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这算不算认贼当爹?
虎毒不食子,子毒不弑父。
禇英能否成为第二个安庆绪,第二个史朝义,魏公公虽说有这么个希望,但真要说开来怕也就是个三七开。
三成会,七成不会。
前世禇英在“四大贝勒”、“五大臣”的联合攻击下,最终被奴尔哈赤疏远,失去了接班人地位后,才在囚禁之中做出了类似“巫蛊”一样的事情,最终导致其被奴尔哈赤处死。单此一点,便说明禇英其实没有弑父的心思,或者说是没那个胆量。
今世的禇英,在魏公公的淳淳引领下,多少也算半个知识分子了,“巫蛊”这种把戏肯定是不可能再干了。
并且,在魏公公的蝴蝶翅膀下,这个本应该在四年前就被处死的大贝勒还好生生的活着,并且仍然是建州名义上的接班人。
如此,指望禇英把心一横干掉亲爹,未免是有些不现实的。
但是,历史表明,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有的只是不敢去想而矣。
只要条件成熟,很多事其实也由不得禇英做与不做。
魏公公要推波助澜了,他将一份印着禇英广略贝勒大印的密约公示出来了,并且将这份密约的抄稿给了常舒等八旗降将。
再然后,就是一小队躲藏在密林中的辫子兵奇迹般的从明军眼皮底下溜了出去,又机缘巧合的得到了那份密约的抄稿。
当天,魏公公同刘綎联名向沈阳,向辽阳,向昌平,向北京报捷,报捷同时并请沈阳经略衙门、辽东巡抚衙门紧急筹粮,征用民夫向阿布达里岗运粮。
在给恩师杨镐的私人密信中,魏公公请杨镐代为处置李如柏部的麻烦。
什么麻烦?
自然是李如柏被杀之事。
另一方面,明军开始搜捕藏于、溃于阿布达里岗左近的建奴,还乡团的范浑、福阿满,镶黄旗常舒等接到了命令,纷纷带着手下拿着铁皮筒在山谷密林中向那些藏身于其中的辫子兵喊话。
“八旗败了,奴尔哈赤跑了,难道你们还要为他卖命到底吗!”
“朝廷十万大军在此,难道你们还以为奴尔哈赤有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吗!”
“知道你们有好几天没吃饱过肚子,也好几天没睡过一场好觉了,我福阿满也是女真人,看到你们这个样子我心里真的难受,可这一切为什么会发生?还不是因为万恶的奴尔哈赤反动集团造的孽吗!”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吧!死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呐!你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出来弃暗投明吧!”
“你们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你们妻儿老小想吧?奴尔哈赤一家已经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你们现在不出来,等大明天兵破了黑图阿拉,你们的妻儿老小就会被当作叛匪家眷处置!”
“.......”
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女真人的喊话之声,一些主动出来投降的女真兵也做为“榜样”出现,告诉躲藏的同伴们明军是如何优待他们。
在福阿满、常舒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下,躲藏的辫子兵们在知道他们的汗王和旗主已经抛弃他们后,终于开始动摇,渐渐的从林子中走了出来。
明军果然善待他们,收缴了他们的武器后就立刻带到山脚下给予口粮。
虽然只是半块饼,或者一团黑乎乎的拌着糠和野菜的饭团子,又或是一勺飘了点油花的瓜汤,但对于饿了几天的辫子兵们而言,却是比肥肉还要鲜美的存在。
“对鞑靼恶魔都充满爱心,可敬的大主教阁下真是上帝在人间最好的使者啊,阿门!”
文森特啃了一口热乎乎的肉包子,他的内心十分的感动,大主教阁下的军队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进攻鞑靼人的军队,所以士兵们携带的口粮只能维持七到八天,导致现在军中的粮食十分紧张。
可在如此困难的情形下,大主教阁下却专门派人为他文森特蒸了一笼野猪肉包子,这能不让文森特泪流满面么。
他想到大主教阁下在昨夜遇险时对他说的那句话——“有我一口吃的,断少了你一口喝的。”
“魏公公,这些个辫子兵反正也翻不出泡泡,照我说都杀了得了,何必浪费粮食呢?”
刘招孙对于魏公公优待辫子兵的行为十分不解。
“这些也是天子的子民,招孙呐,咱跟你说,且不说这些辫子兵从前是咱大明建州卫的守土官兵,就说这关外各族,往后咱们要换一个思路去治理他们。”
魏公公咬了口手中的猪蹄。
“什么思路?”
刘招孙不爱吃瘦肉,手里拿的是块足有三斤重的五花肉。这是野猪肉,比起家猪来更好吃,是他专门带人从沟子里捕来的。
“就是不能单纯的打打杀杀,要讲究融合。”魏公公边吃边说,他也是有一阵没吃过鲜肉了,上一顿吃肉还是三天前在五女山啃的鸭腿。
“什么叫融合?”刘招孙对这个说法挺新鲜的。
“融合嘛,”
魏公公想了想,如此跟刘招孙解释。
“所谓融合,就是改掉他们历史传承,改掉他们的习俗习惯,改掉他们的文字语言,改掉他们的衣领发饰,改掉他们的民族特性,让他们和咱们一样,这就是融合。”
“听着跟改土归流差不多。”
刘招孙久随父亲刘綎在西南,对于正在西南推进近项征策还是比较熟悉的。
“是差不多,但要更彻底。”
魏公公一指几百个刚刚出来投降,现正蹲在地上啃饭团的辫子兵,“咱家要他们成为汉人,子子孙孙都为汉人,子子孙孙都以汉人为豪,子子孙孙都坚定的维护咱们大明朝的一草一木。”
“噢,我差不多懂了。”
刘招孙点了点头,顿了顿,冒出一句,“听起来跟杀人诛心差不多,公公这做法要我说实话的话,嗯,大概就和逼人认贼当爹差不多。”
“怎么能是逼呢?”
魏公公相当不满意刘招孙的这个解释法,很不高兴的哼了一声:“咱家给他们活路,还帮着解放他们的妻儿老小,给他们安稳日子过,日后还要想方设法来给他们扶贫,让他们过上幸福生活,这能叫逼?”
说完,拂手示意一边的魏老九:“告诉丁孝恭,吃饱了肚子的都把辫子割了,不割辫子就割头。”
第二百九十四章 真心还是假心?
跟脑袋相比,脑后的辫子实在是无足轻重。
在魏公公都是大明子民的优待政策下,百分之八十的八旗兵放下了武器,从密林深处走向光明,迎取他们的新生。
连同先期主动出来投降的,约摸有五千余人,各旗都有,官职最高的是镶白旗梅勒额真觉罗巴哈那,另有甲喇额真瓜尔佳官柱、乌喇纳喇氏长柱,牛录额真七人。
此外有500多汉军,皆是李永芳和佟养性所领,多是在抚顺降金的明军将士。
不过有百分之二十的八旗兵,约摸不到千人仍潜藏在明军难以搜捕的地方,这些八旗兵要么以为他们所藏之处十分隐秘,明军根本不可能找到他们,要么就是在伺机潜逃。
这其中就有十二阿哥、镶白旗主阿济格,还有西屋里额驸佟养性以及主动回头寻找十二阿哥的一等侍卫大臣拜兰,“四大臣”之一的额亦都幼子遏必隆,奴尔哈赤四弟巴雅喇之子锡翰、五弟穆尔哈齐之子萨哈廉、硕弼基等八旗贵族20余人。
拜兰是在乱军之中找到阿济格的,当时阿济格的座骑被明军火铳打伤,侍卫亲兵们便背着十二阿哥随人群跑。
可当时陷于崩溃的八旗兵们根本是没有章程的跑,一窝蜂的跑,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
失去方向的拜兰也跑错了,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和阿济格等人已经落在明军包围圈中了。
幸运的是,他们遇到了同样在寻找出路的西屋里额驸佟养性一行,之后两方人马汇聚成一处,这样人手多了些后能相互照应。
因天已大亮,追击的明军开始回撤,封锁了阿布达里岗往西通道沙岭,拜兰和佟养性他们没有办法闯过沙岭,只得在牛毛岭北侧的林中藏身。
拜兰估摸着明军刚经恶战,一时半会也腾不出手来搜山,而汗王虽然带兵往西边退去,但肯定不会抛弃他们不管,所以他们只要先避过明军的搜捕就能等待汗王调派兵马回来援救。
只是,从上午等到下午,也没见沙岭那边再次响起喊杀声。而明军则开始派人搜山,并且有大量的女真奸充为帮凶,帮助明军劝降林中的八旗。
远远望见有很多八旗兵从林中走出向明军投降,其中不乏有各旗的将领,阿济格这一帮人瞧着心里都不是滋味,目光既是痛恨也是无奈。
拜兰肯定不会投降,他此时并不知道锡翰、萨哈廉、硕弼基等觉罗同他们一样都被明军所困,只是铁了心的要护十二阿哥到底。
然而,他是这么想,有人不这么想。
这个人就是西屋里额驸佟养性。
拜兰没有怀疑过佟养性,因为汗王对他真的是很好,将阵亡的三阿哥阿拜才9岁的女儿嫁给对方为妻。
只是拜兰却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细节,那就是佟养性在替明朝当细作之前,一直干的是行商的买卖。
商人,是逐利的。
于是,在发现被明军围死且无吃无喝的佟养性在经过天人交战之后,打起了小算盘。
但他一直没有行动,直到天黑之后。
在拜兰和阿济格及那帮摆牙喇亲兵因为实在撑不住倒头睡下后,先前自请带着汉军守夜的佟养性发难了。
佟养性的人杀死了熟睡中的摆牙喇亲兵,然后将拜兰和十二阿哥捆得结结实实,点起火把高声叫喊着出林向明军投降。
正在魏老九服侍下泡热水洗脚的魏公公听说一个叫佟养性的家伙,绑了老奴十二子阿济格,还有什么侍卫大臣拜兰出来投降后,公公当时还愣了一下,然后一脚踢翻洗脚盆,咧着嘴让老九赶紧把人带来叫他瞧瞧。
被带到公公面前的阿济格和拜兰嘴里塞着布团,因为他们一路都在恶毒的诅咒叫骂佟养性。
刘綎之子刘招孙和监军康应乾听说逮到了的建奴大人物,也都赶了过来想知道是什么人。
一看是个白发老头和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建奴崽子,众人顿时觉得没意思。
可魏公公觉得有意思,叫人取出阿济格和拜兰嘴里的布团,仔细打量着他二人。
阿济格到这会已经是吓的腿肚子都哆嗦了,连骂人的胆子都没了,毕竟是个少年。
拜兰还算镇定,将自己的名头一报然后摆出个英雄好汉的样子,说什么要杀要剐之类的话。
“拖出去,砍了。”
魏公公办事也是利索,直接满足了拜兰的要求。然后看向阿济格,想了想道:“放心,咱家不杀你,”
阿济格是有汉人师傅教授的,所以听得懂汉话,一听对面的明官不杀自己,下意识的就松了口气。
魏公公说话算话,他不但不杀阿济格,还要专人将这个小阿哥押解去沈阳,然后在那里等些日子再与他的另外几个兄弟、叔伯们一起去北京午门见见世面。
二十年前,有一帮日本人在那里可是开了眼界的。
“你就是佟养性?”
魏公公的目光从阿济格身上移到了有点忐忑,有点紧张,有点庆幸的佟养性脸上。
“奴才是佟养性,早前奴才..”
佟养性正准备陈述一下自己过去不光彩的简历是有多么的无奈和被迫时,魏公公却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然后“嗯”了一声大手一挥:“把这人拖出去砍了。”
当下就有两名亲卫上前架起佟养性就要往外拖,佟养性吓的脸都绿了,然后大声叫喊起来:“大明皇帝旨意,擒斩建州八大贝勒者赏银两千两,升指挥使!如李永芳、佟养性等叛将,若能俘献奴尔哈赤,可以免死!可以免死!”
这两句话,他喊了足有十数遍,字字清晰,想来是来的路上早背熟了的,又或许正是这道大明皇帝的旨意让他对阿济格下了毒手。
“皇帝旨意?”
魏公公“咦”了一声,扭头问身边的刘綎监军康应乾,“康大人,有这回事?”
康应乾微微沉吟,然后道:“魏公公,陛下旨意确有如此条文。”
“噢。”
魏公公点了点头,脸上有些犯难,老丈人的圣旨说可以免死,叫他这做女婿的有点不好弄了。
见状,佟养性求生之心更烈,哀声叫道:“只要公公能免我一死,我佟养性下半辈子为公公做牛做马,愿为公公做牛做马!”
闻言,魏公公再次转身看向佟养性,轻笑一声:“你真是这么想?不是为了活命诓骗咱吧?”
“奴才此言绝对真心!”
佟养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几个响头。
“真心?”
魏公公盯着佟养性看了怕有七八个呼吸时间,然后随口吩咐一边的魏老九:“你把他心挖来咱瞧瞧,是真还是假。”
“是,公公!”
魏老九冷笑一声,拔出匕首就走了上去。
“啊?不!”
