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死在朝阳初升前!
“深夜的时候,山脚下突然有十几枚绚丽的烟花炸响在天空,于是一个由活人构成的海浪向我们滚滚而来,到处都是头上绑着白布条的明国士兵。
他们前进、扑倒再爬起前进,再扑倒。到处都是呼喊声,到处都是哨子声,最后所有的声音归于平静。攻击停止的时候,在我们的前面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活人,有的只是尸体。”
——节选自明吉林布政使司辖建州县残联副会长赫舍里氏*德德木《坚绝同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反动分裂集团斗争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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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德木是一位拄着拐杖的新国民,他的腿在早年的帝国平叛战争中落下残疾。因为战争中的某些罪行,德德木被帝国宣布有罪,因此他在劳动营中生活了三年。
这三年,德德木学会了缝纫技艺,表现优秀的他很快被赦免回乡。回到家乡的德德木发现家乡十分贫困,乡亲们生活也极其穷苦,于是他下了狠心一定要用在劳动营学到的本领带领乡亲们过上幸福生活.....
5年后,德德木成了建州县“自强模范”、“忠勇府道德标兵”、“吉林省三八红旗手”,当选为建州县残联副会长,并且在九千岁七十大寿时作为原女真叛军洗心革面的新国民代表进京贺寿,得到了九千岁魏忠贤的接见,以及八千岁小魏公的高度评价。——节选自天启七年《吉林省报》
作者注:天启年间,为响应八千岁魏良臣有关“人民要多读报”的号召,各省及各特区、藩属相继创办报纸,带动了明帝国新闻事业的大繁荣,使得明朝的汛息速度得到质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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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孝恭的判断是正确的,建州兵的第一道防线虽然被以幕府日军俘虏组成的特攻队攻破,但特攻队为此付出的代价是伤亡1700余,而建州兵的损失只有数百。
凭借第二道防线,建州兵将攻上来的特攻队压制在了距离山顶只有不到2里的地方。
魏公公义子汉名魏忠武,女真名为卓布泰的特攻队长组织了四次进攻,每次进攻却均以失败告终。
此时,残存的一千余特攻队员都已经精疲力竭,在进攻不断受阻之后,颓丧和绝望的气息自然而然的产生,氛围十分的悲观。
尽管已经抱定以牺牲换取重生的信念,但残酷的战斗还是让特攻队员们发自心底的胆寒。
“这样去死,真的有意义吗!”
原幕府军官立花道雪痛苦的跪倒在地,痴痴的看着不再那么黑暗的前方,以及地上的同伴尸体。
立花的自问引起了四周特攻队员的共鸣,他们中有很多人看向遥远的家乡方向。
有人开始哭泣,有人开始抽咽,有人开始瘫坐在地,有人则是麻木的发呆。
眼看特攻队的士气要彻底消散时,弓奉行龟田春上却突然从人群中冲出,然后狠狠的将立花道雪踹倒在地,喝骂道:“混蛋!你这是在动摇大家的信念,难道你要让死去的人变得毫无意义吗!”
立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指着龟田咆哮道:“有什么意义!明国人是要我们去死,白白去死!既然都是死,为何我们还要这么拼命!”
“是你自己选择的这条路!”
龟田扫视四周,“是我们自己选择参加特攻行动,明国人没有逼迫我们!是我们自己选择以牺牲换取尊严和未来!行动之前,明国人已经告诉我们这场行动的危险,但我们仍然选择参加,为什么?为的不就是不卑微如狗般活着吗!不就是为了能够体面的回到新日本去做新国民吗!难道不是吗!”
四周的特攻队员们沉默着,没有人回答龟田的话。
“不管说什么都没有用,路是我们选择的,但我们也有后悔的权力。我们不能决定命运,但我们能决定我们怎么去死。”
立花笑了,笑中带泪,“我不会再替明国人卖命,我会选择亲手了解自己的性命。这里是地狱,是堆满了尸体的地狱,我哪怕闭上眼睛都能看见这地狱的狰狞,我哪怕塞上鼻子都能闻到地狱传来的血腥恶臭味,我受够了!我后悔,我后悔为什么没有在江户同明国人战斗到底!诸位,大家想明白没有,我们不能再替明国人去死了!”
“立花君,你真是这样想的吗?”出乎意外的是,刚才还很愤怒的龟田却突然变得很平静。
立花点了点头:“是的。”
龟田突然道:“你知道我们的队长是谁吗?”
立花道:“是谁?!”
“是明国统帅的世子阁下!”
龟田用力的将没有受伤的右臂举了起来,向着四周的特攻队员们扬声道:“明国人没有将我们视为炮灰,明国人也没有将我们抛弃,因为明国统帅的世子阁下就在我们当中,我们是世子阁下的军队!这是明国给予我们的机会,诸位!”
“纳尼?!”
不仅是立花震惊了,所有的特攻队员们都震惊了。这个原先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消息很快就在残存在林中的特攻队员们口中传递。
每一个特攻队员知道自己的队长竟然就是皇军统帅的世子时,无一不在震惊之后燃起了新的斗志。
尽管听不懂日语,但是年仅14岁的特攻队长卓布泰还是从周遭日本兵看自己的眼神有所明白。
他站了出来,拿刀指了指山坡上的建奴,又指了指自己。
“现在,立花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再次平静下来的龟田伸手搀扶住立花道雪。
立花道雪却将龟田轻轻的推开,然后拿着他的长矛向着山坡上走去。
“诸位,请继续战斗吧!请用鲜血捍卫我们身为武士的尊严,也请用鲜血捍卫明国给予我们重生的机会吧!”
“我们败给了明**队,难道还要再败给那些建州奴吗!我们活着,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而是我们相信我们能够新生!”
“拜托了,诸位,请继续战斗吧!如果我的死能让你们醒悟,就让我死在朝阳初升之前吧!”
龟田拿起他已经砍出卷刃的太刀紧随立花之后。
一个又一个的特攻队员紧随二人脚步,如潮水一般的进攻再次开始。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与我杀奴者,皆帝国之勇士
尽管因为夜色缘故,魏公公看不到五女山上惨烈的战斗场面,但从那震天的喊杀声,公公相信,胜利必定属于帝国,也必定属于帝国最伟大的守护者——他老人家。
“愧我何颜见父老,凯歌今日几人还。”
向来悲天悯人的公公是见不得生命从世间消失的,他点了一根烟,心情很是惆怅。
接着,他看向奉命前来听令的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长岛津平八郎,用力的捶了捶对方的肩膀,很是有力道:“那么,第一混成旅团已经做好为帝国玉碎的准备了吗?”
“是的,阁下!”
岛津平八郎原地一个立正,九十度鞠躬,掷地有声道:“鄙人以及旅团全部官兵已抱定牺牲之志,愿以死为帝国荡平胡膻,使帝国之全境永保安虞,使帝国之人民永享太平!”
“吆西!如果日本人都和你们岛津家一样,那皇道乐土必定能在我们手中建立!”
魏公公说完,竟然解下自己棉衣外面罩的披风披在了平八郎的身上,深切说道:“盼第一混成旅团能不辱使命,成为皇军最忠实的同盟,也是最可靠的臂助!”
“忠诚!”
挺直胸膛的岛津平八郎向公公行了最虔诚的举手礼。按照计划,他的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将在特攻队突破建州兵的第二道防线后投入战斗,并承担攻克五女山主峰的战斗任务。
“那么,可以准备了。”
魏公公抬了抬手,立时有亲卫拿来一坛酒。公公亲手给平八郎倒满,谆谆道:“武运长久!”
“为了帝国!”
岛津平八郎一饮而尽,转身向着部队方向走去,走了数步后却突然回头,恳切的说道:“第一旅团若能奏功,还请天使阁下能够予我皇军之编制!”
魏公公沉吟片刻,道:“与我杀奴者,皆皇军最忠诚之勇士。”
“多谢阁下!”
岛津平八郎再次深鞠躬。他庆幸兄长当初做了明智的选择,否则萨摩藩的军队必然像幕府的军队一样被皇军击败。
当他来到自己的部队时,军官们已经集结完毕,按照皇协军改编方案,第一旅团官兵完全按照皇军编制建成,并且官兵服饰也仿制皇军,只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们没有帽子上没有代表明帝国的日月标志。
缓缓扫视了眼前的这些萨摩藩武士精英后,岛津平八郎带头将绣有“忠诚”的白布条系在了头上的军帽。
“那座山头,必须由我们来攻占!我们必须要向天使阁下以及皇军证明我们的价值!本藩的一切利益就全在诸位身上了!”
岛津平八郎将自己的指挥刀指向了五女峰上。
“哈依!”
数十名军官齐致鞠躬。
在他们身后的林中,六千余第一旅团的皇协军官兵已经整装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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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人疯了,汉人真是疯了!”
面对明军一波又一波不畏死的攻击,望着那些已经倒下却还在地上往前爬的明国士兵,望着那些已经不能完全视作为人,而是忘记死亡是何物的明国士兵,山上的八旗兵也是头皮发麻。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挡住了多少明军的冲击,他们只知道明军如潮般的攻击似永无止境,除非他们全部倒下,又或是明军不再有活着的人。
这种战斗是八旗兵们从前从未经历过的,明明敌人被无数次击退,但战斗却就是无法停止,饶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会感到头皮发麻。
很多八旗兵已经累的拉不动弓弦了,天知道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的明军怎么还能坚持发起进攻的。
难道他们的统帅真的不将士兵当人看吗!
难道明军的士卒就真的愿意这样不断的赴死吗!
他们知道与之交战的明军是从未有过的强有力对手,因为他们之前与明军接战过,并且据说这支明军就是当年击败过太子殿下的明军,但是,再强大的军队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啊。
一些有经验的八旗兵从明军的攻势中判断,打到现在,明军至少损失了三千人。而通常,明军损失过千人就会溃散。
比如汗王指挥他们在抚顺以东伏击明沈阳总兵张承荫部的战斗,明军就是在损失数百人之后全军崩溃,此后八旗兵随后追杀四十余里,获战马9000余匹、盔甲7000余副,其它器械无算。
真正死于交战的明军人数是死于追杀途中的十分之一!
此后和明军的数次战斗无不如此,以致八旗上下已经形成共识,不管明军有多少人,只要打掉他们最善战的家丁,战斗便会胜利!
可现在的情况却完全颠覆了八旗刚刚形成的对明军印象,不少人想到了从前——那时候的明军是绝对不可以与之对敌的,那时候的明军是无比强大的,强大到一个小小的守备就能让建州上下不敢动弹。
难道这才是明军真正的家底,真正的精锐?!
五女峰上的八旗兵真的是恐惧了,他们没有丝毫斩杀敌人的喜悦和兴奋,反而一个个内心都开始产生惧意。
对明朝的恐惧!
一个军官壮大却和身边的人突然说道发起进攻的明军并非是汉人,而是日本人。
没有人怀疑这个壮大,因为他叫片仓小十郎,二十年前被明军从朝鲜俘虏后渡江时跳船逃跑,因为迷路误入建州成了八旗一员。
和片仓相似经历的八旗日本兵有200多,他们在建州娶妻生子,已经完全和女真人融合。
不过,这些日本兵及其后代大多数都在汗王亲军摆牙喇中。
“怎么是日本人?”
八旗兵们困惑不已,难道打他们的不是明军,而是日军?
“是不是你们的国王又征朝鲜了?”一个八旗兵问道。
“我不知道。”
片仓摇了摇头,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刚才拼死冲击的明军士兵喊的是日语。但他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测,那就是他的祖国或许已经被明国征服,否则,无法解释大量的日本士兵出现在明国辽东土地上的事实。
又或许,明国和日本结盟共同对付建州女真。
不管是哪个结果,对于建州女真而言,都不是好事。
片仓已经没有选择,明国对于他而言是可怕的噩梦,当年如果他没有跳江逃跑,一定会和同乡大岛由加利一样被明国人带到暗无天日的铁场做工,然后死在那。
女真人待他很好,给了他妻子,让他有了儿子,有了家。现在女真人有难,他能不铤身而出吗!
“不要想了,他们又上来了!”
东方隐隐的一点白光使得五女峰在经历了漫长的血腥厮杀后,终是有了一点点亮光。
八旗兵们头一次看清了对手。
他们头缠白布,以百人为列,分成十数队紧紧依靠,缓缓向着山上走来。
“冲锋!”
