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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司礼监txt下载     司礼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此寨一下,建奴末日不远矣

    “监军大人,我军将士士气如虹,古勒寨指日可下!”

    金台吉胸前挂着一根用绳子吊着的千里镜,这是在白龙山会师时周监军送给他的礼物。

    靠着此物,古勒寨墙上的建州兵举动,金台吉看的可是一清二楚,这玩意真是个好东西啊,可不就是汉人说的千里眼么。

    周监军则是哈哈一笑,道:“贝勒爷,不要称我为监军大人,叫我铁心同志便好。”

    “啊,对对,铁心同志!”

    金台吉也笑了起来,布扬古告诉他在皇军那里,“同志”是魏公公要求的军中特别亲切称呼,谁要是能被称呼同志,说明他已经得到了魏公公的认可,是融入皇军的自己人了。

    而和魏公公成了自家人,显然就是和大明皇帝拉上了关系,再也不是从前的“关外叶赫”,而是“我家叶赫”了。

    布扬古说的明白,皇帝家军就是皇帝直接管辖的人马!

    试问,打大明开国以来,又有哪支非汉人的兵马能够归皇帝直接管辖呢。便是当年的朵颜三卫也不曾得到如此殊荣啊!

    “也请铁心同志不要叫我贝勒爷,我金台吉不但是大明的子民,皇军的师团长,更是总前委的成员。”金台吉很是郑重道。

    “好的,金台吉同志,”

    周监军高度赞扬金台吉的政治觉悟,与其一同策马上前观战。

    准备用云梯登城的是布扬古手下的叶赫兵,掩护他们的是许显纯麾下的铳手。

    曾经历大小甸之役的周监军对于云梯登城这种攻城战术很是不以为然,他本意是想让许显纯手下的工兵进行爆破作业,省时省劲一举炸毁古勒城。当初他可是亲眼看见魏公公使人爆破一下炸飞几百辫子兵的。

    可许显纯却告诉他军中携带的颗粒火药已经消耗大半,余下数量不足以用于爆破。勉强使用的话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让军中火铳变成烧火棍。

    没有办法,周监军只能采取这种早就被皇军淘汰的老式登城法。这种办法也注定会让攀城的士兵死伤不少。

    让叶赫兵主攻,却并非周监军对叶赫部有歧视,有意让他们充当炮灰,却是叶赫部的贝勒布扬古自己提出来的。

    布扬古的目的可能有两个,一是让明军看看叶赫部的战斗力;二可能是想凭借战功为叶赫部争取更大的权力,以求战后能够名正言顺的接替奴尔哈赤成为建州新的龙虎将军。

    这不是布扬古和金台吉的痴人说梦,异想天开,早在战前,皇帝便下诏叶赫部,告知贝勒金台吉、布扬古若能擒斩努尔哈赤,朝廷将给与建州敕书并封龙虎将军、散阶正二品。

    有功才有酬。

    金台吉和布扬古很清楚,要想接手奴尔哈赤的龙虎将军,他们叶赫部就得卖大力气。

    倘若舍不得族人性命,一直躲在明军后面摇旗呐喊,那战后明军就未必会让他们叶赫成为建州新的主人。

    因此,他们必须去拼,为了复仇也好,为了将来也好,唯有以鲜血让大明知道他们的忠诚,知道他们的价值,才有可能取代奴尔哈赤。

    始终牢记魏公公教诲的周监军也没有亏待叶赫部,他告诉金台吉破寨之后,里面的战利品叶赫部可以取走一半,并且首功也是他叶赫部的。

    这让金台吉更是大喜,现在整个黑图阿拉西北的局势非常清晰了,那就是除了少量留守兵马,根本没有建奴的大军。只要他们叶赫部有那个胆量,哪怕没有明军配合,他们都能让建州付出重大代价。

    而夺取了古勒寨之后,摆在他们叶赫部面前的就是光明大道了。如此,这个时候不卖命还等什么时候?

    ..........

    古勒寨上的八旗兵开始了反击,反击的方式简单也唯一,那就是向城下的攻城明军射去大量的箭枝。

    八旗兵的大箭还是很具杀伤力的,哪怕攻城的叶赫兵头顶着大量盾牌,还是有不少人被箭枝射中,队形为之一乱。

    掩护的明军铳手也在不断的朝墙上放铳,试图吸引墙上的八旗兵将射击的目标对准他们。

    可八旗兵不为所动,冒着明军的铳子不住探头,见缝插针般射击那些攻城的叶赫兵。

    不时倒下的叶赫兵又绊倒了不少同伴,让前进的步伐为之迟缓。

    在一线指挥的布扬古并没有因此下令族人们后撤,而是令敲鼓为他的族人鼓劲。此刻,他的长子雅尔虎也在攻城队伍之中。

    终于,在付出了近百伤亡之后,攻城的叶赫兵们抵达寨墙下方,之后迅速结阵将云梯搭在寨墙上开始攀梯而上。

    可当他们刚攀到半空时,上面的八旗兵就将大量金汁倒了下来。除此之外还有石块不住抛落,使得攀墙的叶赫兵死伤一片。

    寨墙下哀号声彼此起伏。

    布扬古的长子雅尔虎险些被石头砸到,他朝头顶上方看了眼,又看了看边上倒下去的堂弟觉尔察。

    觉尔察的脑袋被一块石头砸凹了,嘴巴微微张合着似乎想说什么,雅尔虎凑过头去想听,可是什么也听不到。

    将堂弟的眼睛合上后,雅尔虎捡起了刚才因为避让石头而失手掉落的长刀,将之塞到口中用牙咬着,闷哼一声上了云梯,箭步向上爬去。

    雅尔虎的勇敢让族人们为之侧目,被女真人压迫的几乎要灭族的他们生出狠劲,不要命的往墙上爬去,如蚁附般。

    布扬古又挥动了令旗,另一支数百人的叶赫兵迅速冲向古勒寨墙,掩护的明军铳手也接近墙下。

    惨烈的厮杀在古勒寨墙上演着。

    随着明军不断投入有生力量,八旗兵开始渐渐不支,守得了这处却守不了那处。有几处更被明军攀城攻破,喊杀震天。

    不管阿达海愿不愿意承认,随着攀上城的明军越来越多,古勒寨的失守也就是一会的事了,他根本不可能等到援军的到来。

    “撤,快撤!”

    阿达海咬牙下令撤退,他现在能做的就是马上带着残兵逃出古勒寨,要不然他们就会被明军吞没。

    听到这一命令,残存的八旗兵立即如蒙大赫般飞快的从墙上跑下来。反应慢一点的等到发现城头上除了自己再没有其他人后,也惊醒过来,跌跌撞撞的从满地尸体上艰难的向城下逃去。

    “救我,救我!”

    城头上受伤未死的八旗兵无助的望着同伴远去的身影,能挣扎爬动的无一例外都在向城下爬去,哪怕面前是遍地的粪汁和血泊,他们也毫无厌恶的爬过去。

    爬不动的则凄惨的叫唤着,幻想有同伴能够将自己扶起救下去,可是他们的求救没有得到任何人的回应。

    在明军的震天喊杀声中,他们彻底的被遗弃了。

    “破了,破了!”

    用千里镜观战的金台吉看到布扬古的儿子雅尔虎在将军旗插在墙上后,眼角竟然泛出泪花来。

    阿玛,你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了吗!

    “此寨一下,建奴末日不远矣!”

    在对身边的保定总兵王宣说完这一句后,周监军双腿一勒,座骑便向古勒寨奔去。

    四面八方,无数的军旗引领着上万明军潮水般的向前方涌去。

    万历四十七年三月初九日,金重镇古勒寨被皇帝亲军西北方面军攻破,史称“萨尔浒大转折”。

第二百三十四章 是谁?是谁!

    “pp197623”对帝国的贡献有目共睹,这种人帝国不予以厚报,活该亡国!——魏公公第三次西巡讲话。

    ........

    “快,跟上!”

    通往阿布达里岗的一条尖沟边,数千名八旗兵打着火把在夜色向着东方急行,很多士兵根本不是坐在马上,而是用绳子将自己与座骑牢牢绑住,半个身子紧贴着马脖子,头上的盔甲也都取了下来用绳子连同兵器系住,以免掉落。

    他们,实在是太困了。

    自尚间崖东进后,这些八旗兵就几乎没有睡过觉,他们白天在行军,晚上也在行军。要不是人人双马,只怕战马早已不堪重负累倒。

    马能轮换,人却不能轮换。

    这些八旗兵想尽了各种办法,只为让自己能够在马上趴稳,但悲剧还是时不时的发生,有人掉下了几十丈的深沟,有的人落马之后被后面的同伴座骑踏死。

    但,这些却完全不能阻挡其余辫子兵们奔向东方的脚步。

    因为,他们相信在汗王的带领下,他们仍将取得再一次胜利!

    牺牲,只要能换取胜利,那就是值得的。

    士兵们顽强,军官们更是充满斗志,他们不断的呼吼提醒着那些因为睡意而意识模糊的部下,他们要尽可能的不让一个部下掉队,他们要尽可能的将所有人带到目的地。

    如果死,也要死在和明军厮杀的战场!

    队伍当中,有天命汗的五子,也是这支正黄旗辫子兵们的旗主莽古尔泰,也有天命汗的十子德格类和在吉林崖射杀明主将杜松的十三阿哥赖幕布。

    正黄旗作为八旗先锋,莽古尔泰肩上承担着重任,他既要为大军开路,也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阿布达里岗以北,为大军选择一处最佳的设伏地点。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算起来离阿布达里岗只有不到四十余里地。从一路并未发现有明军的细作探马来看,莽古尔泰判断明军刘綎部可能刚刚抵达阿布达里岗,又或是尚未抵达。

    如果判断正确的话,这无疑是个好事,阿玛和大臣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刘綎部已经越过阿布达里岗向黑图阿拉挺进,那样的话就算佟养性派去的假使者能把消息送到,八旗恐怕也来不及选择一处合适地点设伏了。

    硬碰硬的和刘綎部决战,对于人困马乏,没有地利优势的八旗而言,实在是一场苦战。这是八旗上下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老十,再坚持一会,别睡着了!”

    瞥见身边的十弟德格类不知何时已经抱着马脖子睡着后,莽古尔泰忙叫了他一声。

    “噢?噢,”

    德格类嘴里答应着,可身子却是不曾有半点动作。

    十阿哥也真的是太累了。

    莽古尔泰摇了摇头,朝德格类后边的老十三赖幕布看去,发现这个十三弟和他一样始终紧勒马鞍,一点也不像他的十哥那样无精打采。

    “五哥,我吃得消!阿玛可是说了,要我再把那刘綎老儿射杀,这样我也是咱八旗的巴图鲁了!”

    赖幕布很是自豪的朝五哥晃了晃手中的长弓,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是很稚嫩,因为他才12岁,比老十二阿济格还小一岁。在他下面则是才九岁的多尔衮和才七岁的多铎。

    “好样的!”

    莽古尔泰赞了一声十三弟,心道十三弟小小年纪就如此勇猛,比起十二弟阿济格可强得多了。

    可惜,汗王宠爱阿巴亥,要不然阿济格那小子凭什么当上镶白旗的旗主。

    正要让十三弟注意些时,天空却突然一道乌云遮住了弯月,继而就是狂风呼啸,未几,竟然伸手不见五指了。

    “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各甲喇的将领们得到旗主的命令后,立即下令所部停止前进。

    风实在是太大,火把没办法在狂风下支撑给大军照亮。没有亮光,几千人如何在这一片漆黑中行进,停止前进是无奈的选择,也是明智的选择。

    “五哥,现在怎么办?”