佟养性惊恐交加,拼命想挣脱,可身子哪里能动弹。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冒着热气还在跳动的西屋里额驸的心脏被捧到了魏公公面前。
“瞧着倒是一颗黑心,”
魏公公白帕捂鼻,连连摆手:“拿走拿走。”
康应乾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饶是刘招孙杀敌无数,也叫这场面看得毛骨耸然。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进军黑图阿拉
有的人可以宽恕,有的人不可以,佟养性就属于后者。
至于杀佟养性会不会涉及抗旨,公公本人是不担心的,或者说是毫不在乎的,毕竟皇爷那边快了。
康应乾等人在骇然之后,也刻意的忽视了皇帝的那道圣旨。没有谁会为了一个叛贼去得罪救命恩人外加皇帝信重内臣的。
在帐中养伤的刘綎听说了这件事后,更是丝毫没将此事当一回事,还和祖天定他们说杀得好。
追随佟养性一块来降的汉军并没有落得和佟养性一样的下场,他们得到了公公的优待,并且因为他们斩杀了八旗摆牙喇,所以还被编进了由福阿满部和常舒部组成的搜山队。
魏公公指示搜山队,要切实执行优待俘虏的政策,并且要发挥那些出来投降的八旗军官的能动性,通过这些八旗军官去深挖潜藏的八旗兵。
同时向那些被编为夫役的辫子兵俘虏们告知,谁要是主动向明军交待潜藏辫子兵下落,就能在生活上得到一定的改善,甚至还能不咎过往重新成为明军一员。
在政治和军事的双重压力下,仍就潜藏的辫子兵惶恐不可终日,哪怕是林中飞起的一只小鸟,或窜出的一只老鼠都让他们如惊弓之鸟般。
搜山队不遗余力搜捕漏网辫子兵同时,有关粮食的问题魏公公同刘綎商议了下,决定从各部抽出一些人手组建打粮队。
打粮队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将方圆百里,甚至更远的,所能遇见的每一个女真村寨摧毁,然后拿走他们所能拿走的每一粒粮食。
鉴于除黑图阿拉附近有八旗兵外,其余建州控制区基本没有成建制的八旗兵这一事实,打粮队除少部分明军外,主要由朝鲜人和日本夫役组成。
这也是朝鲜两班武官韩应龙、金元福等向大明天使百般恳求的结果。用他们的话讲,便是用实际行动向大明赎罪!
一向宽弘待人的魏公公既然选择不杀掉那些朝鲜降兵,自然就会给他们机会如以日军幕府俘虏为主的特攻队一样,去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重生。
金元福在奉命将姜弘立等叛徒尸体火烧时,意外从姜弘立怀中摸出一封密信。
在看完信中所说后,金元福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决定将这封密信交给明朝天使。
魏公公在看完这封信后,随手将他交给了刘綎。
“朝鲜王安敢如此!”
刘綎看后眉须皆怒,原来这封信竟是朝鲜国王光海君亲手写给姜弘立的,信中内容竟是让姜弘立入明之后向建州密报明军进军实情,并要求尽可能的保留士兵的性命,言外之意自是可以投降。
结合之前韩应龙等交待,虽是副帅金景瑞首先提出向金军投降,但身为元帅的姜弘立并没有质责这一事实,事实便赫然于纸上了。
姜弘立早就得到了光海君的授意!
“忘恩背德,输奴款夷,光海死罪!”
刘綎心中满是被朝鲜人背叛的愤怒,想当年为了救他朝鲜,大明死了多少将士,耗了多少钱粮!
可朝鲜就是这么回报大明?!
康应乾认为应将此事立即通报朝廷,由朝廷派使往朝鲜质问,要朝鲜方面给出解释。
魏公公“嘿”了一声:“上报朝廷,朝廷能干什么?朝堂上的大人们难道还会劝天子出兵灭朝吗?咱看呐,就是派人去汉城,人光海也不可能承认,姜弘立已死,光凭这一封信说明不了什么。”
刘綎闷声道:“难道就让朝鲜人这么捅我们一刀吗?”
“莫急,老将军也莫气,光海的事情,咱家会处置,据咱家所知,朝鲜也是有很多心向我大明的仁人志士,这封信咱们也不用送京师,直接派人送去汉城,让朝鲜的仁人志士们看一看他们的国王是如何的小人。”
魏公公这个人能动手就绝不动口,能迎风尿三丈就绝不抖三抖。汉城的腐朽,他老人家早就相当不满意了,光海的这封信来的也正是时候,维新的志士们需要这个武器。
刘綎也知现在和朝鲜闹僵没有意义,毕竟建奴还未平定,加之魏公公这里有预案,便也同意了。
次日,皇帝亲军后续人马在参谋长官李炎昭的带领下赶到阿布达里岗后,而先前抵达参战的各部伤亡数据也统计了出来。
按伤亡比例来算,损失最大的就是沈世魁带领的挺进队,共阵亡官兵214人,损失达到五成。
其次是第二拨到达的步兵第五联队,阵亡官兵841人,损失达到两成。
其后赶到的骑兵联队、步兵第六联队各伤亡500人左右,第一混成旅团岛津部伤亡1020人,朝鲜第三旅团伤亡1470人,玉碎特攻队伤亡145人,其余联军伤亡数十人。
魏公公命将阵亡官兵集中安葬在家哈岭,并改此岭为平奴岭。官兵抚恤金等事宜自有大本营专门机构负责,阵亡官兵的追加封赏事项大本营也有一套自己的体系,但魏公公仍命向御马监奏报,再由皇帝决定追赠世袭事项。
名义上,皇帝亲军是由御马监提辖的。
搜山队传来喜报,捉住了奴尔哈赤四弟巴雅喇之子锡翰、四大臣”之一的额亦都幼子遏必隆等一批潜藏八旗将领,魏公公指示将这些人同阿济格一同送解沈阳。
随着皇帝亲军的全部赶到,阿布达里岗的明军兵力达到了近三万人,并且在魏公公的提议下,皇军向刘綎移送了2000名日军夫役,以此补充加强刘綎部。
刘綎对此深表感谢,并非常乐意得到这两千名日军夫役,因为他帐下本就有日本亲兵。
其后,在李炎昭的主持下,皇军同刘綎部召开了一次联席会议,会议做出了以阿布达里岗为基地,向黑图阿拉进军的部署。
在会议召开前,骑兵联队的探马给明军将领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建奴在西撤途中遭到了从清河进军的李如柏部攻击,虽然建奴成功摆脱了李如柏部,但他们却在离黑图阿拉只有不到三十里的落兔岭裹足不进,不知原因。
..........
抱歉,昨天酒喝得太多,直到今天才稍稍缓回。
第二百九十六章 汗王嘴歪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西撤八旗集团在落兔岭迟滞不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局面是高瞻远瞩的魏公公早前就料定的。
他老人家在前天与刘綎的第一次会面时,就断言奴尔哈赤绝对回不了黑图阿拉!
事实映证了天赐大珰魏公公的智慧与谋略的确是举世无双的,七旬老将刘綎对此表示认可,监军文官康应乾等人亦深表赞同。
朝鲜中正师团的旅团长崔容石与其弟崔容柱发出如此感慨:“天使阁下,算无遗策,当世军神矣!”
........
落兔岭以南,辽阳副总兵杨一科也有类似感慨,只是说法不同。
在监军马祥德的督促下,此路明军一反李如柏在时磨磨蹭蹭,拖延进军的现象,加快速度往黑图阿拉方向疾行。
行军途中与从阿布达里岗过来的刘綎部探马联系上,得知刘綎部已经进至阿布达里岗牛毛岭后,马祥德心中更是大定,将此消息通传各部,并命继续行军。终于10日进至黑图阿拉以南地区,并于11日在通往黑图阿拉的要地小岔沟设伏。
对此,辽阳副总兵杨一科等人表示困惑,认为大军既已深入建奴腹心地区,要么便增援刘綎部与建奴主力决战,要么就直接攻打黑图阿拉,彻底端掉建奴老巢。
两个方案无论选哪一个都对明军有大利,但监军却是一样不选,反而要在小岔沟设伏,这让诸将有些无法理解。
最大的担心就是如果不增援刘綎部,万一刘綎部败于建奴主力,那他们在此设伏就毫无意义,甚至弄不好反而会被东边的建奴主力和西边的黑图阿拉建奴合击。
马祥德却坚持就在这小岔沟设伏,并信誓旦旦说东边的建奴主力一定会大败,因为提督皇帝亲军太监魏良臣公公已经率军赶到。
“有魏公公和皇军将士在,建奴必败无疑!我部就在他们撤退必经之路设伏,定能杀他们个人仰马翻!”
监军大人信心是足,可没跟魏公公打过交道,也不知道皇军是个什么玩意的将领们哪能也跟着信心十足。
铁岭参将杜福总原是李如柏的亲信,李如柏被杀一事他没敢出头,因怕真是圣上旨意诛李如柏。可现在却是事关大军成败得失,他身为参将便有建言之权。
杜福总提出便是真要在小岔沟设伏,也应当派一支兵马东进,以探明阿布达里岗虚实。
然而,马祥德却不听杜福总等人意见,执意就在小岔沟设伏。说什么伏击讲的就是隐蔽,动静越小越好。这要是派兵到阿布达里岗去,不是摆明了告诉建奴西边他们回去的路上有明军吗。
杜福总他们不干了,嚷嚷着监军大人这是瞎指挥,要军中二号人物、辽阳副总兵杨一科据理力驳。
关键时候,又是那言称奉旨诛杀李如柏的厂卫杨寰带着一帮番子出面,以皇帝中使的名义强行压制杜福总等人。
杜福总等无奈,只好听从行事。
马祥德虽是监军,但是文官,只定方略却不知究竟如何部署,他倒也好,知道自己不是指挥打仗的料,便命辽阳副总兵杨一科全权指挥。
在杨一科的部署下,明军被分成两路兵马设伏。
一路由杨一科亲自率领、辖游击尤世功、都司张应昌、中军招降官李尚仁等部,计有兵马七千余,火铳2000杆,炮7门。
另一路由中军督阵万人英率领,辖铁岭参将杜福总、千总麻进忠等大小将领,计有兵马一万出,火铳2200余杆,炮5门。
杨一科一路兵伏于小岔沟东南,为第一道;万人英一路兵马伏于小岔沟西北,为第二道。
部署妥当后,诸将便各自率部行事。
在等了一天后,东边的阿布达里岗方向传来人马声,当时设伏的明军各部都很紧张,因为他们此前要么就没有和建奴作战的经验,要么就是被建奴吓的狼狈逃跑过。
尤其是戴罪立功的游击尤世功,先前李如柏在时,他的武精营被十几个建奴探马惊溃,进而导致全军大乱。
事后统计,死于自家人马践踏的竟有上百人,这让尤世功颜面丢尽。他本就是败将,从张承荫往援抚顺,结果张承荫阵亡,他脱归坐夺职,若非杨镐将他启用,怕现在还在沈阳牢中听侯朝廷处置。
因此发生那件丢人的事后,尤世功以为李如柏一定会拿他杀鸡给猴看,谁想李如柏被皇帝派来的人给杀了。
代行李如柏指挥权的监军大人又给了他尤世功戴罪立功的机会,这一次他要是还跟上两回一样闻奴就溃,堂堂七尺汉子也真是没脸再回去了。
因此,尤世功把这次出军时武精营得到的饷银全拿了出来,重赏之下士气自然就能恢复。
其余各部将领们也都用的重赏一招,并与部下们宣称建奴此是溃兵,根本无须害怕。
如此种种,再有监军马祥德亲在一线督战,明军官兵才能打起精神准备伏击。
建奴果然来了,前面是大队骑兵,后面是大队步卒,远远看去,怕是绵延十几里都不止。
各种旗号都有,还在远距离的时候看起来人马汹涌扑来,尘土飞扬,好像杀过来一般。
待得近了,明军将领和老卒们却能一眼看出来的建奴果然是败军,因为他们连前哨的探马都没有撒出来,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都在疯狂急行,行军队列也是闹哄哄的跟赶集似的。
“放炮!”
随着杨一科一声令下,第一道伏击的明军立时炮声、铳声大作。
正疲于往都城撤退的八旗兵不防竟然有明军在小岔沟设伏,一开始就被打懵了。
都司张应昌、游击尤世功见伏击得手,辫子兵大乱,趁势杀出,辫子兵被杀的丢盔弃甲,四处逃窜。
眼见被伏,己方又一次大乱,在叔叔雅尔哈齐的支持下指挥八旗的代善急令前方兵马不惜代价挡住明军。
阿敏和莽古尔泰二人也亲率披甲死士奋勇还击,在回过神来的八旗兵反扑之下,伏击的明军弱于搏杀,不得不后撤,只以火铳和弓箭远射八旗兵。
阿敏和莽古尔泰见明军后劲不足,都想带兵冲散这股明军,但代善却怕在此地耽搁久了会被后面的魏阉部和刘綎部追上,又怕设伏明军还有后手,便急令两个兄弟不要和明军纠缠,赶紧整顿所部冲过小岔沟。
阿敏和莽古尔泰不敢耽搁,便各率本旗兵与伏击明军脱离,但很快就遭到了另外一股明军的伏击。
可惜的是,这股明军虽然兵马多于第一道伏击的明军,但士卒战斗力却不如,导致不仅没有得创建奴,反而还让建奴冲垮了几部。
最终,在丢下三四千具尸体后,代善指挥西撤的八旗兵冲过了小岔沟,一路往西。
此时,天命汗奴尔哈赤已经清醒,但却中了风,导致嘴巴上扬,歪了。
沟上,眼看着大队辫子兵从自家眼皮底下一队队的冲过,马祥德也只能直跺脚,除了埋怨朝廷给李如柏拼凑起来这路兵马实在是太差劲,就只能埋怨老天爷为何不多给他两天时间。
这样他就能学皇帝亲军那样,把这小岔子沟的路给挖断了!
杨一科、张应昌、万人英等将领也都觉可惜,然而事已至此也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差不多两三万辫子兵穿过小岔沟跑掉。
...........