在快到建州兵弓箭射程时,年轻的特攻队长卓布泰大吼了一声,奋勇当先的向着坡上爬了上去。
特攻队员们齐声呐喊,从远处的山坡看来,就像一只只蚂蚁在不约而同的往一个地方移动。
第二百五十章 呛死辫子奴
“达尔汉,再这样下去可不行,怕是撑不到天亮呐!”
五女峰上,负伤从老寨逃回来的正黄旗甲喇章京冷僧机对于明**队的勇猛,至今还心有余悸,眼看着山下的明军不要命的往山上涌来,死了一批又一批却是仍源源不绝,不禁有了此地不可久留的念头。
“达尔汉”并非人名,而是金国的封号,八旗内得到这唯一封号的就是一等大臣、汗王奴尔哈赤的养子扈尔汉。
扈尔汉早年从其父追随奴尔哈赤,被大他12岁的奴尔哈赤收为养子后赐号“觉罗氏”,此后每战必为前锋,在消灭乌喇部的过程中立有大功。
奴尔哈赤建立金国后扈尔汉与额亦都、何和礼、费英东四人被一起任命为一等大臣,八旗称他们为“开国四大臣”。
如果当年奴尔哈赤身边另一个重臣安费扬古不是因为和八阿哥洪太在明国遇难,其功勋也定当得授一等大臣。
“冷僧机,你是不是被明军打怕了?”镶白旗甲喇章京巴克什巴得礼喝道。
此人是扈尔汉的心腹,当初镶白旗在宽甸地区被明军覆没后,新建镶白旗时奴尔哈赤曾欲令养子扈尔汉执掌镶白旗,便对大臣、将领们说道:“虾阿哥每战则为先锋,奋不顾身,着实可嘉。”(虾,女真语,侍卫)
意欲以此为养子执镶白旗铺路,不想却遭到了太子禇英等人的强烈反对,后来便改由十三阿哥阿济格执掌镶白旗。
禇英反对扈尔汉执掌镶白旗,原因自是担心一向反对他的扈尔汉执掌镶白旗后,会削弱八旗支持自己的力量。
须知道当年四旗分八旗,引下面兄弟们执旗可是遭到大臣们强烈反对的,因为除了代善外,其余兄弟对于大哥这一建议可是感恩戴德的。
也正是因为莽古尔泰、阿拜、汤古代这三个亲近自己的兄弟各执一旗,禇英才能稍稍压制住反对自己的大臣们,加上听了魏舍人大兄弟的意见韬光养晦,禇英这几年在八旗的威望和名声还是得到了很大提高的。
可惜,宽甸一役,让禇英从前的努力付禇东流。
阿拜一死,又使得兄弟们少了一个支持自己的,局面对禇英非常不利,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让扈尔汉领了镶白旗,此旗交由尚未成年的阿济格来领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能讨父汗欢心,二来也能让阿济格兄弟三人以后长大了效忠自己。
考虑到和明朝的大战在即,奴尔哈赤也不想让禇英过于寒心,所以罢了要养子执旗的念头,不过为了安抚扈尔汉,奴尔哈赤还是警告禇英,说道虾阿哥也是你们的兄弟,以后凡事之举都要与虾阿哥商议。
言外之意是虾阿哥某种程度上是能和你平起平座的。
这句话让扈尔汉跃过费英东成了四大臣的核心,在决定东征人选时奴尔哈赤也是毫不犹豫选择了养子,因为奴尔哈赤相信他这个每战必为前锋的虾阿哥一定能替他扫平东边老寨地区,震摄义州方面明军的威胁,然而以偏师与他主力合击刘綎。
事实也如奴尔哈赤所想,扈尔汉东征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将活跃于老寨地区的“还乡团”打跑,但是,却没能威摄义州,反而引来了一支比明朝四路联军更为强大的皇军。
这个意外是包括扈尔汉在内的东征八旗将领谁也不曾想到的。等逃回来的冷僧机肯定说那支明军是从前打败过禇英的皇军,扈尔汉等人更是如芒在背。
那个可恶的魏阉可是汗王都深为忌惮的!
尽管扈尔汉做了多方面的部署,但局面还是向着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转变——魏阉手下的中朝兵将他合围在了五女山。
明军开始进攻后,扈尔汉就一直站在峰顶一棵大松树下。那是棵几百年的老树了,因为年岁过久,树干变得歪曲。
“我冷僧机跟随汗王多年,几时怕过谁!巴克什,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我冲锋陷阵时,你还在尿炕呢!”
黑夜有利的遮住了冷僧机的脸红,他内心很清楚,自己的确是害怕了明军。在老寨被明军战马活活踏死的屯布?可是他挥之不去的恶梦,被明军的骑兵连着追杀了数十里地的经历,更是让他之后几天都没睡一个安心觉。
“那你说什么胡话!”
巴克什看冷僧机的目光十分轻藐,一个打了败仗的家伙有什么好骄横的。这家伙要不是五阿哥的人,达尔汉早就砍他脑袋问罪了。
“你们有这份闲心在这争嘴,还不如带你们的人去多杀几个明国人。”
扈尔汉咳嗽了一声,峰顶的寒风真的冻人。
冷僧机忙道:“达尔汉,不是我胆小,而是明军太多了,我怕...”
扈尔汉不容置疑道:“没什么可怕的,明军越是强大,我们就越要拖住他们,否则,汗王的压力太大了。”
说完,挥手示意冷僧机不要留在这里,他应该去下面。
“好吧!”
冷僧机也不再多言,他是正黄旗主莽古尔泰的人,而莽古尔泰是支持太子禇英的,因此冷僧机其实并不买这扈尔汉账,只不过他麾下带来的牛录在老寨被明军重创,使得他在扈尔汉这里说话没了份量。
他也算是个知趣的人,既然人家不听自己的,何必在这里丢人呢。
等冷僧机走后,扈尔汉摇了摇头,冷僧机的话未必没道理,但事实上他们已经被明军合围在五女山,面对兵力数倍于己的明军,突围谈何容易?
突围之后又能去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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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山坡,明军的特攻队顶着建州奴的箭枝奋力攀爬着,不时有人中箭发出惨叫声滚落山坡。
弓奉行龟田春上突然觉察到好像风停,在短暂的愣了下后,他立时摸出火种点燃了地上的的枯草。
很快,火光便亮起,继而火越烧越大,往坡上蔓延而去。
五女山长年没有人烟,地上堆积的枯草枯枝有些地方厚的能够站进去一个人。但因为前几日下雨的原因,只最表面一层是干的,下面都是湿的。火一旦烧起来,很快就会散发出呛人的白烟。
龟田春上要的就是白烟,他一直在等待风停。
只要风停,白烟就会往山上吹,而不是山下。
“放火,呛死辫子奴!
龟田不断呼喊着,在他的提醒下,特攻队员们醒悟过来,七手八脚的开始放火。
山上的辫子兵起先只知道愚蠢的明军是在放火照亮,他们十分窃喜,因为这样就不必浪费箭枝乱射了。
但很快,就有八旗兵嗅到了从下面飘上来的浓烟。
第二百五十一章 咱家才是天选之人!
起初,从坡下飘上来的烟味并不浓,八旗兵吸进鼻子里也没有多大事,眼睛也没有什么不适。
因此,大多数八旗兵并没有意识到明军点燃的这场火对于他们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射,射死他们!”
精于弓箭的八旗兵们奋力射出一枝又一枝弓箭,使得冲锋的明军倒下很多人。可是尽管如此,没有护甲的明军还在不要命的往上冲。
很快,烟的作用开始显现了。
正在放箭的八旗兵突然开始不由自主的咳嗽起来,然后手中的箭枝也瞄不准,无意识的松手射空。
没有办法,因为他们的眼睛没法再长时间睁着。
随着烟雾越来越大,八旗兵们的眼睛开始流泪,呼吸也变得困难了。
“不好,他们是想呛死我们!”
壮大片仓小十郎惊恐的喊道,几乎是在他喊话的瞬间,又一团更大的烟雾直直的飘上来,然后在八旗兵当中散开。
片仓小十郎都没法看清周围的女真战友了,他不敢呼吸,捂着嘴巴弯着腰本能的朝没有烟的地方跑去。
可四周都是浓烟,眼睛都睁不开的他又能往哪,只能凭借记忆往更高处跑。
那里,或许还没有烟。
“咳,咳!”
越来越多的八旗兵开始大声咳嗽,寻求新鲜空气的本能让他们和片仓一样下意识的离开自己的岗位,向着更高处或者没有浓烟的地方奔去。
沿着五女峰上半腰设立的金军第二道防线大概只用了不到半住香时间,就无人守御了。
因为没有风,下面飘上来的烟在山坡的一些平地处长时间滞留,使得五女峰看起来就好像在云层中般。
“退下去,退下去!”
正蓝旗甲喇额真察哈喇被突如其来的战局转变震住了,他想压住阵脚,但下面的那些士兵已经被浓烟逼迫向他所在方向跑来。
八旗兵不是不愿意听将领的命令,只是没有人敢在浓烟中继续坚持和明军战斗,那样他们会被活活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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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光辫子奴!”
卓布泰正在变声器的声音听起来和公鸭嗓子一般,但充满了斗志。然而,四周的特攻队员们却没有听从队长的指示发起玉碎冲锋,望着上面犹豫不决。
不是队员们听不懂队长的命令,而是因为浓烟已经连成片,莫说上面的辫子奴,就是他们也没有办法往烟雾中冲锋。
浓烟可是不分敌我的。
“用布条捂住嘴巴!”
“用尿浸湿布条!”
关键时候,还是聪明的龟田春上想到了办法,他一边喊叫一边拿刀割下袖子上大大一块布,解开裤带就尿了上去,然后迅速捡起也嫌恶的直接将布条系在了脸上。
附近的特攻队员都叫龟田的举动看呆了,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有样学样。不一会,就有两百多系着“尿布”的特攻队员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器往山上奋勇冲去。
他们不敢呐喊,因为嘴巴实在是无法张开。
但沉默的他们,却成了最先冲上金军第二道防线的勇士。
远处,从千里镜中依稀看到点火光的魏公公禁不住对左右赞道:“倭人之中也是有聪明人的。”
联军参谋长官李炎昭搓了搓手,很是兴奋道:“风已停,特攻队利用浓烟逼迫建奴,使建奴阵脚大乱,此时正是一举溃敌的大好时机,公公,我看可以出动皇协军了!”
“时不待咱啊,那就让他们上吧,免得风又吹起来前功尽弃。”魏公公打了个喷嚏,手中白帕随手飘落。
数发红色发烟弹升腾半空,山脚之下立时爆发出“板哉”的呼吼声,然后便是震天般的喊杀声。
由萨摩藩武士和海寇组成的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出动了。
他们大多数使用的是铁枪。
为了克尽首功,为了证明萨摩藩的价值,旅团长岛津平八郎丝毫不留后手,所属三个联队全部投入攻击,甚至是马夫和伙夫也都加入了攻击行动。
为了表明自己对于帝国的忠诚,平八郎更是一马当先,举着他的太刀随着官兵一同攻击。
这一波次的攻击行动明显比上一波次特攻行动声势更大,与之配合的是炮兵联队的隆隆火炮声。
被浓烟熏得不住往山上退的金军听到山脚下爆发的新一轮进攻呐喊声,当真是人人胆丧。
但更加危险的是那些不怕死的疯子们又上来了,他们用布条捂住嘴巴半眯着眼拼命的往上攻来,看到落在后面的八旗兵就上前乱砍乱捅。
山上的金军统帅扈尔汉将令连发,命令正蓝旗、镶白旗及正黄旗诸牛录就地组织反击,绝不能再往山上退。
五女峰的山头只能容纳数百人,而不是数千人!
金军的将领如冷僧机、冷格里、巴克什等都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他们疯了般弹压被浓烟熏上来的部下们,也学着明军一样用布捂起嘴巴朝山下的明军发起反冲锋。
但是因为八旗兵位于上口,他们往下冲锋的时候眼睛直面浓烟,因此浓烟对他们的影响比对明军更大,使得他们的反击大打折扣。
更要命的是,随着金军第一、第二道防线的不断失守,明军的火炮不再是先前那般遍地开花,而是炮口再次上调,将实心大铁弹直接砸在高处。
这无疑使金军的伤亡开始变得巨大起来,再加上冲上来的明军对他们的击杀,战事的天平明显朝明军倾斜。
“风怎么停了,风怎么停了!”
暴跳如雷的冷格里含着泪水唾骂老天爷,正如数月前明沈阳总兵张承荫在抚顺唾骂老天爷为什么突然刮起大风一般。
那场大风,让上万明军溃败。
风,大风,千万不要来。
远处的魏公公同样也在感谢老天爷,同时心中有异样之感:莫非咱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否则,为何老天爷也要帮咱!