    赖幕布翻身下马走到五哥身边,年少的他是主动向父汗求与五哥一同出发,为八旗做开路先锋的。

    也许,小赖幕布心中有和阿济格较劲的意思。

    “风实在太大,没办法再走,等风停了再出发吧。”

    莽古尔泰也是无奈,他现在只能祈祷老天爷千万别下雪,要不然事情就更加麻烦了。

    “这鬼老天,都三月了,怎么还这么冷的,五哥,这些年可是一年比一年冷。”德格类将自己的棉服裹紧,风太大了,吹的他是打身心里感到寒冷。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老十说的不假,这十多年年成是奇怪,他小的时候可没这么冷的。这次父汗决心造明朝的反,除了历年来明朝的欺压外,也有建州日子不好过的原因。如果不能从明朝那里得到更多的资源,八旗的实力将严重受损,反都没法反了。

    “趁风没停,你们抓紧睡一会,我派人去给阿玛报讯。”

    莽古尔泰说完便让人去给后面的主力报讯,他正黄旗是最先出发的,后面跟上来的是两红旗和两蓝旗,还有镶黄旗。

    ..........

    离正黄旗大概有三十几里的八旗主力那边也遇上了大风,当时各旗就停止了前进。

    奴尔哈赤有些担心这狂风是不是会卷下大雪来,老天爷真要下雪的话,给八旗制造的麻烦可比明军要严重的多。

    好在,北风呼啸中,天上却没有雪花落下,这让奴尔哈赤和一众八旗贝勒、大臣们都是松了口气。

    “汗王不用担心,奴才以为这风虽大,但不会长久,下半夜肯定能止。”

    范文程指着天上的乌云告诉众人乌云之后隐有月光,说明这片区域上空只不过暂时叫乌云遮住,风越是大,那云散的就越快,过不了多久就会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众人听后都说有理,奴尔哈赤也笑着点了点头。

    “去给汗王弄些吃的来!”

    奴尔哈赤的女婿何和礼吩咐几个戈什哈,正要亲自带人给汗王扎帐,就见北边的人马有异动,继而就见白甲兵带着一人急步奔了过来。

    “汗王,汗王!”

    白甲兵带来的那人远远就大声叫唤。

    “汗王驾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何和礼不快,正要喝斥那人,却愣在了那里,失声道:“阿达海,怎么是你!”

    听到这个名字,正和二贝勒代善说话的额亦都也惊了一下,扭头来看,来的不是他的儿子阿达海又是谁!

    阿达海也看到了自己的阿玛,可他来不及跟阿玛说话就上前“扑通”跪在了地上,朝一身甲衣的汗王不住磕头道:“奴才无能,古勒寨丢了!”

    “什么?”

    奴尔哈赤大吃一惊,上前一把抓住阿达海的衣领,怒喝:“怎么回事,古勒寨怎么会丢!”

    “汗王,是明,是明军...”

    阿达海结结巴巴的将明军突然重兵攻打古勒寨的事情说了出来,然后又是不住磕头,说自己无能该死什么的。

    奴尔哈赤却没有暴怒一脚踹开阿达海,而是松开了他的衣领,募的回首北方,脸上露出凝重表情。

    “明军接连两败,折损数万,杜松死了,马林跑了,这支明军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明朝除了四路兵马外还有一路?!”代善拳头紧握,难以置信。

    众贝勒和大臣们也是不敢相信所听到的,他们不认为大败的明军残部还有胆量卷土重来。

    “汗王,是叶赫部,奴才看到了金台吉和布扬古,是他们叶赫部的人在帮明军打咱们!”阿达海咬牙切齿。

    一听是叶赫部的人,代善立时怒了,愤而喝道:“阿玛,孩儿这就带兵去灭了那两个鼠子!”

    闻言,范文程却吓了一跳,继而赶紧呼道:“二贝勒,万万不可!”

    “怎么?”

    代善朝范文程看去,火光下脸色满是狰狞。

    范文程硬着头皮道:“二贝勒,我军当前大敌是东边的刘綎部而不是北边的叶赫部啊,只要打败了刘綎部,那叶赫部就会吓的不战自退,现在回师,则战机尽失,即便消灭了叶赫部,那刘綎部也兵临我都城了啊!若是李如柏知道刘綎已至我都城,他定然也会过来抢功的啊,届时我疲于奔走,只怕难解都城之围.....”

    范文程苦心劝说代善万勿因小失大,这个时候回师对付叶赫不是智者所为。

    代善闷哼一声:“难道就放着叶赫在后面不管吗?”

    “文程说的对,这个时候咱们不能回去。”

    奴尔哈赤眉头紧皱,征战一生的他,在心中第一次有了一种不祥感。

    “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这个战略,是他反复思索之后才定下的方针,只要按着这个方针部署,便能将明军一一击破。

    但是,这个战略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就是八旗主力需要在最短时间解决战斗,然后以最快速度赶到下一个战场。

    这不但意味着八旗主力根本没有时间休整,也意味着在解决了任何一路的明军后,八旗不可能留驻兵马消化胜利果实。

    换句话说,就是虚。

    非常非常的虚。

    这个时候若是有一支明军敢冒险继续深入,八旗的“虚”就会立时暴露,继而八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局面和优势也会瞬间被摧毁。

    但之前,奴尔哈赤不认为明朝有人能看出他这个战略的弱点,可现在,他必须承认,明朝还是有能人的。

    这个人是谁?

    难道真是叶赫部的两个鼠子么?又难道是那个修营修的不错的杜松监军周铁心?

    还是另外有人?

    到底是谁!

    狂风中,奴尔哈赤的内心有些凌乱。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中心开花

    范文程所言的战机其实就是金国存亡的关键。

    开弓没有回头箭。

    我只一路去也是一条道走到黑,已经连胜两场并且正在东进途中的八旗主力不可能回头,对付那支从背后卷土重来的明军!

    那样做只有一个后果,就是精疲力竭的八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的东南两路兵马将他们的都城黑图阿拉围得死死。

    这可不是明军的一路人马,而是两路近五万大军!

    届时,恐怕连走路都能睡着的八旗将士怎么去啃这五万明军的硬骨头?

    就是五万头猪,怕是他们都杀不了!

    要想避免亡国,奴尔哈赤能做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继续东进,不顾一切东进,吃到刘綎,将明朝的四路兵马彻底粉粹。

    未等风停,东进的八旗便冒着危险在漆黑的夜色中继续行军。

    各旗的将领都如心中压了一块大石般,他们输不起!

    便是向来处危不惊的奴尔哈赤,也长时间不语。

    大臣们上一次看到汗王如此,还是三十多年前十三付甲起兵的前夜。

    在越过二条子岭时,奴尔哈赤对伴在他身边的十二阿哥、镶白旗主阿济格说了一句:“汉人地大物博,人口亿兆,我女真与之相比,不过是其零头而矣,故汉人的能人智士远较我女真为多。你将来独自领旗,切要记住阿玛所言,万勿轻视你的对手,若有汉人贤士来投,是你的荣幸,也是我大金的荣幸。”

    “噢。”

    阿济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

    接到父汗急令不顾大风继续行军的命令后,莽古尔泰也是困惑,私下问来传讯的人发生何事,以致父汗如此催逼。

    待得知竟然是叶赫部联合明军越过尚间崖攻取扎尔喀关、古勒寨,已经威胁到八旗主力后翼及都城黑图阿拉安危后,饶是莽古尔泰有勇无谋,也知大事不妙。

    当下即让十弟德格类领一甲喇先行,嘱其要不惜代价于天亮之前抵达阿布达里岗。

    德格类问道若是遇上刘綎部怎么办,莽古尔泰道稍作交战即行撤退,千万不要和明军纠缠。并让德格类于撤退时多弃军旗和甲衣,使明军相信他们不过是从萨尔浒过来的败军。

    未多时,佟养性赶到正黄旗,他是过来等侯往刘綎部报假讯的部下董其义的。

    刘綎部是否被骗眼下已经成了战事取胜的又一关键。

    “五阿哥的安排很好,刘綎得了董其义的报讯,再有十阿哥这么一出,他必不疑咱们会在他大军必经之地设伏。”

    佟养性又说刘綎部的监军海盖兵备副使康应乾也是个好大喜功之人,从前他与其打过交道。所以在知道杜松已经大败八旗后,刘綎不急抢占黑图阿拉,那个康监军也会催他这么做。

    “李如柏那里如何?”

    莽古尔泰突然问佟养性,原负责大金情报细作的龚正六因为要和大哥禇英留守都城,所以眼下军中的情报事务都是佟养性在负责。

    “二阿哥给李如柏送了信。”佟养性说的二阿哥不是代善,而是掌正蓝旗的阿敏。李如柏是其妹夫。

    “但愿李二能识时务吧。”

    莽古尔泰点了点头,他们几兄弟早年随父汗经常去李成梁家里,所以兄弟几个和李家的几兄弟都很熟悉。

    不过李家那帮兄弟只有李如柏对他们很好,其余如大哥李如松,老五李如梅等人,很是看不上奴尔哈赤一家。

    李如松甚至连对莽古尔泰的父亲奴尔哈赤的态度都十分不好,动辄称其是“奴儿”,这让莽古尔泰他们都很生气。

    可李如松太过勇猛,他们几兄弟见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莫说给父亲出气了,就是在李如松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

    好在,那可恶的李如松是个短命鬼,要不然有他在,莽古尔泰不认为自己的阿玛还会选择造明朝的反。

    .........

    董其义,铁岭汉人。

    早年为沈阳右卫细作,后曾在萧伯芝建州守备衙门任职。佟养性叛明后对董其义极尽拉拢,许其重金,董遂甘为建奴驱使,助建州一举端掉了明朝在建州的情报网。

    在定下派人谎报杜松部获胜,以诱刘綎急行深入进入伏击圈后,佟养性便向奴尔哈赤保举董其义担此重任。

    拿了从杜松败军缴获的关防印记,董其义便带数十汉军伪扮成明军前往刘綎部。

    然而,董其义并没有见到刘綎,甚至他都没有撞见刘綎部的明军。

    因为,在距阿布达里岗数里的一条河边,董其义一行遭遇了一支刚刚从阿布达里岗明军那边突过来的八旗兵。

    这支八旗骑兵是正黄旗甲喇章京冷僧机的部下,他们是在汗王出征之前抽调出来随扈尔汉东征围剿还乡团叛军的。

    带队的是个叫多尼的什得拔,他们一行人出发时是35人,现在只剩19人。其中近乎一半人人挂彩带伤,可见突围时的惨况。

    多尼给董其义他们带来了一个重要情报,就在三天前,扈尔汉大人为了迟缓明军刘綎部,带领从老寨返回的兵马突袭了明军,斩杀千余。

    明军遭此重创后,立即放弃了北进,转头攻打扈尔汉部。为了尽最大能力迟缓拖延刘綎,为汗王亲率的主力争取时间,扈尔汉便率领将士死守位于阿布达里岗东北的五女山。

    “扈尔汉大人请汗王火速东进,他将不惜一切代价拖住刘綎,从而中心开花,一举全歼刘綎部!”

    说完之后,多尼不顾伤势挣扎翻身上马,随其一块突围出来的八旗兵见状也全部上马。

    董其义吃惊,问多尼他们要去哪。

    “我等任务既已完成,便当回去与明军死战!”多尼在马上大声道。

    “好汉子!”

    董其义虽是汉奸,但既然给建州效命便视八旗兵为同袍了,眼见多尼这帮人如此壮烈,他哪能不感动。

    突围都如此惨烈,这再掉头回去还能活么!

    “只要汗王能够率大军把东面那些明军杀干净,我等就是玉碎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多尼在马上朝董其义一抱拳,喝了一声带着死里逃生的部下向着东边的阿布达里岗疾行而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 《西江月·建州大反攻》

    “咱一直在想咧,咱活着这么累到底是个图个啥咧。就咱现在的地位,要啥没有咧?可咱放着好生的享受不去,倒是带着你们来到这白山黑水,饿了啃大饼,渴了喝冰水,困了睡草卷,一天到晚悬着心,到底是为啥咧?”

    28岁的魏公公挣扎着从担架上坐起,示意魏老九他们将自己抬到前面的高坡上。诸将默默随行,看着公公清瘦的身影,一个个看着都很揪心。

    因为过度疲劳,加之天气陡变,魏公公不幸染上了伤寒。连续两天高温,最危险的时候甚至都已经半昏迷。

    也是天不绝帝国,就在今天凌晨,公公苏醒了,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一直陪护他老人家的李炎昭:“我们的队伍到哪了?”