三十几里外的落兔岭,许显纯看着从黑图阿拉方向过来的十多个建奴探马翻身下了马,然后两人一队开始搜索起附近的山林。
可能是之前黑图阿拉开出来的那支建奴兵马被明军和叶赫部突袭,联手全歼的缘故,这一次黑图阿拉的建奴明显学聪明了。
不过,许显纯无所谓建奴是否变得聪明,对方越是谨慎就越说明黑图阿拉没有多少八旗兵。要不然,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因为趴伏的时间不短,许显纯的嘴巴有些干渴,但他只是舔了舔干渴的嘴唇,并没有去取系在腰上的水袋。
在他四周,几百名隐蔽的明军士兵们和他们的长官一样一动不动,从上空看去,这一片完全就是草地,根本没有人。
所有的明军士兵都有树枝和绿草编织的伪装衣。
远处搜索附近的建奴探马在没有发现后,又纷纷从林中钻出继续上马往前。随着探马的不断前进,一支约摸有两千人的建奴骑兵出现在了明军视线中。
这支建奴的骑兵后面还跟着长长的队伍,却是由汉人阿哈组成的运粮队。
从旗号上看,这支骑兵是是建奴八旗的正白旗,旗主是奴尔哈赤长子禇英,但指挥这支骑兵的并非禇英,而是觉罗、甲喇额真硕弼基。
硕弼基的父亲便是奴尔哈赤同父异母的二弟穆尔哈齐。
在几乎所有的爱新觉罗子弟都随大伯奴尔哈赤出征后,硕弼基便成了黑图阿拉城中仅次于太子禇英的第二号宗室人物。
这个身份也使得硕弼基不得不接受大哥禇英给予的任务——为阿布达里岗的八旗主力运去粮食。
第二百九十七章 打不过还跑不过么
因为见不得一些单身女同志无人陪伴说话,骨头便私下和她们进行了一些言语交流,但骨嫂却非认为骨头脑后长了反骨,而非是助人为乐的好人好事,因此从昨天夜里镇压骨头直到现在,在优待政策面前,骨头总算是把问题交待清楚,鉴于是人民内部矛盾,所以堪堪过关。
......
硕弼基内心里是不愿意接受运粮任务的,但堂哥禇英非让他带兵,硕弼基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带兵出来。
上一次带兵运粮的是费英东的九子苏瓦颜,出城未到十里就遭到了埋伏已久的叶赫部突袭,苏瓦颜奋力冲杀但终因寡不敌众被叶赫部生擒,所部也大多覆灭。
苏瓦颜本人也被叶赫部的贝勒金台吉用弓弦勒死,将其与被杀的700多建州兵尸体系在道路两侧大树上,又于树上遍挂明军与叶赫部旗帜,声称奴尔哈赤八旗主力已被明军围困于阿布达里岗,使得黑图阿拉城中人心惶惶。
禇英紧急动员在黑图阿拉及左近堡寨的八旗(包括其所属正白旗)约一万三千余兵丁尽数入城守卫,又征发汉人阿哈及汉军数千协同守城。
城内留守的**臣之一的武拜、哈山等人分析后认为,叶赫部是在虚言恐吓,汗王的大军是在阿布达里岗,不过不是被明军所围,而是围困了明军。
武拜进一步认为,叶赫部本是配合明军马林部作战,而马林部早被八旗主力击败,所以即便真有明军和叶赫部一同作战,其兵力也定然是很少的。叶赫部的实力也并不如他们所妄称那般,充其量五六千兵,而能披甲的兵丁恐怕更少得可怜。
所以,黑图阿拉应当采取进攻姿势,不能一昧采取守势。之前汗王东进时便派人回都城要大贝勒准备粮草送往东边,故大贝勒应马上组织精锐出城击溃叶赫部和明军余部,打通通往阿布达里岗的道路,使得正在包围明军刘綎部的八旗主力能够得到都城的粮草供应。
但是,大贝勒的师傅龚正六却认为叶赫部既然有胆敢进至黑图阿拉,说明他们是有底气的,否则依叶赫部的实力,他们自保都来不及,哪有胆量敢深入大金腹地,兵临黑图阿拉呢。
龚正六的意思是现在和汗王主力的讯道被叶赫部及明军切断了,所以无法得知真正的情况,为稳妥起见当派一支兵马先试探一下叶赫和明军的实力,再做进一步决定。
武拜他们同意龚正六的意见,于是大贝勒禇英便让苏瓦颜带了4个牛录八百多骑兵出城试探。
结果却是被叶赫部以重兵伏击兵败。
城内的八旗大臣们都没想到苏瓦颜会败的这么惨,印象中叶赫部连武器都凑不全,整个部落的甲衣怕是只有几百付,这等实力就是八旗的一旗都不如,却能一下歼灭4个牛录,足以证明龚正六说的对,兵临黑图阿拉的不仅仅是叶赫部,更有一支明军的强军。
“明朝真是可恶,那个杨镐更是狡猾,嘴里喊着四路进军,背地里却伏了另外一路,真是卑鄙无耻的很!”
武拜不住唾骂杨镐和明朝的狡猾,龚正六听着默不作声,说起来先前对明朝的情报工作一直是他负责,直到抚顺大捷后这个工作才交给了佟养性。
而之前关于明朝四路进军的情报是他龚正六负责,所以现在突然又出现一路明军,显然是他龚正六的失职了。
禇英也是心惊敌人的强大,但身为大金太子,身为阿玛的继承人,他不可能坐视这路明军切断黑图阿拉和阿布达里岗道路的,尤其是他清楚的知道阿玛所率八旗主力东进时根本没有携带多少粮草。
这意味着如果不能速战速决刘綎部,八旗主力就会面临断粮的危险。
最终,禇英做出了继续向阿布达里岗运粮的决定,这一次他不再是派出少量人马试探,而是命令堂弟硕弼基率领正白旗2个甲喇10个牛录2600多骑兵出城,又命汉人阿哈和汉军两千余组成运粮队。
虽然只有2个甲喇出城,但正白旗一共就5个甲喇,禇英不可谓不拿出了家底子。
.........
“临危受命”,身负重任的硕弼基很是小心,前方探马来报附近并无危险后,他仍是不敢大意,叫自己的叔伯弟弟务达海先带一个牛录过去,然后大队人马再跟上。
这样就算前面还有明军伏击,先头的务达海也能及时示警,不致大队遭伏。
一直趴在山坡上的许显纯注意到了这一次出城的八旗兵行军很有章程,处处小心翼翼,想了想对左右低声下令道:“前头的建奴没有多少,传我的命令,打旗放他们过去。”
传令的旗手接令后,很快就在八旗兵看不到的树梢上向着几个方向挥动了三角小旗。
看到旗号后,设伏的明军都没有动,继续一动不动的趴伏在林中草地上。
不得不说许显纯带兵有方,归他指挥的两千人除了一半是他带来的外,其余一半是杜松和马林二部的残兵。
但就在这短短几天时间里,这些残兵们就已经完全融入了许显纯的部队,以致叶赫部的贝勒金台吉和布扬古都说这个许姓将军是难得的治军之材,等听说这位许姓将军还是当今皇帝的表侄,两位贝勒爷的推崇更是加倍无数。
无声无息中,两千多明军士兵牢牢守着自己的本份,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八旗兵那边,前边的务达海部顺利通过后,硕弼基放下心来,骑在马上领着剩余的部下出发。
但还是很谨慎,他不认为已经得手一次的明军会轻松放他们过去,所以明军肯定会继续伏击。
他有想过明军还会在上次设伏的地点伏击,但明军似乎没有这么蠢,上次伏击地点都被探马搜寻过,并没有任何埋伏迹象。
也许,是明军见这次出城的兵马多了数倍,他们吃不下的缘故。硕弼基并不害怕叶赫部,上次苏瓦颜只是轻敌中了埋伏而矣,所以只要他处处小心,明军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就算明军真如龚正六所说是明朝的第五路大军,他硕弼基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第二百九十八章 黑图阿拉城外的爆炸声
运粮队的汉军主要是当日随李永芳降金的抚顺明军,这些人算不得精兵,战斗力并不高,能打的那些都随李永芳跟着八旗主力迎战明军了。
因为得到了奴尔哈赤的优待,这些刚刚降过来的汉军比建州原来掳来的汉人阿哈地位要高很多,加上又给他们分了不少牛马牲畜,给了安置的房子和耕具,哪怕明军兵临黑图阿拉,流言纷纷,这些汉军的军心和士气还算稳定。
毕竟,他们很多人的子侄或兄弟都在同八旗主力一同与明军作战。因此,他们不仅仅是给八旗女真人运粮,也是给他们的亲人运粮。
汉军的指挥官是抚顺城破后受堂弟佟养性影响举族投奔金国的佟养真,据他们的家祖谱说他们本就不是汉人,而是明初归附明朝的女真达尔哈齐族,后来改姓佟氏,一直定居抚顺。
随佟养真一起出城的还有他的弟弟佟养元,长子佟丰年和次子佟盛年。佟养真很喜欢次子佟盛年,在归附金国后他依女真习俗给次子起了个女真名叫图赖。
十几年前一个关内来的相士途经抚顺时,佟养真慕其名声特意花重金请这相士为他几个儿子看相,结果这相士说他长子丰年、幼子京年都平淡无奇,唯次子盛年有大贵之相,然这大贵之相却不应在当时,而应在后世,说什么将来盛年后人不仅能掌半朝,还能出皇后贵妃。
再问具体的,相士自然是语焉不祥了。
虽然也怀疑相士是胡说八道骗钱财,但人说他佟家后人好,佟养真当时肯定高兴。
此后十几年,佟养真一直琢磨这相士所言,越发觉得不可能。因为他佟家是女真一族,明朝是汉人的皇朝,怎可能皇帝会娶一个女真人为皇后呢。
直到,邻近的建州突然称汗立国。
大金可是女真人所立,那么,当年相士所言便有了合理性。于是,在堂弟佟养性修书劝他投奔金国后,佟养真想都没想就举族归金了。
他真是盼着佟家后人能富贵至极!
也就在那刻,佟家的命运便和这新立的大金国牢牢捆绑了。无论是为佟家还是为大金,佟养真都必须帮助爱新觉罗家打败明军。
那么,把粮食运到阿布达里岗,就是他佟养真必须做到的。
前边,务达海爷带人已经过去一里多路了,硕弼基爷传来话叫汉军紧跟骑兵后面,看着些汉人阿哈们不要让他们乱跑。
佟养真自是负责,叫弟弟养元和长子丰年他们各带着人手在车队前后看着。
很快,队伍便顺利通过了上次苏瓦颜兵败的地方,佟养真等人看到了一些被吊在道路两侧树上的八旗兵。
因为担心明军会趁八旗抢尸的时候攻击,所以黑图阿拉那边并没有大规模派兵过来收尸,只前后派了几队人将苏瓦颜等将领的尸体抢了回去,其余的都没顾得上。
“丰年,等会咱们过去后,你带一些人留下把这些八旗将士的尸首放下来,捎话给大贝勒,叫城中派人过来。”
三月的天不热也不算冷,尸体放个几天是没有问题,但尸变和一些细微的腐烂肯定是没办法避免的。
佟养真就看到好几具尸体都生了虫子,不是蛆虫,像飞蚊一样的小黑虫围着尸体飞来飞去,再加上伤口渗出的恶汁坏水,使得此地空气极不好闻。
不少汉人阿哈们都叫两侧的八旗兵尸体模样看的呕吐不止,汉军们虽然还能忍着,但没来由的心中就有阴影。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辫子兵被暴尸荒野,再结合之前谣传八旗主力被围的流言,饶是他们并没有异样想法,这心中总是要生出一些异念的。
前方的探马不时给后面的人传来安全的信号,出城已经十几里地了,过了这段便是较为开阔的落兔岭,那里地势空旷,根本不适合伏击。
如果明军现在不出现,他们就失去了最佳袭击的机会。
硕弼基的眉头稍稍舒缓了许多。
在他视线能够看到的地方,却藏着他的眼睛看不到的东西。
几个浑身挂满着野草和荆棘,把自己弄得跟个草人似的明军士兵正在地上缓慢的朝前挪动着。
他们的姿势很奇怪,右手在前,左手在后,每次挪动不是双手往前,而是靠着右腿使力蹬动。
几乎是跟蚂蚁般才挪动到地方的明军敢死之士继续一动不动,他们在等待动手的讯号。
远处,将千里镜放下后,许显纯吐了一口气,将右手朝上方虚空抬起。
大树上的传令兵见到,立时取出发烟弹举向天空,然后点着了火信,“嗖”的一声,一红光冲天而上,伴随着尖啸声在半空中炸响。
闻听尖啸声,硕弼基的双目一下放大,暗道:“不好!”
不等他示警,又有数声尖啸传来,继而就见远处林中冒出无数红旗,并有无数喊杀声传来。
“明军有埋伏!结阵,备战!”
硕弼基面色疾变,但却没有就此惊的打马就跑,因为埋伏的明军距离尚远,一时半会冲杀不到这里。
随硕弼基出城送粮的八旗兵们也知有伏,形势危急,纷纷打马喝令部下立阵准备接战。
同时八旗军官们也庆幸这次出城做了万全准备,探马撒的很远,使得明军无法在他们眼皮底下设伏,那样的话可就是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了。
“阿爹,前面有埋伏!”
佟养真的次子,也就是十几年前被关内来的相士断言子孙有大富贵的佟图赖打马奔到了父亲身边,抽出战刀准备保护父亲。
“勿慌,明军尚远!”