想那辫子军与大明征战,无数次都是狂风相助,使得明军大败。
如抚顺之战金军借风一举覆没沈阳精兵;
如大小凌河之战,本被张春指挥的四万明军打的溃不成军的八旗兵突然借助风向转变,一举消灭了崇祯好不容易拼凑出的四万精兵,使得明朝从此彻底丧失对建州的任何野战能力。
尔今,却是天向皇军,天向公公!
这不正表明伟大的魏公良臣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嘛!
板哉,老魏家祖坟冒的不是青烟,是紫烟,是庐山瀑布般的紫烟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生了反骨的公公
日照香炉生紫烟!
自觉已为天选之子,上苍都在垂青于他的魏公公“叭嗒”一口吐了个烟圈,然后摸了摸后脑勺,隐隐觉着自个似乎长出了反骨。
索滴思奶!
魏公公心中没来由的一阵舒坦,不由想到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这句圣贤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炎昭啊,咱家问你,历史上可有宦官当天子的?”
“啊?!”
正准备带人前往第五步兵联队督战的李炎昭叫魏公公这话吓的愣在那里。
“有还是没有,大胆说,无妨。”
公公随手摸了根中华扔给李炎昭,熟悉他老人家的人都知道,但凡公公给烟,那就说明此人在公公心目中是大大滴亲信。
接过公公递的烟后,李炎昭沉吟片刻,上前一步低声道:“回公公话,历史上并无宦官当天子,倒是,”
这话硬是说半截没下文了。
魏公公急了:“倒是什么?”
李炎昭左右看看,方道:“倒是有宦官子弟当天子的。”
“噢,”
魏公公“哈哈”一笑,一拍自己脑门,“是咧,那魏武帝曹阿瞒不就是嘛,咱家怎的忘了他。”
李炎昭垂手不语。
魏公公又笑了会,忽再问炎昭道:“那咱问你,历史上可有比天子还大的?”
“这...”
比天子还大的?
李炎昭真想不到,太上皇?肯定不是,那太上皇没实权啊。
见李炎昭犯难,公公又是哈哈一笑,朝他一摆手:“估计你也不知道,去吧,把五女峰给咱家拿下,嗯,尽量把那扈尔汉给咱家生擒来。”
“是,公公!”
李炎昭一个立地,大手一挥,一众大本营派遣在联军的年轻参谋们立时窜出。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公公此间充满豪情,只觉人生又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俱往矣,俱往矣!”
烟头随指弹落,公公目光已然射向五女峰上,微眯双眼,眼神说不出的寒冷。
........
金军处境极为不妙,明军特攻队使用的烟熏之策让本处于上风的八旗兵转瞬落了下风。
虽然打到现在,特攻队员只剩七八百人,但就是这七八百人却利用着浓烟的优势将数千八旗兵搅成一团。
山下援军的到来让特攻队员们更是看到了胜利和重生的希望。
他们的斗志更加昂扬,他们的力气再次复生,先前绝望的气息早已经变成腾腾的杀气。
八旗兵也不可谓不强悍,他们顽强的战斗意志比之辽东的明军只高不低,然而现在却也开始出现动摇。
“杀光辫子奴!”
师从皇帝亲军第一高手丁孝恭的卓布泰也持刀冲了上来,看到前方的烟雾中有个人影在朝他冲来,他迅速上前将长刀狠狠砍向那个人影,继而伴随着一声惨叫,那个人影便往一边倒去。
倒地的是正黄旗的一个壮大名叫德德木,他的左腿被卓布泰砍中,血流不止,趴在地上却不是喊疼,而是捂着鼻子紧贴着地面呼吸那不多的空气。
“前进!”
岛津平八郎指挥的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顺着特攻队前进的道路攻了上来,在军官的命令下,士兵们端起铁铳向上面鸣放。
炒豆般的铳声中,乱成一团的八旗兵纷纷中铳倒地。
明军的生力军加入,使得本就处于下风的八旗兵彻底崩溃了。
正黄旗、正黄旗、镶白旗以及正白旗的部分牛录都在往山上溃散,任凭军官们如何喝止,任凭上面的一等大臣扈尔汉如何严令,他们也不敢回头。
担负第三攻击波次的朝鲜中正亲明正师第三旅团也在旅团长崔容石的指挥下,同友军皇军近卫师团第五步兵联队加入了战斗。
由西班牙海商、葡萄牙贸易贩、荷兰神父、良臣县募集的义勇,安南粮商组织的共326人的多国部队也积极请战,作为一个独立的方阵端着火铳同明**队一起射杀辫子奴。
荷兰国兵计35人,领队的是原澳门天主会教士、现为天主教东方教区中国化工作小组文斗士的文森特。
文森特是在得知伟大的紫衣大主教庞麦臣阁下正在组织联军讨伐中国的叛军时,主动招募荷兰籍冒险者,自费购买火器报名参加这次平乱战争的。
因此,得到了庞麦臣大主教的高度肯定,称赞文森特不仅是东方教区勇敢的斗士,更是中荷两国友谊的桥梁。
不过,除了文森特外,代表西班牙和葡萄牙国参战的商人们名义上是自愿参加中国的平乱,但实际上却是被强迫的。
如果他们不参加,那么他们的船队就无法得到明帝国联合舰队的保护,同时也将无法得到从明帝国江南出产的让欧州人为之疯狂的货物。
安南商人裴光袍的次子裴永德是奉其父之命往台湾送粮的,参加这次宗主国的平乱也是心甘情愿的。
裴永德深以能够代表安南国替宗主大明出力而荣幸。
为了发扬国际主义精神,魏公公对于各国商人的参战也是高度评价的,认为他们的人数虽然少,但却是一次勇敢的尝试,也是一次肯有划时代意义的联合。
“今天,你们随咱一起平定东方的叛乱,将来,咱必定随你们前往万里之遥的西方,传播来自东方的友谊!”
在汉城联军出发前的各国参战人士联席晚宴上,魏公公如此说道。
考虑到西洋国和安南人的战斗力及装备问题,大本营没有将他们用在一线,所以随着主攻的明军和日本皇协军的顺利推进,西洋参战兵更像是来旅游,而非来作战。
虔诚的文斗士文森特甚至一路举着大大的十字架向前推进。
.......
战事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失去了山腰两道防线的金军已经无力挽回战局,数千八旗兵被遍布山林的明军重围在峰顶几平方里的地域。
每时每刻,都有八旗兵倒下。
不甘的冷僧机带领剩下的士兵负隅顽抗,徒劳的挥举着大刀冲向攻上来的皇协军,然后被整齐排成队列轮射的皇协军官兵打倒在地。
第二百五十三章 阿爹,我不是女真崽子!
“开火!”
岛津平八郎每举起一次太刀,必定有不低于一百杆铁枪打响。
因为是刚刚改编成为皇协军,这些原萨摩藩武士和普通士兵的打法还是传统的日本战国式战术,仅仅是编制和军官的称呼做了改变而矣。
和德川幕府的常备军比起来,萨摩藩的藩兵显然是有些不如的。甚至于和建州奴相比,他们的战斗力也是低下的。
但是,由于特攻队的玉碎冲锋彻底击垮了建州奴的斗志,遂使得萨摩藩的藩兵们才能如此轻易的向上挺进,击退了金正黄旗甲喇章京冷僧机组织的反击。
而在距离五女山主峰仅有数百米处,残存的特攻队员们正在和拼死反击的八旗兵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山头上尸体交相叠积,双方士兵在浓烟中几近原始人般相互搏杀,很多特攻队员甚至是和敌人扭打着就直接滚落下山。
为了阻止明军攻上峰顶,金军统帅扈尔汉将自己的亲兵戈什哈都给派了出来。这些披双甲的八旗精锐忍着烟雾的不适,用从明军手中缴获的利器砍倒一个又一个明军,可即便如此,那些连甲衣也没有的明军仍就死战不退。
一方是困兽,另一方又何尝不是呢。
“攻上去,攻上去!”
14岁的特攻队长卓布泰望着近在咫尺的五女峰顶,激动的难以莫名。只要他能带领特攻队攻上这座山峰,义父必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发现辫子兵冲乱了上面的特攻队员,卓布泰立即带人迎了上去,奋力将一名手持长矛,和他差不多年纪的辫子兵砍倒在地。
另一边,击溃了金正黄旗残存牛录的皇协军已经抵近,发现特攻队正遭受八旗兵围攻后,岛津平八郎立即下令前往增援。
他可不能让魏公公的世子阁下出事!
“队长,援兵来了!”
龟田春上一边呼喊一边向正和辫子奴厮杀的队长靠去,这个时候如果能让世子阁下对他印象再深一些,那么战后一定受益多多。
“来得好!”
卓布泰也看到了援军,正要下令队员们随自己把那帮披双甲的辫子兵击退时,一枝利箭突然射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卓布泰右胸下肋顿时被箭射中。
“队长!”
龟田春上急的大声喊叫,拼死向前冲去。可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个浑身是血的辫子奴却将手臂扬起,长刀用力前掠,刀锋划出的轨迹直奔世子阁下,冰冷而锋利的刀刃在世子阁下的胸口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豁口。
就那么一瞬之后,卓布泰觉得自己的视线开始升高,并且异样的翻起来,胸间喷涌的鲜血让他晃了一晃,然后栽倒在地。
龟田等特攻队员均是震惊,狂吼着围了上来将那帮披双甲的辫子奴击退。龟田想将地上胸前正在流血的世子阁下抱起救治,可世子阁下却自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吃力的将义父赐给他的长刀插在脚下,面朝山下发出了最后的声音:“阿爹,我不是女真崽子!”
远处的山脚下,魏公公的身子突然颤了一颤,然后摸了摸身边小鳌拜的脑袋,亲切说道:“你将来要和大哥一样为帝国尽忠,哪怕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知道吗?”
“知道了,阿爹!”
小鳌拜昂起脑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刀。
此时的他,丝毫不知道他的兄长已经为帝国捐躯,成为守护帝国的武运之神。
...........
明国统帅世子阁下的阵亡让特攻队员们陷入疯狂,也让随后赶到的岛津平八郎等皇协军将领万分震惊。
“为世子阁下报仇!”
新日本国的官兵和特攻队员们擦掉眼泪,向着最后的峰头冲去。
其余诸方向的明军也发起了新一轮的攻击,此时哪怕刮起了微风吹散了一些烟雾,却注定金军已无力挽回战局。
冷僧机死了,备里木死了,鄂那海死了、卜达也死了,随同扈尔汉东征的八旗将领相继阵亡。
黑压压的明军从五女峰的各个方向向峰上杀来,被浓烟和明军逼迫的金军已是溃不成军。
他们拥挤成一团,被迫和逼近的明军做最后的较量。
一些地方,八旗兵们甚至连腾身挪身都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的铁枪队将他们一个个的射杀。
峰上的平地也同样挤满了八旗兵,为数不多的山洞中也满是人。
........
明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躲在山洞中的扈尔汉甚至能听见头顶坡上明军奔跑的脚步。
山洞外,被明军炮弹砸得粉粹的石块散了一地,烟雾从洞口灌进来,使得不大的山洞好像成了烟窟般。
虾阿哥和巴克什等东征军的最后将领们就挤在这个洞窟里,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他们出去指挥什么了。
他们呆若木鸡的看着他们的主帅虾阿哥。
“难道八千多八旗将士就这样完了吗!”
“难道我扈尔汉要死在这里吗!”
自随父亲追随养父奴尔哈赤以来,从来不知恐惧是何物的扈尔汉也是第一次恐惧了,慌乱了。
从来不曾想到,也从来不愿意想到的问题,一个个的钻进了扈尔汉的脑袋。
他的脸,看着像是一块猪肚。他的血淤积在脖间,又涌在脸庞。
脸上就如印上“失败者”标签一样。
咆哮声回荡在山洞中,让每一个耳朵还能听的八旗将领们都为之刺耳。
“虾阿哥,我们保着你冲出去!”巴克什流着泪水喊道。
“迟了,迟了!”
扈尔汉绝望的摇头,恨恨的看着山洞外正在和明军厮杀的部下们,悲从心来:“汗王啊,我对不住你啊!我对不住你啊!”
扈尔汉发狂的喊叫着,一口浓烟呛的他不住咳嗽,流出来的泪水从眼角一直拖挂到腮底。
“虾阿哥,一开始我们就错了!”巴克什痛苦的看着发狂的扈尔汉。
“什么错了?我错在哪里!”扈尔汉厉声道。
“不是你错,是汗王的错!他不应该造反啊!”