    待得知已离阿布达里岗不足十里地后,公公的脸色顿时变得好看许多,轻轻拍了拍李炎昭的手背,道:“你办事,咱就是放心。”

    “来人,快给公公弄吃的!”李炎昭着急的朝外叫了声。

    因为公公刚醒来,不能吃太多东西,所以魏老九给公公熬了碗小米粥。许是真的饿了,公公“哗哗”就喝了两碗。

    “公公,您慢点,慢点...”

    “嗯,嗯。”

    两碗小米粥下肚,公公长呼一气,在听取了李炎昭的简短汇报后,公公突然提出要出去看看将士们。

    可他这身子骨哪能走动,李炎昭急忙让人取来担架,又赶紧通知在本部的将领们。大家伙赶到后都劝公公好生休息,保重身体。

    第五步兵联队长丁孝恭只差跪求公公了,他流泪道:“公公不但是皇军之魂,更是皇军之骨,若公公有个三长两短,则皇军便如去了三魂六魄,帝国武运从此中断!”

    “咱的身子咱有数,当年太仆寺马厂的人把咱的腿都打断了,可咱还不是生死活虎么!...再说,就是咱家不在了,皇军还有你们!你们就是帝国的希望,帝国的种子,只要你们能牢记咱家的教诲,帝国便能千秋万世。所谓少了一个咱,还有千万个你们嘛...”

    尽管还是很虚弱,可魏公公却执意要出去,众将劝不住只得又给公公担架加了一床棉被,免得刚刚好些的公公又被外面的寒风吹坏了。

    在各处军营巡视了一番后,魏公公对诸将说了上面那番话。担架上到坡上后,看着东方的晨光,公公闭目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他睁开眼,对一直关注他的诸将说道:“昨天夜里,咱家梦到了汪直前辈,梦里他问咱家你怎么也到这地方来了。你们猜,咱家是怎么跟汪前辈说的?”

    诸将都是一愣:哪个汪直?

    “公公说的可是成化爷那会的西厂汪督公?”文化水平较高的李炎昭也是想了好一会才记起这么个人来。

    “是咧,是咧,就是汪督公咧。”

    公公点了点头,然后有些兴奋的说道,“咱家当时说啊,因为您老来过,所以咱家就来了。汪老前辈听了咱家这话当时就笑了,说这是什么道理。咱家告诉他,因为您老当年雷霆扫穴没扫干净咧,这关外又出坏人,所以咱家就得学您老当年来一趟咧!”

    说完,公公指了指眼前的白山黑水,不无感慨道:“这一片土地千百年前就是咱们汉家故土,可惜后来咱汉家衰弱了,这片土地叫那鞑虏给占了。可天不绝我汉家,黄河边咱汉家的英雄们唱着手执钢刀九十九,杀尽胡人方罢手的曲子硬是把蒙古鞑子给赶跑了,从而将这片故土又收复了回来,如今这片土地可不能在咱们手中再丢了,真要那样,咱们这帮人上对不住列祖列宗,下对不住子孙后人噢!”

    说完,公公哆嗦着摸索什么。

    魏老九忙将公公爱抽的中华烟递了过来,公公接过点上,“叭嗒”抽了几口,身心一下变得很是舒畅。

    这烟,他抽着不咳嗽。

    “刚才炎昭跟咱说了,咱们的人已经发现扈尔汉部就在五女山,不过这老家伙狡猾的很,硬是忍着没动,他估摸是打着等刘将军的人马和老奴主力交战时从侧翼杀刘将军个措手不及,倒真是个好算盘。”

    弹了弹烟灰,魏公公回忆了下,奴尔哈赤和刘綎部在阿布达里岗大战时,的确派了一支兵马绕道从刘綎部侧翼发起进攻,夹击之下刘綎才坚持不住。

    现在看来,那支兵马就是扈尔汉部了。不过历史在公公的努力下变化了一个插曲,扈尔汉这只螳螂后面还有皇军这只黄雀。

    一物降一物。

    李炎昭在公公昏迷的这两天表现的不错,一方面派兵向五女山悄悄潜近,一方面则派人越过刘綎部向奴尔哈赤假传消息。

    “中心开花好啊,这是阳谋,不是阴谋。老奴收信之后必须来救扈尔汉,只要他跟刘将军打起来,咱们就能出其不意,好比那一片石大战时...”

    公公突然住口不语,掐灭烟头问李炎昭是否和刘綎取得联络,将情况告知。

    “这个...”

    李炎昭却是吱唔不语。

    公公神情顿时沉了下来,摇了摇头道:“咱知你是想以刘将军部拖住建奴主力,从而能够将建奴一锅端掉,但这样做的代价太大,万一刘将军扛不住,两万余将士岂不是叫你给葬送了。”

    李炎昭迟疑了一下,道:“末将以为,只要能全歼建奴,必要的牺牲是值得的。并且,”

    “并且什么?”公公生了恼。

    “末将不敢说!”李炎昭道。

    公公大怒:“有什么说不得的!”

    李炎昭仍是不语。公公欲发作,一边的魏老九却悄然上前一步,附在公公耳边低语一句,公公听后老脸顿时一红,继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一摸,好是刺手。

    “此是咱家私事,岂能因私废公!”

    公公拍了拍担架,以命令口吻对李炎昭道:“你马上派人通知刘将军,将我军部署全盘相告,刘将军是否愿意配合是刘将军的事,反正咱家不能让老将军当了咱的炮灰!”

    “是。”

    李炎昭想抗命,但在公公慑人的目光威逼下,终是无奈遵命行事。

    “帝国武运要想昌盛,便绝不可有私心。私心能使人强,亦能使人弱。”

    李炎昭走后,公公语重心长对其余诸将说道。此时太阳升起,虽然仍是寒冷,但那阳光射在人脸庞之上,却有些许暖意。

    白山黑水,密林山谷,旌旗招展,眼前之景象让有一年多没有写诗作词的公公不禁有了兴致。

    沉吟片刻,一首《西江月·建州大反攻》成了公公留给后人文学宝库中的瑰宝。

    词曰:

    “军叫皇帝亲军,旗号日月双辉。

    老寨一带不停留,要向黄龙直进。

    建奴重重威胁,军民个个同仇。

    三月江河破冻时,哎呀一声干他娘。”

第二百三十七章 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谢谢“花落婠婠”、“李坤”、“东森秀虎”、“丿随风逝”四位有识之士为公公维新事业做出的巨大贡献!

    .......

    密云,蓟辽总督汪可受接到沈阳奏报,得知杜松部和马林部已被建州击败,急的是团团转。

    其对左右言道既然西北两路已经兵败,那么东南二路就无继续进军的道理,当务之急是速令刘綎和李如柏撤军,以避免这两路重蹈杜松和马林的前车之鉴。

    如此尚还有再战可能,至不济也能保沈阳不失。

    可杨镐却不知如何想的,明知事情已无法挽回,却不肯下令东南二路兵马撤回,这不是要把朝廷仅有的一点家当全给送了么。

    “若知杨镐愚蠢至此,本官说什么也不能回来啊!”汪可受十分后悔自己没有留在沈阳,以致杨镐独断胡来。

    永平兵备周一清揣摩了一会,道:“下官以为杨镐或许是在赌一把,若东南两路能有所斩获,朝廷想来也不会治他败军之责。”

    “军国大事,能用来赌么!”

    汪可受指着北方怒道,“他杨镐赌什么?他是在拿五万将士的性命来赌他的项上人头!”

    蓟州兵备汪东来也感到不解:“为何辽东巡抚没有劝阻?”

    “杨镐有御赐天子剑,陛下予他独断节制经略之权,沈阳那里无人能制止得了。便是我在沈阳,杨镐也未必听我的。”

    汪可受说完叹了一声,吩咐周一清道:“你马上替我拟文发顺天、保定二处,着二处地方即抽卫所兵勇,聚于一处以防万一。”

    周一清突了一下:“大人是怕?”

    “不是我怕,”

    汪可受面色凝重,“我倒是盼他杨镐赌赢,可要是输了,只怕我等眼前的山海关就是前线了。”

    ......

    “怎么会这样?杜松勇武过人,马林将门之子,这二人竟然都敌不过那奴尔哈赤?几万将士就这么没了?”

    恭子厂一处府邸中,方从哲怔怔的看着手中刚刚从兵部得到的辽东急报。

    这份急报是方从哲的门生,刚刚从吏科都给事中升任翰林院提督四夷馆兼太常寺少卿的亓诗教拿来的。

    是抄本,正本已经递进宫中去了。

    亓诗教的另一个身份是朝中的齐党首领,当年亓诗教联合楚党、昆党、宣党、浙党和东林对抗,先是在内廷某些人的帮助下扳倒了东林党在关外的重要盟友李成梁,后又扳倒了入阁呼声最高的东林元老李三才。

    不过因为亓资历较浅,自身官位并不显赫,所以为了能够加强诸党联盟,进而扩张势力,在叶向高提议增补阁臣时,他力推其师方从哲出山。

    方从哲接任叶向高为阁臣后,亓诗教便在京察中帮助恩师将东林数十干将清扫出朝堂,着实是立了大功。

    本来局面应该是大好的,东林党经京察的重大打击之后很是消停,可谁也想不到关外的建奴会在这个时候反叛,并且恩师的长子牵连进了妓女被杀案。

    虽然皇帝下诏谓方从哲不必因为其子牵连杀人案而辞职,但继续留任的方从哲如今在朝堂上说话竟然半点份量也没有,万历四十三年他在救济山东大饥荒时达到鼎盛的威望已然半点不存。

    东林党那边则借着朝廷的重心和注意力完全被关外战事吸引的空当,开始了有预谋的反击。

    礼部侍郎孙慎行、刑科给事中惠世扬、御史左光斗等人相继上书继续咬着方从哲不放,哪怕皇帝根本不看他们的奏疏,这些人也依旧将弹章日复一日的呈递通政司。

    这导致方从哲自己都不好意思去内阁当值(上班),所以便发生了可笑的事情——堂堂大明的首辅重臣竟然不是朝廷之中最先知道关外战事失利的人。

    “杨镐是老师保荐才得以复出为辽东经略,现在他却打了这么大的败仗,恐朝野更要对老师非议了,尤其是东林党那帮人。”

    亓诗教不无担心道,以他恩师方从哲现在的处境,东林要借辽事不利大做文章,恐怕就是想留任也不得了。

    “这件事不能怪杨镐,要怪就怪为师吧。早前杨镐上书过陛下,认为前线准备不够充分,希望能延期至四月再对建州用兵。但是朝议时是户部说唯恐用兵过久,国家难以负担,希冀速战速决。兵部那边也是这般说,为师想着国库如今是空虚,为了这次平辽朝廷是东拼西凑,加征了辽饷才勉强供给大军所需,真要拖得久了,将士们恐怕都得饿肚子,所以便给杨镐写信让他尽早出兵,哪曾想...”

    方从哲还算是有担当之人,但此事又不全是他的原因。

    “兵科给事中赵兴邦,不知用兵之法,屡发红旗促战,我为阁臣却不能制止,现在倒是给了别人攻击我的证据。”

    亓诗教闻言,忙提醒道:“老师所言这些虽也关连,但指挥大军的是他杨镐,不是老师。杜松和马林之败,真要追究起来,也是杨镐无能,老师可千万不能揽在自己身上。”

    “不是杨镐无能,是咱们这朝廷漏风的很啊,唉。”

    方从哲苦笑一声。

    当时杨镐和兵部共同制定进军计划,此计划本应保密。哪想第二天邸报上就白纸黑字写出“xx将率大兵xx万,从xx出师,往xx地方”,虽然在己方实力上或有所夸大,但是总体计划却是暴露无疑。那建州的细作都不必花重金都能将这重要情报买到手。

    方从哲又道:“听说詹事府左春坊徐光启写信给朋友,说建奴必将我四大路大军各个击破,首当者必杜松也。现在看来,这个徐光启倒有些本事,几年前因为南京教案的事他一直在天津称病不出,我看过些日子可以让他入京。”

    见恩师这时候不想着如何解决兵败之事,反而想着提携一个在家的徐光启,亓诗教不禁说道:“恩师,徐光启的事情可日后再说,眼下局面对恩师可是十分不利啊。要是刘綎和李如柏再败,这关外的烂摊子如何收拾,恩师这边又如何进退呢?...学生听兵部的人说,杨镐不令刘綎和李如柏退军,是在拿两路兵马赌他人头不落!”