佟养真竟是镇定无比,一来是他早已做好遭伏准备,二是明军伏击地点选的不好,等明军真的冲过来,前面的八旗兵也早就反应过来。
一直在前方做前锋的务达海部也纷纷下马,这段道路比较狭窄,不适合骑兵作战。
下马的辫子兵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大弓,准备抢占高处反击冲杀过来的明军。
中段的金军主力也就是硕弼基率领的9个牛录八旗骑兵也在甲喇和牛录军官的指挥下开始部署对敌。
而就在金军从最初的惊慌中反应过来有条不紊结阵时,藏在他们不远处的明军敢死之士则悄悄的摸出了火折子,然后朝隐埋在地皮表面的长火信点去。
伴随着“嗤嗤”声,用油蜡封的火索在泥土中向一条快速游动的巨蛇钻到了金军队伍中间。
然后就是巨烈的爆炸声。
“轰!”的一声震动了整个山岗,掩盖了所有人的喊杀声,腾起的黑烟,十数里外黑图阿拉看得一清二楚。
一声又一声,接连四次爆炸响起。
两次在八旗兵最多的中段,两次在后面的运粮队,独最前面过去的一个金军牛录没有被炸。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很强,以致马上的硕弼基直接被掀翻在地,站起来时,这位觉罗的鼻子和耳朵都在往外渗血。
第二百九十九章 西线无战事
耳鼻出血的硕弼基还算好的,很多位于爆炸中心的八旗兵直接被撕成了数片,没被扯开的也是真正的七窍流血,就算没倒看着也跟个木头桩子一般。
爆炸扬起的黑烟和灰尘就好像地龙滚过般遮天蔽日,伴随着爆炸冲击波的是无数被明军预埋的碎石和铁片,仿佛是拉满弓弦的利箭一般“嗖嗖”的四下飞射,中者非死即伤。离的近更是直接从身体穿过,带出的血洞里连骨头都砸得稀巴烂。
人的、马的,到处都是碎尸,内脏肝肺、残肢断臂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远远压住了呛人的火药味,让人吸上一口胃中都如翻江倒海般。
简直是惨不忍睹,死了的辫子兵硬挺挺的或趴或躺,没死的则或哀号,或捂着伤口满地打滚。
受惊的战马也是发了疯,再也不受主人的控制,撒开双蹄狂奔,遇人就撞。
刚刚带着部下上了制高点的务达海望着后面的黑烟,骇得都忘记明军正在朝他们杀奔过来。
“救我,救我!”
被爆炸掀翻上天又重重落下砸在大腿上的佟养元忍着巨痛,痛苦的朝族人叫喊。可是族人们这时都叫爆炸惊了魂魄,跟无头苍蝇般乱跑哪里顾得上他。
“二叔,你忍着,我来救你!”
幸运的没有被爆炸波及的佟图赖听到了二叔的求救声,推开那些乱奔的汉军冲到了佟养元那里。
见二叔的左腿被运粮的大车压住,佟图赖赶紧去抬,可一抬之下却发现那堆满粮食的大车重的根本不是他能抬起的,急的直喊:“快来人,快来人啊!”
可他的叫声在这乱成一团的场景中根本无人注意,就是注意,那些丧了胆的汉军又哪里肯过来帮忙。
远处的明军已经冲杀过来了!
“图赖,快找人,快找人...”
巨痛的佟养元眼泪都掉了下来,他使劲想将自己的腿抽下来,可怎么也抽不动。
“二叔,你别急,别急...”
心急担忧的佟图赖想叫喊自己的大哥丰年来帮忙,可视线里大哥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不会抛弃自己的亲叔叔,于是就去抬那些粮车上的袋子。
一袋,两袋...
抬了大概七八袋后,佟图赖见车大半空了,便再次去抬车身。
这一次,他抬动了。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了。
二叔佟养元的左腿膝盖处被整根的压断了,不是断骨,而是只剩下看似血筋的粘合。
更要命的是,当压住大腿的大车被抬起后,佟养元并没有感到轻松,或者是疼痛减轻,相反他感受到了生命在迅速的流逝。
因为,在侄儿抬起那辆大车时,他的大腿就好像充满了血的皮球被戳破,血液如喷泉一般狂射了出来。
“啊...呃...”
亲眼看着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在腿部流出的佟养元的面目,已经不是刚才巨疼导致的涨红和紫青,而是白的吓人。
“帮,帮我...”
佟养元的声音微弱到如果不仔细听,就什么也听不到的地步。
佟图赖知道叔叔恳求和绝望的眼神是让他做什么,在迟疑痛苦之后,他俯下身用匕首抹断了叔叔的脖子。
“啊!”
痛苦和自责使得佟图赖疯了般狂叫起来,他拿起战刀砍倒了身边一个跟木头桩子似的佟姓族人,然后向着冲杀过来的明军扑了上去。
佟养真看到了次子的疯狂模样,他吓了一跳,他大声叫喊着让图赖不要去送死,可耳畔传来的明军铳声让他的声音无法传到次子的耳中。
然后,佟养真看到了让他嘶心裂肺的一幕,他的次子,他那个可以让他后人富贵至极的次子竟然被地上的血泊滑到,之后,他的胸中多了一根矛头。
一个被炸的失去意识的汉军刚刚苏醒过来,就看到了佟大人的次子佟二爷竟然摔倒在自己面前,而他手中的长矛不偏不倚的从佟二爷的身体中穿过。
“不,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惊呆了汉军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本能的松开了手中的长矛,然后一边叫着“不是我杀的”,一边跟中了邪般向着黑图阿拉方向狂跑。
运粮的汉人阿哈们都在往回头的方向跑,八旗兵们叫明军炸的尸骨无存,他们的粮车也被炸的翻倒一片,白花花的大米倒的倒处都是,他们不跑还能干什么?
出城的八旗主力却跑不得,他们的退路被粮车给堵住了。
“杀奴!”
许显纯从地上一跃而起,将长刀指向前方。
两千名明军不约而同的从地上跃起,拿着各式武器向大乱的八旗兵冲了过去。
红旗如血,喊杀震天。
“好,好,炸得好!”
待命的金台吉和布扬古二位贝勒在见识了明军的厉害之后,双双向前纵了一个马头,然后各带一部骑兵奔向战场。
“我看,禇英小儿怕是再也不敢出城来喽。”
监军周铁心也在保定总兵王宣、副将蒋纪、都司刘凤民等人的簇拥下从藏身之处走出。
都司刘凤民眼见建奴大乱不敌,有心带自己的部下去杀上一阵,好捞些功劳。毕竟自随杜松出战以来,他除了打败仗还是打败仗,现在形势逆转,他要再不立些功劳,回头朝廷封赏怕是没他什么份。
周铁心哈哈一笑,示意刘凤民上去便是。
“多谢监军大人!”
刘凤民不掩喜色,招呼自己的几百部下直奔战场而去。
王宣乃是保定总兵,自是不可能如刘凤民这般不成器,也不会去抢功,待刘凤民去后,与周铁心笑道:“我看过两三个时辰可以派人去和禇英谈一谈了。”
周铁心面色古怪的轻笑一声:“当然要谈,那位大贝勒也不是外人。”
“噢?”
王宣有些不解。
周铁心轻咳一声,将去年那位建奴大贝勒与魏公公定下密约一事告诉了王宣。
王宣听后真是惊呆,半响都没回过神来,尔后感慨一声:“那魏公公真当世神人也。”
“公公之圣明,非我等可比。”
周铁心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面朝东边拱了拱手,一脸虔诚敬佩的模样,然后摇头晃脑道:“谈妥了,这西线就无战事了。”
第三百章 还是和明军谈谈吧
要想西线无战事,就必须全歼出城的八旗兵,彻底震摄住黑图阿拉城中的所有女真反动派。
这也是高瞻远瞩的魏公公早在数月前就制定的战略,名为“以打促和”,以争取更多的女真人民能够参与到维护国家统一这条战线中来。
战前具体部署,许显纯部主要负责打击后路汉军和他们的运粮队,叶赫部及其余明军各部则负责攻击前路的八旗军。
能否全歼的关键便在于是否能够阻断八旗军的退路,现在看来,这一目标已经完成。
大量的金军运粮车被爆炸掀翻成了一堆散在路上的车架,数不清的粮袋凌乱的堆积在道路之上,使得这条本就不宽的道路彻底变成了一条断头路。
在许显纯的指挥下,明军从伏处杀出,猛冲后路汉军,将八旗兵和汉军一分为二,截成数段,彼此不能呼应。
完全失去战斗力的汉军根本组织不了有效防御,便是汉军指挥官佟养真也无法挽救兵败如山倒的局面,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带着为数不多的汉军撤回黑图阿拉。
可是明军行动果断而快速,在爆炸发生时便已经扑了过来,一支精干的明军更是直接越过汉军,从后方封死了金军撤退之路。
除最后面的两三百汉人阿哈及时弃了粮车得以逃脱外,其余阿哈也是没一个走脱。
在听到明军跪地不杀的口号下,骇了心神的汉人阿哈们纷纷跪于道路两侧,双手抱头,谁也不敢妄动,免得被明军无枉杀害。
既无法逃走,又不敢拼命的一些汉军见状,也学着汉人阿哈的模样向明军乞降。
佟养真与长子佟丰年等汉军顽固派自是不甘束手就擒,他们想组织人马和明军拼了,但除了少数自觉就算投降也不会被明军放过的汉军响应之外,大多数汉军并不听从他们的指挥。
无奈之下,佟养真便欲与长子丰年等人朝前突围,想和前方的八旗兵会合,但却遭到了明军的猛烈进攻。
危急关头,佟丰年将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牵给父亲,想让父亲一个人跑出去。可是已经没了次子的佟养真哪能连长子也不要呢,父子二人抱头痛哭,尔后便决意死在这里。
“父亲,儿子先去寻二弟了!”
佟丰年也是虎汉,以袖拭去泪水后拿起长刀向近前的明军杀了过去。可不等他长刀劈下,就觉得胸腹间被什么异物捅入,然后便是钻心的剧痛,一柄长矛已然从他的肋骨的间直刺而入。
佟丰年惨叫一声,下意识的挥刀朝那长矛下方砍去,可却够不到那捅他的明兵,反而因为惯性让他的身体往长矛的木柄上更深入些。
疼痛使得佟丰年再也挥动不了拿刀的手臂,他的身子不断摇摆,最终痛吼一声“扑通”重重跪地,但仍在挣扎着想将身子从长矛中抽出。
另有数名明军见状,均将长矛同时刺来,尔后数人合力将这佟丰年硬生生挑起三尺。
佟丰年啊啊惨叫,身子好像失重般被明军狠狠甩向另一侧,继而脖子一歪便咽了气。
目睹丰年惨死,五旬佟养真痛彻心扉,那一刻真是悔不该听堂弟养性之言,以致今日落个父子皆死的局面。
又恨那关内的相士胡诌得什么半朝富贵之言,使他抚顺佟姓一族断子绝了孙!
急火之下,佟养真再也没了生意,咬牙便朝一边的大车尖处撞去。这一撞,却是天旋地转,鲜血瞬间模糊他的视线,额头巨痛让他失声叫出音来,然而竟是没死!
此后竟是再无气力寻死,而是瘫坐于地,一手抚额,一手捂胸,只知哭泣了。
“那是何人!”
许显纯将长刀在一蹲地求降的汉军肩上一拍,那汉军吓的一哆嗦赶紧说道那是游击佟养真,原先是抚顺的大族。
“佟养真?”
许显纯不曾听过此人,径直上前挥刀便将此人脖子斩断,然后命部下看管此地俘虏,自带兵去助叶赫部。
后魏公公听说佟养真乃许显纯所杀,佟图赖为一不知名汉军误杀,甚是遗憾,然后问那佟图赖可有女儿。若有,着献来,与魏老九胡言说什么要尝尝麻子他额娘的味道。
搞得魏老九有一阵好奇麻子是谁。
.......
汉军那边一溃涂地,佟家父子兄弟相继被杀,八旗兵这边也是好不到哪里去,完全被明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耳鼻被震出血来却没有毙命的硕弼基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明军和叶赫部就已经杀到。
铳子、箭枝如泼雨般向八旗兵射去,道路上烟雾弥漫,耳畔炸声不绝。
一枚利箭射中随硕弼基出城的甲喇额真、额驸苏纳的脑袋,这个昔日背弃兄弟的叶赫将领望着与明军一同涌来的族人们,目光闪过复杂。
临死前,叶赫苏纳想到了自己才9岁的儿子苏克萨哈,那刻,他真的是无比痛苦。
“叛贼!”
叶赫贝勒布扬古长子雅尔虎恨恨的拔出插在苏纳脑袋上的大箭,这个背叛了自己姑母的叛徒早就应该去死了!
