夜的时候,山脚下突然有十几枚绚丽的烟花炸响在天空,于是一个由活人构成的海浪向我们滚滚而来,到处都是头上绑着白布条的明国士兵。
他们前进、扑倒再爬起前进,再扑倒。到处都是呼喊声,到处都是哨子声,最后所有的声音归于平静。攻击停止的时候,在我们的前面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活人,有的只是尸体。”
——节选自明吉林布政使司辖建州县残联副会长赫舍里氏*德德木《坚绝同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反动分裂集团斗争到底》
.........
德德木是一位拄着拐杖的新国民,他的腿在早年的帝国平叛战争中落下残疾。因为战争中的某些罪行,德德木被帝国宣布有罪,因此他在劳动营中生活了三年。
这三年,德德木学会了缝纫技艺,表现优秀的他很快被赦免回乡。回到家乡的德德木发现家乡十分贫困,乡亲们生活也极其穷苦,于是他下了狠心一定要用在劳动营学到的本领带领乡亲们过上幸福生活.....
5年后,德德木成了建州县“自强模范”、“忠勇府道德标兵”、“吉林省三八红旗手”,当选为建州县残联副会长,并且在九千岁七十大寿时作为原女真叛军洗心革面的新国民代表进京贺寿,得到了九千岁魏忠贤的接见,以及八千岁小魏公的高度评价。——节选自天启七年《吉林省报》
作者注:天启年间,为响应八千岁魏良臣有关“人民要多读报”的号召,各省及各特区、藩属相继创办报纸,带动了明帝国新闻事业的大繁荣,使得明朝的汛息速度得到质的飞跃。
........
丁孝恭的判断是正确的,建州兵的第一道防线虽然被以幕府日军俘虏组成的特攻队攻破,但特攻队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伤亡1700余,而建州兵的损失只有数百。
凭借第二道防线,建州兵将攻上来的特攻队压制在了距离山顶只有不到2里的地方。
魏公公义子汉名魏忠武,女真名为卓布泰的特攻队长组织了四次进攻,每次进攻却均以失败告终。
此时,残存的一千余特攻队员都已经精疲力竭,在进攻不断受阻之后,颓丧和绝望的气息自然而然的产生,氛围十分的悲观。
尽管已经抱定以牺牲换取重生的信念,但残酷的战斗还是让特攻队员们发自心底的胆寒。
“这样去死,真的有意义吗!”
原幕府军官立花道雪痛苦的跪倒在地,痴痴的看着不再那么黑暗的前方,以及地上的同伴尸体。
立花的自问引起了四周特攻队员的共鸣,他们中有很多人看向遥远的家乡方向。
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开始抽咽,有人开始瘫坐在地,有人则是麻木的发呆。
眼看特攻队的士气要彻底消散时,弓奉行龟田春上却突然从人群中冲出,然后狠狠的将立花道雪踹倒在地,喝骂道:“混蛋!你这是在动摇大家的信念,难道你要让死去的人变得毫无意义吗!”
立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指着龟田咆哮道:“有什么意义!明国人是要我们去死,白白去死!既然都是死,为何我们还要这么拼命!”
“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龟田扫视四周,“是我们自己选择参加特攻行动,明国人没有逼迫我们!是我们自己选择以牺牲换取尊严和未来!行动之前,明国人已经告诉我们这场行动的危险,但我们仍然选择参加,为什么?为的不就是不卑微如狗般活着吗!不就是为了能够体面的回到新日本去做新国民吗!难道不是吗!”
四周的特攻队员们沉默着,没有人回答龟田的话。
“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路是我们选择的,但我们也有后悔的权力。我们不能决定命运,但我们能决定我们怎么去死。”
立花笑了,笑中带泪,“我不会再替明国人卖命,我会选择亲手了解自己的性命。这里是地狱,是堆满了尸体的地狱,我哪怕闭上眼睛都能看见这地狱的狰狞,我哪怕塞上鼻子都能闻到地狱传来的血腥恶臭味,我受够了!我后悔,我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江户同明国人战斗到底!诸位,大家想明白没有,我们不能再替明国人去死了!”
“立花君,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出乎意外的是,刚才还很愤怒的龟田却突然变得很平静。
立花点了点头:“是的。”
龟田突然道:“你知道我们的队长是谁吗?”
立花道:“是谁?!”
“是明国统帅的世子阁下!”
龟田用力的将没有受伤的右臂举了起来,向着四周的特攻队员们扬声道:“明国人没有将我们视为炮灰,明国人也没有将我们抛弃,因为明国统帅的世子阁下就在我们当中,我们是世子阁下的军队!这是明国给予我们的机会,诸位!”
“纳尼?!”
不仅是立花震惊了,所有的特攻队员们都震惊了。这个原先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消息很快就在残存在林中的特攻队员们口中传递。
每一个特攻队员知道自己的队长竟然就是皇军统帅的世子时,无一不在震惊之后燃起了新的斗志。
尽管听不懂日语,但是年仅14岁的特攻队长卓布泰还是从周遭日本兵看自己的眼神有所明白。
他站了出来,拿刀指了指山坡上的建奴,又指了指自己。
“现在,立花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再次平静下来的龟田伸手搀扶住立花道雪。
立花道雪却将龟田轻轻的推开,然后拿着他的长矛向着山坡上走去。
“诸位,请继续战斗吧!请用鲜血捍卫我们身为武士的尊严,也请用鲜血捍卫明国给予我们重生的机会吧!”
“我们败给了明**队,难道还要再败给那些建州奴吗!我们活着,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而是我们相信我们能够新生!”
“拜托了,诸位,请继续战斗吧!如果我的死能让你们醒悟,就让我死在朝阳初升之前吧!”
龟田拿起他已经砍出卷刃的太刀紧随立花之后。
一个又一个的特攻队员紧随二人脚步,如潮水一般的进攻再次开始。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与我杀奴者,皆帝国之勇士
尽管因为夜色缘故,魏公公看不到五女山上惨烈的战斗场面,但从那震天的喊杀声,公公相信,胜利必定属于帝国,也必定属于帝国最伟大的守护者——他老人家。
“愧我何颜见父老,凯歌今日几人还。”
向来悲天悯人的公公是见不得生命从世间消失的,他点了一根烟,心情很是惆怅。
接着,他看向奉命前来听令的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长岛津平八郎,用力的捶了捶对方的肩膀,很是有力道:“那么,第一混成旅团已经做好为帝国玉碎的准备了吗?”
“是的,阁下!”
岛津平八郎原地一个立正,九十度鞠躬,掷地有声道:“鄙人以及旅团全部官兵已抱定牺牲之志,愿以死为帝国荡平胡膻,使帝国之全境永保安虞,使帝国之人民永享太平!”
“吆西!如果日本人都和你们岛津家一样,那皇道乐土必定能在我们手中建立!”
魏公公说完,竟然解下自己棉衣外面罩的披风披在了平八郎的身上,深切说道:“盼第一混成旅团能不辱使命,成为皇军最忠实的同盟,也是最可靠的臂助!”
“忠诚!”
挺直胸膛的岛津平八郎向公公行了最虔诚的举手礼。按照计划,他的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将在特攻队突破建州兵的第二道防线后投入战斗,并承担攻克五女山主峰的战斗任务。
“那么,可以准备了。”
魏公公抬了抬手,立时有亲卫拿来一坛酒。公公亲手给平八郎倒满,谆谆道:“武运长久!”
“为了帝国!”