    方从哲却道:“换作是我,也不能退。”

    “为何?”亓诗教不解。

    “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方从哲放下手中的急报,看了眼自己的学生,“我现在进宫去见陛下,只要陛下不动摇,建州翻不了咱大明的天。”

第二百三十八章 国丈,你女婿要不行了

    “对魔忍阿莎姬这个小同志很不错嘛,就是名字有点拗口,不过不打紧,咱看呐,可以着任一处镇守锻炼锻炼,嗯?甚?就孝敬咱家五十两?...那先收在宫中近君养亲,从基层做起。”

    ——庚子年,魏公于京师公然买爵鬻官,朝堂哗然,史载“太监不如狗,少监满地走”。

    ......

    国丈府。

    红包教主郑承宪很是不开心,因为他刚刚从儿子的跟班亓二道那里得知关外的官军吃了败仗,败的还很惨,两路大军主将阵亡,连个全尸都没回来!

    这么大的事情还了得!

    身为当今皇帝的丈人,贵妃的老爹,郑国丈还是很有家国情怀的,所以知道这件事后他老人家的心情就特别的压抑,十分的沉重。

    “那个杨镐怎么搞的,小小的建奴都收拾不了,这不是给咱郑家抹黑么!”

    郑承宪越想越气,要早知道杨镐收拾不了关外的建奴,他不可能只收对方两千两的。现在可好,关外成烂摊子了,连带着自家闺女都受牵连,这后果是两千两能弥补得了的?怎么也得五千两吧。

    问题是现在杨镐在关外,想要他加钱都没法子,国丈这心里啊就特别的窝火。

    “您老省省心吧,给咱郑家抹黑的又不是他杨镐一人。”郑国泰阴阳怪气的样子把他爹郑承宪看的真是来气,臭小子这腔调不是冲他又是冲谁。

    “老子收的银子再多,将来不都是你的?你瞧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我是为我自个!”

    郑承宪气的直挼胡须,也不知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玩意出来,事事跟他对着干,唯恐他不先死。

    “不给我,你可以给你孙子啊。嗯,反正除了我爷儿俩,你也给不了别人。”郑国泰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慢悠悠的端着茶碗看老爹在那翻白眼,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你这混账玩意!”

    郑承宪气的就想狠揍儿子一顿,还好亓二道给拉住了。

    “国丈,您老消消气,国舅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不当真的,不当真的...”亓二道一身肥肉,胖呼呼的样子看着跟蹲弥勒佛似的。

    郑承宪心里是气,可哪会真揍儿子,再怎么说儿子也三十岁的人了,孙子都十一岁了,他哪能真让儿子出丑。

    “爹,你应该庆幸儿子没去做那个亲军指挥使,要不然你就等着白发人送黑发人吧。”郑国泰却是半点不怕,很是来劲的“嘿嘿”一声,把茶碗放在桌上,腿上却是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他这爹可是杀猪的出身,真要揍他还不跟玩似的。

    “昨?皇军也在关外?”

    郑承宪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气呼呼的把亓二道推到一边,咧道:“皇军不是跟着那兔崽子去了倭国吗?什么时候跑到关外去了?”

    郑国泰“嗯哪”一声:“姐姐说是姐夫让皇军回来平叛的,说是什么怕兵部调集的兵马不堪用。”

    “坏了!”

    郑承宪听完急的一拍大腿,“不成,得让你姐派人把那个兔崽子叫回来,这皇军要是也吃了败仗,你这指挥使不是当不成了吗!”

    “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指挥使?你难道还真想让儿子去和建奴拼命不成。”郑国泰气极反笑。

    “什么叫我想着,你这皇军指挥使可是你姐夫封的,天子一言驷马难追,这皇军要是败了,你能脱得了干系?”郑承宪恨铁不成钢道。

    “得了吧,你儿子有几斤几两自个没数吗?”郑国泰真是无语。

    “你哪天能上进一点,老子我就是立马咽了气都能笑着瞑目!”郑承宪怒极。

    “那好,我现在就进宫见姐夫,跟他说我要去关外指挥皇军平奴。”郑国泰说着就要走。

    郑承宪却急了:“不成,那辫子兵凶的很,连杜松那个猛人都叫辫子兵杀了,你去了还不是被人家砍!”

    “那你老就别废话了。”

    郑国泰一屁股又坐下。

    “你!”

    郑承宪真是无语可话,自家儿子真是懒的出奇,真不知当年是怎么日出来这狗屁玩意的。

    一直在边上看两父子笑话的锦衣卫百户宋青阳这时却突然说了句:“国丈,两军交战,胜负这种东西本就不好说,要我看败了也好。”

    “青阳你什么意思?”

    郑承宪转过头望着虽不是父子,但也是打小看着长大的宋青阳。

    “皇军是小魏公公领着的,小魏公公是娘娘的人,娘娘的人便是郑家的人......要是朝廷调集的兵马打不了建奴,皇军却能打得,那国丈你好生想想,这皇军是不是就成了咱大明的擎天之柱了?...可这皇军又只听贵妃娘娘的话,那到时候...”宋青阳突然闭嘴不语。

    “咦?”

    郑国丈好像懂了什么,眼神里有些兴奋。

    “你跟他这说些做什么,他能懂?”郑国泰没好气的看了眼宋青阳,“你什么时候走?”

    宋青阳道:“调令已下,我明天就去衙门报到。”

    郑国泰问道:“守宫城?”

    宋青阳“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郑国泰也没有再问什么。

    二人这模样可把郑承宪看糊涂了,诧异问宋青阳道:“好端端的让你去守什么宫城?”

    宋青阳道:“是娘娘的意思。”

    “守宫城又不是什么肥差,娘娘怎么让你干这苦差事?”

    宋青阳这孩子打小就跟国泰一起长大,虽说是护卫,但在他国丈眼里跟儿子也差不了多少。所以,真要是闺女给青阳前途,国丈打心眼里欢喜。但调去守宫城,国丈就不免认为自家闺女办事不像话了。

    宋青阳却是笑了笑,没吱声。

    郑国泰则是看了看父亲,难得的认真起来,一脸正色道:“爹,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什么真傻假傻?”郑承宪越发糊涂了。

    想着老爹那德性,郑国泰无奈道:“爹,你难道不知道你那女婿要不行了?”

    “瞎说!”

    郑承宪抬手就要给儿子一嘴巴,但手掌在半空中却停了下来,然后“哎呀”一声便朝门外跑去。

    “爹,你干什么?”

    郑国泰被老爹的样子搞懵了。

    “我去宫里,”

    郑承宪边跑边回头说了句,“得趁你姐夫不行前让他下旨把皇军调回来啊,要不然咱们郑家就完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隔绝中外

    郑承宪是出自内心真诚的想要关心下女婿病情的,因为此前自家闺女可从来没有和他这个当爹的说女婿要不行啊。

    他只是听说女婿过完年之后身体就有些不适,不知道是染了风寒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人嘛,生病是常事,纵是贵为天子他也是个凡人,哪能不生病呢?

    所以,郑承宪从来没有多想过,可儿子却忽然说姐夫要不行,郑承宪心头能不惊么。便是这女婿不是皇帝,是个普通老百姓,他这个当岳父的也得心里一哆嗦啊。

    要说实在的,郑承宪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自家这个皇帝女婿,他这人别看平时大大咧咧,一天到晚跟些江湖贩夫,三教九流的人瞎混,甚至还搞了个红封教自封了个教主玩玩,但大事面前他是一点也不糊涂的。

    女婿真要不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郑承宪这个当今国丈立马变成过去的国丈,意味着他那个当皇贵妃的女儿转眼就要成为不值钱的太妃。

    然后,然后就没他郑家什么事了。

    东宫那位开恩的话,能给他郑家个安稳日子过。不开恩的话,满门抄斩也不是吓唬人的。

    国本三十年,那可是险些图穷匕现的。

    因为争国本,郑家可谓是得罪了满朝文武,哪怕那帮子和支持东宫的东林党不合的诸党,对他郑家也没有好感!

    当初,郑家为什么愿意拉一把杨镐,不就是因为此人是朝臣中难得愿意支持贵妃娘娘的么。

    可不能出事,可千万不能出事!

    一路上,郑承宪那是提心吊胆,他怀疑自家闺女定有什么事瞒着他,寻思进宫之后无论如何也要问闺女个明白话。

    女婿的病情真是严重的不行,闺女便得马上着手自保。那个兔崽子不是一直嚷着娘娘指哪,他就到哪,生是郑家人死是郑家鬼么,这节骨眼就是他兔崽子报答郑家的时候!

    国丈也不是要魏良臣那兔崽子带兵回来大闹,什么杀东宫保福王,那谋逆的大罪郑承宪也就是想想,真要让他干别人未怂他先怂。

    他也就是想着难得有一支能够为郑家所用的兵马,不管精锐不精锐,调回来往北京城一放,东宫想对他郑家动手就得掂量一二。

    这么寻思着,国丈就到了宫门外,却见一帮官员在东华门外正和当值的亲军在争执什么。

    守皇城的兵马是上值亲军十二卫,但主要负责皇城的却是锦衣卫和羽林卫、府军卫,其中以锦衣卫为主。

    不过因为前几年锦衣卫百户王曰乾擅自在宫城放铳,引发了轰动一时的妖人谋反案,虽然该案由东厂查办结案,但事后锦衣卫方面还是因为此案受到了一定牵连,导致原先由锦衣卫为主的皇城禁卫力量变成了锦衣卫和羽林卫双负责。

    羽林三卫和府军五卫是由管京营的勋贵英国公张惟贤负责的。东厂也在各宫门处加了两名“听记”番子,算是对禁卫的一种监督,防止再出现一个王曰乾。

    虽说那王曰乾是借放铳向皇宫示警,揭发谋反,但谁敢保证没有人学他偷偷携带火器铳射皇帝呢。

    郑承宪不爱搭理朝堂这帮官员,因为人家看不上他这个杀猪的。所以,他便打算等一会,等这帮官们走后再进宫。

    可听了一会,发现不对劲,悄悄的往宫门凑了凑,才发现那帮官员竟然是被东华门值守的锦衣亲军给挡住不让进宫。

    而更让郑承宪惊讶的是,那帮被拦在宫门外的官员竟然都是朝堂的大人物,其中有阁臣方从哲,英国公张惟贤,兵部新任尚书黄嘉善,吏部尚书赵焕,户部尚书李汝华等人。

    人群中的方从哲显得颇是异类,贵为首辅阁臣的他竟然拱手站在一边,眼前的争执似和他无关一般。

    而不管是锦衣亲军还是朝臣们,对首辅大人的异样都好像视若不见。

    方从哲内心有些哀叹,若是他知道吏部尚书赵焕会带着朝臣前来叩什么宫,他是打死也不会进宫的。但比哀叹让首辅更为心惊的是,他们竟然不能进宫见皇帝。

    “诸位大人万勿为难小的,小的也是职责所在,未有陛下旨意,小人实在是不敢让各位进宫...”

    值守东华门的锦衣卫百户李维脸上始终保持微笑,对面前这一帮子朝堂重臣们是谦恭有礼,但任这帮人怎么说,他却咬死不放他们进宫。

    “混账,十万火急大事,我等朝臣如何不能进宫!”