在叶赫部和明军的联合攻击下,被堵在中段的八旗兵是上天无门,下地无路。
四周不断响起爆炸声,铳炮和箭枝齐射,冲到近前的明军和叶赫兵又是大刀猛砍,长矛狂剌,直杀得八旗兵溃不成军。
又有明军将早就砍得摇摇欲坠的大树和石头推落谷中,这些从上而下滚落的大树和石头横在道路中间,将残存的八旗兵又截成了数股。
有些倒霉的八旗兵不及闪躲,要么被大树当场砸瘫,要么就是被落石砸死。硕弼基带出城的是正白旗的两个甲喇兵,这些八旗兵固然是精锐,然而在这天崩地裂的打击之下也是彻底垮了。
可谓是世仇的叶赫兵杀起建奴来比明军还要凶狠,他们从山腰上呼啸而下,吓得下面的那些八旗兵掉头就跑,可能跑到哪去。
一些见前方没有敌人的八旗兵手忙脚乱的往拦在道上的大树跳,结果你抢我夺,不时有八旗兵摔倒在大树间,倒下的人不及爬起,身上、脸上、脑袋上便被同伴无情的踏过。
一些刚刚跳上树干的八旗兵,还未来得及抬起脚进行下一步跳跃,就被叶赫兵一箭射中,身子重重落下,却没能倒,而是就那么挂在树枝上,一上一下的轻轻晃动着。
里许外的务达海部也正在被叶赫兵猛攻,叶赫贝勒金台吉亲自带兵猛攻他们,只有两百多人的务达海虽抢占了制高点,可望着下面如潮水一般涌来的叶赫兵,也是欲哭无泪。
后方的喊杀声已经越来越小,肉眼能看到的是一面面明军的红旗在山谷中穿梭。
务达海知道,硕弼基他们完了,而他自己也完了。
十几里外的黑图阿拉城头上,望着派去的探马神色慌张的抽打着座骑拼命跑回来,禇英的脸色也白的吓人。
许久,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己的师傅龚正六。
龚正六也是轻叹一声,踌躇了片刻,低声道:“我去同他们谈吧。”
第三百零一章 魏公公索要大福晋
觉罗硕弼基被叶赫部生擒,其后因叶赫部多年受爱新觉罗家欺压,贝勒金台吉便命人将硕弼基这个爱新觉罗子孙用绳子绑在马尾上拖拽泄愤。
等监军周铁心闻讯赶来时,硕弼基已被叶赫兵活活折磨而死,无奈只得命人将硕弼基首级割下以石灰暂时保存。
这是留待兵部勘验用的,皇帝旨意明白,凡擒斩奴尔哈赤叔伯兄弟子侄,及中军、前锋、领兵大头目、亲信领兵小头目等,都是一律重赏并给予世职的。
务达海死的还算英雄,同其部辫子兵与叶赫部死战到了最后一刻,实是因兵马悬殊太大被杀。
首级与兄长硕弼基一样被割下保存,另有甲喇额真、牛录额真等大小领军头目20余人享此待遇。
至于那些被杀的汉军将领首级,却是无人过问。
此战,除逃回汉人阿哈数百外,八旗、汉军覆没近四千余,几乎打断了黑图阿拉的半根脊梁骨。
硕弼基全军覆没的消息让黑图阿拉城中也是人人为之一滞,正白旗可谓是家家带丧。
当天夜里,龚正六便秘密出城同明军谈判。
龚正六不是一个人去的,另有一个叫三泰公的牛录额真陪同,此人老姓瓜尔佳氏,在大小甸之役曾被明皇军生擒。
后三泰公同一众瓜尔佳氏被释放,据说当时明皇军提督太监魏公公在送其走时,还亲切的称呼他为“大舅哥”,原因是这三泰公的阿玛阿其玛是洛洛儿父亲索尔和的堂叔伯兄弟。
龚正六见到了明监军周铁心、保定总兵王宣以及叶赫部的贝勒布扬古。
双方大概谈了不到一个时辰,龚正六就同三泰公一同回了城。
回去的路上,龚正六是一脸忧心。三泰公倒是一身轻松,很无所谓的样子。
........
回城之后,龚正六和三泰公就被带到了心急如焚的大贝勒禇英家中。
“明军说我阿玛是战犯?...什么是战犯?”
听完龚师傅的陈述,禇英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虽不太明白战犯的意思,但听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就是策动建州背叛朝廷造反的人。”
龚正六将明监军周铁心关于战犯的解释说给学生听,后又将从明军那里得到的战犯名单递给了学生禇英。
禇英接过一看,上面竟是列了56人。
第一个赫然就是他的阿玛奴尔哈赤,然后是他的二叔穆尔哈齐、四叔雅尔哈齐、老叔巴雅喇。
余下是他的二弟代善、四弟汤古代、五弟莽古尔泰、七弟阿巴泰、九弟巴布泰、十弟德格类、十一弟巴布泰、十二弟阿济格、十三弟赖幕布,以及几个叔叔家的孩子和阿敏。
除了最小的多尔衮和多铎,还有他大贝勒禇英自己外,爱新觉罗一家全部在战犯名单上。
大臣中有费英东、扈尔汉、何和礼、额亦都、杨善、郎格、武拜、阿山、拜兰等,几乎八旗的管事务大臣都在名单内,没一个走脱的。
新投金国的李永芳、佟养性等人不在名单上,看起来似乎明军并不在意这些汉奸。
将名单放下后,禇英皱眉问道:“这份名单是什么意思?”
龚正六犹豫了下,道:“明军是想让你把名单上的人在都城的交给他们。”
禇英闻言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怎么可以!”
龚正六没有说话,一边的三泰公则低声说了句:“明军的那位周大人说不将大贝勒视为战犯,是魏公公亲自嘱咐的。但若大贝勒不愿领情,则明军那里或许...”
说到这,三泰公不敢言了。
“或许什么?”禇英有些着急。
“或许公事公办。”三泰公硬着头皮道。
“他们这是要把我也当成战犯了,”
禇英面色变了变,视线又落在了那封战犯名单上,神情很是难看。
龚正六和三泰公都没有再吭声。
许久,禇英方才出声,他看着自己的师傅,凝神问道:“明军虚实如何?”
龚正六摇了摇头:“汗王那里怕真是凶多吉少。”言外之意自是明军不虚。
“阿玛他,”
禇英有些难过的颓坐在凳子上,想着身陷重围的阿玛,心中越发痛楚。
“事到如今,如何取决由大贝勒自己决定。”
龚正六不想左右禇英的决定,如果禇英说不降,他这个做老师的也没有意见。
想他龚正六帮着奴尔哈赤数十年,才使建州能够成功建国,不想一战却让这数十年心血付诸东流,他内心深处也痛得很。
禇英也是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决定。
“大贝勒,明军说了,只要大贝勒能够悬崖勒马,这黑图阿拉还是大贝勒的。”三泰公在一旁低声说道。
禇英“噢”了一声,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沉声道:“自去年与明军一战,我便知建州难为明朝对手,所以阿玛以八大恨起兵叛明我是反对的,但身为人子我又什么都做不了...”
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悔恨之色,“若知今日,当初我无论如何也要劝阻阿玛的。”
三泰公瞄了眼不发一言的龚正六,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大贝勒,照奴才说,现在也不迟。”
禇英明白三泰公说的不迟是什么意思,他沉寂了片刻,还是想让龚师傅给自己拿主意。
龚正六心中暗叹,知自己这个学生已是决意投降,便道:“城中现旗兵连同汉军有七八千人,除我正白旗三个甲喇外,其余兵马都在武拜和阿山手中,下面的人也多是听他二人的话。
汗王在时,对这二人也很看重,大贝勒若降明,只怕这二人不会同意,说不得便会内讧起来。且,他二人都在这战犯名单上,只怕更不愿随大贝勒降明。”
三泰公听后不以为然道:“武拜和阿山不降,难不成就让大贝勒成为战犯不成?再者,不是有龚师傅在么,您老一句话,城中有几个敢不听您的?”
龚正六苦笑道:“我是汉人,汗王在时固然信重于我,叫建州上下都敬我尊我,但我毕竟是大贝勒的老师,很多时候汗王也是防着我的,武拜、阿山他们都是跟久了汗王的老人,知道汗王的心思,所以他们不会听我的。”
禇英也道:“师傅说的对,武拜他们是绝对不会同意我开城降明的。”
“要是不开城,大贝勒觉得就城中这几千兵马能守得住?”
三泰公一脸为大贝勒着想的样子,“汗王的大军叫明军围着,咱们这点人马肯定是守不住的。大贝勒现在不做决定,等明军大举来攻兵临城下,只怕连给大贝勒的优待都没有了。”
一听这话,禇英心头跳了下。
龚正六摇了摇头,告诉自己的学生在他从明军营中出来时,那位明军的周监军告诉他,如果大贝勒不愿归明,那份由大贝勒亲手签订的密约就会公布于世。
“明军这是逼我投降吗!”
禇英恨恨的一拳砸在了桌上,可恨有什么用,当初那份密约是他自己签的。
他很清楚,一旦这份密约被自己的阿玛知道,那他禇英就不可能再是什么大贝勒太子殿下了。
“当断则断,免受其害。大贝勒,实在不行的话奴才便替大贝勒除掉他们。”
三泰公一脸忠心为主的模样,“反正他们也是战犯!”
“师傅以为呢?”禇英仍在迟疑。
龚正六道:“你若已决定,便当先下手为强,拖得久了,武拜他们生疑,事情便棘手了。”
“我知道。”
禇英点了点头,然后起身想了想,“我想去见见阿巴亥,这么大的事,得和她招呼一声。”
说完,却见三泰公一脸麻烦的样子,吞吞吐吐道:“明,明军要大贝勒...将大福晋也交给他们。”
“啊?”
禇英一怔,“他们要大福晋做什么?”
“是魏公公要的。”
开口的是龚正六。
第三百零二章 大福晋是和平的使者
作为大福晋,阿巴亥的住处便是其丈夫大金天命汗的居所——座落在汗王殿西院中央的三间砖瓦房。
女真人本是不会烧制砖瓦的,黑图阿拉左近的那些砖窑厂都是由近几十年陆续掳来的汉人阿哈奴建起的。
当年在建州老营基础上修建黑图阿拉城,是汉人谋士龚正六的意见。龚正六本想将汗王殿修得跟关内的王府一般气派,但可惜建州家底子实在穷困,拿不出那么多钱财营建,也没有那么多汉人的工匠,再加上担心明朝会训斥逾建,所以最后便修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也是奴尔哈赤的心病,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在明朝的辽阳能盖一座属于他天命汗的大宫殿。
因为,辽阳从前是女真人所建大金国的东京府,而奴尔哈赤向来是以女真人自居的,哪怕他的曾祖父是来自更北的地方,和建州一带的女真人并没有关系。
这一点,从长相上就能看出。
他爱新觉罗一家的牙齿出奇的黄,并且大多不齐,而建州的女真人不是如此,他们的牙齿多是平整的。相貌上,他们这一族也明显的面尖。据说,这是因为祖先吃多了生肉缘故才造成生下的孩子沿袭了这一特征。
但不管祖上来自何方,现在的爱新觉罗一家就是女真人,并且还成了女真人的统治者。
丈夫的心愿阿巴亥是知道的,她可没有奢望能住什么大宫殿。眼下居住的这座简单的汗王殿在她眼里已经是极好的。
要知道她娘家乌拉城那边可是连像样的砖瓦房也没有的,就是从前的乌拉城主住的也不过是用泥块磊起的土房子。
所以,能住这样的砖瓦房,对于阿巴亥而言已经是极其幸福的事。更莫提现在的她就是汗王殿的实际主人。
丈夫的其她女人,如小福晋德因泽和阿济根她们都不敢和阿巴亥亲近,一是因为她们觉得这个女人心机太重,二是因为她们不耻阿巴亥的为人。
虽说女真人有收继婚习俗,但那是丈夫死后才能和继子在一起,而非丈夫活着就和继子在一起鬼混。
对此,阿巴亥也根本不在乎,她12岁嫁给比她大31岁的奴尔哈赤,老夫少妻本就是件不幸福的事。
随着丈夫的年龄越来越大,已经29岁的阿巴亥除了在比她大7岁的继子代善那里能得到满足外,就再也无法感受到作为一个女人的幸福了。
丈夫奴尔哈赤率大军出征之后,阿巴亥就很少离开居住的这三间砖瓦房,成天要么躺在炕上做手工,要么就是陪着两个年幼的儿子在院子中嬉戏。
不是阿巴亥不想出去,而是她没地方可去——丈夫不在家,代善也不在家。
院子里,八岁的多尔衮和六岁的弟弟多铎正在拿小弓射箭玩,这是女真人的习俗,男子汉们必须从小就要开始练习射箭,稍稍长大之后还要练习骑马,如此精于骑射之后才是一个合格的勇士。
听着哥哥多尔衮教弟弟的稚嫩声,炕上的阿巴亥心头满是甜蜜,但很快就又心事重重了。
外面流言说她的丈夫天命汗和八旗大军并没有击败明朝的大军,反而被明朝的大军围困着在一个叫阿布达里岗的地方。
这让阿巴亥很是担心,对于已经六十岁的丈夫,她没有多少担心的地方,她担心的是她的长子阿济格。
这是阿济格第一次跟随他阿玛出去打仗,原以为会有所历练,坐稳镶白旗主的位子,却没想到竟是如此凶险。
阿巴亥很害怕丈夫会被明军打败,那样阿济格就会有危险。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干什么?
主持都城事务的是大贝勒禇英,那是个极其粗鲁也极其不孝顺的家伙。如果他能对自己稍稍好一点,阿巴亥也不会选择同老二代善相好。
毕竟,禇英才是丈夫合法的继承人,代善不是。真要收继婚,也应该是禇英纳了自己,而非是代善。
只是,既然她大福晋已经选择了代善,并且把自己交给了他,那她就不可能再去勾搭禇英。
哪怕丈夫不在,这城中名义上的男女主人就是她和禇英,只要她大福晋愿意,她就能让禇英占有自己,甚至还能为他怀上孩子。
但她就不愿这样。
向来对她不尊重的禇英也没有进汗王殿跟阿巴亥说过他阿玛的事,阿巴亥只知道禇英派人出城往大军运粮,但好像被城外的明军击溃了。
现在黑图阿拉城中人心惶惶,一些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逃亡,搞得就好像大金已经败亡了似的。
这让阿巴亥十分的不高兴,不高兴之余她却在思考着万一。
如果丈夫的大军真的失败了,那才29岁的她又何去何从呢?
是,她阿巴亥是明朝眼中叛贼奴尔哈赤的妻子,可她阿巴亥并没有对明朝有过不恭,奴尔哈赤的所做所为也和她无关。不仅无关,也是她想干涉也干涉不了的。
她,实际是个可怜的女人。
明朝的怒火凭什么要她这个可怜的女人来承担?
她不敢去想,想的越多,心就越难受,也越痛。她还有两个年幼的儿子要照顾,她不能让自己有事。
可现在,她却是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将自己和儿子的安危寄托在那个她有些憎恨的禇英身上。
不知道现在禇英在想什么,他这个大阿哥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阿玛被明军杀死吧?