岛津平八郎一饮而尽,转身向着部队方向走去,走了数步后却突然回头,恳切的说道:“第一旅团若能奏功,还请天使阁下能够予我皇军之编制!”
魏公公沉吟片刻,道:“与我杀奴者,皆皇军最忠诚之勇士。”
“多谢阁下!”
岛津平八郎再次深鞠躬。他庆幸兄长当初做了明智的选择,否则萨摩藩的军队必然像幕府的军队一样被皇军击败。
当他来到自己的部队时,军官们已经集结完毕,按照皇协军改编方案,第一旅团官兵完全按照皇军编制建成,并且官兵服饰也仿制皇军,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们没有帽子上没有代表明帝国的日月标志。
缓缓扫视了眼前的这些萨摩藩武士精英后,岛津平八郎带头将绣有“忠诚”的白布条系在了头上的军帽。
“那座山头,必须由我们来攻占!我们必须要向天使阁下以及皇军证明我们的价值!本藩的一切利益就全在诸位身上了!”
岛津平八郎将自己的指挥刀指向了五女峰上。
“哈依!”
数十名军官齐致鞠躬。
在他们身后的林中,六千余第一旅团的皇协军官兵已经整装待发。
..........
“汉人疯了,汉人真是疯了!”
面对明军一波又一波不畏死的攻击,望着那些已经倒下却还在地上往前爬的明国士兵,望着那些已经不能完全视作为人,而是忘记死亡是何物的明国士兵,山上的八旗兵也是头皮发麻。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挡住了多少明军的冲击,他们只知道明军如潮般的攻击似永无止境,除非他们全部倒下,又或是明军不再有活着的人。
这种战斗是八旗兵们从前从未经历过的,明明敌人被无数次击退,但战斗却就是无法停止,饶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会感到头皮发麻。
很多八旗兵已经累的拉不动弓弦了,天知道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的明军怎么还能坚持发起进攻的。
难道他们的统帅真的不将士兵当人看吗!
难道明军的士卒就真的愿意这样不断的赴死吗!
他们知道与之交战的明军是从未有过的强有力对手,因为他们之前与明军接战过,并且据说这支明军就是当年击败过太子殿下的明军,但是,再强大的军队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啊。
一些有经验的八旗兵从明军的攻势中判断,打到现在,明军至少损失了三千人。而通常,明军损失过千人就会溃散。
比如汗王指挥他们在抚顺以东伏击明沈阳总兵张承荫部的战斗,明军就是在损失数百人之后全军崩溃,此后八旗兵随后追杀四十余里,获战马9000余匹、盔甲7000余副,其它器械无算。
真正死于交战的明军人数是死于追杀途中的十分之一!
此后和明军的数次战斗无不如此,以致八旗上下已经形成共识,不管明军有多少人,只要打掉他们最善战的家丁,战斗便会胜利!
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颠覆了八旗刚刚形成的对明军印象,不少人想到了从前——那时候的明军是绝对不可以与之对敌的,那时候的明军是无比强大的,强大到一个小小的守备就能让建州上下不敢动弹。
难道这才是明军真正的家底,真正的精锐?!
五女峰上的八旗兵真的是恐惧了,他们没有丝毫斩杀敌人的喜悦和兴奋,反而一个个内心都开始产生惧意。
对明朝的恐惧!
一个军官壮大却和身边的人突然说道发起进攻的明军并非是汉人,而是日本人。
没有人怀疑这个壮大,因为他叫片仓小十郎,二十年前被明军从朝鲜俘虏后渡江时跳船逃跑,因为迷路误入建州成了八旗一员。
和片仓相似经历的八旗日本兵有200多,他们在建州娶妻生子,已经完全和女真人融合。
不过,这些日本兵及其后代大多数都在汗王亲军摆牙喇中。
“怎么是日本人?”
八旗兵们困惑不已,难道打他们的不是明军,而是日军?
“是不是你们的国王又征朝鲜了?”一个八旗兵问道。
“我不知道。”
片仓摇了摇头,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刚才拼死冲击的明军士兵喊的是日语。但他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测,那就是他的祖国或许已经被明国征服,否则,无法解释大量的日本士兵出现在明国辽东土地上的事实。
又或许,明国和日本结盟共同对付建州女真。
不管是哪个结果,对于建州女真而言,都不是好事。
片仓已经没有选择,明国对于他而言是可怕的噩梦,当年如果他没有跳江逃跑,一定会和同乡大岛由加利一样被明国人带到暗无天日的铁场做工,然后死在那。
女真人待他很好,给了他妻子,让他有了儿子,有了家。现在女真人有难,他能不铤身而出吗!
“不要想了,他们又上来了!”
东方隐隐的一点白光使得五女峰在经历了漫长的血腥厮杀后,终是有了一点点亮光。
八旗兵们头一次看清了对手。
他们头缠白布,以百人为列,分成十数队紧紧依靠,缓缓向着山上走来。
“冲锋!”
在快到建州兵弓箭射程时,年轻的特攻队长卓布泰大吼了一声,奋勇当先的向着坡上爬了上去。
特攻队员们齐声呐喊,从远处的山坡看来,就像一只只蚂蚁在不约而同的往一个地方移动。
第二百五十章 呛死辫子奴
“达尔汉,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怕是撑不到天亮呐!”
五女峰上,负伤从老寨逃回来的正黄旗甲喇章京冷僧机对于明**队的勇猛,至今还心有余悸,眼看着山下的明军不要命的往山上涌来,死了一批又一批却是仍源源不绝,不禁有了此地不可久留的念头。
“达尔汉”并非人名,而是金国的封号,八旗内得到这唯一封号的就是一等大臣、汗王奴尔哈赤的养子扈尔汉。
扈尔汉早年从其父追随奴尔哈赤,被大他12岁的奴尔哈赤收为养子后赐号“觉罗氏”,此后每战必为前锋,在消灭乌喇部的过程中立有大功。
奴尔哈赤建立金国后扈尔汉与额亦都、何和礼、费英东四人被一起任命为一等大臣,八旗称他们为“开国四大臣”。
如果当年奴尔哈赤身边另一个重臣安费扬古不是因为和八阿哥洪太在明国遇难,其功勋也定当得授一等大臣。
“冷僧机,你是不是被明军打怕了?”镶白旗甲喇章京巴克什巴得礼喝道。
此人是扈尔汉的心腹,当初镶白旗在宽甸地区被明军覆没后,新建镶白旗时奴尔哈赤曾欲令养子扈尔汉执掌镶白旗,便对大臣、将领们说道:“虾阿哥每战则为先锋,奋不顾身,着实可嘉。”(虾,女真语,侍卫)
意欲以此为养子执镶白旗铺路,不想却遭到了太子禇英等人的强烈反对,后来便改由十三阿哥阿济格执掌镶白旗。
禇英反对扈尔汉执掌镶白旗,原因自是担心一向反对他的扈尔汉执掌镶白旗后,会削弱八旗支持自己的力量。
须知道当年四旗分八旗,引下面兄弟们执旗可是遭到大臣们强烈反对的,因为除了代善外,其余兄弟对于大哥这一建议可是感恩戴德的。
也正是因为莽古尔泰、阿拜、汤古代这三个亲近自己的兄弟各执一旗,禇英才能稍稍压制住反对自己的大臣们,加上听了魏舍人大兄弟的意见韬光养晦,禇英这几年在八旗的威望和名声还是得到了很大提高的。
可惜,宽甸一役,让禇英从前的努力付禇东流。
阿拜一死,又使得兄弟们少了一个支持自己的,局面对禇英非常不利,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扈尔汉领了镶白旗,此旗交由尚未成年的阿济格来领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能讨父汗欢心,二来也能让阿济格兄弟三人以后长大了效忠自己。
考虑到和明朝的大战在即,奴尔哈赤也不想让禇英过于寒心,所以罢了要养子执旗的念头,不过为了安抚扈尔汉,奴尔哈赤还是警告禇英,说道虾阿哥也是你们的兄弟,以后凡事之举都要与虾阿哥商议。
言外之意是虾阿哥某种程度上是能和你平起平座的。
这句话让扈尔汉跃过费英东成了四大臣的核心,在决定东征人选时奴尔哈赤也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养子,因为奴尔哈赤相信他这个每战必为前锋的虾阿哥一定能替他扫平东边老寨地区,震摄义州方面明军的威胁,然而以偏师与他主力合击刘綎。
事实也如奴尔哈赤所想,扈尔汉东征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活跃于老寨地区的“还乡团”打跑,但是,却没能威摄义州,反而引来了一支比明朝四路联军更为强大的皇军。
这个意外是包括扈尔汉在内的东征八旗将领谁也不曾想到的。等逃回来的冷僧机肯定说那支明军是从前打败过禇英的皇军,扈尔汉等人更是如芒在背。
那个可恶的魏阉可是汗王都深为忌惮的!