    吏部尚书赵焕已是气的脸色铁青,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竟然敢挡他这天官,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什么。

    不过更让赵尚书不满的是,内阁首辅方从哲明明就在宫门,却不肯站出来斥责这帮锦衣卫。若他方从哲敢挺身而出,这帮锦衣卫难道还敢硬拦着不成。

    按理说英国公张惟贤是不应该过来的,他是勋贵,没有理由和朝臣们混在一起。但这次他却不能不来,因为朝廷调集的平奴大军中的李如柏是他英国公举荐的,这就有了关系。李如柏不出事则罢,出了事他英国公就得担责。

    只是,英国公也不曾想到东华门的亲军会拦着他们不让进,眉头微皱之下,觉得是不是和天津的骆思恭见一面。

    “赵大人,这样不行,我等大臣岂能叫亲军所阻!”

    兵部尚书黄嘉善年纪虽大,但性子犹烈,意欲领着众臣直闯宫门。赵焕阻止他,径直上前跪在宫门外,朝内大呼:“辽事接连失利,关外人心惶恐,臣请陛下临朝!”

    众人见状,均也跪下同呼。

    数十人声音直传大内,不远处郑承宪听了也是心惊,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先回去,免得被那帮朝臣们看见。

    这亲军拦着不让朝臣见驾,国丈可是嘀咕是不是自家闺女在幕后指使。毕竟,打女婿生病之后,就一直是自家闺女在御榻侍疾,中宫都沾不得边呢。

    这一琢磨再想到刚才宋青阳说自己接到调令要去守宫门,国丈心中就更是突突了,一个大胆且危险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莫非女儿已经在做最坏打算?

    “这...”

    郑承宪出了一身冷汗,心头跳的厉害。

第二百四十章 刘老将军虎威

    郑国丈这边心头惊颤,东华门外群臣却是个个惊疑,因为仍是不见宫中有旨意。

    “这可不是好事,闻陛下身边只郑氏,若再无音讯,恐我等须往东宫,以防万一。”

    户部尚书李汝华是重臣之中唯一不结党的,原先的户部尚书是楚党的郑继之,其在“反东林大同盟”发起的“丁巳京察”中出力甚巨,不过因为年老遂在京察结束后累疏乞休,皇帝慰留之后允归,廷推李汝华继为户部。

    李上任之后便逢辽东兵事,请发内帑十万,又借支南京部帑,括天下库藏余积,开征辽饷,勉凑三百六十余万两。

    现关外战事不利,户部上下之前担心的战事日久或糜烂恐成定局,故李汝华欲请皇帝临朝,加天下田赋,除贵州外亩增银三厘五毫,这样就又能得饷二百万,当能支撑下去。

    可百官求见,皇帝却迟迟无音,这让李汝华不由担心起皇帝此时是否还清醒,又是否自决。

    其所言郑氏自是郑贵妃,但用“郑氏”而不用“贵妃”,可见这位户部堂官对郑贵妃是有多么的厌恶。

    这话,他是对身边的英国公张惟贤说的。

    张惟贤抬头看了眼宫门处的锦衣卫,低语道:“不闻陛下反复,中外未绝,此时勿访东宫。”

    “如此便好。”

    李汝华微微点头。

    百官窃窃私语,首辅方从哲不置一辞,众人等侯多时,犹不见有内官传旨,都是不耐。

    这时,那亲军百户李维却来劝说百官回去,他道:“诸位心情,陛下定知,或许稍后便有中官传旨明日临朝,诸位勿在宫门之前久侯,还是都散了吧。”

    这时又有一穿飞鱼服的军官于众人道:“宫禁重地,既是陛下无有旨意,诸位最好回去。”语气颇有不善。

    吏部尚书赵焕闻言,挑眉喝斥那军官:“你是何人?焉敢出言威胁朝臣!”

    “卑职不敢,只是职责之事,不敢怠慢。”

    那军官嘴中说着不敢,目光却极其大胆,竟在百官脸上扫来扫去,分明不将百官放在眼中。

    “是东厂的人,莫与番子计较,大事要紧。”英国公张惟贤拉住欲起身要质问那军官的赵焕。

    赵焕遂罢,微哼一声。

    “崔兄,何必激怒他们?”李维对崔应元的表现感到奇怪。

    崔应元说道:“娘娘不喜。”尔后回身朝宫中看去,见有一内监急步而来。

    百官见有内监来,均是抬头静侯旨意,不想那内监却只言说一句:“陛下有旨,退!”

    “退?!”

    群臣都是哗然。

    方从哲眉头微皱,继而又舒了下来,心知陛下果然不糊涂。

    兵部尚书黄嘉善却起身喝问那内监:“杜松、马林二部接败,陛下可知道了?”

    那内监朝黄嘉善微一躬身,道:“陛下知道了。”

    “知道了为何要我等退?”

    黄嘉善甚是不解,依皇帝的性子若知道前线吃了败仗,理应立即召见群臣商议才是,怎的却是一个不见。

    “奴婢不知。”

    那内监只是传话的,说完向众臣行礼,缓缓后退便是要回去复命。

    黄嘉善突然对前面的方从哲道:“陛下旨意蹊跷,我等不能退,还请阁老出面!”

    群臣反应过来,纷纷请求方从哲出面。

    方从哲心中好笑,往日你们怎么不识得我这首辅。但此刻也不是计较之时,只得上前对那内监道:“还请公公禀明陛下,辽东之事是否仍如初?”

    话音刚落,重臣之中唯一的东林党人、礼部尚书韩爌就说道:“方阁老这是什么意思?已经败了两路,怎能还如初?”

    黄嘉善也皱眉道:“四路大军败了两路,已是不能如初,尔今当速退确保沈阳,以图再战。”

    方从哲道:“用兵之事,瞬息万变,杜、马二部兵败消息至京已是两天,谁知东南两路此时情况如何?是进还是撤,亦当由辽东经略杨镐决断,我等远在京师,岂能遥控千里之外战事?故老夫以为当前局面虽险,但朝堂却不能急燥,待关外消息确切之后再议才是务实。”

    韩爌听了这番话则是冷笑一声:“听阁老的意思,这是要保杨镐么?哪怕东南两路皆败,阁老仍是要杨镐继续主持辽事么?”

    “韩大人此言差矣,临阵换将可是智者所不为,真如韩大人所言四路皆败,辽事如何维持,由何人维持,也须陛下钦断,我等只能建言。”

    方从哲尽量按住内心的不快,关外失利是不假,但尚无分出最终胜负,身为重臣的尚书怎能如清流一般擅议,进而影响前线呢。

    只是,方从哲威望真的尽失,群臣中不少人对他的意见嗤之一鼻,纷纷说些让方从哲极为难堪的话。

    甚至还有人说首辅如今连遭弹劾,按制当在家听参,不当参与朝政。

    “聒噪!”

    方从哲真是气急,指着群臣喝道:“老夫如今还是阁臣,尔等纵是对老夫再是不满,亦等陛下罢了老夫再说!”

    言罢,索性一摆手:“陛下病中,百官最好勿扰。”说完竟然拂袖走了。

    群臣看的是目瞪口呆。

    赵焕也是急极,扬声朝宫中道:“陛下纵是有病,但此乃十万火急军情都不愿见我等,他日蓟门蹂躏,建奴叩阍,陛下能高枕深宫说自己有病不理吗!”(原文:“陛下能高忱深宫称疾谢却之乎!”)

    说完,天官也是拂袖而去。

    群臣面面相嘘。

    .........

    “赵焕真是这么说的?他这是心忧国事还是诅咒朕!”

    乾清宫,正在喝药的万历听完司礼监掌印太监孙暹的话,气的将药碗直接丢在了地上。

    “奴婢不敢谎传。”

    孙暹弯腰去捡碎成几块的药碗,心中则是在想若皇爷要治罪赵尚书,他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保全。

    捡好碎碗后,孙暹轻声道:“皇爷,这也不能怪赵焕,关外接连败阵,就是奴婢这心里也觉得慌。”

    “你慌什么?”

    万历朝孙暹身后的锦凳指了指,孙暹忙小心翼翼的撅了半个屁股坐了。

    “胜负乃兵家常事,朕御极四十年来,大征数次,又哪次一帆风顺,出师便奏捷的。他赵焕乃是朝廷重臣,遇事如此慌张,实在是不成体统。就他这般慌张领人叩宫,于战事毫无益处,反使京师人心慌恐。”

    万历并不是一口气说完这些,中间断断续续,因为他实在是吃力。

    孙暹道:“赵大人也是一时心急这才口不择言...皇爷,老奴不懂用兵,但去了四路败了两路,老奴这心呐也实在是提的很。”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使胡马度阴山。”万历有些无力道,“要是李如松在,不致败的这么惨。”

    孙暹忙道:“老奴听说那个刘綎也是赫赫有名的战将,虽年近七旬,但犹能在马上使百二斤重长刀,想来建奴不是他对手。”

    “你都说了刘綎七十高龄了,又哪里还能在马上使那长刀,你去叫贵妃来,”

    万历正说着,突然胸口气闷,继而有痰意,不由咳了几声,未想竟是咳出了血。

    孙暹见状,吓的一屁股站起。

    万历自己也呆住,半响,他道:“此事不得外传。”

    “老奴明白。”

    孙暹不敢吱声。

    但半个时辰后,东宫的太子就知道了父皇咳血的事。

    “大伴,我是不是应该进宫陪伴父皇?”朱常洛很是担心道。

    王安忙道:“殿下千万不能去,此时殿下只需安心等侯就是,另外老奴已经派人去天津见骆思恭了。”

    “噢。”

    朱常洛的眼角红了下,泛出几点泪花,“父皇这是被建州的战事给气着了,唉,四路大军败了两路,莫说是父皇,便是我这太子想着数万阵亡将士,心里都不好受,但愿那个杨镐能保住另外两路兵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安安慰道:“只要殿下能够励精图治,关外纵是败了也能平定。”

    “嗯。”

    朱常洛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一切都拜托大伴了,父皇那里可不能都是她的人。”

    王安点头道:“殿下放心,孙公公也察觉乾清宫的不妥了,他已令人暗中部署。英国公那里也是向着殿下的。”

    “那就好,那就好,”

    朱常洛连连点头,“大伴替我带话给孙公公,只要太平,将来必不负他。”

    .........

    阿布达里岗牛毛岭明军营中,南京六营都司姚国辅看着刘老将军的亲兵托出来的一百二十斤重的镔铁长刀,惊得直咧嘴,原来传言刘綎能使百二斤长刀不是假的,是真的啊!

    姚国辅以为刘綎会使那镔铁长刀舞上几下,不想刘綎却只是让人将镔铁刀抬出,却没有去使,而是感慨一声对众人道:“这刀,老夫实是使不动了,唉,老朽老朽,真是人不服老不行啊。”

    “当年将军可是靠着这把大刀在马上轮转如飞一举天下闻名,如今将军虽年高,但威风不减当年,岂会使不动,将军真是谦虚了!”

    姚国辅不曾多想,刘綎要是使不动这刀叫人抬出来做什么。

    没想到刘綎真的没去使,而是哈哈一笑,对众人道:“这镔铁刀重百二十斤,这身甲少说也是四十斤,老夫自重百七十斤,加在一块什么样的战马能承受得住?所以,你们就不要以讹传讹了。”

    说完,一拍腰间佩剑,自豪道:“不瞒诸位,镔铁刀老夫只在武举时用过,其后征战沙场,老夫可是从来没有使过,而是使的这把青龙剑!当年打那杨应龙,老夫左持金,右挺剑,用命者赏,不用命者齿剑,杀于老夫剑下叛贼四十余三人,那才是真正的威风!”