虽然禇英是个犯浑的人,阿巴亥却不认为他会在这个时候做下什么糊涂事。
只要禇英尽了力,哪怕真的救不了丈夫,阿巴亥也不会怪他。
轻叹一声后,阿巴亥从炕上坐起穿上鞋去了隔壁的茅房。
她的月事来了。
这是好事,要是不来的话就应该轮到她担心了。
她的天命汗丈夫因为大金立国和起兵造反的事情,已经几个月没和她同过房了。
而最近的一次,是出征抚顺前的那天晚上。
男人是代善。
学着汉人女子用月事带垫上后,阿巴亥又回到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推开门想和两个儿子玩一会。
刚想问问多尔衮弟弟练得怎么样,院子的大门却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竟然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禇英。
“大阿哥,你怎么来了?”
阿巴亥有些奇怪的看着禇英,禇英后面还有几个甲士。
禇英没有回答阿巴亥,而是一指瓦房,说道:“能进屋说话吗?”
阿巴亥没来由的脸一红,她想到了什么,内心深处竟然没有半点不悦,反而有些遗憾。
因为,她不方便。
但看禇英脸色,向来聪明的她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心头不由扑通了下。
“进去吧。”
阿巴亥说完扭头嘱咐多尔衮带好弟弟,禇英看了眼两个年幼的弟弟,朝他们笑了笑,跟着阿巴亥一起进了屋。他带来的甲士们则恭敬的立在院门处。
屋内,起先很安静,只听禇英在轻声说什么,然后就是阿巴亥的震惊不可思声,接着就是争吵声传出。
多尔衮不知道额娘和大哥在吵什么,他不敢进去,便拉着弟弟多铎跑到别处去了。
“大阿哥,你怎么能这样做!”
屋子里,阿巴亥的脸通红,禇英的要求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禇英不为所动,仍是很平静的说道:“不这样做,我们都要死。”
这句话让阿巴亥的身子颤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道:“你阿玛真的败了?”
“败了。”
结合多方面的情报以及今日明军的无礼要求,禇英认定他的阿玛和八旗主力真的被明军歼灭了。
“啊!”
阿巴亥心头一凉,无力的坐在炕边,泪水一下流了出来。
禇英却还在逼她:“你肯不肯,给我一句准话。”
“就算你阿玛败了,你也不能把我当礼物送出去啊!...大阿哥,我是你额娘!”
阿巴亥怎么也没想到禇英会这么做,难道他一点也不顾及外人的看法吗!
“是么?”
禇英却是冷笑一声,然后无情的嘲讽了阿巴亥,“据我所知,额娘你同二弟的关系不简单啊,怕不是母子,而是夫妻了吧。”
“你胡说什么!”
阿巴亥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件隐事竟然早已被禇英知晓,让她羞的抬不起头来。
禇英只是冷笑,阿巴亥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他又何必还将她视为继母呢。
他能把三叔舒尔哈齐的侧福晋洛洛儿送给魏公公,今天也就能把自己名义上的额娘也送出去。
不过是个女人而矣。
只要能获得明朝的原谅,只要能继承阿玛的一切,禇英不在乎眼前这个女人怎么想,也不在乎这个女人是他的什么人。
“你想明白没有?”
禇英是个急性子,他还有要事要办,可不愿在阿巴亥这里浪费太多时间。
阿巴亥心头发苦,禇英看她的样子让她十分的心碎,但最终,她竟然选择低头,问禇英:“是不是只有这样做,你的两个弟弟才能太平无事?”
禇英点了点头:“据我所知,明军的战犯名单上没有多尔衮和多铎。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不会让他们有事。”
“你倒真是个好大哥,”
阿巴亥脸上的红潮褪去,取而代之的也是讥讽之色,她看向屋外,“如果我不同意,你是不是要将我绑起来送给那个什么魏公公?用我的身体换取你大阿哥的没事?”
“是。”
禇英回答的很干脆,并且,他还很体贴的告诉阿巴嗨,那个魏公公是个阉人,所以她不用担心不应该担心的事。
“我答应你,不过你想就这么将我送出城,恐怕也办不到吧。”阿巴亥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光。
“这个你放心,我会处理的,我劝你最好按我的吩咐去做,不要想着有人能帮你。多尔衮和多铎我带走,稍后会有人过来领你出城。”
禇英一句话就让阿巴亥刚刚的想法一下被砸碎,她无力的望着禇英将她的两个儿子牵出了院子。
这是她最大的软肋,让她再也不敢做出小动作。她想唤来侍女,但侍女们都被赶走了。
院子里,只有禇英的人在守着。
第三百零三章 黑图阿拉易帜
闻听大阿哥召集军议,武拜、阿山等十数名在城中的八旗大臣将领便来到了禇英府上。
岂料众人到了之后,却是不见禇英身影,只正白旗的理事诉讼军屯大臣鄂硕他们。
“大贝勒在哪?”
武拜落座之后便问鄂硕禇英在哪,然而鄂硕却是不答他,反向屋外退去。
武拜见了不由奇怪,可不等他问鄂硕干什么,外面却冲来无数披甲的刀斧手,这帮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些刀斧手便红着眼睛朝他们砍了过来。
变故悴起,众人措手不及,纷纷被砍倒在地。
武拜等人至死也不明白为何大贝勒要杀他们,一个个死不瞑目。
因为负责当夜城头值守,**臣之一的杨善是最后一个到的。等他到的时候,就发现鄂硕领着数十人早就站在那等了。
细一打量那些人,发现都是大贝勒禇英正白旗的将领,而武拜和阿山他们却是不见踪影。
杨善心中奇怪,却未多想,只道武拜他们正在和大贝勒议事,不料空气中却突然传来一阵血腥味,顺着味道看去,竟见不远处的水井边倒着十几具尸体,不是武拜他们又是谁!
再一看鄂硕和那些正白旗的将领看着自己的古怪眼神,杨善什么都明白了,他怒火中烧,指着鄂硕他们痛骂道:“你们正白旗是要造反吗!”
鄂硕念杨善是和自己一姓,便劝道:“杨善,武拜他们已被诛杀,事到如今,你还是随大贝勒一起降了吧。”
“降?降谁?降明朝吗!”
杨善“呸”了一口,“我杨善追随汗王二十余年,若想投明又何必随汗王造明朝的反!”
鄂硕再劝:“杨善,你不要冥顽不灵,现在什么局面你应该比我清楚,只有降明才能换得这城中军民一条生路!”
“汗王尚在与明军苦战,尔等却想降明,你们这是要置汗王和八旗将士于死地啊!”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鄂硕朝边上的三泰公打了个眼色,三泰公立即执刀向杨善走去。杨善的几个随从见了忙挡到前面,身子却害怕得直抖。
杨善却是不惧,只痛骂鄂硕等人卑鄙小人,一个个得汗王恩典却做出狼心狗肺之事,简直是女真人的耻辱。
几个自知此事不对的正白旗将领听了都是羞愧的转过脸去,鄂硕的脸色也是难看。
三泰公见不妙,忙上前不屑的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就只有白白送了命才合了是忠臣,不辱没祖宗不成?”
杨善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道:“我等既是汗王子民,便当为汗王粉身碎骨!”
“这满城的军民都要给汗王陪葬不成!”
“自汗王起兵那日,我大金所有人便当有此准备!若不成功便成仁!”
见三泰公气急败坏的样子,杨善轻蔑的笑了起来,一指鄂硕他们,“你们正白旗的怕死要降,自去降便是,休要拉上我杨善。这大金国,有人做奸贼败类,便要有人做忠臣义士。来吧,来吧,一刀杀了我杨善,你们也好去当卖祖求荣的败类!”
“杨善,你休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现在就杀了你!”三泰公气的就要拔刀。
“你是什么东西!”
杨善根本不理会三泰公,反而转身对着远处叫道:“大阿哥,你是汗王长子,我大金的太子,你若降明,上不忠大金,下不忠汗王,不忠不孝之人死后有何面目见你爱新觉罗家的列祖列宗!”
躲在屋子里不愿露面的禇英听了杨善的叫喊,面色微变,下意识低下头来又有些犹豫起来。
龚正六见了,心中一凛,心道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你大阿哥就别扭扭捏捏了,便在边上提醒道:“莫犹豫,不杀杨善,明军那边不会信了咱们是真心归降。”
一边的石翰也咬牙道:“事已如此,大阿哥休要被他杨善一句话所蒙,咱们已杀了武拜他们,又何必怕他杨善,奴才这就去送他上路!”
禇英不吭声。
石翰二话不说便推门奔了出去,杨善见他持刀向自己走来,知必死无疑,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是大阿哥的意思吗?”
石翰将长刀捅入杨善胸中,狠狠说了个字:“是!”
杨善一死,其随从也被正白旗的人杀戮一尽。
至此,黑图阿拉城中的“反对派”高层被禇英一扫而光,但让禇英没想到的是,他原意就杀这些人结束此事,武拜、杨善等人的部下以安抚为主,却不想事态扩大了起来。
三泰公等人竟然背着他带兵将那些被杀的大臣、将领的嫡系部下都给杀了。
此事还不算,三泰公竟然又同正白旗中的瓜尔佳氏军官们一起向禇英劝谏,让他马上派兵将战犯名单上所列之人的府邸全部包围,然后将他们的家眷都交给明军。
说是这样就能更加让明军相信他们的归附之心,并且还能斩草除根,免得这些人私下串连不满大贝勒降明再闹出事来,牵连他们。
禇英不想这么做,因为战犯名单上有他的阿玛,还有他的叔叔兄弟们。
他可以降明,可以把大福晋阿巴亥交出去,但他不代表他能将自己兄弟家人全交出去。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禇英做主了,倒不是三泰公他们有背叛之意,而是见了血之后的正白旗将领们也担心将来有人会算他们的账。
掌旗的阿哥家,大臣家,觉罗家,哪家没有一些戈什哈和阿哈呢。
这些家单看掀不了浪,可真要联合起来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并且,最要命的是大贝勒降明之后,明朝仍会将黑图阿拉交给大贝勒,那样大贝勒还会用一些兄弟子侄,这要是将来有人大贝勒那里进了什么谗言,谁敢保证大贝勒不会翻脸呢。
又或是大贝勒万一短命,继任的新主子是和他们有仇的,那怎么办?
一不做,二不休,鄂硕等正白旗参与密谋造反的军官们也得确保一下自己的将来。再加上三泰公和一些瓜尔佳氏的军官们煽风点火,此事竟成了必须要做的了。
龚正六如何猜不出这些人的心思,担心要是禇英不肯听从会引起另一场内讧,便劝禇英答应这些人的请求。
并拿卧薪尝胆的故事激励禇英,说今日大金虽亡,但建州未亡,只要禇英还在,爱新觉罗一系也未亡。
大概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禇英亦知现实,便无奈同意了部下们扩大行动的请求,随后又让龚正六代表自己去向明军正式乞降。
但禇英却有自己的条件,他要求明军将七弟阿巴泰、十弟德格类从战犯名单上拿下,因为这两个弟弟与他的关系最好。
另外,就是明军必须在黑图阿拉城外举行受降典礼,以天地盟誓保证不屠城。
此外,需由明朝皇帝下一道册封自己为建州龙虎将军的敕书,并且仍将建州二卫交于他禇英。
受降典礼,禇英希望最好是魏公公亲自过来。在此之前,黑图阿拉可以易帜归明,但一应事项都由禇英负责,明军不得入城,而大福晋阿巴亥也暂居城中。
周铁心在听了禇英的这些要求后,爽快的全部应承下来,只要禇英将名单上战犯家眷先送出城便可。
“大阿哥能做到这一步已是不错的了,咱们就不要再给他压力了。”
几乎没费什么劲就迫降了黑图阿拉,周铁心自居功劳甚大,心情甚是愉快。
可是叶赫部的金台吉和布扬古却是不大高兴,因为禇英要是继续当龙虎将军,统治建州,那他们叶赫部干什么?
出了这么大力,死了这么多人,难道到头来一点好处也没有吗?