尽管扈尔汉做了多方面的部署,但局面还是向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转变——魏阉手下的中朝兵将他合围在了五女山。
明军开始进攻后,扈尔汉就一直站在峰顶一棵大松树下。那是棵几百年的老树了,因为年岁过久,树干变得歪曲。
“我冷僧机跟随汗王多年,几时怕过谁!巴克什,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冲锋陷阵时,你还在尿炕呢!”
黑夜有利的遮住了冷僧机的脸红,他内心很清楚,自己的确是害怕了明军。在老寨被明军战马活活踏死的屯布?可是他挥之不去的恶梦,被明军的骑兵连着追杀了数十里地的经历,更是让他之后几天都没睡一个安心觉。
“那你说什么胡话!”
巴克什看冷僧机的目光十分轻藐,一个打了败仗的家伙有什么好骄横的。这家伙要不是五阿哥的人,达尔汉早就砍他脑袋问罪了。
“你们有这份闲心在这争嘴,还不如带你们的人去多杀几个明国人。”
扈尔汉咳嗽了一声,峰顶的寒风真的冻人。
冷僧机忙道:“达尔汉,不是我胆小,而是明军太多了,我怕...”
扈尔汉不容置疑道:“没什么可怕的,明军越是强大,我们就越要拖住他们,否则,汗王的压力太大了。”
说完,挥手示意冷僧机不要留在这里,他应该去下面。
“好吧!”
冷僧机也不再多言,他是正黄旗主莽古尔泰的人,而莽古尔泰是支持太子禇英的,因此冷僧机其实并不买这扈尔汉账,只不过他麾下带来的牛录在老寨被明军重创,使得他在扈尔汉这里说话没了份量。
他也算是个知趣的人,既然人家不听自己的,何必在这里丢人呢。
等冷僧机走后,扈尔汉摇了摇头,冷僧机的话未必没道理,但事实上他们已经被明军合围在五女山,面对兵力数倍于己的明军,突围谈何容易?
突围之后又能去哪呢?
............
半山坡,明军的特攻队顶着建州奴的箭枝奋力攀爬着,不时有人中箭发出惨叫声滚落山坡。
弓奉行龟田春上突然觉察到好像风停,在短暂的愣了下后,他立时摸出火种点燃了地上的的枯草。
很快,火光便亮起,继而火越烧越大,往坡上蔓延而去。
五女山长年没有人烟,地上堆积的枯草枯枝有些地方厚的能够站进去一个人。但因为前几日下雨的原因,只最表面一层是干的,下面都是湿的。火一旦烧起来,很快就会散发出呛人的白烟。
龟田春上要的就是白烟,他一直在等待风停。
只要风停,白烟就会往山上吹,而不是山下。
“放火,呛死辫子奴!
龟田不断呼喊着,在他的提醒下,特攻队员们醒悟过来,七手八脚的开始放火。
山上的辫子兵起先只知道愚蠢的明军是在放火照亮,他们十分窃喜,因为这样就不必浪费箭枝乱射了。
但很快,就有八旗兵嗅到了从下面飘上来的浓烟。
第二百五十一章 咱家才是天选之人!
起初,从坡下飘上来的烟味并不浓,八旗兵吸进鼻子里也没有多大事,眼睛也没有什么不适。
因此,大多数八旗兵并没有意识到明军点燃的这场火对于他们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射,射死他们!”
精于弓箭的八旗兵们奋力射出一枝又一枝弓箭,使得冲锋的明军倒下很多人。可是尽管如此,没有护甲的明军还在不要命的往上冲。
很快,烟的作用开始显现了。
正在放箭的八旗兵突然开始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然后手中的箭枝也瞄不准,无意识的松手射空。
没有办法,因为他们的眼睛没法再长时间睁着。
随着烟雾越来越大,八旗兵们的眼睛开始流泪,呼吸也变得困难了。
“不好,他们是想呛死我们!”
壮大片仓小十郎惊恐的喊道,几乎是在他喊话的瞬间,又一团更大的烟雾直直的飘上来,然后在八旗兵当中散开。
片仓小十郎都没法看清周围的女真战友了,他不敢呼吸,捂着嘴巴弯着腰本能的朝没有烟的地方跑去。
可四周都是浓烟,眼睛都睁不开的他又能往哪,只能凭借记忆往更高处跑。
那里,或许还没有烟。
“咳,咳!”
越来越多的八旗兵开始大声咳嗽,寻求新鲜空气的本能让他们和片仓一样下意识的离开自己的岗位,向着更高处或者没有浓烟的地方奔去。
沿着五女峰上半腰设立的金军第二道防线大概只用了不到半住香时间,就无人守御了。
因为没有风,下面飘上来的烟在山坡的一些平地处长时间滞留,使得五女峰看起来就好像在云层中般。
“退下去,退下去!”
正蓝旗甲喇额真察哈喇被突如其来的战局转变震住了,他想压住阵脚,但下面的那些士兵已经被浓烟逼迫向他所在方向跑来。
八旗兵不是不愿意听将领的命令,只是没有人敢在浓烟中继续坚持和明军战斗,那样他们会被活活呛死。
........
“杀光辫子奴!”
卓布泰正在变声器的声音听起来和公鸭嗓子一般,但充满了斗志。然而,四周的特攻队员们却没有听从队长的指示发起玉碎冲锋,望着上面犹豫不决。
不是队员们听不懂队长的命令,而是因为浓烟已经连成片,莫说上面的辫子奴,就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往烟雾中冲锋。
浓烟可是不分敌我的。
“用布条捂住嘴巴!”
“用尿浸湿布条!”
关键时候,还是聪明的龟田春上想到了办法,他一边喊叫一边拿刀割下袖子上大大一块布,解开裤带就尿了上去,然后迅速捡起也嫌恶的直接将布条系在了脸上。
附近的特攻队员都叫龟田的举动看呆了,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有样学样。不一会,就有两百多系着“尿布”的特攻队员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往山上奋勇冲去。
他们不敢呐喊,因为嘴巴实在是无法张开。
但沉默的他们,却成了最先冲上金军第二道防线的勇士。
远处,从千里镜中依稀看到点火光的魏公公禁不住对左右赞道:“倭人之中也是有聪明人的。”
联军参谋长官李炎昭搓了搓手,很是兴奋道:“风已停,特攻队利用浓烟逼迫建奴,使建奴阵脚大乱,此时正是一举溃敌的大好时机,公公,我看可以出动皇协军了!”