    “也是因为知道将军虎威,那建奴才望风远遁。”监军潘应乾笑道。

    自刘綎部入董鄂路后,便一路深入,建奴小股人马根本不敢来战,有那叫托保的牛录额真更是远远就带人跑了。

    所以,眼下刘綎部军心士气空前高昂,大有直捣建奴老巢黑图阿拉之势。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将军可比苏定方

    只是军心士气可用不假,但这建州的路却是真的难走,尤其是这阿布达里岗方圆数十里山高林密,往往走上一两里的平路就得翻上一两座山头。

    前一阵还降了一场大雨,这让刘綎部哪怕求战心切,行军的速度却是异常的迟缓。前两日每日行军竟然只有十二三里。

    另外,建奴虽然不敢正面来攻刘綎部,但其小股人马却多趁明军不备时袭击。这些个建奴袭击得手之后利用对地形的熟悉逃之夭夭,让明军追都追不上。

    几番来回,刘綎大怒,命令其部祖天定、周文等将各派精锐沿途搜剿建奴窝穴,但有发现,不问兵民尽数屠戮。

    可惜,周遭一带的建奴早就远遁,留下的不过是些行动不便的瞎子、瘸子,这些人死了倒是帮助建奴解决麻烦。

    除了这些麻烦外,刘綎部明军多是南方兵,所穿棉衣在南方还算保暖,但到了这关外苦寒之地却是不能起到御寒作用,尤其是最近的回寒冻伤了不少士卒。

    细算起来,这一路深入建州斩杀建奴不过两百余,但自身伤亡倒有了七八百,敌我损失一比四,实在是让明军欢喜不起来。

    大军是昨天才到的牛毛岭,此地是阿布达里岗的一处较高之地,再往前走就是四十里开外的家哈寨,过了家哈寨就是建奴老巢黑图阿拉了。

    从辽东都司制于嘉靖二十三年的地图来看,黑图阿拉距牛毛岭不足八十里,但这八十里地依现在刘綎部的进军速度,恐怕得走上至少四天。这还是建立在刘綎要舍弃部分辎重的前提下,不然,最少得五天。

    考虑到自己已经深入三百里,却仍没有遭遇建奴主力,加之部队也是疲乏,刘綎遂下令在牛毛岭扎营休整两日。

    同时,刘綎派人去联络南路从鸦鹘关出发的李如柏部,该部按战前部署应当在刘綎部以西三四十里地的乌鸡关。此关地处托和伦河西岸,为辽东与建州女真地区往来交通门户,地势极其险要。如果李如柏已经攻占乌鸡关,便能成为刘綎部和从抚顺出兵的杜松部钮带。

    战前经略杨镐希望杜松能和刘綎、李如柏三部会师于萨尔浒,所以刘綎便必须取得和李如柏的联系,不然他难以知晓西北战局如何。

    监军康应乾倒是希望刘綎能够直接率部攻入黑图阿拉,焚了建奴老巢后再南下萨尔浒,和杜松来个南北夹击。

    这个方案十分的诱人,因为刘綎这一路并没有遭到建奴阻截,并且种种迹象表明建奴主力应该是被杜松那里吸引过去,那样的话直捣黄龙是有很大胜算的。

    但是,想到经略杨镐的严令于萨尔浒会师,刘綎内心便是犹豫不决,他想从李如柏那里了解杜松部的情况再作决定。

    可是派往李如柏部的使者尚未返回,担负后军押运粮草辎重的金州游击尚学礼却急报其部北侧发现建奴探马。

    “初数骑,后数十骑,再至百骑之多,有打黄旗,有打蓝旗,恐建奴大队人马。”

    尚学礼上报之后便命其子尚可进率兵追杀建奴探马,生擒一俘虏,审问得知有建州大将扈尔汉领兵马万余在阿布达里岗东北一带活动。

    这个情报引起了刘綎的重视,遂令浙江兵备周翼明率浙兵数千往东搜敌,但并未发现尚学礼部所称的扈尔汉部,只斩杀了几个建奴细作。

    监军康应乾分析东北方向可能真有建奴兵马活动,可未必是尚学礼所报的万余,可能只有很少人马,当与大军先前所遇建奴托保部一样,不过是建奴为了迟滞东路军所派的疑兵。

    “倘那扈尔汉真有兵马万余,早就当挥师来攻,岂会跟个毛贼一样鬼鬼崇崇,不敢露面呢。”

    康应乾的分析很有道理,刘綎也认为朝廷四路大军进逼建州,各路多则近三万,少则也有两万,那奴酋哈赤哪怕稍懂用兵,也会将主力聚集等待战机,不会分兵四出。

    因此,命周翼明率浙江兵退回牛毛岭,各部多加警戒就是。

    今日,已是在牛毛岭扎营第二日,若今天还不能和李可柏取得联系,刘綎便准备明日向家哈寨方向进军。

    昨日狂风骤起,吹倒了不少明军营帐,刘綎于营中巡视之后便命亲兵将自己的镔铁长刀抬出,此刀让他在武举考试中一举成名,力大天下闻,但此后征战沙场却是极少用,原因便是他对众将所说的马不能负。但也非他所说从来不曾使,步战时此刀还是饮过不少人血的。

    刘綎将镔铁刀取出,却是想着与诸将较一较力气,好再提升一些军心。此招果然堪妙,一众将领纷纷上前试着举刀,举是个个能举,但舞起来却是不是个个都能。

    南京六营都司姚国辅挥了几下,就觉吃劲。

    “老夫也是多年不曾动这刀了!”

    刘綎哈哈一笑,解去甲衣便去提刀,几圈下来竟是半点喘息也无。但毕竟七旬老人,面色变得潮红不矣。

    “老了,老了。”

    刘綎将刀放下,对监军周应乾感慨道:“宝刀不老人已老,看来打完这场仗老夫真得弃甲归田了。”

    “将军可比苏定方!”周应乾赞道。

    “哈哈,战功比不得,年纪却是能比。”

    刘綎笑了笑,抬手一直持刀侍立帐前的养子刘招孙:“你老子这辈子没给你留什么好东西,这把刀了从今天开始就归你了。”

    “多谢父亲!”

    26岁的刘招孙说完便上前提刀,看着竟是轻松的很,把在场的诸将都给看傻了。

    刘綎得意的问周应乾:“我这义子如何?监军可知他赤手都能打死老虎。”

    “这么厉害!”

    周应乾又惊又喜,“老将军真是后继有人啊!”

    “哈哈,非如此,我能把刀给他!”

    刘綎又是哈哈一笑,寄予厚望的看向义子:“除了刀之外,老子还给了你名字,打完这仗你要不给老子日个孙儿出来,老子便当没你这儿!”

    “父亲!”

    刘招孙在诸将的哄笑声中面红耳赤,他力大无比,武艺也是高强,可这面皮却是薄的很。

    刘綎不再打趣自家养子,看向北方,有些凝重道:“却不知杜松那里进展如何?此人勇猛不在老夫之下,一生可谓从无败绩,如果稳打稳扎,老夫并不担心,只是怕他轻敌。”

    “杜总兵自抚顺出,西有马林,东有李如柏,其部更是四路之中最精锐,军械火器也是最多,便是不能退敌,自保也当无虞。”康应乾道。

    “但愿吧,”

    刘綎摸了摸胡须,“若是杜松能拖住建奴,我部倒是能如监军所说直捣黄龙。”

    “将军,我部深入过远,粮草已是不济。这些日子不过破了几处小寨,所得等若没有,不若先破黑图阿拉...”

    康应乾是真的希望刘綎能够直接进军黑图阿拉,并非完全是他想抢这头功,而是因为军中的粮草消耗过大,一路上基本没有什么补给。

    要是按战前部署去萨尔浒和杜松合兵,粮草压力太大。那黑图阿拉怎么也是建奴老巢,若是破了缴获必多,届时就不必担心缺粮了。

    正说着,卫兵来报,说是金州游击尚学礼有要事求见。

    “他有什么事?难道是发现那扈尔汉了?”

    刘綎对尚学礼印象不深,只见过一两面,因为尚带来的金州兵人数少,所以便让其担负押运粮草的任务。

    但对那个从皮岛来的东村却是印象深刻,因为这个东村竟然是倭人。而刘綎麾下就有四百多他当年从朝鲜带回来的倭兵。

    尚学礼不是一人来的,与其一同来见刘綎的是大明皇帝亲军的千户大队长沈世魁。

    “皇军?”

    看完沈世魁带来的大明皇帝亲军提督太监魏良臣的亲笔信,刘綎和康应乾起初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这个皇军是哪路的神仙。

    “将军稍等!”

    康应乾想起一事,匆匆回自己帐中取来一封半个多月从沈阳发过来的公文。

    这封公文倒不是什么重要内容,只是辽东巡抚转来的一份关于粮草交接的公文,但在公文最后辽东巡抚有一语,称皇帝新任内臣魏良臣为辽东镇守太监,这个魏太监手里有一支隶属御马监的亲军将和朝鲜军一同参与平叛。

    康应乾是文官,对于镇守太监自然不感冒,加之当时他已随刘綎启程,上面又没有明确朝鲜兵和那支亲军是否同他东路军一同作战,所以便没有太过重视此事。

    只以为朝鲜方面不过是出于象征性的尽藩属义务渡江摇个旗呐个喊,而那什么魏太监的亲军则纯粹是来混个军功。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明使借刀杀人?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康应乾又仔细核对那沈姓千户所持的关防印信,又将尚学礼叫到别处询问。

    后又命人召沈姓千户所说的东村太郎,经多方核实,康监军方才确认这支突然冒出来的“皇军”便是新任辽东镇守魏某所隶的皇帝亲军,而此时魏某正率亲军连同朝鲜国兵马向阿布达里岗靠拢。

    据那魏监书信告知,皇军同朝鲜军是于二十多天前从朝鲜北部渡江西进的,在建州老寨地区与建奴正黄旗冷僧机部有过交手,后从俘虏口中得知建奴大将扈尔汉日前率兵马万余自老寨地区返回,一直潜藏在阿布达里岗以东地区密林之中。

    因担心刘綎部遭到建奴主力与扈尔汉部的夹击,故魏监命所部与朝鲜兵快速向刘綎部靠拢,并集结兵马将扈尔汉部围于东边五女山一带。

    魏监于信中请刘綎就在阿布达里岗坚守,千万不要再西进,以免遇到建奴主力伏击。便是刘綎不欲在阿布达里岗多滞留,也请其稍等一两日,待魏监率皇军消灭掉扈尔汉部,拔了这根钉子后背无敌再走不迟。

    另外,魏监在信中猜测战局可能并不乐观,怀疑北边的马林和杜松很有可能全军覆没,而建奴主力也很有可能正在向阿布达里岗赶来。

    这些情况结合先前尚学礼部所说打黄旗和蓝旗的建奴兵马,以及刘綎部一路深入都不曾遭遇建奴兵马阻截这一事实,由不得人不信。

    刘綎思索片刻,问那送信的沈世魁:“魏公公信中说有朝鲜兵马可归老夫直接指挥,老夫且问你,那朝鲜兵马有多少,又是何人指挥?”

    沈回答朝鲜兵有一万三千人,指挥者是其都元帅姜弘立,副元帅金景瑞。

    “晋州姜氏么?”

    刘綎点了点头,二十多年前他在朝鲜征战时曾与晋州姜家人共事过,对晋州姜氏印象不错。他手下的倭兵就有不少是姜家“孝敬”给他的。

    “你且回去告诉你家公公,老夫已知情况,他所说诸事老夫自会派人核实,”

    说到这,刘綎沉吟片刻,又道:“老夫在这阿布达里岗可多滞留两日,两日之后,无论皇军是否能消灭扈尔汉部,老夫都当领军西进,此是经略军令,老夫不敢不从。”

    “是,将军!”

    沈世魁是来传信的,刘綎做什么决定他无权干涉,只需把话带回就是。

    “你替老夫送一送。”

    刘綎示意尚学礼送沈世魁返回,尚学礼应命而去。

    负责军中粮草调度和军功赏罚等事务的赞理同知黄宗周在边上道:“将军还要西进?那魏公公说杜松可能兵败,如果杜总兵真的败了,我部再继续西进岂不成了了孤军深入?”