“二位贝勒也莫要心急,魏公公常说心急吃了不热豆腐,放心好了,在公公心里,你们叶赫部比黑图阿拉可重要的很。”
说完,周铁心也习惯性的抽出烟给两个贝勒一人递了一根,点上抽起后,很认真的对二位贝勒又道:“魏公公是重情重义之人,不瞒二位,知道东哥姑娘死讯时,公公可是整整哭了一夜。”
金台吉和布扬古听了这话,都有些神伤。东哥为他们叶赫部付出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二位把心放宽,有东哥姑娘的情义在,又有二位带兵前来助战的功劳,本官怕叶赫部从此就是这建州真正之主,至于那位大阿哥,哼。”周铁心冷哼一声。
周大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金台吉和布扬古哪还敢有不满,当下都表示一切听从周大人安排,无论如何也要死守落兔岭,让那奴尔哈赤望岭兴叹。
周铁心自又是一番鼓励,其实如何安置叶赫部他根本不知道,刚才说的那些也是他自己胡编出来的,目的仅仅是稳住叶赫部把这场仗打完。
战后魏公公究竟如何安排,那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关他周铁心何事。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许显纯部署的落兔岭防线能不能挡住西归八旗兵。
第三百零四章 落兔岭阻击战
西撤八旗兵在冲破明监军马祥德、辽阳副总兵杨一科部署的伏击圈后,没有任何意外的一头扎在了落兔岭防线。
落兔岭,一座黑图阿拉附近不起眼的矮丘,甚至于名字都显得那么的随意,但八旗军却没有想到,就是这座小小的落兔岭成了挡住他们“回家”的铜墙铁壁。
在许显纯的指挥部署下,在曾经于宽甸创下土工作业记录的土木工程司的协助下,在那些亲历过三里铺绞肉机战斗的朝鲜夫役拼命的作业下,一条长约四里,宽约一里半的土木防线仅用时三天就完成。
只是,由于落兔岭地区并非完全泥土,很多地段是山石和树林,所以这条防线相比曾经的三里铺大缺口防线有很多不足。为了弥补防线不足,监军周铁心下令各部砍伐大树充塞,并多布陷进。
明军铳兵集结区前方的林木也被砍伐一空,使得火铳的射击区域更为宽广,也更为密集。
由于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掉了仅有的颗粒火药,因而明军无法在防线外预埋炸药。
但整体上对于坚守落兔岭,无论是明军还是叶赫部都是信心十足的。毕竟,黑图阿拉的易帜给了明军和叶赫部无比的信心,他们坚信只要能够将西撤八旗阻挡在落兔岭东侧,那么这场平奴战事便会很快结束。
战斗是在三月十二日中午打响的,当时的叶赫部探马发现了大队从小岔沟方向撤过来的八旗兵。
观八旗兵狼狈不堪,人马丢盔弃甲的模样,明显是受到了另外明军的打击,这让指挥作战的许显纯、王宣等更加的底气十足。
金军方面,在发现落兔岭被明军占领后,且通往黑图阿拉的道路被明军挖断,一些没有挖断的地方也以树木和石块堵塞后,八旗上下均感到了危机。
中风的奴尔哈赤歪着嘴朝落兔岭指了又指,他想说什么,但却因为中风的原因导致声音难以发出。
代善知道阿玛的意思,他们没有退路了,过不去落兔岭,他们就没有了生路。
精疲力竭,饥饿交加的辫子兵们为了活路,在军官的强令下一拨连着一拨,整牛录整甲喇整旗的压上了落兔岭。
由许显纯部、保定总兵王宣部、参将龚念遂部、都司周凤民部,叶赫布扬古部组成的守军奋起反击,利用制高点和防线的优势与八旗兵绞杀在一起。
八旗兵血战半日,仍是无法突破明军防线,只能鸣金收兵。
此时八旗上层已经开始弥散失败主义情绪,因为落兔岭的丢失传达了一个极度悲观,且极度让人绝望的消息,那就是他们的都城黑图阿拉很有可能也陷落了,否则明军不可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落兔岭布设防线。
费英东甚至私下和额亦都说,大贝勒禇英很有可能投敌了。一个最简单的事实——如果黑图阿拉仍在大金手中,那么大贝勒禇英不可能不出兵攻击明军后方的。
联想到从前魏阉曾给禇英留的两封信和字句,额亦都也不禁怀疑禇英或许真的和明军私通。
就在当夜,一队侥幸从阿布达里岗逃出来的八旗兵证实了大贝勒禇英通敌的事实。
代善在看到那份印有自己大哥私章的密约抄本后,怒不可遏的就将这份密约拿给了他的阿玛。
结果,天命汗在看了密约文本后,再次晕死过去。醒来之后,中风症状更加明显。
这让一向和大哥亲近的阿巴泰气的大骂二哥这是存心要刺激阿玛,并说这所谓的密约谁个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是魏阉的诡计,目的就是让阿玛和大哥互相猜忌呢?
十阿哥德格类也不相信大哥禇英通敌,和阿巴泰一起指责二哥代善。
其余几个阿哥不知道如何是好,都傻站着。最后还是雅尔哈齐摆出叔父的威严将阿巴泰和德格类给镇住,然后对众人说道不管大阿哥是否通敌,眼下他们也必须打过落兔岭,否则一旦后面的明军追上来,他们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在最大的危机面前,阿巴泰等人也意识到现在和代善争吵没有意义。当夜,明军没有向连帐篷都没有的住的八旗兵发起攻击,又饿又累的八旗军也没有组织夜袭。
双方都在蓄力。
次日,雅尔哈齐和莽古尔泰、阿巴泰、阿敏这三大贝勒又组织旗兵进行了四次冲锋,在遭受了重大人员伤亡之后,毫无进展。
下午,在后方已经出现明军人马的情况下,代善不得不再次组织攻势。
这一次,攻击队伍是由撤下来的各旗红甲兵和白甲兵组成,可以算是现在八旗军还能勉强一战的最后家底了。
三四千名披双甲的辫子兵以密集队形向落兔岭持续不断的发起全线冲锋。
代善、雅尔哈齐、费英东等亲自带着戈什哈督战,各旗所能搜集到的箭枝、武器全部用了上来。
在金军以人命、人海两个战术的猛攻下,明军防线被突破两个口子,辫子兵一度攻到岭上,但明军没有后退!
许显纯和叶赫贝勒布扬古的儿子雅尔虎亲自率领四百敢死队反击辫子兵,保定总兵王宣也带人从侧面抄上,奋勇的明军和叶赫兵和辫子兵近身肉搏。
很多明军的火铳手来不及装填火药,索性把铳一摔就向敌人扑去。一些被大火烧着的明军身上呼呼的冒着火烟,但他们没有打滚灭火,而是不要命的把辫子兵抱住,让身上的火也把敌人烧死。
监军周铁心虽说不能杀敌,但却拿着原总兵杜松的将旗站在高处屹立不动。
在明军的死战之下,战至傍晚,辫子兵付出伤亡1600余人的重大代价,还是不能越落兔岭一步。
他们不得不撤了,因为很多摆牙喇都倒在了地上,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饥饿。
他们已经没有力气了。
号称“万人敌”的一等大臣费英东战死了,他是被一个叶赫兵用石头砸死的。而那个叶赫兵也死了,他不知道他临死前的奋力一击砸死的是建奴的大人物。
落兔岭上,所有的树都在燃烧,大火将泥土都烧成了硬的,发硬的地皮都是红的。那是鲜血染的。
金军退下后,周铁心望着满山遍野的尸体,禁不住嚎哭起来。
太惨了。
一眼看去,到处都是死尸。
明金双方的争夺太惨烈了,甚至于一块石头上都能堆了几具尸体。
许显纯和雅尔虎带领的敢死队死了一大半,战死的士兵有抱住敌人腰的,有抱住敌人头的,有掐住敌人脖子把敌人摁倒在地上的,和敌人倒在一起烧在一起的。
第三百零五章 内臣调度以建奇功疏
落兔岭阻击战是平奴战事中一场极为壮烈的战斗,战斗持续了两天,面对三万余西撤八旗兵的疯狂进攻,我军及叶赫部付出了极大的牺牲,但在以“要使建州换新颜”的战斗信心下,我军及叶赫部坚持战斗,顺利完成了阻击任务,使得从八旗后方赶来的各部队及时将八旗集团包围,从而得以聚歼。
战后,监军周铁心、保定总兵王宣等人在给朝廷、兵部的奏报上详细记录了此次战事。
监军周铁心的奏疏名为《辽镇内臣调度以建奇功疏》,在此疏中周铁心明确向朝廷提出了辽东镇守太监、提督亲军太监魏良臣的三大功。
首功曰“战略构思功”。
周铁心认为,早在平奴大军出关之时,内臣魏良臣就提出了此次平奴战事若奴兵在西线取得对我军一部或两部之胜利,那么奴兵为了回救巢穴黑图阿拉,就必须立即全军东进。
如此,西线战场便无奴之重兵,此时但使一军无须多少便可直捣黄龙,兵临黑图阿拉城下。又或尾随奴主力东进,伺机或断敌后路,或与东路明军夹击奴兵主力。
“...臣闻此构思,于杜松兵败之后聚拢残兵,彼时军心士气低迷,溃兵皆言渡河南回沈阳,臣却毅然监督各将东进,先夺尚间崖,后夺萨尔浒大营,终使诸将明晓奴兵虚实。”
周铁心提出,正是由于魏公公的大胆战略构思,才使得他有底气并拢西线二路残兵与叶赫部,大胆深入,使奴兵两战之成果皆为泡影。
次功曰“统一战线功”。
周铁心向朝廷禀明,内臣魏公公多年之前就已看出奴尔哈赤狼子野心,故早作准备,积极派人在建州内部活动,说服劝降八旗相当一部分官兵,争取了奴长子禇英,并扶持一部分八旗官兵在敌后活动,极大的打击了奴之后方力量,搅乱了奴之人心,牵制了八旗用兵。
同时,魏公公率先提出应区别对待女真人民,建立反奴尔哈赤反动集团统一线战,得到了包括叶赫部在内的女真人民的强有力支持。
叶赫部等积极、热情的支持我军作战,落兔岭一战叶赫部居功甚伟,上至贝勒,下至士兵都怀着对奴尔哈赤集团的满腔怒火投身战斗,配合我军取得了阻击战的胜利。
最终,在我军强大的军事压力面前,已经有了归明之心的禇英迷途知返,改旗易帜,使得黑图阿拉不战而下,从而为奴尔哈赤集团吹响了下葬的唢呐声。
三功曰“思想政治功”。
周铁心以皇帝亲军许显纯部向朝廷详细阐述了这一功劳的伟大在于何处。在周的UU小说,许部虽然有一半官兵是朝鲜人,但在皇帝亲军的制度训练下,在魏良臣公公的军事思想的影响下,官兵们可谓是脱胎换骨,完全不同于辽镇官兵,精神面貌和战斗力都非同凡响。
“臣亲眼目睹,许部将士无论官、兵,都对战斗目标有一个很深刻的印象,我们要去哪里,我们要去打谁,为什么我们要打,许部官兵上下对这三个问题人人明了。
而观其余诸军,多是将领受令,拔旗开拨,官兵人等对于三个为什么一概不知。遇敌之后,若顺风顺水,官兵皆堪用。但稍遇挫,便会普遍产生思想动摇,偷跑开小差者层出不穷,便是以军法严加都不能免。”
周铁心大胆表扬了皇帝亲军的思想政治工作建设,希望朝廷能够将皇军的思想政治工作在全国各镇推广,具体如俘虏改造,底层士兵生活问题,功过赏罚一体化,立功授奖大鸣大放、武器装备的研发和革新等。
“若能将内臣魏某军事思想广泛推广全军,使各镇能都活学活用,臣相信我大明武备必能一扫先前百年积弊...”
周铁心又写道正是在魏公公军事思想的影响下,他提出了“入敌纵深”、“大胆切割”、“保卫大明的每一寸土地”、“誓与帝国共存亡”等口号,同时在各部开展立功运动,号召官兵奋勇杀敌,这才有了落兔岭阻击战的胜利。
最后,为了避免抢功之嫌,周铁心坦承落兔岭阻击战历时两天,八旗反动集团军队虽然在数量上占有优势,但因为之前受到了魏公公所率皇军、刘綎部、李如柏打击下已经断粮数日,导致八旗兵体力不支无法长久战斗,这才最终赢得了阻击战的胜利。
此战,杜松、马林余部阵亡官兵近两千人,叶赫部阵亡近三千,直接毙敌4000余,伤数千。
这份奏疏被急递进京时,在听取了落兔岭战斗的具体战况报告后,魏公公有感杜松、马林余部、叶赫部的英勇牺牲,不禁流泪尔后情绪激动的喊出了一个伟大的口号:“士兵万岁!”
是啊,士兵万岁!
在无数烈士的英勇牺牲下,残存的两万多八旗反动集团军队被包围了在落兔岭以西、小岔沟以东,无名峰以北方圆不足十里的地方。
魏公公指示各部多挖壕沟,多布陷进,多伐树林,多置落石,不得攻击被围八旗军,要使他们自生自灭。
同时,向沈阳接连派出快马,报捷同时请求自己的恩师、辽东经略杨镐速运粮草至前线。
..........
无法逾越落兔岭的八旗军彻底丧失了战斗下去的勇气,他们绝望的聚在巴掌大的地方,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没有住的,没有盖的,有的就是灰蒙蒙的天。
中风越发严重的奴尔哈赤已经无法有效指挥属于他天命汗的军队了,代行汗王指挥权的代善也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意气,三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就好像四五十岁般。
好几次从瞌睡中醒过来的代善总会下意识的问左右:“大阿哥来了么?”
大阿哥没有来,落兔岭另一边从来就没有喊杀声。
为了活下去,代善下令宰杀各旗不多的战马。为了把难吃的马肉煮熟,八旗兵开始砍起包围圈里不多的树木。
但是吃完战马还能吃什么?
也不是所有的八旗兵都能得到马肉,很多八旗兵只能苦苦在这片荒凉的野地中苟活着,所有的树木都光秃秃的,树皮早已经被剥下煮了吃了。
没有吃的八旗兵成群结队,好像拉网一样把搜了又搜的地方再次过一遍,无数小洞都被他们捣了一遍又一遍,然而什么也掏不到。
天气也越发糟糕起来,小雨蒙蒙。
为了取暖,八旗兵们砍掉了所有的树。然而,他们开始挖坟,挖那些早些年不知道是女真人还是汉人的墓穴,目的仅仅是用那些棺材板取暖。
第三百零六章 告诉你大哥,我还活着
三月的雨,在江南叫烟雨。
在辽东,叫寒雨。
没有地方遮风避雨的八旗兵就在寒雨中相互蜷缩着,依偎着取暖。一些军官则在部下挖掘的地洞中躲着。
小雨慢慢的变成了中雨,虽然没有变成暴雨,但却让八旗兵们再也无法生柴取暖,也无法让他们再煮食马肉。
荒野之上死寂一片。
明军的防线内同样也是死寂一片,但却多了很多炊烟。
袅袅腾空的一道道烟柱,以及空气中传来的饭香味,让饱受饥饿和寒风困扰的八旗兵们只能将裤腰带子勒得更紧一些。
汗王的大旗依旧还在,也依旧随着寒风飘动着。
贝勒、大臣们都聚在汗王旗下的帐篷。这座帐篷是用马皮和旗帜拼凑起来的,处处透风,导致躺在用树枝做成的担架上面的天命汗脸色苍白,哪怕身上盖着貂皮的大袄,他的浑身上下也是没有一点温度。
从中风到现在,已过去整整五天了。
这五天,明军没有发起任何进攻,也没有派人来劝降,他们就好像置身事外般看着被包围的八旗军。
如果不是之前的血战,双方看起来就好像是邻居一般。只不过,这两个邻居都是哑的。
明军和八旗军的士兵们没有任何交流,哪怕彼此都能看见对方的存在。
唯独有一个蓝眼睛的大鼻子红毛鬼总喜欢在每天清晨着出现在八旗兵的视线中,相当的准时。
每次这个红毛鬼都会将一个高大的十字架竖起,然后站在十字架下面拿手乱比划什么。
最后,向着八旗兵嘴中念念有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八旗兵不知道这个红毛鬼是干什么的,但这个家伙每次出现都会让他们毛骨怂然,因为这个家伙的做法看起来很像是恶毒的施法。
李永芳却知道这个红毛鬼在干什么,他告诉二贝勒代善他们,说那个家伙不是什么施法者,而是西方的洋鬼子教士。
教士是什么?