“时不待咱啊,那就让他们上吧,免得风又吹起来前功尽弃。”魏公公打了个喷嚏,手中白帕随手飘落。
数发红色发烟弹升腾半空,山脚之下立时爆发出“板哉”的呼吼声,然后便是震天般的喊杀声。
由萨摩藩武士和海寇组成的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出动了。
他们大多数使用的是铁枪。
为了克尽首功,为了证明萨摩藩的价值,旅团长岛津平八郎丝毫不留后手,所属三个联队全部投入攻击,甚至是马夫和伙夫也都加入了攻击行动。
为了表明自己对于帝国的忠诚,平八郎更是一马当先,举着他的太刀随着官兵一同攻击。
这一波次的攻击行动明显比上一波次特攻行动声势更大,与之配合的是炮兵联队的隆隆火炮声。
被浓烟熏得不住往山上退的金军听到山脚下爆发的新一轮进攻呐喊声,当真是人人胆丧。
但更加危险的是那些不怕死的疯子们又上来了,他们用布条捂住嘴巴半眯着眼拼命的往上攻来,看到落在后面的八旗兵就上前乱砍乱捅。
山上的金军统帅扈尔汉将令连发,命令正蓝旗、镶白旗及正黄旗诸牛录就地组织反击,绝不能再往山上退。
五女峰的山头只能容纳数百人,而不是数千人!
金军的将领如冷僧机、冷格里、巴克什等都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疯了般弹压被浓烟熏上来的部下们,也学着明军一样用布捂起嘴巴朝山下的明军发起反冲锋。
但是因为八旗兵位于上口,他们往下冲锋的时候眼睛直面浓烟,因此浓烟对他们的影响比对明军更大,使得他们的反击大打折扣。
更要命的是,随着金军第一、第二道防线的不断失守,明军的火炮不再是先前那般遍地开花,而是炮口再次上调,将实心大铁弹直接砸在高处。
这无疑使金军的伤亡开始变得巨大起来,再加上冲上来的明军对他们的击杀,战事的天平明显朝明军倾斜。
“风怎么停了,风怎么停了!”
暴跳如雷的冷格里含着泪水唾骂老天爷,正如数月前明沈阳总兵张承荫在抚顺唾骂老天爷为什么突然刮起大风一般。
那场大风,让上万明军溃败。
风,大风,千万不要来。
远处的魏公公同样也在感谢老天爷,同时心中有异样之感:莫非咱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否则,为何老天爷也要帮咱!
想那辫子军与大明征战,无数次都是狂风相助,使得明军大败。
如抚顺之战金军借风一举覆没沈阳精兵;
如大小凌河之战,本被张春指挥的四万明军打的溃不成军的八旗兵突然借助风向转变,一举消灭了崇祯好不容易拼凑出的四万精兵,使得明朝从此彻底丧失对建州的任何野战能力。
尔今,却是天向皇军,天向公公!
这不正表明伟大的魏公良臣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嘛!
板哉,老魏家祖坟冒的不是青烟,是紫烟,是庐山瀑布般的紫烟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生了反骨的公公
日照香炉生紫烟!
自觉已为天选之子,上苍都在垂青于他的魏公公“叭嗒”一口吐了个烟圈,然后摸了摸后脑勺,隐隐觉着自个似乎长出了反骨。
索滴思奶!
魏公公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舒坦,不由想到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句圣贤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炎昭啊,咱家问你,历史上可有宦官当天子的?”
“啊?!”
正准备带人前往第五步兵联队督战的李炎昭叫魏公公这话吓的愣在那里。
“有还是没有,大胆说,无妨。”
公公随手摸了根中华扔给李炎昭,熟悉他老人家的人都知道,但凡公公给烟,那就说明此人在公公心目中是大大滴亲信。
接过公公递的烟后,李炎昭沉吟片刻,上前一步低声道:“回公公话,历史上并无宦官当天子,倒是,”
这话硬是说半截没下文了。
魏公公急了:“倒是什么?”
李炎昭左右看看,方道:“倒是有宦官子弟当天子的。”
“噢,”
魏公公“哈哈”一笑,一拍自己脑门,“是咧,那魏武帝曹阿瞒不就是嘛,咱家怎的忘了他。”
李炎昭垂手不语。
魏公公又笑了会,忽再问炎昭道:“那咱问你,历史上可有比天子还大的?”
“这...”
比天子还大的?
李炎昭真想不到,太上皇?肯定不是,那太上皇没实权啊。
见李炎昭犯难,公公又是哈哈一笑,朝他一摆手:“估计你也不知道,去吧,把五女峰给咱家拿下,嗯,尽量把那扈尔汉给咱家生擒来。”
“是,公公!”
李炎昭一个立地,大手一挥,一众大本营派遣在联军的年轻参谋们立时窜出。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公公此间充满豪情,只觉人生又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俱往矣,俱往矣!”
烟头随指弹落,公公目光已然射向五女峰上,微眯双眼,眼神说不出的寒冷。
........
金军处境极为不妙,明军特攻队使用的烟熏之策让本处于上风的八旗兵转瞬落了下风。
虽然打到现在,特攻队员只剩七八百人,但就是这七八百人却利用着浓烟的优势将数千八旗兵搅成一团。
山下援军的到来让特攻队员们更是看到了胜利和重生的希望。
他们的斗志更加昂扬,他们的力气再次复生,先前绝望的气息早已经变成腾腾的杀气。
八旗兵也不可谓不强悍,他们顽强的战斗意志比之辽东的明军只高不低,然而现在却也开始出现动摇。
“杀光辫子奴!”
师从皇帝亲军第一高手丁孝恭的卓布泰也持刀冲了上来,看到前方的烟雾中有个人影在朝他冲来,他迅速上前将长刀狠狠砍向那个人影,继而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个人影便往一边倒去。
倒地的是正黄旗的一个壮大名叫德德木,他的左腿被卓布泰砍中,血流不止,趴在地上却不是喊疼,而是捂着鼻子紧贴着地面呼吸那不多的空气。
“前进!”