巴克什跺脚掩面,“我们建州虽然统一了女真诸部,可我们和明朝相比还是太渺小,我们根本就没有实力同明朝对抗,我们不应该造反,不应该啊!”
说完,突然有些心虚的说了句:“虾阿哥,要不我们投降吧?”
“投降?”
扈尔汉眯着的眼缝里透出一丝邪光,死死盯着巴克什,神情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第二百五十四章 前方捉住了扈尔汉
“主峰还在我们手中,为了汗王,为了大金,我们必须坚持到底!”
“谁都不许投降!”
“八旗只有战死的勇士,没有投降的孬种!”
扈尔汉逼人的目光不但让巴克什感到害怕,也让洞中其他的八旗将领们感到畏惧。
唯一不怕的是扈尔汉的长子浑塔。
“阿玛,我去和汉人拼了!”
26岁的浑塔解开他身上已被血水浸湿的甲衣,不等阿玛说话就毅然决然的提刀冲出了山洞。
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扈尔汉似乎想说什么,但却始终没有开口。
洞中陷入寂静,哪怕外面喊杀声震天,哪怕耳畔不时传来明军炮弹火铳的爆炸声,洞中的人却好像石化般无声无息。
“虾阿哥,我们还能撑多久?”镶白旗甲喇额真,三等总兵官拜音图打破了洞中的安静。
拜音图的阿玛是奴尔哈赤的异母弟巴雅喇,也是正宗的“觉罗”。
“不管撑多久都要撑下去,”
扈尔汉望着名义上的堂弟,眼神很是复杂,“也许汗王的大军正在向我们赶来。”
“汗王能打败刘綎吗?”
拜音图的声音很是苦涩,横在阿布达里岗的明军刘綎部是八旗主力怎么也绕不过的一道沟坎。
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援军的!
“会的!”
扈尔汉的声音很是坚定,“汗王起兵以来战无不胜,当年不管是强大的乌拉还是叶赫,不都是被汗王轻易的击败了吗?我们建州起兵以来,又哪一次吃过亏!又哪一次汗王抛弃过建州的子弟!”
无论内心深处是否相信会有奇迹,拜音图还是茫然的点了点头。
巴克什等人却是沉默,他们不相信会有奇迹。
.........
奇迹没有发生。
随着明军主力的参战,五女峰上负隅顽抗的八旗兵遭到了灭顶般的打击。
明军不断的突破,在绞杀了若干拼死反击的八旗兵后,他们攻上了五女山主峰。
第一个登上五女山主峰的就是特攻队的弓奉行龟田春上,在他几乎脱力时,同样来自日本的皇协军接手了他的阵地。
残存的400多特攻队员们被勒令在一边休息,明军的统帅在听说特攻队竟然伤亡多达十分之九后,激动的发来了最高指示,授予他们“皇军之花”的美誉。
但是,特攻队员们没有听令下去休整,而是继续和友军一同战斗。
此时的特攻队员们心中有的已然不是重生,而是复仇。
他们要为那些死在建州奴手中的同伴们复仇,更要为他们的队长阁下复仇!
残酷,太残酷了。
这些从前的幕府士兵们从未经历过这般残酷的战斗,但他们经历了,活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是勇气还是懦弱,亦或侥幸,但不管什么原因,他们只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那么,活下来的人就一定要为死去的人复仇。
战斗不再是两方的拼死肉搏,而是几乎一边倒的屠杀。
面对如潮般涌上山的明军,已经失去建制的八旗兵们完全没有还击之力,他们只是在徒劳的拖延时间而矣。
天,已经大亮。
多国联军们也上了山,他们没能参与到最激烈的战斗,却不影响他们为伟大的东方主教大人做贡献。
一边让自己招募来的冒险者们切断辫子奴的咽喉,一边不断的手划十字的文森特,对于眼前的场景丝毫不觉得愧疚,而是觉得无上的光荣。
不管在东西方,野蛮人从来也永远是上帝最邪恶的敌人。
“阿门!”
解除濒死者的痛苦,是传教士们天然的职责。
文森特也不例外,他刚刚亲手割断了一个可能是在乞求他饶命的野蛮人喉咙。
.......
山洞中的八旗将领们心如死灰,外界传来的动静告诉他们,败了,没有奇迹,他们撑不住了。
“达尔汉,浑塔死了!”
一个浑身是伤的戈什哈冲进山洞,哭喊着告诉了达尔汉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
虽然已经做好儿子阵亡的心理准备,可是扈尔汉还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晃了晃身子,意识有些模糊的险些摔倒在地。
“虾阿哥!”
军官们冲上前去扶住了扈尔汉,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从前战无不胜,每战必为前锋的虾阿哥还是他们的主心骨。
“怎么办,怎么办...”
拜音图喃喃着,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很让人可怜。同山上的其他人不同,他可是正宗的爱新觉罗啊!
明军会放过他吗!
同样有这个念头的还有虾阿哥。
在意识到自己即将被明军俘虏后,扈尔汉突然拔刀便要向自己脖子抹去,他要自我了断,免得落在明国人手中被他们侮辱,被他们耻笑。
哪怕是死,他虾阿哥也不能给汗王丢脸!
然而,在刀刃即将到脖间那一瞬间,扈尔汉的手却是陡的一紧,之后刀刃怎么也靠不了脖子。
“虾阿哥,你不能死啊!”
巴克什等人死死抓住扈尔汉的手,将他的刀从手中硬生生的扳开脱落,然后又死死的抱住他。
“你们干什么,让我去死,让我去死!”
扈尔汉急了,大军败了,儿子死了,他还活着做什么!
可是巴克什他们却是一言不发,只死死抱住扈尔汉,任他怎么挣扎都不理会。
“你们是?!”
扈尔汉突然明白巴克什他们想干什么了,他愤怒的咆哮着,却无济于事。
“你们...”
拜音图叫眼前的一幕看呆了,他意识到怎么回事,他想唾骂巴克什他们,可是那唾骂的话却怎么也骂不出口,反而是喃喃说了句:“抱好,抱好,不能叫他死了。”
几个从外面逃进来的八旗兵也叫洞中发生的事情惊呆了,但无一例外的是谁也没有上前解救扈尔汉大人。
十几个呼吸后,几个头上绑着白布条的明国兵冲了进来,发现洞中竟然还有几十个辫子奴后,他们先是吓了一跳,然后本能的举刀就要砍杀。
然而,对面的辫子奴们却哇哇的大叫起来,然后一个接一个的跪倒在地。
又有几个辫子奴将一个肥肥的男人押到了前面。
“我们反正,我们反正,我们捉住了虾阿哥,他是建州最能打的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公公有点虚
万木霜天红烂漫,天兵怒气冲霄汉!
闻听活捉了建奴统帅、奴尔哈赤养子、伪金一等大臣扈尔汉,魏公公高兴的不顾五女山上尚有残敌未肃清,便急切的想要看看那扈尔汉。
“告诉岛津,那个扈尔汉十分重要,千万不能让他死了。”
公公相当重视扈尔汉,因为这家伙不仅是所谓的后金五大臣之首,更是好兄弟禇英最大的敌人。
生擒此人,意义重大。
随后公公便拄着拐杖上山,为确保公公安全,李炎昭急令第六步兵联队抽一个中队并公公亲卫数百人沿途警戒,又派人告知各部。
“魏公公来了,魏公公来了!”
山上的参战官兵看到魏公公的身影,人人都是兴奋。公公的身影比那东方的太阳还要让他们觉得暖和。
“公公虎威!”
官兵有感此战大胜,发自内心的高声欢呼。
是啊,正是在魏公公的带领下,皇军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太阳最亮,公公最亲啊!
“不是咱家虎威,是你们虎威,是咱们皇军虎威!”
魏公公不断向官兵挥手致意,见着抬下来的伤兵也是屡屡停步,下令无论如何也要救治伤员,绝不能让伤员因为得不到及时救治而落下残疾,谆谆关切之情、对官兵如待子弟的深情令得官兵人等无不一大为感动。
魏公公,真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公公啊!
“将士们辛苦了!”
“等打完建奴,咱家好生给你们放假!”
“......”
至半山腰时,第五步兵联队长丁孝恭匆匆赶来,见着公公欲言又止,吞吞吐吐。
“有事就说嘛,天大的事在咱家面前也不要藏着掖着。”魏公公从口袋中摸出一包烟丢给丁孝恭,自己又摸了一包拆开点上一根。
拿着公公最爱抽的烟,丁孝恭却没有往日的欢喜,而是很迟疑,但片刻之后还是上前低声告诉了公公一个噩耗——卓布泰为国捐躯了!
“纳尼?”
闻此噩耗,公公如遭雷击,身子情不自禁晃了三晃,然后一屁股坐倒在一块石头上。
左右皆是动容。
只见公公在那石头上不停的吸烟,吸了一根又一根,神情看着很是悲伤。
“公公,您要保重身体啊,忠武已逝,人死无法复生,”李炎昭上前低声劝道,他真的怕公公会因为义子之死而伤心过度。
要知道公公这身子可是刚刚缓过来啊,这要是再给伤心着了坏了,如何了得。
公公轻叹一声,看向丁孝恭:“忠武那孩子是怎么死的?”
“忠武中了辫子兵的箭,不幸被辫子兵偷袭,伤势太重...”
丁孝恭说完,也是有点悲痛。忠武那孩子是他教出来的徒弟,虽说是女真人,但师徒这么多年,内心岂能没有悲伤。
“忠武咽气前,曾说他不是女真...不是女真崽子。”丁孝恭长叹一声。
“好孩子,好孩子,他不是女真崽子,不是,不是啊...他是咱家的好孩子,是帝国的好孩子咧...”
公公声音哽咽,听的周围的人都是为之悲戚。
“公公,你不要过于悲伤了,”
李炎昭刚要劝,却见一直坐着的公公突然起身,拍了拍屁股,然后对周围的人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咱家还能撑住。为了帝国,咱皇军官兵牺牲了很多人,他们也是有爹有娘的,人家的孩子能死,咱家的孩子就不能死咧?”
说完,公公大手一挥,化悲痛为力量,一指峰顶,“今后此山便为忠武山!”
然后目光坚定大步向峰顶走去。
丁孝恭快步跟上:“公公,是不是见见忠武?”
公公步子滞了一下,然后摆了摆手:“不去见了,他便与阵亡官兵同葬在这忠武山,为帝国守护这北疆吧。”
尔后,公公听到了次子鳌拜的哭泣声,显然,鳌拜已经知道疼他爱他护他的哥哥已经不在了。
“忠勇呐,你过来,莫哭泣,你不能哭,哭是不对的,因为你哥哥是好样的,他是皇军的勇士,勇士死得其所,有什么好哭的呢?”
轻轻抚摸小鳌拜后脖的公公,突然很想下手掐死这小崽子。
.......
五女峰顶那棵老松树边,公公看到了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扈尔汉。
岛津等人向公公汇报了扈尔汉被俘的具体经过,待得知扈尔汉是自杀不成被手下擒住献来的,公公顿时对参与擒拿行动的巴克什等八旗军官侧目不矣。称赞他们这一行为是弃暗投明的行为,是值得表扬的行为,并当场赦免他们过往罪行。
这让一直忐忑不安的巴克什等人都如吃了定心丸般,随后纷纷表示此生一定为大明效力,与那奴尔哈赤反动集团势不两立。
“不要光说,要看行动。”
公公扫视了一众投降八旗兵将领,缓步来到被绑着的扈尔汉面前,笑着问道:“虾阿哥,你可认得咱家了?建州一别十年,如今却是如此见面法,真是世事难料啊。”
十年前在建州,公公与扈尔汉可是见过的,当时扈尔汉和额亦都等人暗地里可是怂恿他们的汗王处死公公这个杀害八阿哥和费扬古元凶的。
只不过,尚未有造反实力的奴尔哈赤再三深思之后,还是咽下了胸中不平之气,将杀子元凶当成明朝的尊使来对待。
若奴尔哈赤知道当年的魏舍人,现在的魏太监会对他大金会造成多大的影响,恐怕实力再不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处死魏公公。
可惜,人生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重来。
但是,公公却可以让人重来,他想劝降扈尔汉。
此人意义实在重大,别的不说,就单是此人在明军阵营中出现在奴尔哈赤八旗主力面前,对八旗的军心士气就是一万点暴击。
然而扈尔汉却是不领公公好意,反而狠“呸”一口,破口大骂公公是什么没鸟的阉人云云。
公公还是好脾气的,并不因为扈尔汉一时的难以接受和不冷静就收回给他的机会,反而和声再劝,称现在局面已经明朗,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建州反动集团离覆没已经不远。若是扈尔汉能够醒悟,同奴尔哈赤集团一刀两断,公公还是可以给他光明未来的。
扈尔汉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宁死不降不说,还如泼妇般咒骂起公公,甚至还耻笑公公收了舒尔哈齐福晋洛洛儿,却连破鞋也穿不了,因为公公没那玩意。
“你这阉贼,你骑得了那娘们吗!”