    “杜松兵败只是猜测之言,老将军已叫人去联络李如柏,杜松是否战败当很快就能得知。”

    说完,康应乾眉头微皱,有些担心道:“我却是怕万一那魏太监所领皇军消灭不了扈尔汉部,反叫其击溃,那我部便真有可能叫建奴前后夹击了。”

    闻言,黄宗周立时建议道:“那不若派些兵马助皇军一臂之力。”

    “没必要,”

    刘綎却摆了摆手,“那魏太监连一万三千人的朝鲜军都送于老夫指挥,说明他那支皇军有把握对付得了建奴那支偏师。再说,若是建奴主力真在向我杀来,此时分兵去助战皇军,老夫这里如何支撑。”

    众人闻言,细想也是有理,要是那太监没把握,又岂会将朝鲜军送给刘将军指挥呢。还是不派兵去助战的好,要不然建奴主力真来了,自家实力未战先削了几分。

    管山都事都司周文却突然呸道:“俺说阉人的话,未必当真。二十多天前便从义州渡江,不过区区两百余里路,他就是爬也爬过来了,怎的就是慢吞吞的才过来,还不是先跟俺们会合,反去围什么五女山,谁知那五女山是不是真有什么建奴的偏师。真要有的话,怎的浙兵就没搜到?”

    “我部在东边搜了两天,确是不曾发现有建奴大股人马活动迹象。”管浙江兵备周翼明也对此事怀疑,他可是亲自带兵去东边搜的。

    “魏太监?”

    南京六营都司在边上迟疑了下,说了件事,那就是那个魏太监很有可能就是几年前皇帝派往江南的海事太监魏某。此人在江南可谓是无恶不作,不但搜刮富户,强占矿山,封江靖海,还欺压南都城的勋贵。

    据说,为了勒索南都城的勋贵,那魏太监胆大包天到率私兵偷袭南都三大营,事后反倒打一耙,蒙骗了皇帝。

    “这太监真这么胆大?”黄宗周听的很是扎舌头。

    “若不是同名,便多半是他了。”姚国辅点头道。

    周文“嘿嘿”一声:“太监贪生怕死,只知搜刮钱财,这上阵杀敌他哪来的劲头,俺看呐那阉人未必安了好心,多半是想带着他那支私军过来抢功的。”

    周翼明觉得有理,附和道:“也是,那太监真要是存了为国家报效的心思,他就应该过来和咱们会师...现在却躲得远远的借口什么对付建奴偏师,反正我是不信的,这种人有功第一个跑过来抢,有事却是第一个跑的。”

    都司祖天定倒不这么看,他插话道:“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个魏太监要是没安好心,他为何把朝鲜兵调来归将军指挥?”

    “朝鲜兵有个鸟用,俺山东兵一个打他三个!”

    周文“啐”了一口,“俺是个粗人,有甚说甚,那太监把朝鲜人派过来就是叫人家当炮灰的。赢了,功劳肯定有他一份。输了,死的反正是朝鲜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

    诸将各说纷纭,大部分人对于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辽东镇守太监和什么皇军都存有敌意,哪怕没有敌意也是大为反感的。

    除了魏太监本人是阉人外,其所领皇军的举动也确是叫诸将不满。那五女山距阿布达里岗能有三十里地?就这么点距离,你皇军直接靠过来不就行了么,怎生就离的远远的。

    建奴有没有偏师于你皇军向阿布达里岗靠拢都没有关系,两家兵马合上朝鲜军数万人聚拢在一起,那建奴能啃得动!

    唯一符合事实的猜测就是魏太监贪生怕死,既想抢功劳又不肯卖命,净想着捡果子吃。

    同样的疑惑在朝鲜军上层也是有的。

    副元帅金景瑞便向元帅姜弘立表达了不满,认为明使让他们独自前往阿布达里岗是有让他们朝鲜军当炮灰的嫌弃,并且可能还是借刀杀人。

    “唔?”

    姜弘立被金景瑞借刀杀人的说法给怔住了。

    “元帅所领兵马是我国精锐,若是葬送在这建州,我国还有可战之兵?...元帅莫要忘了朴正泰、玄宇、崔容石之流.....”

    金景瑞的暗示太过直白,意思要是他们败亡在建州,那国内便无可用兵马,到时候北部协安区那支所谓的亲明中正师团就是朝鲜唯一的武力了。万一明朝借这支武力做出颠覆朝鲜政权的事,李氏朝鲜可能就要易姓朱氏了。

    这让左营将军金应河听的勃然大怒,不顾上下尊卑,气的立即勒马喝斥金景瑞道:“金大人这是要挑拨我国与天朝的关系吗!女真是我朝鲜世敌,大明是我朝鲜父母之邦,身为子女的我们怎能诽谤我们的父母!”

第二百四十三章 建州奴围了阿布达里岗

    “应河独依大树,以三大弓迭射,应弦穿扎,死者甚众,贼不敢逼,乃从后刺之,铁枪洞胸,犹执弓不释。虏人亦相谓曰:“若有此数人,实难抵挡。”

    应河死,大明封赠辽东伯,终明一世,朝鲜得赐明爵者仅此一人。——《朝鲜李朝实录》

    .........

    金应河痛恨金景瑞之流对父母之邦的肆意污蔑,他虽是左营将但其实却是文官,奉王命领军之前乃是宣川郡守。

    经历过“壬辰倭乱”的金应河,并且幼时曾随父亲往燕京求学的金应河对父母之邦大明的感情是极其强烈的,他在宣川郡守任上得知建州女真叛乱称金国时,便上书议政府请求立即出兵平叛。

    朝鲜国内,大部分官员也认为明朝对朝鲜有再造之恩,所以朝鲜出兵帮助明朝平叛是天经地义之事。

    但也有一部分官员却认为建州女真叛乱是明朝内部的事,并且建州女真实力很强悍,朝鲜多年来一直受天灾**影响,前番又有明军擅自渡江在朝鲜北部私划协安区,使朝鲜北部数道钱粮无法输入汉城,致国力大损。而那协安区官员更是假明使之威自行其是,不将议政府放在眼中,暗行独立之实。

    加之明朝竟然在时隔二十年后要求朝鲜补偿“壬辰倭乱”给明朝带来的损失,使得朝鲜的财政雪上加霜,在这个背景下,一部分朝鲜官员对于父母之邦明朝就产生了不满。

    他们承认明朝因为援救朝鲜而导致国内发生了很大的财政问题,军队的损失更大,但却认为这是明朝作为宗主国对于藩属应尽的义务。

    作为宗主上国,明朝的索赔在道义上是占不住脚的,也是毫无道理的!

    甚至于一些朝鲜官员背地里对于明朝发生建州叛乱很是幸灾乐祸,认为这是上苍对明朝向朝鲜索赔的惩罚。

    其中最为激烈的官员便是朝鲜国内的西人党,这是一支由和大北派争权失败的官员所结之党。

    西人党的首领金鎏在听说明朝皇帝遣使要朝鲜出兵助战时,便曾入宫向光海君进言,要求光海君向明朝表示国内南部仍存在倭寇威胁,所以朝鲜暂时无法向明朝派兵。

    “我国乃是明朝藩属,纵是不出兵助战,明朝亦不会拿我国如何。但金国女真却是我朝鲜世敌,若知我国出兵相助明朝,必然报复。”

    金鎏等人的理由很有道理,朝鲜不出兵,明朝方面顶多就是斥责,不会拿朝鲜怎么样。可女真人就不同了,他们可是随时都可能越过鸭绿江的。

    时光海君因为朝鲜北部协安区的建立,以及数年前签订的种种密约对明朝也深为不满,便听从了金鎏等人的意见,上书北京表示朝鲜“只把截鸭绿江上下,以为声援,用固藩屏,不使女真叛军过江。”

    如实在不行,光海君也希望将朝鲜军队混编在明军序列之中,不单独成军。但是朝鲜方面至多只能出兵七千。

    这样做的好处是万一明朝战败,朝鲜也可以向女真人表示他们是受明朝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最早接到朝鲜方面回奏的是前任辽东巡抚李维翰,当时因为抚顺、清河的相继战败,李维翰正处于焦头烂额之中,所以实在是没有功夫和朝鲜方面争论什么。

    就在朝鲜君臣以为事情就会这样的时候,让他们想不到的是那个曾经率明军私自渡江骚扰朝鲜北部,抢走了朝鲜端川银矿,所谓明朝皇帝特使的魏太监竟然率领明军从海对岸的日本渡海而来!

    这个万万想不到的变故让朝鲜方面所说的国内存在倭寇威胁的借口就变得十分可笑了。

    日本幕府都被明朝击败了,西南强藩萨摩成了明朝军队的一部分,又哪来的倭寇在朝鲜活动的?

    面对从对马海峡源源不断用战船运到朝鲜的明**队以及数量众多的日本军队,在听取了兵曹判书李恒书“我国兵不堪一战”的分析后,光海君打开国门热烈迎接了明使一行,并要议政府配合明朝皇军在汉城设立办事处。

    此后明使魏太监至汉城,朝鲜上下就差夹道欢迎了。

    最终,在明军实实在在的武力威胁下,以及明朝可能会重翻永昌之死的逼迫下,光海君无奈同意了明使提出的四个条件,并正式签订了条约。

    但在和明军有关出兵的具体谈判中,兵曹判书李恒书听说大明起复了朝鲜大恩人杨镐出任辽东经略,又打听出明使魏太监竟是杨镐门生,于是便想利用这层关系为朝鲜争取一些利益。

    李恒书希望明使能够同意朝鲜只出兵七千人助战,这个也是当初光海君在给北京的上奏给出的数字。

    朝鲜方面打的算盘是就出七千兵,并且还不实际参与对女真的战事,只在鸭绿江边虚应故事。

    负责军事谈判的皇军菊机关负责人葛三郎一眼就看出了朝鲜人的鬼心思,他愤怒说道:“当初过事不急之时,酌定以七千之数。今建奴贼势正张,我朝廷已动天下之兵大举征剿,尔国当依督府咨会,急拨数万军兵依期听候才是!怎能还只以七千,这分明就是欲为塞责之计,在尔国君臣心中,可有道义二字!尔君臣安敢如此负我国!”

    “不敢,不敢!”

    在葛三郎这里碰壁之后,李恒书和姜弘立等人灰头土脸,但二人很快又拜见了刚从汉城附近流山玩水回来的魏太监。

    “我国积弱,兵实在不堪用...”

    李恒书为了国家利益,可谓是苦苦哀求了。

    魏太监却是很好说话,他先是好生安慰了李恒书等人一番,尔后为难道:“咱也知道高丽兵马的无用,但出兵攻击女真叛匪,乃天子明命。再说此非天朝之事,实为尔国之策,你国于公于私都当乐于接命才是。这个嘛,今此征剿之事,咱也为你们想了,所调兵马专在咱指挥,咱于你国兵马多加照顾便是。”

    话是好说,但说来说去,魏太监也是一口回绝了朝鲜方面的请求,强调让朝鲜出兵助战绝非为明朝一家,实也是为朝鲜自身。

    与此同时,议政府内的亲明派在得知兵曹和都元帅府竟然仍在为出兵不出兵和明使争论后,对此都是感到愤怒。

    而一直躲在后面的光海君也接到了明使让人交给他的小纸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朝鲜也有坏人呐。”

    光海被这区区七个字吓的一夜都没敢睡。

    “今父母有难,子女不救,举国君臣,有何面颜复立于天壤间!”