岛津平八郎指挥的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顺着特攻队前进的道路攻了上来,在军官的命令下,士兵们端起铁铳向上面鸣放。
炒豆般的铳声中,乱成一团的八旗兵纷纷中铳倒地。
明军的生力军加入,使得本就处于下风的八旗兵彻底崩溃了。
正黄旗、正黄旗、镶白旗以及正白旗的部分牛录都在往山上溃散,任凭军官们如何喝止,任凭上面的一等大臣扈尔汉如何严令,他们也不敢回头。
担负第三攻击波次的朝鲜中正亲明正师第三旅团也在旅团长崔容石的指挥下,同友军皇军近卫师团第五步兵联队加入了战斗。
由西班牙海商、葡萄牙贸易贩、荷兰神父、良臣县募集的义勇,安南粮商组织的共326人的多国部队也积极请战,作为一个独立的方阵端着火铳同明**队一起射杀辫子奴。
荷兰国兵计35人,领队的是原澳门天主会教士、现为天主教东方教区中国化工作小组文斗士的文森特。
文森特是在得知伟大的紫衣大主教庞麦臣阁下正在组织联军讨伐中国的叛军时,主动招募荷兰籍冒险者,自费购买火器报名参加这次平乱战争的。
因此,得到了庞麦臣大主教的高度肯定,称赞文森特不仅是东方教区勇敢的斗士,更是中荷两国友谊的桥梁。
不过,除了文森特外,代表西班牙和葡萄牙国参战的商人们名义上是自愿参加中国的平乱,但实际上却是被强迫的。
如果他们不参加,那么他们的船队就无法得到明帝国联合舰队的保护,同时也将无法得到从明帝国江南出产的让欧州人为之疯狂的货物。
安南商人裴光袍的次子裴永德是奉其父之命往台湾送粮的,参加这次宗主国的平乱也是心甘情愿的。
裴永德深以能够代表安南国替宗主大明出力而荣幸。
为了发扬国际主义精神,魏公公对于各国商人的参战也是高度评价的,认为他们的人数虽然少,但却是一次勇敢的尝试,也是一次肯有划时代意义的联合。
“今天,你们随咱一起平定东方的叛乱,将来,咱必定随你们前往万里之遥的西方,传播来自东方的友谊!”
在汉城联军出发前的各国参战人士联席晚宴上,魏公公如此说道。
考虑到西洋国和安南人的战斗力及装备问题,大本营没有将他们用在一线,所以随着主攻的明军和日本皇协军的顺利推进,西洋参战兵更像是来旅游,而非来作战。
虔诚的文斗士文森特甚至一路举着大大的十字架向前推进。
.......
战事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失去了山腰两道防线的金军已经无力挽回战局,数千八旗兵被遍布山林的明军重围在峰顶几平方里的地域。
每时每刻,都有八旗兵倒下。
不甘的冷僧机带领剩下的士兵负隅顽抗,徒劳的挥举着大刀冲向攻上来的皇协军,然后被整齐排成队列轮射的皇协军官兵打倒在地。
第二百五十三章 阿爹,我不是女真崽子!
“开火!”
岛津平八郎每举起一次太刀,必定有不低于一百杆铁枪打响。
因为是刚刚改编成为皇协军,这些原萨摩藩武士和普通士兵的打法还是传统的日本战国式战术,仅仅是编制和军官的称呼做了改变而矣。
和德川幕府的常备军比起来,萨摩藩的藩兵显然是有些不如的。甚至于和建州奴相比,他们的战斗力也是低下的。
但是,由于特攻队的玉碎冲锋彻底击垮了建州奴的斗志,遂使得萨摩藩的藩兵们才能如此轻易的向上挺进,击退了金正黄旗甲喇章京冷僧机组织的反击。
而在距离五女山主峰仅有数百米处,残存的特攻队员们正在和拼死反击的八旗兵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山头上尸体交相叠积,双方士兵在浓烟中几近原始人般相互搏杀,很多特攻队员甚至是和敌人扭打着就直接滚落下山。
为了阻止明军攻上峰顶,金军统帅扈尔汉将自己的亲兵戈什哈都给派了出来。这些披双甲的八旗精锐忍着烟雾的不适,用从明军手中缴获的利器砍倒一个又一个明军,可即便如此,那些连甲衣也没有的明军仍就死战不退。
一方是困兽,另一方又何尝不是呢。
“攻上去,攻上去!”
14岁的特攻队长卓布泰望着近在咫尺的五女峰顶,激动的难以莫名。只要他能带领特攻队攻上这座山峰,义父必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发现辫子兵冲乱了上面的特攻队员,卓布泰立即带人迎了上去,奋力将一名手持长矛,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辫子兵砍倒在地。
另一边,击溃了金正黄旗残存牛录的皇协军已经抵近,发现特攻队正遭受八旗兵围攻后,岛津平八郎立即下令前往增援。
他可不能让魏公公的世子阁下出事!
“队长,援兵来了!”
龟田春上一边呼喊一边向正和辫子奴厮杀的队长靠去,这个时候如果能让世子阁下对他印象再深一些,那么战后一定受益多多。
“来得好!”
卓布泰也看到了援军,正要下令队员们随自己把那帮披双甲的辫子兵击退时,一枝利箭突然射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卓布泰右胸下肋顿时被箭射中。
“队长!”
龟田春上急的大声喊叫,拼死向前冲去。可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浑身是血的辫子奴却将手臂扬起,长刀用力前掠,刀锋划出的轨迹直奔世子阁下,冰冷而锋利的刀刃在世子阁下的胸口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豁口。
就那么一瞬之后,卓布泰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升高,并且异样的翻起来,胸间喷涌的鲜血让他晃了一晃,然后栽倒在地。
龟田等特攻队员均是震惊,狂吼着围了上来将那帮披双甲的辫子奴击退。龟田想将地上胸前正在流血的世子阁下抱起救治,可世子阁下却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吃力的将义父赐给他的长刀插在脚下,面朝山下发出了最后的声音:“阿爹,我不是女真崽子!”
远处的山脚下,魏公公的身子突然颤了一颤,然后摸了摸身边小鳌拜的脑袋,亲切说道:“你将来要和大哥一样为帝国尽忠,哪怕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知道吗?”
“知道了,阿爹!”
小鳌拜昂起脑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刀。
此时的他,丝毫不知道他的兄长已经为帝国捐躯,成为守护帝国的武运之神。
...........
明国统帅世子阁下的阵亡让特攻队员们陷入疯狂,也让随后赶到的岛津平八郎等皇协军将领万分震惊。
“为世子阁下报仇!”
新日本国的官兵和特攻队员们擦掉眼泪,向着最后的峰头冲去。
其余诸方向的明军也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此时哪怕刮起了微风吹散了一些烟雾,却注定金军已无力挽回战局。
冷僧机死了,备里木死了,鄂那海死了、卜达也死了,随同扈尔汉东征的八旗将领相继阵亡。
黑压压的明军从五女峰的各个方向向峰上杀来,被浓烟和明军逼迫的金军已是溃不成军。
他们拥挤成一团,被迫和逼近的明军做最后的较量。
一些地方,八旗兵们甚至连腾身挪身都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的铁枪队将他们一个个的射杀。
峰上的平地也同样挤满了八旗兵,为数不多的山洞中也满是人。
........
明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躲在山洞中的扈尔汉甚至能听见头顶坡上明军奔跑的脚步。
山洞外,被明军炮弹砸得粉粹的石块散了一地,烟雾从洞口灌进来,使得不大的山洞好像成了烟窟般。
虾阿哥和巴克什等东征军的最后将领们就挤在这个洞窟里,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出去指挥什么了。
他们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们的主帅虾阿哥。
“难道八千多八旗将士就这样完了吗!”
“难道我扈尔汉要死在这里吗!”
自随父亲追随养父奴尔哈赤以来,从来不知恐惧是何物的扈尔汉也是第一次恐惧了,慌乱了。
从来不曾想到,也从来不愿意想到的问题,一个个的钻进了扈尔汉的脑袋。
他的脸,看着像是一块猪肚。他的血淤积在脖间,又涌在脸庞。
脸上就如印上“失败者”标签一样。
咆哮声回荡在山洞中,让每一个耳朵还能听的八旗将领们都为之刺耳。
“虾阿哥,我们保着你冲出去!”巴克什流着泪水喊道。
“迟了,迟了!”
扈尔汉绝望的摇头,恨恨的看着山洞外正在和明军厮杀的部下们,悲从心来:“汗王啊,我对不住你啊!我对不住你啊!”