代善他们不懂,听了李永芳的解释后方才晓得。再之后,八旗兵们都知道了那个每天清晨准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红毛鬼是个和尚,而这个和尚是在替长生天超渡他们。
可能是对上天的虔诚,也有可能是对前路的绝望,从此,每当红毛鬼拿着十字架开始每天的超渡工作时,总会有一批八旗兵成群结队的走到对面跪拜下来,看着那红毛鬼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他们女真人的萨满**师一般。
每一个人都在默默祈祷着什么。
这是信仰的力量。
魏公公如此评价。
但信仰的力量没能让天命汗生龙活虎起来,他老人家依旧躺在担架上。
八旗军有随军的医官,但这些多半是被掳汉人充当的医官治治跌打损伤,帮着止血包扎还行,让他们治疗中风病人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并且,他们是刚刚得出汗王可能是中了风邪。
“什么是中风?”
代善不懂医术,所以对于中风没有印象。
一个姓葛的医官解释道:“中风按汉人的说法,就是因为气血逆乱脑袋血溢于脑所致的一种内病。”
这个姓葛的医官解释的还算到位,毕竟他也精研过《本草纲目》和《伤寒论》,否则也不会从个汉人奴隶成了天命汗的医官。包括大福晋在内的几个娘娘们生孩子,也多是由他负责接生的。
代善大概明白了意思,忙问:“中风之后会如何?”
葛医官朝担架上的大汗看了眼,低声道:“轻则肢体麻木,口舌歪斜,偏身麻木。”
代善眉头一挑:“重则?”
葛医官迟疑了下,还是如实说道:“重则会半身不遂,瘫痪,甚至危及性命。”
代善心中一痛:“父汗现在是轻还是重?”
“这个,”
葛医官摇了摇头,“奴才这会也看不出。”见二贝勒爷脸色变了变,忙又道:“汗王这次风邪中得突然,奴才等用尽了办法,只能暂时稳住汗王的病情,要想汗王痊愈,除非...”
“除非什么?”代善一把抓住葛医官的手。
葛医官道:“除非能弄来治中风的药材,最好还得有上等的人参、灵芝。”
代善一听,急道:“那你们还不快去弄药来!”
“二贝勒...”
葛医官一脸为难,大军都被围在这鬼地方了,叫他到哪里弄药来?
代善也醒悟过来,他知道现在的处境,也没有牵怒葛医官他们,无奈的叹了口气,让他们先退下去。
外面,五阿哥莽古尔泰和七阿哥阿巴泰都在,几人也很关心阿玛的身体,所以拉住葛医官他们问了很多话。
奴尔哈赤的四弟、领镶蓝旗主雅尔哈齐朝外面看了眼,低声对侄儿代善道:“你阿玛这病是长期劳累,过于奔波,耗尽心血心绪不安才使冰寒之气入了心肺,怕就是有药也难以调治。”
“四叔,我知道,可阿玛现在这样子,我这做儿子的...”代善眼泪在眶中打转。
“这事不能怪你,要怪就怪咱大金气数不及他明朝,”雅尔哈齐正安慰着代善,外面的老七阿巴泰却是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老二,要不是你,阿玛不会病得这么重!”
阿巴泰这是念念不忘代善把大哥那份所谓密约拿给阿玛看的事。
代善眉头一皱:“老七你胡说个什么,这事怎么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
阿巴泰气鼓鼓的瞪着代善,莽古尔泰、阿敏、德格类等阿哥们也都进来了。额亦都也在,他是四大臣仅存的一个了。
扈尔汉战死于五女山,何和礼在阿布达里岗阵亡,费英东在落兔岭阵亡,现在两三万残兵败将被明军合围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汗王又病重到这种程度,一向老成持重,再困难也对汗王充满信心的额亦都现在都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局面了。
“老七,有什么好说的,照我说,于其在这活活饿死,不如和明军拼了!”莽古尔泰的性子可是众兄弟中除了大哥禇英以外最烈的一个,见担架上的阿玛还是跟死人一样一动不动,他一边吼一边就要冲出去。
阿敏一把拽住他,喝道:“你难道想让明军再多砍一个阿哥的脑袋吗!”
“那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都是死!”
莽古尔泰不听阿敏劝阻,执意要去带兵和明军拼了拉倒。阿巴泰也跳将起来要跟五哥一块去。
雅尔哈齐被两个侄子气坏了,跺脚骂道:“你们兄弟俩都给我闭嘴!你阿玛病重,现在八旗主事的是你二哥,就是要拼也是你二哥发话,还轮不到你们俩!”
被四叔雅尔哈齐这么一喝,莽古尔泰总算冷静下来,额头满是青筋,痛苦不已。
阿巴泰撇了撇嘴,不甘心的站在那,其他人都是沉默。
“二哥,五哥,阿玛醒了!”
最小的十三阿哥赖幕布突然叫了一声,众人都是一惊,忙围了过来。
果然,担架上他们的阿玛(汗王)不知什么时候双眼已经睁开,并且两只手竟然微微的动了起来。
在粗重的呼吸十几次后,奴尔哈赤竟是上半身都能动了,他挣扎着要儿子们扶他起来!
见状,众人都是惊喜交加。
“阿玛,你没事就好了,你没事就好了!...”德格类和赖慕布喜极而泣,握着父汗的手哽咽不止。
雅尔哈齐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阿玛刚刚醒来,不要和他说这么多话,还是让他躺下的好。”
说着就要扶大哥重新躺下去。
奴尔哈赤却是摇了摇头,先是看了看众人,许是少了几个儿子,他的目光中闪过几丝痛苦。
之后,他缓缓说道:“我觉得好多了,总这么躺着,好人也躺出病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十分的吃力,几乎是一字一顿,因为他那因中风而上敲歪斜的嘴实在是口舌不便,并且说出来的字听起来也怪怪的。
“父汗!”
代善激动的看着阿玛。
奴尔哈赤朝代善点了点头,又吃力的问道:“我们在哪?”
“这?”
代善不敢如实告诉阿玛他们还在明军的包围圈中,吞吞吐吐的。
奴尔哈赤知道次子这个样子肯定没有好事,再见自己只是躺在担架上,帐篷又不像个帐篷,他顿时知道了目前的处境。
尔后目光突然变得凛厉,径直看向代善:“我们被围几天了?”
“五天。”
代善喃喃道,他还不敢告诉阿玛费英东阵亡的事。
“五天么?”
奴尔哈赤嘴巴微张,一动不动的看着代善,陷入沉思之中。
“阿玛,是儿子无能...”
代善哭着请罪,对落兔岭的攻击行动的确是由他指挥的,阵亡了那么多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有错的。
“不怪你,”
奴尔哈赤吃力的抬起右手,摸了摸代善的脸,然后说道:“此地虽只一条大路通往都城,但山野之大,明军又岂能真的围个水泄不通。你们兄弟商量一下,派一人偷偷潜出,去都城告诉你大哥,我还活着!”
说完,许是因为气血流通不顺,天命汗他老人家大声咳嗽起来。
第三百零七章 做狗也很好
阿玛还活着!
这是奴尔哈赤必须让长子禇英知道的事,征战数十年的天命汗判断出黑图阿拉城之所以未能在明军背后发起攻击,一定是受到了明军谣言蒙骗。而最能让黑图阿拉正白旗和其余旗兵丧失斗志的无疑就是他天命汗的死讯。
所以,只要黑图阿拉的军民知道他天命汗还活着,他们就一定会鼓起勇气向明军发起决击的进攻。
这也是被围八旗兵将士唯一的生机。
至于长子和魏阉缔结的密约,奴尔哈赤选择了忽视和刻意的遗忘。或者说天命汗内心深处还是相信自己儿子的。
禇英有的时候是不像话,但他绝对不会害自己的阿玛!
只要禇英知道自己还活着,奴尔哈赤相信这个给建州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汗位继承人一定会全力救援他。
即便禇英真的有天打雷劈的畜生想法,留在黑图阿拉城内的武拜、杨善、阿山这些大臣也一定会扼杀这个畜生。
报讯的人选众阿哥们最终选择了年纪最小的十三阿哥赖慕布,因为赖慕布的体格尚未长成,适宜在密林中穿梭,也容易摆脱追明军的追兵。
而其余阿哥都在掌旗,虽然各旗已经残破不堪,官兵们毫无斗志,但身为旗主的他们还是不能轻易的丢弃部下潜回。
额亦都仔细分析了明军的防线,最后建议十三阿哥从东北方向潜出去。那里虽然也有明军布防,但多是山林,明军百密之中必有一疏。
“阿玛放心,儿臣一定活着见到大哥,把阿玛尚在的消息告诉他们!”
小小的赖慕布很有胆气,他可是射杀明悍将杜松的阿哥,也是立志要做大金巴图鲁的少年!
虽然在阿布达里岗他吃了败仗,叫刘綎的儿子刘招孙拿着大刀在后面追,但他却从来没有怕过。
现在,阿玛和哥哥们把拯救八旗的重任交给了他,赖慕布胸中为的火焰不由燃烧起来。
这是临危受命啊!
在父汗和哥哥、叔叔们寄予厚望的目光中,十三阿哥喝了一碗二哥好不容易给阿玛弄到的半碗小米粥,在夜色降临之后带着两个贴身的戈什哈沿着明军的防线悄悄向密林潜去。
明军果然百密一疏,只有三人的赖慕布一行竟然真的潜进了明军的防线,在和明军巡逻队的“斗智斗勇”过程中,赖慕布一行顺利钻到了明军防线后方。
可惜,在眼看就要跑出去时,他们还是不幸被一个起夜小解的明军士兵发现。
混乱中,赖慕布的一个随从受伤被擒,但老天爷给了赖慕布机会,他和另外一个戈什哈成功甩脱了明军,尔后一口气也不歇的向着黑图阿拉方向疾跑。
那种连回头张望一眼都不敢的奔跑,那种喘的心都要跳出来的奔跑,是赖慕布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
那刻,他的眼里只有黑图阿拉,只有大哥。
.........
小十三走后,奴尔哈赤突然朝众人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我要和二阿哥说几句话。”
莽古尔泰、阿布泰、德格类他们虽不知阿玛要和二哥说什么,但阿玛的话他们不敢不听。
众兄弟同阿敏、额亦都一起出了处处透风的帐篷,雅尔哈齐也走了出来。
“老二,”
“阿玛!”
奴尔哈赤看着自己的次子,发现代善眼眶发黑,脸庞削瘦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没精打彩的,想来这些日子自己中风昏迷,代善的压力过大所致吧。
“咱们这次吃了败仗,大败仗啊。”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奴尔哈赤就无限伤感。
代善抹了把鼻涕泪水,道:“阿玛,胜败乃兵家常事,阿玛不必为小挫如此伤感。”
“小挫?”
奴尔哈赤苦笑一声,叹了一声:“人家都把咱们围在这绝地了,能叫小挫?”
“阿玛,”
代善心中也痛,不知道说什么好。
“阿玛一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经历了多少人和事,没曾想老了却败在了一个阉人手下!”
奴尔哈赤先是有些不甘,继而表情变得痛苦起来,喃喃说着那个阉人的名字。
那个阉人就是魏良臣。
阿玛的样子让代善心中好不难受,害怕阿玛再有个好歹,忙宽慰道:“阿玛,咱们不是败给了明军,只是因为魏阉卑鄙无耻,趁咱们专致对付刘綎时偷袭了咱们...”
奴尔哈赤抬手打断了代善,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阿玛,不管是正面交锋还是背后偷袭,能打赢就行....再说偷袭这种事,咱们不也常干吗?...总之,是阿玛这次犯了大失误,不应该西线未稳就轻率大军东进的啊...说到底,阿玛还是小瞧了明人啊。”
因为中风口舌不便,奴尔哈赤每说一句话都要很长时间。有些字发音也是唇齿不清,代善若不仔细听都难听得明白。
从次子表情中确认他听清楚自己所说的话,奴尔哈赤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后悔无法挽回现在的局面,他需要为儿子们还有整个八旗,乃至整个女真人做些准备了。
天命汗的表情变得很凝重,只不过因为嘴上翘的原因,这个凝重的表情看起来有点诡异。
“老二,阿玛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待你。”
“阿玛?”
代善一脸茫然,不知道阿玛要交待自己什么事。
奴尔哈赤先是闭上了双目,半响方睁开眼,以极低的声音对次子道:“要是你大哥也解不了咱们的围,你就拿阿玛的尸体去向魏阉请降。”
代善听的愣了,真是愣了。
“要是魏阉纳降,你们无论如何也要恭顺他,服从他,当他是阿玛一样,”
说到这里,奴尔哈赤顿了顿,目光有些复杂,“就好像当年阿玛对李成梁那般,恭恭敬敬的当他李成梁的狗,叫我咬谁就咬谁。”
“阿玛,不,不...”
禇英根本无法接受此时阿玛对他说的这番话,他猛摇头,如同拨浪鼓般的摇。
“你不要说话,听我说!”
奴尔哈赤费力的握紧代善的手,“你记住,做狗不可怕,做狗也很好,因为主人是不会打死听话的狗。这个道理,你要记住,要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