扈尔汉如此不识好歹,左右将领都是大怒,可公公依旧不怒,只含笑看对方在那咒骂侮辱自己,也不让亲卫上前阻止。
如此大骂了一番,又咒骂巴克什么等人背主弃义后,扈尔汉可能是嗓子干哑,渐渐的也消了声。
“你骂完了?”
公公眯眯带笑的打量扈尔汉,扈尔汉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似乎与公公多对视一眼都是他虾阿哥的耻辱。
跪在一边的“觉罗”拜音图思量着自个可是奴尔哈赤的堂弟,扈尔汉这般不识趣万一惹恼了明国这位天使大人,自个这“觉罗”很有可能会跟着遭殃,于是便想劝一劝扈尔汉。
他刚抬头准备向尊贵的天使大人讨个准时,那天使大人却突然一把抢过身边某明军将领的佩刀,然后手起刀落砍向扈尔汉的脖子。
“噗嗤”一声,一股鲜血从扈尔汉的脖子狂喷出来,溅得周围跪着的八旗将领们满脸都是。
拜音图的嘴巴里溅的都是,热热的,咸咸的,腥腥的。
他脸都绿了。
扈尔汉因为是扭着头的缘故,刀来的太快,他脑袋是以奇怪的形状耷拉着的。
拜音图以为虾阿哥死了,他惊恐的都不敢吐出嘴里的血,呆呆的看着虾阿哥的脸。
却惊讶的发现虾阿哥没有死,明国天使大人那一刀并没有把虾阿哥的脖子一下砍断,而是卡在了脖子中间。
魏公公也是奇怪,这一刀他可是用了全身之力的,怎的却将扈尔汉的脑袋砍飞出去。
旋即明白,自己是因为前一阵的重病导致体虚,所以无力。
不过即便如此,扈尔汉也是死定了的。
公公将刀随手递给岛津平八郎,岛津忙持刀上前拽住扈尔汉的辫子探头看了他脸一眼,发现对方眼睛竟然还睁的大大,明显没死,不由骂了句,二话不说就又砍了一刀。
这一回,扈尔汉的脑袋成功从脖子上滚落在地,一直滚到边上的拜音图等人脚下,吓的拜音图等人本能的挪膝盖往边上挪。
“你,你,你,”
魏公公随意的指了跪在地上的八旗将领,要他们去劝降那些还在顽抗的八旗兵。如果劝降不了,就由他们去解决。
巴克什等人知道他们没有选择,一个个乖巧的站起识趣的跟在明军后面却完成任务。
“炎昭,传令各部动作快些,下面还有一场恶战咧。”
将收拾残局的事情交给李炎昭后,公公随后接见了残余的特攻队员,正式宣布他们已经获得重生,从即日起将是帝国忠诚的士兵,盼他们不负“皇军之花”称号,为帝国的强盛和世界人民的大团结做出伟大的贡献。
第二百五十六章 西进阿布达里岗
“公公,此人名龟田春上,从前是幕府反动派的弓奉行,这次特攻行动他主动报名,并且想出了烟熏之策,且第一个攻上五女峰...”
岛津平八郎汉话还是不错的,他也没有将特攻队的功劳按在自己头上,而是向天使阁下仔细介绍了此役有功之人。
素来赏罚严明的魏公公立即命龟田春上等有功队员前来觐见。
很快,七名浑身浴血的特攻队员来到了公公面前,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十分破烂,并且满是血垢,但却是一丝不苟,十分的精神。
“阁下!”
龟田等人一起向着明国魏公公行了最标准的鞠躬礼仪。
“你们的勇敢咱记在心中,你们的付出咱亦铭记心中,从今天起,你们将成为帝国的勇士,成为帝国皇军的正式军官。”
魏公公说完,一指岛津平八郎,“现在,由你们的旅团长带领你们走向新的征程吧!”
“哈依!”
龟田七人不约而同的再度敬拜。
一边的岛津平八郎止不住的激动:哥哥啊,你的理想实现了,我们岛津家终于成为帝国的皇军了!
“八郎,盼你能带领第一混成旅团步入更大的辉煌,获取更大的战果,不负帝国与我本人对你的厚望!”
魏公公拍了拍岛津平八郎,显而易见,特攻队员们将编入岛津的第一混成旅团,虽然只有区区不足四百人,但这些经历了残酷战斗的特攻队员们必然会极大加强第一混成旅团的战斗力。
对此,联军参谋长官李炎昭是表示不认可的,他认为应该将特攻队打散编入皇军的联队,而非整建制的交给萨摩藩的这支混成旅团。
但是,当得知第一混成旅团又将担负新的使命后,李炎昭立即放下了内心深处的某些担心,积极表示他将极力配合混成旅团对特攻队的整编行为。
另一方面,在巴克什、拜音图等投降八旗将领的劝降下,除少数八旗兵拒绝投降被肃清,五女山上的战斗基本平息。
各部队很快就将伤亡和战果报了上来。
据李炎昭粗步统计,此战明军方面伤亡5100余人,但其中百分之八十是执行玉碎冲锋的特攻队。
余下伤亡多在已正式定编的皇军第一混成旅团,第五和第六步兵联队伤亡数十人,朝鲜中正师团方面伤亡两百余,工兵和炮兵方面没有伤亡。
武器辎重方面的损失几近为零,炮兵方面消耗近万斤火药。
金军方面,自扈尔汉以下阵亡军官多达74人,被杀士兵4600余,被俘及投降3000余。
另经清点,缴获八旗兵器甲衣若干,粮食若干,最大的缴获是步兵第五联队在五女峰北侧一处山谷中发现的5000余匹战马。
如此数量众多的战马缴获还是皇军成立以来的头一遭,喜得官兵们眉笑颜开。但当发现这些战马大多印有明军印记后,官兵们难免心头有些沉重。
据投降八旗将领巴克什交待,这些战马有半数是数月前自明沈阳总兵张承荫部缴获而来。
“因贵军合围,扈尔汉无法率部突围,只能退缩在这五女山,山上地形复杂,不利战马使用,迫于无奈,扈尔汉那奸贼便命将战马都藏于北侧山谷...”
巴克什一五一十说道。
魏公公稍加思索,让那巴克什、拜音图等八旗降将立即招募降兵同帝国皇军一同西进消灭奴尔哈赤主力。
如此要求,巴克什等人自是不敢拒绝,因为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们乃是降兵,虽得到了明国天使赦免的承诺,但若不为明国出力,只怕那承诺也就十分的廉价和不可靠了。
“愿为大明效死!”
巴克什他们磕了几个响头后便各去降兵们招募,一个多时辰后,约有千余八旗降兵愿意追随这些降将,余者却大多沉默不应,显然这些降兵不愿一投降之后就替明国效力,同汗王和同胞为敌。
魏公公也没有多说,命巴克什等人将那不愿为大明出力的降兵尽数屠戮。此令吓的巴克什他们背脊都在冒冷汗。
“尔等可是不愿?”
魏公公扫视诸降将,又有上山来的还乡团将领范浑、托福等人虎视眈眈,倘巴克什他们不肯动手,还乡团便能立即接下这一任务。
不愿替大明出战便是同以奴尔哈赤为首的反动集团一条心,这等助纣为虐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面对明国天使的重压以及四周升腾的无声杀意,无奈的巴克什等人只好领命,很快山峰又响起喊杀和凄厉的惨叫声。
血腥过后,一地伏尸。
尸体尽数被抛下山崖,使得五女山周遭野兽大饱口福,乃至若干年后当地都有野曾食人,说是因为这些野兽吃过人之后便收不住口。
此时已是午后,经一夜激战的明军上下俱都疲倦,魏公公令步兵第五联队负责警戒,其余诸部就地休整。
约摸半个时辰后,阿布达里岗刘綎方向突有快马前来求援,说是八旗兵连日不畏伤亡猛攻刘綎部,刘部已然不支。
“末将奉命前来求援,还望魏公公能火速率军救援!”前来求援的是刘綎部下游击刘一琦。
可能是受戏文影响,刘一琦认为那个率军在东边的魏太监不是什么好人,因此很有可能和北宋的奸贼潘仁美一样见死不救,所以早就做好了魏太监若不救援就同杨五郎一样以血死谏。
如此,便是自己死了,也能落个千古忠良美名。
不想,那魏太监却是亲自过来将他扶起,尔后凝声道:“老将军遇险,咱家岂能不救!你且安心,咱家这就调去西进,与那老奴决一死战!”
喔?
刘一琦愣在那里,来时路上早就想好的剧本似乎不对啊。
命人安排刘一琦去吃饭后,魏公公立时召集临时军议,将刘綎部已与建奴主力交战,并且面临极大危险的情况告知诸将。
“军情十万火急,咱知官兵人人疲惫,但那辫子兵比咱们更不堪,所以还需要辛苦大家,拜托了!”
魏公公计议已定,立时出兵西进增援刘綎,却非要全军出动,而是命各部选一半精兵随他本人一同西进,余下一半兵马由联军参谋长官李炎昭统一指挥跟进。
“咱家虽未见过刘綎,但老将军为人咱家却是知道,非不得矣,老将军断然不肯向我求援。”
魏公公如此对李炎昭道,“故而我们必须马上赶到阿布达里岗,倘若迟了,此战变数便是极大,怕是难以收拾。”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国际主义的力量
魏公公不担心是不可能的,万一刘綎撑不住把他自个的两万人外加姜弘立的一万多朝鲜兵给葬送了,对于已经取得对扈尔汉部大胜的联军来说,前番的一切努力和牺牲都将变得没有意义。
可以肯定,奴尔哈赤在取得对刘綎部的胜利之后,不会再迎战东边的联军,他会迅速向黑图阿拉撤退,然后以逸待劳等侯又一支“冒进”的明军。
正如魏公公所说,辫子兵和联军在体力和休息这一块都好不到哪里去,因此谁能更好的休整,谁就能取得战场的主动权乃至最终的胜利。
奴尔哈赤真跑了,魏公公是追还是不追呢?
变数极大,大到魏公公不得不下令已是极度困乏的官兵们再打起精神向着新的战场转进。
一桌饭,千万不能变成两桌饭,那样是要多花银子的。
一个“快”字已经成了联军当前行动的最鲜明写照,只要能在刘綎部崩溃之前赶到阿布达里岗,魏公公就有极大的信心让奴尔哈赤领教一下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甚至,公公有可能将几年前就在心中构建的宏伟战略蓝图实现——一举全歼八旗主力,彻底解放建州。
受限于汛道的堵塞,魏公公现在还不确定马林和杜松残部,以及叶赫部是否会在周铁心和许显纯的指挥下越过萨尔浒东进。
所以,有关这一路兵马的进展情况,公公一无所知,因此他也没有将这个情况在作战会议上过多透露。
但是,公公相信李如柏那一路一定也正在赶向阿布达里岗。
马祥德或许不能成事,但有杨寰,事情便一定能成。
作为阉党“五彪”之一,杨寰已经展现了他的能力,其之狠辣可不比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差,甚至某种程度上魏公公都自愧不如。
只要李如柏那路一万余官兵也能及时赶到,阿布达里岗便将不再是刘綎的葬身之地,而是他奴尔哈赤的滑铁卢!
皇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公公发出明确的指令,要求参战官兵一定要发扬皇帝亲军建军思想,以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为帝国彻底解决辽东的最大祸患。
“咱家不管你们怎么想,也不管官兵们能否吃得消,咱家只有一个命令,那就是快!”
对部下说了最后一句后,魏公公便立即让亲卫牵来自己的座骑翻身上马。
........
五女山南侧山脚,近卫师团第六步兵联队营地。
接到联队长、现为联军参谋长官李炎昭紧急出发的命令后,代理联队长一职的副联队长、原魏国公府家将徐兴立即紧张召集了所部三个大队长,将紧急出发的军令通知了他们。
“什么?现在就走!...老徐,这刚打了一夜,弟兄们哪个不是累的要死,怎么上面连让大伙睡一觉的功夫都不给,就要咱们西进呢?”