扈尔汉发狂的喊叫着,一口浓烟呛的他不住咳嗽,流出来的泪水从眼角一直拖挂到腮底。
“虾阿哥,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巴克什痛苦的看着发狂的扈尔汉。
“什么错了?我错在哪里!”扈尔汉厉声道。
“不是你错,是汗王的错!他不应该造反啊!”
巴克什跺脚掩面,“我们建州虽然统一了女真诸部,可我们和明朝相比还是太渺小,我们根本就没有实力同明朝对抗,我们不应该造反,不应该啊!”
说完,突然有些心虚的说了句:“虾阿哥,要不我们投降吧?”
“投降?”
扈尔汉眯着的眼缝里透出一丝邪光,死死盯着巴克什,神情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第二百五十四章 前方捉住了扈尔汉
“主峰还在我们手中,为了汗王,为了大金,我们必须坚持到底!”
“谁都不许投降!”
“八旗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孬种!”
扈尔汉逼人的目光不但让巴克什感到害怕,也让洞中其他的八旗将领们感到畏惧。
唯一不怕的是扈尔汉的长子浑塔。
“阿玛,我去和汉人拼了!”
26岁的浑塔解开他身上已被血水浸湿的甲衣,不等阿玛说话就毅然决然的提刀冲出了山洞。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扈尔汉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始终没有开口。
洞中陷入寂静,哪怕外面喊杀声震天,哪怕耳畔不时传来明军炮弹火铳的爆炸声,洞中的人却好像石化般无声无息。
“虾阿哥,我们还能撑多久?”镶白旗甲喇额真,三等总兵官拜音图打破了洞中的安静。
拜音图的阿玛是奴尔哈赤的异母弟巴雅喇,也是正宗的“觉罗”。
“不管撑多久都要撑下去,”
扈尔汉望着名义上的堂弟,眼神很是复杂,“也许汗王的大军正在向我们赶来。”
“汗王能打败刘綎吗?”
拜音图的声音很是苦涩,横在阿布达里岗的明军刘綎部是八旗主力怎么也绕不过的一道沟坎。
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援军的!
“会的!”
扈尔汉的声音很是坚定,“汗王起兵以来战无不胜,当年不管是强大的乌拉还是叶赫,不都是被汗王轻易的击败了吗?我们建州起兵以来,又哪一次吃过亏!又哪一次汗王抛弃过建州的子弟!”
无论内心深处是否相信会有奇迹,拜音图还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巴克什等人却是沉默,他们不相信会有奇迹。
.........
奇迹没有发生。
随着明军主力的参战,五女峰上负隅顽抗的八旗兵遭到了灭顶般的打击。
明军不断的突破,在绞杀了若干拼死反击的八旗兵后,他们攻上了五女山主峰。
第一个登上五女山主峰的就是特攻队的弓奉行龟田春上,在他几乎脱力时,同样来自日本的皇协军接手了他的阵地。
残存的400多特攻队员们被勒令在一边休息,明军的统帅在听说特攻队竟然伤亡多达十分之九后,激动的发来了最高指示,授予他们“皇军之花”的美誉。
但是,特攻队员们没有听令下去休整,而是继续和友军一同战斗。
此时的特攻队员们心中有的已然不是重生,而是复仇。
他们要为那些死在建州奴手中的同伴们复仇,更要为他们的队长阁下复仇!
残酷,太残酷了。
这些从前的幕府士兵们从未经历过这般残酷的战斗,但他们经历了,活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是勇气还是懦弱,亦或侥幸,但不管什么原因,他们只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那么,活下来的人就一定要为死去的人复仇。
战斗不再是两方的拼死肉搏,而是几乎一边倒的屠杀。
面对如潮般涌上山的明军,已经失去建制的八旗兵们完全没有还击之力,他们只是在徒劳的拖延时间而矣。
天,已经大亮。
多国联军们也上了山,他们没能参与到最激烈的战斗,却不影响他们为伟大的东方主教大人做贡献。
一边让自己招募来的冒险者们切断辫子奴的咽喉,一边不断的手划十字的文森特,对于眼前的场景丝毫不觉得愧疚,而是觉得无上的光荣。
不管在东西方,野蛮人从来也永远是上帝最邪恶的敌人。
“阿门!”
解除濒死者的痛苦,是传教士们天然的职责。
文森特也不例外,他刚刚亲手割断了一个可能是在乞求他饶命的野蛮人喉咙。
.......
山洞中的八旗将领们心如死灰,外界传来的动静告诉他们,败了,没有奇迹,他们撑不住了。
“达尔汉,浑塔死了!”
一个浑身是伤的戈什哈冲进山洞,哭喊着告诉了达尔汉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虽然已经做好儿子阵亡的心理准备,可是扈尔汉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晃了晃身子,意识有些模糊的险些摔倒在地。
“虾阿哥!”
军官们冲上前去扶住了扈尔汉,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从前战无不胜,每战必为前锋的虾阿哥还是他们的主心骨。
“怎么办,怎么办...”
拜音图喃喃着,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很让人可怜。同山上的其他人不同,他可是正宗的爱新觉罗啊!
明军会放过他吗!
同样有这个念头的还有虾阿哥。
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明军俘虏后,扈尔汉突然拔刀便要向自己脖子抹去,他要自我了断,免得落在明国人手中被他们侮辱,被他们耻笑。
哪怕是死,他虾阿哥也不能给汗王丢脸!
然而,在刀刃即将到脖间那一瞬间,扈尔汉的手却是陡的一紧,之后刀刃怎么也靠不了脖子。
“虾阿哥,你不能死啊!”
巴克什等人死死抓住扈尔汉的手,将他的刀从手中硬生生的扳开脱落,然后又死死的抱住他。
“你们干什么,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扈尔汉急了,大军败了,儿子死了,他还活着做什么!
可是巴克什他们却是一言不发,只死死抱住扈尔汉,任他怎么挣扎都不理会。
“你们是?!”
扈尔汉突然明白巴克什他们想干什么了,他愤怒的咆哮着,却无济于事。
“你们...”
拜音图叫眼前的一幕看呆了,他意识到怎么回事,他想唾骂巴克什他们,可是那唾骂的话却怎么也骂不出口,反而是喃喃说了句:“抱好,抱好,不能叫他死了。”
几个从外面逃进来的八旗兵也叫洞中发生的事情惊呆了,但无一例外的是谁也没有上前解救扈尔汉大人。
十几个呼吸后,几个头上绑着白布条的明国兵冲了进来,发现洞中竟然还有几十个辫子奴后,他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本能的举刀就要砍杀。
然而,对面的辫子奴们却哇哇的大叫起来,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跪倒在地。
又有几个辫子奴将一个肥肥的男人押到了前面。
“我们反正,我们反正,我们捉住了虾阿哥,他是建州最能打的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公公有点虚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
闻听活捉了建奴统帅、奴尔哈赤养子、伪金一等大臣扈尔汉,魏公公高兴的不顾五女山上尚有残敌未肃清,便急切的想要看看那扈尔汉。
“告诉岛津,那个扈尔汉十分重要,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公公相当重视扈尔汉,因为这家伙不仅是所谓的后金五大臣之首,更是好兄弟禇英最大的敌人。
生擒此人,意义重大。
随后公公便拄着拐杖上山,为确保公公安全,李炎昭急令第六步兵联队抽一个中队并公公亲卫数百人沿途警戒,又派人告知各部。
“魏公公来了,魏公公来了!”
山上的参战官兵看到魏公公的身影,人人都是兴奋。公公的身影比那东方的太阳还要让他们觉得暖和。
“公公虎威!”
官兵有感此战大胜,发自内心的高声欢呼。
是啊,正是在魏公公的带领下,皇军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太阳最亮,公公最亲啊!
“不是咱家虎威,是你们虎威,是咱们皇军虎威!”
魏公公不断向官兵挥手致意,见着抬下来的伤兵也是屡屡停步,下令无论如何也要救治伤员,绝不能让伤员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落下残疾,谆谆关切之情、对官兵如待子弟的深情令得官兵人等无不一大为感动。
魏公公,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公公啊!
“将士们辛苦了!”
“等打完建奴,咱家好生给你们放假!”
“......”
至半山腰时,第五步兵联队长丁孝恭匆匆赶来,见着公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有事就说嘛,天大的事在咱家面前也不要藏着掖着。”魏公公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丢给丁孝恭,自己又摸了一包拆开点上一根。
拿着公公最爱抽的烟,丁孝恭却没有往日的欢喜,而是很迟疑,但片刻之后还是上前低声告诉了公公一个噩耗——卓布泰为国捐躯了!
“纳尼?”
闻此噩耗,公公如遭雷击,身子情不自禁晃了三晃,然后一屁股坐倒在一块石头上。
左右皆是动容。
只见公公在那石头上不停的吸烟,吸了一根又一根,神情看着很是悲伤。
“公公,您要保重身体啊,忠武已逝,人死无法复生,”李炎昭上前低声劝道,他真的怕公公会因为义子之死而伤心过度。
要知道公公这身子可是刚刚缓过来啊,这要是再给伤心着了坏了,如何了得。
公公轻叹一声,看向丁孝恭:“忠武那孩子是怎么死的?”
“忠武中了辫子兵的箭,不幸被辫子兵偷袭,伤势太重...”
丁孝恭说完,也是有点悲痛。忠武那孩子是他教出来的徒弟,虽说是女真人,但师徒这么多年,内心岂能没有悲伤。
“忠武咽气前,曾说他不是女真...不是女真崽子。”丁孝恭长叹一声。
“好孩子,好孩子,他不是女真崽子,不是,不是啊...他是咱家的好孩子,是帝国的好孩子咧...”
公公声音哽咽,听的周围的人都是为之悲戚。
“公公,你不要过于悲伤了,”
李炎昭刚要劝,却见一直坐着的公公突然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对周围的人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家还能撑住。为了帝国,咱皇军官兵牺牲了很多人,他们也是有爹有娘的,人家的孩子能死,咱家的孩子就不能死咧?”
说完,公公大手一挥,化悲痛为力量,一指峰顶,“今后此山便为忠武山!”
然后目光坚定大步向峰顶走去。
丁孝恭快步跟上:“公公,是不是见见忠武?”
公公步子滞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不去见了,他便与阵亡官兵同葬在这忠武山,为帝国守护这北疆吧。”
尔后,公公听到了次子鳌拜的哭泣声,显然,鳌拜已经知道疼他爱他护他的哥哥已经不在了。
“忠勇呐,你过来,莫哭泣,你不能哭,哭是不对的,因为你哥哥是好样的,他是皇军的勇士,勇士死得其所,有什么好哭的呢?”
轻轻抚摸小鳌拜后脖的公公,突然很想下手掐死这小崽子。
.......
五女峰顶那棵老松树边,公公看到了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扈尔汉。
岛津等人向公公汇报了扈尔汉被俘的具体经过,待得知扈尔汉是自杀不成被手下擒住献来的,公公顿时对参与擒拿行动的巴克什等八旗军官侧目不矣。称赞他们这一行为是弃暗投明的行为,是值得表扬的行为,并当场赦免他们过往罪行。
这让一直忐忑不安的巴克什等人都如吃了定心丸般,随后纷纷表示此生一定为大明效力,与那奴尔哈赤反动集团势不两立。
“不要光说,要看行动。”
公公扫视了一众投降八旗兵将领,缓步来到被绑着的扈尔汉面前,笑着问道:“虾阿哥,你可认得咱家了?建州一别十年,如今却是如此见面法,真是世事难料啊。”
十年前在建州,公公与扈尔汉可是见过的,当时扈尔汉和额亦都等人暗地里可是怂恿他们的汗王处死公公这个杀害八阿哥和费扬古元凶的。
只不过,尚未有造反实力的奴尔哈赤再三深思之后,还是咽下了胸中不平之气,将杀子元凶当成明朝的尊使来对待。
若奴尔哈赤知道当年的魏舍人,现在的魏太监会对他大金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恐怕实力再不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处死魏公公。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重来。
但是,公公却可以让人重来,他想劝降扈尔汉。
此人意义实在重大,别的不说,就单是此人在明军阵营中出现在奴尔哈赤八旗主力面前,对八旗的军心士气就是一万点暴击。
然而扈尔汉却是不领公公好意,反而狠“呸”一口,破口大骂公公是什么没鸟的阉人云云。
公公还是好脾气的,并不因为扈尔汉一时的难以接受和不冷静就收回给他的机会,反而和声再劝,称现在局面已经明朗,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建州反动集团离覆没已经不远。若是扈尔汉能够醒悟,同奴尔哈赤集团一刀两断,公公还是可以给他光明未来的。
扈尔汉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宁死不降不说,还如泼妇般咒骂起公公,甚至还耻笑公公收了舒尔哈齐福晋洛洛儿,却连破鞋也穿不了,因为公公没那玩意。
“你这阉贼,你骑得了那娘们吗!”
扈尔汉如此不识好歹,左右将领都是大怒,可公公依旧不怒,只含笑看对方在那咒骂侮辱自己,也不让亲卫上前阻止。
如此大骂了一番,又咒骂巴克什么等人背主弃义后,扈尔汉可能是嗓子干哑,渐渐的也消了声。
“你骂完了?”
公公眯眯带笑的打量扈尔汉,扈尔汉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似乎与公公多对视一眼都是他虾阿哥的耻辱。
跪在一边的“觉罗”拜音图思量着自个可是奴尔哈赤的堂弟,扈尔汉这般不识趣万一惹恼了明国这位天使大人,自个这“觉罗”很有可能会跟着遭殃,于是便想劝一劝扈尔汉。
他刚抬头准备向尊贵的天使大人讨个准时,那天使大人却突然一把抢过身边某明军将领的佩刀,然后手起刀落砍向扈尔汉的脖子。
“噗嗤”一声,一股鲜血从扈尔汉的脖子狂喷出来,溅得周围跪着的八旗将领们满脸都是。
拜音图的嘴巴里溅的都是,热热的,咸咸的,腥腥的。
他脸都绿了。
扈尔汉因为是扭着头的缘故,刀来的太快,他脑袋是以奇怪的形状耷拉着的。
拜音图以为虾阿哥死了,他惊恐的都不敢吐出嘴里的血,呆呆的看着虾阿哥的脸。
却惊讶的发现虾阿哥没有死,明国天使大人那一刀并没有把虾阿哥的脖子一下砍断,而是卡在了脖子中间。
魏公公也是奇怪,这一刀他可是用了全身之力的,怎的却将扈尔汉的脑袋砍飞出去。
旋即明白,自己是因为前一阵的重病导致体虚,所以无力。
不过即便如此,扈尔汉也是死定了的。
公公将刀随手递给岛津平八郎,岛津忙持刀上前拽住扈尔汉的辫子探头看了他脸一眼,发现对方眼睛竟然还睁的大大,明显没死,不由骂了句,二话不说就又砍了一刀。
这一回,扈尔汉的脑袋成功从脖子上滚落在地,一直滚到边上的拜音图等人脚下,吓的拜音图等人本能的挪膝盖往边上挪。
“你,你,你,”
魏公公随意的指了跪在地上的八旗将领,要他们去劝降那些还在顽抗的八旗兵。如果劝降不了,就由他们去解决。
巴克什等人知道他们没有选择,一个个乖巧的站起识趣的跟在明军后面却完成任务。
“炎昭,传令各部动作快些,下面还有一场恶战咧。”
将收拾残局的事情交给李炎昭后,公公随后接见了残余的特攻队员,正式宣布他们已经获得重生,从即日起将是帝国忠诚的士兵,盼他们不负“皇军之花”称号,为帝国的强盛和世界人民的大团结做出伟大的贡献。
第二百五十六章 西进阿布达里岗
“公公,此人名龟田春上,从前是幕府反动派的弓奉行,这次特攻行动他主动报名,并且想出了烟熏之策,且第一个攻上五女峰...”