曾是南都三大营神武营把总的大队长武三思对于上头的命令感到不解,在他看来经历了长途行军又经历了五女山激战的皇军,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急行军赶到下一个战场。
另外两个大队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命令搞的一头懵。
二人一个是原吴松口水营出身的宋祖义,一个是原高淮私军飞虎军出身的周国明。前者二十年前参加过朝鲜抗倭对日军的大海战,后者是李成梁老家铁岭人,早年就为盗。
“军令如山,其它的话就别说了,老武你带第七大队和老宋的第八大队为我们联队的先锋,马上集合同第五步兵联队的人一起出发。”
徐兴也是干脆,又让周国明的第九大队同辎重夫役明日随他一起。
“再坚持一下吧,听说阿布达里岗那里有辫子兵主力,刘綎快撑不住了,咱们要赶过不去,又是几万条人命啊。”徐兴拍了拍武三思。
“我就去召集部队。”
武三思也没什么好说的,魏公公常说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如今命令既然下达,他个人再是不解也得马上去执行,否则,军法可是无情。
宋祖义也点头答应赶紧回去集合人马。
很快,刚刚睡下的第七大队和第八大队的两千余官兵就被尖利的哨子声吵醒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官兵们因为训练时经常紧急集合,对于哨子声特别的敏感,因此哨子声一响,官兵们下意识的从席子跳起,随手抓起衣服,拿起摆放在帐中的火铳就急急往外跑去。
“集合,集合!”
外面的军官们大声喊叫着。
冲出来的官兵不少人是一边跑一边穿衣服,到了集合地点时很多人的绑腿都没来得及绑好。
等他们刚将衣服穿好,绑腿弄妥,军官们就下命令了:“目标,阿布达里岗,全员都有,出发!”
“向右转!”
值班军官一声大喊,上千人同时转响,向着西方缓缓踏步,继而步伐开始加快,一队又一队如鱼龙般从五女山的密林中奔向阿布达里岗。
第六步兵联队、第五步兵联队、骑兵联队、工兵联队、朝鲜中正师团、第一混成旅团....
上万名官兵在各式军旗的引领下排着长长的序列,如群山中的一条巨龙,蜿蜒十数里。
魏公公扔掉了拐棍,骑在自己的座骑上,望着长长的行军队伍,胸中如江水般翻腾。
突然,公公看到了尚未来得及换下血衣的特攻队员们,看到了走在他们当中的龟田春上等人。
这些刚刚成为皇军勇士的日本兵们,正以极强的毅力展示着他们对于新生的喜悦,以及对未来的向往。
公公也看到了由巴克什、拜音图等八旗降将率领的八旗“新附兵”们,这些人的精神气明显不如皇军和特攻队员们,很多人的目光低垂不敢去看和他们一同行军的皇军将士。
并且,十分的沉默。
但公公知道,这些都是好狗啊。
那是?!
公公的眼睛突然睁大,他看到了让他很是吃惊的一幕——被他老人家称赞为中荷两国友谊桥梁的文森特竟然也来了。
那高高的十字架和那三十多个扛着火铳的高鼻梁、绿眼睛洋人,在队伍当中显得格格不入,但又是那么的让人刮目相看。
啊,这是多么伟大的国际主力力量啊!
啊,这是多么和谐的东西方文化力量啊!
啊,他娘的文森特给了这些荷兰冒险者多少钱?
他一个传教士哪来这么多钱?
公公高度怀疑文森特在过去的岁月中贪污了属于他老人家的钱财,因为,伟大的东方教区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他的!
正如这白山黑水属于伟大的帝国,属于伟大的帝国人民,而不属于奴尔哈赤反动集团!
第二百五十八章 胜利属于帝国
从来都是重价值而轻过程,重才能而轻品德的魏公公,自然不可能因为文森特有可能的贪污行为而否定他如今的做为。
相反,是特别的青眼有加。
如果天主教的所有教士都能有文森特这种高度的宗教、政治觉悟,何愁上帝不易姓咧。阿里路亚!
公公虔诚的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手势十分的优美。
天选之子的公公,坚信除了他老人家,一切自称上帝在人间使者的代理行为,都是非法的,包括那个对他寄予了厚望的保罗五世同志。
小小寰球,哪容苍蝇乱飞!
只是尔今,不是打击非法上帝代理人的时候,而是要对付辽东的苍蝇。
“同志们,为了帝国,请加快你们的脚步,胜利属于帝国,更属于我们!”
魏公公拔出了自己的大宝剑,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纵马向西,英姿勃发,大显名阉风采。
.......
阿布达里岗,牛毛寨西北,上千名正红旗的辫子兵正在猛攻一支狼狈不堪的明军。
这支明军是由浙江兵备周翼明率领的浙军,人数有两千多人,他们是奉总兵刘綎之命替朝鲜军解围的。
但是这支浙军的战斗力显然无法同当年的戚家军相提并论,因此即便周翼明奋勇督战,浙江军不仅无法接近被八旗围攻的朝鲜军营地,反而遭到了八旗兵的围杀,损失很大,形势也变得十分危急。
闻讯之后的刘綎立即就要派兵援救浙江军,可连战数日陷于八旗重围的刘綎哪还抽得出什么兵马,能战的各部都遭到了八旗兵的进攻,放眼大营实在是无兵可调。
最后还是监军康应乾想到了一直充为辅兵辎重使用的金州兵,忙派人唤那金州游击尚学礼过来。
尚学礼得知浙江军被围,立时主动请战带所部千余人出营援救。
刘綎自无不允之理,再三交待尚学礼若能救出浙江军就与他们一同退回大营,万莫再去救援朝鲜军。
尚学礼应下。
金州兵出营后,尚学礼便将指挥权交给了长子尚可进和次子尚可喜。在尚氏二子的带领下,金州兵以车结阵,靠着从友军皮岛东村部借来的数百颗手雷拼死突击,成功击溃了阻截他们的两百余八旗骑兵,顺利和浙江军会合。
有了援军支应的浙江军也在兵备周翼明的带领下奋勇和八旗兵厮杀,两军虽不到三千人,但合在一起却出奇顽强,以火器大量杀伤辫子兵,使得指挥战斗的金一等大臣额亦都之子韩达又气又急,不得不向他的阿玛求援,否则以他手头的人马是肯定留不住这些明军的。
得知韩达没能解决那支明军车营后,额亦都立即向正红旗主,也是他心目中汗王最好的接班人代善请兵。
正在指挥正红旗主力攻打来自皮岛明军的代善接到额亦都的请求后,毫不犹豫派旗中甲喇额真,也是额亦都的次子达启率四个牛录精兵前去助战。
达启自幼勇武,深受汗王奴尔哈赤喜爱,但为人恃宠而骄,对太子禇英和二贝勒代善都是十分无礼,这让额亦都十分担忧。
可是达启自己却不觉他的行为有什么错误,出战以来对代善很是不客气,代善若非看在其是“盟友”额亦都的儿子,又正与明军大战,只怕早就暗地下了杀手。
达启接到命令时,所部刚刚和明军刘綎之子刘招孙部大战一场,那刘招孙武艺高强,一人便格杀了十几名八旗兵,达启拼死冲阵,双方总算是打成平手互退了下来。
但达启性子极烈,对手越强他就越有劲,因而并不甘心,摩刀霍霍要和刘招孙再战,节骨眼却被二贝勒调去增援四弟韩代,说是帮着消灭明朝的浙江兵,不由气急败坏。
然战事当前,达启再不把代善放在眼里,也不敢违令不去,只得怏怏收兵带人赶到韩代处。
看到垂头丧气的韩代,达启不由分说就给了弟弟一鞭子,骂道:“老四,你干什么吃的,怎的连浙江兵都收拾不了的!”
达启生的也很吓人,满脸横肉,胸口长满黑毛,身高也是诸兄弟中最高的一个,比韩代足足高了半个头,再配上他那凶狠的眼神,饶是韩代是他一母所生的弟弟,也吓的不敢吭声。
“二哥,不能怪四哥,这股明军难缠的很,他们的火器也奇怪,丢出来杀伤极大。”说话的是额亦都最小的儿子,年仅17岁的遏必隆。
遏必隆虽小,但却是久经战阵了,早在11岁时他就随阿玛出征,如今也能独当一面。
“怎么个难缠?”
达启瞪了眼韩代,让遏必隆带自己去看看明军,韩代捂着脸跟在后面。兄弟三人带着亲兵上到高处,便见前面山谷中的明军正在往刘綎大营方向突围。但观明军队列,明显不齐,也有些乱。
“出来了,还能让他们回去!”
达启微哼一声,从抚顺、清河堡、萨尔浒界凡山、吉林崖到如今的阿布达里岗,他已和各路明军交手十数次,早已经看透明军的虚弱。
这些个明军若是有营垒可依,那便能壮着胆子撑好长时间。可要是离了营,那胆子就比老鼠还小。
所以,这支明军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弟弟韩代指挥有问题而矣。
“韩代,你压阵,我带人上!”
达启说完,就下了高坡翻身上了自己的战马,对着自己带来的几个牛录骑兵吼道:“杀光他们,再跟我去会会那个刘招孙!”
遏必隆被大哥的举动吓了一跳,迅速拉住大哥座骑的缰绳,指着那支明军道:“大哥,明军的火器的确古怪,也厉害的很,不能冒然冲击。”
“小十六,难道张承荫、杜松、马林他们的火器不厉害吗?可还不是被我们一股冲垮!记着,咱们八旗没有他们明军人多,但我们的勇气却比他们多,这也是我们唯一能取胜的底气!要是打起仗来畏畏缩缩,怕这怕那,那咱们八旗早就亡了!”
言毕,达启不再看弟弟,催马便向前方山谷冲去。
“嗷……嗷!”