岛津平八郎汉话还是不错的,他也没有将特攻队的功劳按在自己头上,而是向天使阁下仔细介绍了此役有功之人。
素来赏罚严明的魏公公立即命龟田春上等有功队员前来觐见。
很快,七名浑身浴血的特攻队员来到了公公面前,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十分破烂,并且满是血垢,但却是一丝不苟,十分的精神。
“阁下!”
龟田等人一起向着明国魏公公行了最标准的鞠躬礼仪。
“你们的勇敢咱记在心中,你们的付出咱亦铭记心中,从今天起,你们将成为帝国的勇士,成为帝国皇军的正式军官。”
魏公公说完,一指岛津平八郎,“现在,由你们的旅团长带领你们走向新的征程吧!”
“哈依!”
龟田七人不约而同的再度敬拜。
一边的岛津平八郎止不住的激动:哥哥啊,你的理想实现了,我们岛津家终于成为帝国的皇军了!
“八郎,盼你能带领第一混成旅团步入更大的辉煌,获取更大的战果,不负帝国与我本人对你的厚望!”
魏公公拍了拍岛津平八郎,显而易见,特攻队员们将编入岛津的第一混成旅团,虽然只有区区不足四百人,但这些经历了残酷战斗的特攻队员们必然会极大加强第一混成旅团的战斗力。
对此,联军参谋长官李炎昭是表示不认可的,他认为应该将特攻队打散编入皇军的联队,而非整建制的交给萨摩藩的这支混成旅团。
但是,当得知第一混成旅团又将担负新的使命后,李炎昭立即放下了内心深处的某些担心,积极表示他将极力配合混成旅团对特攻队的整编行为。
另一方面,在巴克什、拜音图等投降八旗将领的劝降下,除少数八旗兵拒绝投降被肃清,五女山上的战斗基本平息。
各部队很快就将伤亡和战果报了上来。
据李炎昭粗步统计,此战明军方面伤亡5100余人,但其中百分之八十是执行玉碎冲锋的特攻队。
余下伤亡多在已正式定编的皇军第一混成旅团,第五和第六步兵联队伤亡数十人,朝鲜中正师团方面伤亡两百余,工兵和炮兵方面没有伤亡。
武器辎重方面的损失几近为零,炮兵方面消耗近万斤火药。
金军方面,自扈尔汉以下阵亡军官多达74人,被杀士兵4600余,被俘及投降3000余。
另经清点,缴获八旗兵器甲衣若干,粮食若干,最大的缴获是步兵第五联队在五女峰北侧一处山谷中发现的5000余匹战马。
如此数量众多的战马缴获还是皇军成立以来的头一遭,喜得官兵们眉笑颜开。但当发现这些战马大多印有明军印记后,官兵们难免心头有些沉重。
据投降八旗将领巴克什交待,这些战马有半数是数月前自明沈阳总兵张承荫部缴获而来。
“因贵军合围,扈尔汉无法率部突围,只能退缩在这五女山,山上地形复杂,不利战马使用,迫于无奈,扈尔汉那奸贼便命将战马都藏于北侧山谷...”
巴克什一五一十说道。
魏公公稍加思索,让那巴克什、拜音图等八旗降将立即招募降兵同帝国皇军一同西进消灭奴尔哈赤主力。
如此要求,巴克什等人自是不敢拒绝,因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们乃是降兵,虽得到了明国天使赦免的承诺,但若不为明国出力,只怕那承诺也就十分的廉价和不可靠了。
“愿为大明效死!”
巴克什他们磕了几个响头后便各去降兵们招募,一个多时辰后,约有千余八旗降兵愿意追随这些降将,余者却大多沉默不应,显然这些降兵不愿一投降之后就替明国效力,同汗王和同胞为敌。
魏公公也没有多说,命巴克什等人将那不愿为大明出力的降兵尽数屠戮。此令吓的巴克什他们背脊都在冒冷汗。
“尔等可是不愿?”
魏公公扫视诸降将,又有上山来的还乡团将领范浑、托福等人虎视眈眈,倘巴克什他们不肯动手,还乡团便能立即接下这一任务。
不愿替大明出战便是同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反动集团一条心,这等助纣为虐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面对明国天使的重压以及四周升腾的无声杀意,无奈的巴克什等人只好领命,很快山峰又响起喊杀和凄厉的惨叫声。
血腥过后,一地伏尸。
尸体尽数被抛下山崖,使得五女山周遭野兽大饱口福,乃至若干年后当地都有野曾食人,说是因为这些野兽吃过人之后便收不住口。
此时已是午后,经一夜激战的明军上下俱都疲倦,魏公公令步兵第五联队负责警戒,其余诸部就地休整。
约摸半个时辰后,阿布达里岗刘綎方向突有快马前来求援,说是八旗兵连日不畏伤亡猛攻刘綎部,刘部已然不支。
“末将奉命前来求援,还望魏公公能火速率军救援!”前来求援的是刘綎部下游击刘一琦。
可能是受戏文影响,刘一琦认为那个率军在东边的魏太监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很有可能和北宋的奸贼潘仁美一样见死不救,所以早就做好了魏太监若不救援就同杨五郎一样以血死谏。
如此,便是自己死了,也能落个千古忠良美名。
不想,那魏太监却是亲自过来将他扶起,尔后凝声道:“老将军遇险,咱家岂能不救!你且安心,咱家这就调去西进,与那老奴决一死战!”
喔?
刘一琦愣在那里,来时路上早就想好的剧本似乎不对啊。
命人安排刘一琦去吃饭后,魏公公立时召集临时军议,将刘綎部已与建奴主力交战,并且面临极大危险的情况告知诸将。
“军情十万火急,咱知官兵人人疲惫,但那辫子兵比咱们更不堪,所以还需要辛苦大家,拜托了!”
魏公公计议已定,立时出兵西进增援刘綎,却非要全军出动,而是命各部选一半精兵随他本人一同西进,余下一半兵马由联军参谋长官李炎昭统一指挥跟进。
“咱家虽未见过刘綎,但老将军为人咱家却是知道,非不得矣,老将军断然不肯向我求援。”
魏公公如此对李炎昭道,“故而我们必须马上赶到阿布达里岗,倘若迟了,此战变数便是极大,怕是难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