九百多达启带来的正红旗精锐骑兵挥舞长刀紧随于后,蹄声震得脚下大地都好像在晃动。
第二百五十九章 阿布达里岗大战
沙岭,此地位于阿布达里岗东北处,距明军牛毛岭大营只五里多地。
明军于牛毛岭扎营后,刘綎曾命千总麻实率兵七百进驻沙岭,但麻实部很快被金镶蓝旗击溃,麻实仅得百余兵逃回。
金军占领沙岭后,奴尔哈赤即将汗王帐设立于此,以便于指挥对牛毛岭刘綎部的战事。
两天前,刘綎曾命其子刘招孙率家丁数百及勇士千人夜袭沙岭,但明军出营后不久即被金军发现,双方混战一场,刘招孙无功而还。至此,明军再也没有对沙岭进行过任何袭击。
金军方面则持续不断的攻打牛毛岭,代善指挥正红旗、莽古尔泰指挥正黄旗、阿敏指挥正白旗、汤古代指挥镶黄旗、阿巴泰指挥镶红旗、雅尔哈齐指挥镶蓝旗,以及代善代为指挥的镶白旗已经对牛毛岭明军大营前后发起了四次大的攻势。
在金军如此猛烈攻势之下,明军损失自然很大,将领万人英、胡国弼、周大受、李天复、孙冲良、伯言兔等相继阵亡,官兵损失多达五千余。
战事最危险的时候,年近七旬的刘綎已经披甲准备上阵,好在幸亏有坚营可依,金军攻势虽猛,但数次都不能一举破营。
奉命增援刘綎部的朝鲜军方面也损失惨重,右营将顺川郡守李一元、中军云山郡守李继宗、中营将定州牧使文希圣、中军江西县令黄德韺等将领在战事危急时奋勇抗击,但是朝鲜军队实力实在是过于弱小,刚刚交战就被金两黄旗主力铁骑全歼,李一元、李继宗等人相继战死,官兵阵亡3000余。
左营将金应河率军英勇抵抗,别将折冲金元福,领随营牌八百名,别将折冲黄德彰,领别武士新出身并八百名以绝死之心抵抗金军进攻,又及时布置工事,方才不使金军攻陷营地。
只是,朝鲜军已陷于金两黄旗重围,自保都难,休提支援明军了,并且和明军的联络也被金军切断。
刘綎知朝鲜军难以独力支撑,遂派浙江军前往援救,可惜浙江军遭到金正红旗阻击,难以接近,反而陷入金军包围。
此时又有金州游击尚学礼率二子领兵援救,虽成功突破金军防线和浙江军会合,但退往大营之路仍叫金军切断。
另一边,奴尔哈赤四弟雅尔哈齐正指挥所部镶蓝旗攻打明军大营东南角,此处守军颇是奇怪,无论是装备还是衣服都和其余明军有大不同,战斗力也较镶蓝旗遇到的其余明军要强。
有两次金军已经抵近营盘时,营中守军竟然头系白布条,端着火铳发出怪喊声向他们反冲锋,把镶蓝旗打的措手不及。
雅尔哈齐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一封封军情由各处向沙岭汇集,远处的喊杀声和炮声清晰可见,但沙岭上面却是寂静一片。
守卫沙岭的是奴尔哈赤亲军白甲摆牙喇,人数约有四千余,他们人人双马,个个双甲,器械之利绝非各旗可比,军纪之严明也远超各旗主的红甲摆牙喇。
没有参战的白甲兵们分成数批,轮换休息。因为东进仓促的原因,八旗并没有携带太多的物资,比如供八旗兵休息的帐篷。
虽已是三月底,但气温仍低,可是这些白甲兵们就随意的和衣睡在草地之上,树木之旁,丝毫没有因为条件的简陋而军心哀怨。
走到近处,甚至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八旗兵,太困了。
自萨尔浒对阵明将杜松部后,八旗上下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很多人都是抱着马脖子一路颠到阿布达里岗的。
没有睡觉的白甲兵们则是拿着武器警惕着四周,但有风吹草动,他们的弓箭便已瞄去。
负责汗王护卫安全的是“**臣”中的萨璧翰和穆克坦。前者老姓纳喇,后者则是戴佳,二人也都是追随奴尔哈赤二十年的老人。
在接到二贝勒传来的战报后,穆克坦便想第一时间送呈汗王,可是守在汗王大帐外的一等侍卫拜兰却说汗王正在睡觉,并且睡前传下话来说若有各旗战报先送交范先生和西屋里额驸看。
范先生就是在抚顺主动投降的汉人秀才范文程,西屋里额驸则是原明抚顺守将李永芳。
“汗王也是累了,那我便交那两个汉人看。”
虽然汗王对范文程和李永芳十分看重,可穆克坦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两个家伙,在他看来一个被八旗吓破胆的汉将、一个想在大金谋富贵的汉奸实在是不值得汗王如此看重。倒是大贝勒身边的龚先生才是真正值得八旗敬重的先生。
范文程和李永芳的帐篷就在奴尔哈赤大帐东边不远处,穆克坦找到二人的时候,两人正在分析西边李如柏部的动向。
据探子和细作说,李如柏部正在向阿布达里岗进军,因为该部没有多少骑兵,且携带了不少辎重,所以行军速度不快,但最迟也会在三天后赶到此地。
李永芳始终对这个情报有所怀疑,他所熟悉的李如柏不是个有胆量的人,在明知杜松和马林已经覆没的情况下,这个李二公子怎么还敢继续领军深入的。
范文程也觉得奇怪,佟养性告诉他汗王早在知道明军四路人马底细时,就让阿敏给李如柏送去了重礼,不求对方能够退军,但求对方行动慢一些。
李如柏礼收了,虽给的回复模拟两可,但这也是双方心知肚明的事。如果你奴尔哈赤打不过杜松和马林,那就不能怪他李如柏;若结果反之,则李如柏自也不会对不住他奴尔哈赤,毕竟双方渊源很深,并且名义上李如柏还是奴尔哈赤的侄女婿。
而现在,李如柏的行动却是一反常态,所谓事出反常必有蹊跷,李永芳和范文程猜测了半天,都认为要么李如柏疯了想学他大哥一样一战成名,重振辽东李氏;要么就是这个家伙已经失去了兵权。
否则,无法解释。
“先不管李如柏了,只要拿下刘綎,他来与不来都无关紧要,倒是,”
说到这里,范文程眉头皱了皱,“董其义说扈尔汉大人的偏师在阿布达里岗东边的五女山被刘綎的兵马围住,他请汗王火速东进,如此便能反围刘綎,从而中心开花,一举全歼刘綎部,可我怎么看,这个情报都不像真的。”
第二百六十章 先打朝鲜,再灭明军
李永芳也有这个怀疑,战前朝廷调集四路大军,刘綎部兵不过两万,听说其最擅用的川兵又未赶至,所以刘綎部实力比不过杜松,如此情形之下,刘綎怎么可能敢分兵呢?
更休提扈尔汉部虽是东征偏师,但也有数十牛录万余兵,单论骑兵远比刘綎麾下要多。
而且这几日八旗不断猛攻刘綎,刘綎部已是岌岌可危,倘刘綎真有兵马在外,早当调回,然各旗奏报均未发现另有明军踪迹。
这便很让人怀疑了。
若刘綎分兵,没理由大营有险不调兵回援;如果刘綎没有分兵,那扈尔汉部哪去了?
不管刘綎是分兵还是没分兵,扈尔汉那里也已早当解围,如今却不见其部一兵一马,莫说李永芳困惑,八旗很多将领也都生疑。
只是眼下八旗已与刘綎交上手,不战也得战了。
拿不下牛毛岭明军大营,想其它的也无益。
“难道董其义谎报?”
李永芳心中打突,万一董其义叛变带来的有关扈尔汉部情报是假的,那就意味着汗王和整个八旗都上了当,他们被拖在了这牛毛岭,陷入了明军的诡计之中。
“董其义没有谎报,只是我们可能被明军给骗了。”
范文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亲自问过董其义具体情况,可以确认扈尔汉部的确遭遇了明军,但显然不是刘綎麾下的明军,而是另有明军。
“董其义正在五阿哥麾下效力,作战勇猛,他没有叛变,我所虑的是明军另有重兵在这阿布达里岗左近啊。”范文程忧心道。
“若事实如此,那便坏了!”
李永芳有些惊慌,他想到了前两日与刘綎部合兵的朝鲜兵,不由失声道:“莫非朝鲜举国出兵助明?”
“朝鲜?”
范文程摇了摇头,他乃辽人,又随兄游走四地,知人情事故,知那朝鲜兵孱弱,根本不堪一击,因而就算朝鲜念在明朝对他有再造之恩举国助战,其兵马也断难对大金形成威胁。
“不是朝鲜国又是谁?”
李永芳仔细揣摩回忆,朝廷的确是调集了四路大军,除此再无兵马出关。如果有的话,他这抚顺守将不可能不知道的。
“额驸,我们也不要乱猜测,总之此事着实反常,汗王领大军已在牛毛岭攻打刘綎四日,这四日我军只知刘綎而不知其他,真要有什么变故恐我八旗会措手不及,还是速奏于汗王知道的好。”
范文程说话间穆克坦拿着二贝勒代善的奏报过来,范文程忙向穆克坦行了礼,他虽得奴尔哈赤重用,但眼下在金国并无官职,只以学士身份帐前听用。
李永芳也向穆克坦点了点头,他是奴尔哈赤任命的三等副将,身份要比范文程高的多。
穆克坦没有理会范文程,只向李永芳微一点头,原因是这家伙是汗王的孙女婿,不好太过小瞧,而且怎么也要给七阿哥阿巴泰面子。
心中却是嘀咕也不知汗王怎么想的,把才十三岁的孙女嫁给这四十多的汉人。
“二贝勒说刘綎还在死撑,派了浙江军援救朝鲜兵,现浙江军和另一股明军被正红旗拦截在断河谷一带。另外,镶蓝旗那边也没有进展...”范文程看后对李永芳道。
“去见汗王吧。”
李永芳当下就同范文程一起去汗王帐,军情上的事情二人可不敢擅自做主。只是一等侍卫拜兰却不同意二人进帐,说汗王正在休息。
范、李二人不敢擅闯,只得耐心等侯。
“汗王也是圣人,其心胸非我等可比。”
范文程这话是发自肺腑,眼下外面喊杀震天,数万八旗将士正和明军拼死搏杀,可汗王却能于帐中安睡,此等做派这世间还有第二人么。
“汗王确是能成大事之人。”
李永芳也由衷说道,十几年前他就知道奴尔哈赤一定能成事统一女真,但那时却未想过此人会起兵叛明。
尔今他也成了奴尔哈赤的臣子,与女真人一同对抗朝廷,内心滋味其实也挺难受。但既上了金国这条船,奴尔哈赤又对他无比信重,明朝对他再好也要士为知己者死,为大金崛起出力了。
如此又是一个时辰,期间何和礼等人来过,见汗王未醒便都回了。来时个个焦虑,但走时却是个个心神定当,显是汗王能在此时安睡给了他们无比的信心。
终于,帐中传来汗王起身的响动声,拜兰听后忙走了进去。
随后帐中便传来了奴尔哈赤洪亮的声音:“让他二人进来吧。”
“奴才拜见汗王!”
范文程和李永芳进帐之后双双跪拜。
正在用冷水洗脸的奴尔哈赤呵呵一笑:“起来吧。”然后随手拿起水囊喝了两口,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
“拜兰说你们有事找本汗?”
“禀汗王,二贝勒奏报...”
范文程忙将代善报来的事情与奴尔哈赤说了。
奴尔哈赤听后“嗯”了一声,随手摆了摆,道:“破船还有三斤钉,明军再怎么烂,总也有些能打的...叫代善他们不要心急,围住明军慢慢打,磨磨他们便会撑不住了。”
“是,汗王...”
范文程看了眼李永芳,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便将先前二人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
奴尔哈赤听后神情有些凝重,继而却一下展了开来,仍是淡定自如道:“不妨事,李如柏来与不来,都无关大局...至于虾阿哥那边,他是我八旗第一勇士,明朝真的还藏了其余兵马,以他的本事足以牵制。”
说完,范文程和李永芳便听到了几下“叭叭”的骨节磨合声,却是汗王在活动两手。
李永芳道:“汗王,奴才别的不怕,就怕虾阿哥那里万一有事,会不会使我主力置于险地?”
“奴才也以为此地不能久留,我主力与刘綎部每交战一天,则危险便加大一分...”范文程的意思竟然是想让汗王现在收兵撤回黑图阿拉。
“汗王,刘綎部已遭我军重创,我八旗主力便是退走,刘綎也无力追击,其只有退回一途,而我军却未伤筋骨,又有一败杜松,二败马林之威,明廷收到战报之后定会收缩,奴才以为短则一年,长则两三年,明廷都无力再对我大金用兵。如此,我大金便可消化战果,或西征叶赫、蒙古诸部,或东征朝鲜,壮大实力与明朝再战。”
范文程的话自是十分有道理,其实东进与刘綎这一战,未必八旗就要获胜,只要能逼得刘綎无力再进,那么整场战事大金就算赢了。
毕竟,明朝短期内已经没有再发动战略进攻的能力,而时间对于金国是十分重要的。
奴尔哈赤也在思考范文程的意见,然而他却给出了不同回答,竟是决意一定要消灭刘綎部。
“刘綎不除,明廷便有可战之将,我大金刚刚立国,领土多与明朝接壤,倘明朝不断以兵袭扰我国,则我国又岂能安心无虑征讨叶赫、蒙古...”
奴尔哈赤说着走到帐门,看向数里外的牛毛岭,沉吟片刻对一等侍卫拜兰道:“传我谕令,命两黄旗不惜一切代价攻下朝鲜军,尔后各旗合力攻打明军,务于明日破敌!”
“喳!”
拜兰应声而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莫给戚少保丢人
汗王做出的决定,李永芳和范文程这两个刚刚投靠的汉人自是不敢有异议。
李永芳亲自去两黄旗传命,为表示自己对大金的忠诚,更是命与其一同降金的原抚顺明军协同两黄旗参战,誓要一举拿下朝鲜军。
当初与李永芳一同投降的抚顺明军有两千余人,后李永芳又陆续招降数千明军俘虏,使麾下汉军足近七千余。
对这些汉军,奴尔哈赤仍依明制设大小官员,统交李永芳管辖。并为安抚这些汉军人心,不按八旗制分其父子、兄弟,也不离其夫妇,此外听从李永芳的意见给以马、牛,衣服,粮食,短期内便让这些明朝降兵安定了下来。
不过这七千多人并没有都随李永芳出征,而只来了三千余人,其余都在黑图阿拉归太子禇英节制。
想来是八旗上层对汉军还有警惕,故父留子去,弟留兄去。
镶蓝旗主、奴尔哈赤四弟雅尔哈齐和一等大臣费英东得知汗王的军令后双双赶到沙岭,二人内心也都均对此时局面感到疑虑,认为八旗主力不当再与已经失去继续进逼黑图阿拉能力的刘綎部在阿布达里岗死耗。
“臣弟闻李如柏部正在向此地挺进,扈尔汉那边又音讯全无,后方又有叶赫趁虚而入,八旗将士连日苦战,早已是强弩之末,若再不能破敌,臣弟恐反给明军可趁之机...”雅尔哈齐是大哥奴尔哈赤的坚定支持者,当初也正是他向大哥告发二哥舒尔哈齐有不轨之心的。
对于大哥的决定,雅尔哈齐也是从来不反对,但这次他却真是有些犹豫。
自攻打牛毛岭以来,虽然刘綎部始终处于下风,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被破营,但各旗损失了数千人也未见哪旗成功突破,再这样耗下去,莫说后方不稳,就是各旗的损失都是叫人难以接受的。当下明智之举还是收兵撤回黑图阿拉,把叶赫部那两个狗崽子解决了,使八旗能够喘息。
费英东大致也是这个意见,但进一步提出了必须做好扈尔汉那里兵败的准备,因为他刚刚得到一个不知道是否属实的消息。
汤古代那里捉到了几个朝鲜兵俘虏,据这些俘虏供称他们的国王和明国签订了条约要全力助明平叛,而朝鲜军队并非是独自渡江进入建州的,而是同一支明国的兵马一同过的江。
这个消息让奴尔哈赤目中射出一道精光,凝声道:“可知是明国的哪路兵马?”
费英东迟疑了一下,道:“是皇军。”
“皇军?”
奴尔哈赤面色一动,他知道皇军是明朝的哪路兵。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那个该死的魏阉还是从日本回来了。
“皇军有多少兵马?”一等侍卫拜兰在边上问费英东。
“两三万人。”
朝鲜俘虏也不知那支自称“皇军”的明军有多少人马,当时为了活命也就随口张嚷说是十万之众,费英东显然是不信的,从俘虏那里详细问了他们沿途所见,初步断定魏阉经由朝鲜带回的明军可能为两三万之数。
但即便是两三万人,也足以影响战事的走向和结果了。
雅尔哈齐一脸忧心:“大哥,若真有这么一支明军在我们附近,臣弟怕扈尔汉那里凶多吉少。”
费英东也道:“奴才虽未与那魏阉打过交道,但此人十分狡猾,奴才去年曾问过正白旗的一些将领,当初魏阉是以偏师诱三阿哥进入他的伏击圈,从而全歼我镶白旗...现在看来,牛毛岭的刘綎未必不是这魏阉的诱饵,奴才担心魏阉在等我八旗主力力竭,从而可使他坐收渔人之利。”
雅尔哈齐听的更是心惊,急忙道:“大哥,咱们还是先退走吧。刘綎已是残军,那魏阉兵马虽有两三万,但怕也不敢追击我军。”
“不!现在退走,便是前功尽弃!”
奴尔哈赤却丝毫无意撤走,对弟弟和费英东道:“你们可记得那魏阉曾与人送过我一封信。”
“奴才知道此事。”费英东点了点头。
“信中说什么?”雅尔哈齐却是第一次听说。
“信中未说其它,只一语,狭路相逢勇者胜!”
奴尔哈赤说完走出大帐,“这句话说的好,狭路相逢便是勇者胜。本汗计意已决,打下牛毛岭,杀了刘綎,我八旗就钉在此处,倒要看看他魏阉敢不敢来替刘綎报仇!”
.........
断河谷。
得到了金州军接应的浙江军在兵备周翼明的指挥下分列两阵,小心翼翼的同金州军一同向大营方向退回。
但撤退之路并不轻松,金正红旗不断以小股骑兵袭拢,使得明军疲于应付。
浙兵和金州兵又都是步卒,没有骑兵,除了军中携带的战车,所有人都是用脚走,这无疑使得撤退变得更加困难。
申时,上千金军骑兵突然打马猛冲明军,尽管浙兵和金州兵奋起反击,但还是被金军冲乱。
混战中,浙军千总蒋义、督阵官周大盛、执旗官刘兴周等人身亡。
大量浙军溃兵向着凭借车阵尚还保持完整的金州兵聚拢而来,金州游击尚学礼已将指挥权交给长子尚可进和次子尚可喜,但眼见四面八方都是浙军溃兵,那八旗骑兵更是在马上到处砍杀,也是急的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父亲,不能让他们冲乱我们的阵脚!”
尚可进大声呼吼要那些败兵朝两边退去,但随着败兵越来越多,溃兵们开始冲向金州兵,呼喝根本不管用,那些只顾求生的溃兵面对辫子骑兵的追杀已经失去理智。
“老二,给我杀!”
尚学礼即便再不愿对友军下手,此时也没有选择了。得了大哥命令的尚可喜立即带着他父亲的亲兵挥舞大刀,斩翻两名溃兵。车阵中的金州兵也向着前方溃兵打响了火铳。
“砰砰”声中,数十名浙江溃兵被打倒在地,痛苦的呻吟着。
见金州兵敢射杀自己人,浙军一名逃跑的把总怒不可遏,从人群中冲出来,指着在大车上的尚可进怒骂:“你们辽人是不给我们浙江兵活路吗!”
“活路是自己拼的,关人家何事!”
回答那把总的却是头盔都掉了,头发披散着的浙江兵备周翼明,他挥刀朝正在往金州兵车阵溃跑过来的部下们喊道:“莫再跑,难道真要把少保给咱浙江兵打出的威名丢干净吗!”
第二百六十二章 逆流顺流
浙军善战之名,全赖戚少保。
只如今戚少保早已故去,戚家军又因兵员枯竭等种种原因削弱,仅戚继光之侄戚金保有一部。
当年戚金便随刘綎出征朝鲜,先诸将登高丽城,叙首功升副总兵,转江南吴松总兵。
后戚金因与戚家军另一名将骆尚志之子骆大均闹出矛盾,官司一直打到御前,闹得沸沸扬扬,使戚家军余部一分为二,再无往日威风。
那骆大均便是现浙江定海卫都指挥使,其部下蒋雄曾受骆大均授意指使兵马伪冒倭寇袭杀江南特区,引出了当时的提督太监魏良臣率吴淞水师炮轰平倭港的“闹剧”。
此后特区方面与浙江一度关系紧张,后赖四明相公沈一贯调合,双方本着海事的共同利益合作组建了联合舰队,之后无论是攻打东番还是琉球,亦或远征日本,浙江方面都出力甚重。
在台湾和琉球的新贸易中,浙江方面占股也是极重,民间所组织的贸易船队,又是浙商为多,现浙商正大举向日本进军,其中有一家更是得到了新日本国监督大臣和内阁大臣颁给的“朱印船”的权力。
不过据说这家商行并不是地道的浙商,女东主乃是泰州人士,有人曾见过这女东主出入魏公公私宅。
当然,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纯粹是有人背地散播,目的自是抹黑主持海事及平日事项的魏公公,其心可诛。
这种人也必然是一小摄的,他们阻止不了海事大船的伟大舵手——良臣公公!
此次朝廷调各省兵出关平奴,浙江亦在调兵之列,不过因浙江强于水师而弱于步卒,而戚家军仅存的两三千兵马都在戚金手中调不动,所以巡抚高举无奈只得抽了几卫兵交由兵备周翼明统帅出关。
外人不知浙军底细,只道浙军堪用,便是刘綎也是如此看法,因而才将援救朝鲜军的重任交给了浙军。
不想,浙军表现让人大跌眼界,要不是金州兵救援及时,恐怕已经全军覆没。
兵备周翼明乃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武进士,其人缺乏统军之能,却很有骨气,眼看着自家兵马跟群无头苍蝇般乱跑乱冲,险些要把友军防线冲乱,也是气急败坏。
他的头盔不是逃跑途中自己扔掉的,而是被建奴箭枝射飞,他带人一路弹压,指着那竟有脸质问友军的把总怒声斥责,大喊:“回去,回去,莫要给戚少保丢人!”
周翼明接连推搡溃兵,不少溃兵叫兵备所喊震住,他们都是浙人,戚少保之威名在他们心中如神灵一般不可亵渎,尔今他们却是在以逃跑败坏戚爷爷给他们浙江人打下的名声,不少人当时就羞的脸红。
可便是浙军们听了兵备命令,为了戚爷爷的名声不冲撞金州兵防线,但建奴骑兵四面八方纵马乱冲,已经乱了建制的他们还是无法抵抗。
所以,溃兵们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随着后面更多的溃兵朝这方面涌来,局面还会再次发生大乱。
“二弟,随我去冲杀一阵!”
关键时候,曾得魏公公提点,又亲身经历大小甸之役的尚可进表示出了过人的勇气和胆略,他拔刀喝吼从大车上跳下,带着军中两百余精锐向不远处的一股建奴骑兵冲了过去。
尚可喜也是有种,掉头跟后面的父亲喊了声“爹,你多保重!”后,也带人跟着大哥一起杀了过去。
金州兵原是卫所兵,除尚学礼的家丁外,其余士兵都不堪用。这从当年魏良臣率千余人就把金州、盖州两卫官兵击溃就可以看出。
自从尚可进在皇军进修回来后,其便以皇帝亲军兵制训练金州兵,说服其父将用于养家丁的银子拿来养全军,并从皮岛请来几名东村支队的教官,另外还和管皮岛事的蒋方印达成贸易合作,靠着金州处在沿海便利私下走船赚了银子来加强金州兵的军备,虽还是不及皇军主力精锐,但1500余官兵也能当其余处兵马三倍用。
金州奉命北上加入刘綎部时,又雪天长途行军,真正是锻炼了官兵。尚可进也是意气风发,准备在平奴战事大显身手,打出金州兵的威名。可惜刘綎只以为金州兵少,所以不将金州兵视为主力,只要他父子负责全军辎重辅役,这让尚可进心中大为失望也不服。
今日这一战,与其说是尚学礼被动接受军令,倒不如说是尚学礼为金州兵争取来的一次机会。
早已心生“退休”念头的尚学礼更是将兵马指挥权尽数交予长子,尚可进果没辜负其父,在其指挥下金州兵成功击退阻截建奴,顺利救出浙江军。
但才是第一步,将浙江军和金州兵安全带回大营,才算是真正功成。而想要将乱哄哄的浙军溃兵聚集起来,形成一股力量,尚可进便要硬扛建奴骑兵,使浙军能够得到喘息之机。
“与我杀奴!”
尚可进没有骑兵,手持大刀当前呼吼。其部两百余官兵都是悍卒,人人双甲长斧,遇敌挥斧便剁马腿。
两百余人的方阵看着规模不大,但官兵手举刀落,竟硬生生的将那股百余人的建奴骑兵给阻住,更砍翻数十骑在地,如此悍勇让得建奴领军牛录额真吓的勒马绕道而去。
“弟兄们,辽人在给我们拼活路,咱们就这么睁睁睁的看着不成!”
金州兵的勇敢激励了周翼明,他咬牙朝部下喊道:“咱们两条腿跑不过建奴四条腿,这般乱跑到头还不是叫建奴给砍了,便是被他们掳去也是为奴牛马,活着和死有什么区别!若是有种的,不想给戚少保丢人的,就都去同辽人一块,和建奴拼了!”
先前那质问友军的把总听了兵备这话,喉咙一咽,艰难道:“大人,建奴都是骑兵,咱们打不过啊...”
“孬种,你若怕死就自己跑!”
周翼明唾骂一声,挥手朝还发愣的溃兵们叫道:“弟兄们,不怕死的同我一块回去,便是死了,也是好汉,总比被建奴撵着砍得好!”
说完,挥刀向正纵马冲来的建奴冲去。
“拼了,拼了!”
“说什么都不能给戚爷爷丢人!”
那把总犹豫片刻,咬牙跟了上去。
兵备大人带头,又有金州兵表率在眼前,浙兵们回过神来也不跑了,死也要死个样子出来!
掉头回去的浙兵越来越多,前面尚可进带人迟滞了建奴骑兵,后面尚学礼又指挥车阵前移,很快就又与金州兵形成了一个以车为阵的大集团,人数不低于两千人。
先前率部一举冲乱明军的达启还没得意,就从弟弟遏必隆那里得知明军又稳住了阵脚,先时还不信,等到打马回去一看,气的脸色当时就铁青,骂了一声:“这些个汉人怎么这么难缠!”
继而下令在断河谷的所有牛录都压上去,绝不给眼前这股明军任何机会。
号声响起后,河谷周遭的正红旗骑兵都向明军压了上去,左右正蓝旗也派出了几个牛录,在近四千金军骑兵的冲击下,两千多浙军和金州兵就如逆流一般,又更像汪洋中的一叶小舟,随时都有覆没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