    被明使惊吓的光海面对百官汹涌陈词,只能让负责谈判的李恒书和姜弘立接受明朝的所有要求。

    金鎏等西人党见无法阻止出兵,很是不甘心,于是提出朝鲜国力贫弱,军队战斗力极差,说什么“以我国疲弱溃散军兵,决不可依明使所言,可使弱卒去,谓各处加调五六千人送于胡地,想来明朝也不当怪罪。”

    意思便是朝鲜兵本来就不能打,既然明朝非要朝鲜出兵,那就在原来七千人基础上再加五六千人,但不能是精兵,叫各处拼凑一些老弱去应付一下就是。

    没想到明使对于朝鲜具体出兵的人马非常上心,竟然命人点验朝鲜兵马,朝鲜方面原本拼凑的老弱明军直接驱散。

    同时,一支人数五千人左右的明军在汉城正阳门进行了一场所谓的军事演习,炮声隆隆,宫中尤可闻。

    最后,兵曹和都元帅府不得不选出中军前佥使吴信男、从事官军器副正郑应井领平壤炮手二百名;

    别将折冲柳泰瞻领马军四百名,别将折冲申弘寿领京炮手及降倭并一百名,中军虞侯安汝讷,别将折冲金元福,领随营牌八百名;

    别将折冲黄德彰,领别武士新出身并八百名,军官韩应龙,领自募兵百六十名,军官金洽,领立功自效军五十名;

    向导将河瑞国,领士兵八十名,中营将定州牧使文希圣、中军江西县令黄德韺领兵三千五百名;

    左营将宣川郡守金应河,中军永柔县令李有吉,领兵三千四百八十名,右营将顺川郡守李一元、中军云山郡守李继宗,领兵三千三百七十名。

    合计点兵13000余,俱是朝鲜禁军精锐,一半为最擅战的鸟枪手。

    统兵人选方面明使可能因为不熟悉将领底细,所以倒是没有横加干涉,最后定出姜弘立为元帅,金景瑞为副元帅。

    只是,明朝方面不知道的是,副元帅金景瑞就是西人党首领金鎏的侄子,并且在出发前,金鎏曾密召其侄,谓此次入明作战,杀奴事小,安全是大。

    又秘嘱若明军战败,金景瑞可直接率兵投降。说什么女真与明朝为敌,必不想后背再受朝鲜夹击,故只要朝鲜兵马能降,女真必放回,将士不必担心性命。

    最后,金鎏更是对侄子说了句大逆不道的话:“光海不得人心,日后国家有变,反正只能绫阳君。”

    绫阳君便是和西人党走的极近的光海君之侄李倧。(作者注:朝鲜历史仁祖)

    金鎏意图再是明显不过,他希望侄子能够带回一些兵马回汉城。

    心领神会的金景瑞自此对出战便持消极态度,屡屡借口粮食供应紧张,希望能够缓进。

    这倒也不是夸大,事实上虽说朝鲜承担了联军的粮食供应,但自联军深入建州腹地以后,粮道就变得漫长,朝鲜夫役的运力困难,使得联军的粮食供应一直紧张。

    但由于朝鲜军队的实际指挥权归明军,并且除金景瑞等少数军官消极怠战,其余军官如左营将金应河等人却是积极备战,一心要为天朝父母平叛,也为朝鲜除百年世仇,所以金景瑞的消极无法改变大局。

    于是,在金景瑞的授意下,消极派军官开始在军中散布一些不利战事的流言,说什么朝鲜人凭什么要在明国的土地上替明国征战。这样就是战死了魂灵也回不到故乡。

    果然,此策起到了效果。

    和将领们不同,朝鲜兵的政治觉悟很低,他们才不管什么父母之邦,什么再造之恩,他们只知道他们背井离乡来到苦寒之地是替别人打仗。因此有人煽动的话,再加上连日行军艰苦和粮食供应困难,士兵们自然就哀声载道了。有人开始当了逃兵。

    朝鲜军队的情况自然被明军方面看在眼里,两天前在浑江畔的大本营作战会议上,魏公公亲自下令,命姜弘立、金景瑞率所部兵马与刘綎部会合。

    对于这道军令,姜弘立心中是有困惑的,但是明使态度坚决,不容他商议,只能奉命执行。

    现在听了金景瑞所言“借刀杀人”,姜弘立不由就有些警醒。但是金应河所说又让他觉得有些羞愧。

    正欲斥责金景瑞几句,前方的部队却有异动,向导将河瑞国匆匆来报说是前面发现女真大队骑兵。

    “女真人可曾向我进攻!”金景瑞于马上急问。

    河瑞国说女真骑兵并没有向他们发起进攻,并且派了一个使者过来想求见元帅大人。

    姜弘立命将女真使者带来,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真军官,见着姜弘立后咕咕说了一通。

    姜弘立竟是能听懂这个女真官军说什么,因为他少年时曾随家中长辈到建州和女真人做过买卖,并且麾下就有女真兵,所以通晓女真话。

    金应河不懂女真话,见元帅听了那个女真人所说后脸色很是郑重,便急问道:“元帅,建州奴说什么?”

    姜弘立道:“此人是女真首领奴尔哈赤的手下,他说女真的八旗大军正在围攻阿布达里岗的刘綎部,要我们不要前往支援,否则便将我们也尽数打垮。”

    “什么?建州奴包围了刘将军吗!”金应河吃了一惊。

    金景瑞也突了一下,此前他们从明军那里知道的消息是建州兵的主力正在对付明军的另外两路兵马,此间并没有建州兵主力出没。现在建州兵突然包围了刘綎部,是不是意味着明军的其余兵马败了?

    ..........

    每日一大章。25号前往四川。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为皇帝玉碎的时候到了

    不管明军其余两路是否兵败,姜弘立都面临一个选择,是不听女真人劝说继续领军支援明军,还是掉头回去。

    选前者,很有可能会遭到建州兵的进攻。

    眼下朝鲜军士气低迷,逃兵众多,真和建州兵交战的话,姜弘立不认为自己的兵马能打赢建州兵。

    但选后者的话,姜弘立就得承担明使的怒火。不管是在明朝还是在朝鲜,违抗军令都是要被杀头的。

    金景瑞出主意说既然刘綎那里已经被建州兵包围,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探明情况马上回报明使。

    “军令使我军于刘部会合,今刘部被围,我军不知底细冒然前往,倘若也被包围,岂不两军尽失?”

    金景瑞显然是想借等待明使回复这一空当给朝鲜军“不进”找到借口。

    “友军陷于建州奴,我军岂能不救!”

    左营将金应河、中营将文希圣等人却是强烈请战,谓明军正陷于建州奴重围,身为友军的朝鲜军若不前往助战,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朝鲜人背信弃义吗!

    相对于大部分一心要同明军共同作战消灭建州奴的将领,金景瑞一方的声音明显处于下风。

    在诸多将领的请求下,姜弘立还是决定率兵继续向阿布达里岗挺进,并要求左营将金应河、中军李有吉率本部兵3400名为前锋,若遇建州兵进攻,则金、李二人立即反击。

    见状,金景瑞密令左右亲信掌握兵马,见机行事。

    金应河、文希圣二人领命之后即刻整顿所部为前锋,结阵向前继续前进。

    其实朝鲜军当面的金军只有数个牛录几百人,领军的是正红旗甲喇章京康果礼,其是奉旗主代善之命越过牛毛岭东进联络扈尔汉部的,没想到半路却遇到了从东边过来的朝鲜军队。

    康果礼一边派人吓唬朝鲜人,一边让人将朝鲜军队出现的情报回报给正在牛毛岭指挥大军攻打明军的旗主。

    从朝鲜军队的行进阵容来看,无论是装备还是士气都属于很差的那种兵马,所以康果礼认为朝鲜人即便没有被吓唬住,此刻也会停止行军观望,却没有料到朝鲜军队仍然选择继续前进。

    为了不让朝鲜军队接近牛毛岭和明军会合,康果礼不顾自己只有几百兵马就对朝鲜军队发起了进攻。

    朝鲜军队在金应河、文希圣二人的组织下就地防御,但因为士卒根本没有战意,刚刚交手,前面就有大队士兵溃退下来。

    金应河急的带着自己的几十个亲兵冲到前方阻止溃兵,文希圣督别将折冲黄德彰、军官韩应龙等领武士五十余人细阵殊死搏斗,铳声箭啸声中方才稳住阵脚,迫使建州兵收兵。

    此战,建州兵仅遗尸18具,而朝鲜兵却伤亡230余。

    康果礼见朝鲜兵不堪,欲再率部冲杀,以及一举溃敌,便向牛毛岭求援军数牛录。代善接报后却命康果礼让开道路,放朝鲜军入牛毛岭,好将他们同明军一锅端掉。

    康果礼受命之后即行撤退,朝鲜方面见建州兵遁去,立即在金应河、文希圣等官员指挥下向牛毛岭挺近。

    申时,朝鲜军队抵达牛毛岭,此时山谷高岗俱是喊杀声,远见明军立营于岭上,岭南、北、西三方俱有辫子兵列阵,人声马嘶,黑压压尽皆人头。

    明游击将军刘一崎见有朝鲜军旗自东而来,急令所部接应,双方合力击退一股辫子兵,将朝鲜军迎入大营。

    入营之后,姜弘立等即去拜见明军主将刘綎。

    因为“壬辰倭乱”期间,刘綎曾赴朝参战,并且屡立战功,而姜弘立所属晋州姜氏在战争期间曾与刘綎一同共事,因此对于刘綎本人,姜弘立十分亲切。

    时刘綎正在指挥明军反击从西、北两个方向正猛攻岭上的建州兵,无暇分身,只监军康应乾接待了姜弘立一行。

    姜弘立询问康应乾明军另两路兵马是否已败,康应乾坦承杜松、马林二部确是兵败,但有辽东总兵李如柏部正在向阿布达里岗靠拢,故此间明军并非孤军。

    得知还有一路明军正在往此间赶来,朝鲜方面顿觉安心。姜弘立复问围住此地的建州兵马大概多少时,康应乾回说只两三旗万余人。

    对此,姜弘立感到怀疑,因为他过来时亲眼见到牛毛岭四周密布建州兵军旗,怎么也不像只有万余人的样子。

    但既然明军监军不愿告知,姜弘立也不好再问。康应乾问了朝鲜军队数量后,将朝鲜军安置在明军大营后方,姜弘立又分列左右二营及中军。

    时天色已晚,建州兵白日强攻未有收获便收兵罢战。刘綎回营之后设宴招待了姜弘立一行,对于朝鲜国出兵助战给予赞赏,后又仔细询问辽东镇守太监所领皇军动向。

    姜弘立告知其部两日前接明使军令与刘綎部会合,皇军主力已尽数集结在东边的五女山一带,他出发时听说皇军已经和五女山一带的建奴偏师交战,但胜负不知。

    刘綎点了点头,虽说姜弘立知道的也不多,但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魏太监的皇军的确在东边的五女山。

    建奴主力的突然出现也印证了那个魏太监所猜测的局面,只是刘綎没有想到建奴主力来的这么快,并且一到牛毛岭建奴的正黄旗就对明军发起了进攻。

    刘綎私下曾对监军康应乾说道,要不是那个魏太监来信提醒,或许他们已经从牛毛岭出发继续西进,那样正处于行军队列的明军就会遭到建奴的突袭,后果不堪设想。

    招待完朝鲜方面后,刘綎忽然对监军康应乾提出一个疑惑,那就是为何李如柏那里送来的急报用的是监军押记,而非李如柏这个主将的总兵印签。

    这一点康应乾也是不解,要不是同李部使者一同返回的确是自己派出去的人,他还真要怀疑是不是建奴假冒明军送信的了。

    “将军,白天建奴攻势甚急,看起来就像是恨不得一口吃掉咱们,莫非是建奴那里也有什么变故?”

    “老夫也注意到了,不过这样也好,有牛毛岭为依长,又有李如柏部正在向我靠拢,东边还有那个什么皇军,只要老夫能坚守此地,建奴要比老夫更棘手。”

    刘綎真是庆幸,就晚了那么一日,否则,何来坚营可守的。

    ......

    朝鲜方面回到自家营中后,副元帅金景瑞认为明军对他们有所隐瞒,便让人找到了刘綎麾下的一个朝鲜籍家丁,希望从此人身上得到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消息。

    结果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吃了一惊,原来驻守在牛毛岭的刘綎部兵马并不多,不足两万人,而正在攻打牛毛岭的建州兵却至少有四五万之多。

    那朝鲜籍家丁更忧心仲仲说道:“东路兵刘将爷麾下是山东兵、浙江兵、辽东兵组成,各将各领各部,刘将爷用的不顺手,小的看真正能打的怕只刘将爷自个带来的千余家丁。”

    另外,这朝鲜家丁还说那些关内来的山东兵和浙江兵因为远道而来,根本没有携带多少火器大炮,全军之中只一支从皮岛来的兵马有带火炮,但此军人数却只两千余。

    至于另一路正在向牛毛岭靠拢的李如柏部,据那朝鲜家丁分析也不能过多倚仗,因为那一路兵马多是辽东本镇兵,而辽兵精锐已在抚顺、清河等几场战事中被建奴打垮,所以李如柏手下的辽兵不过是辽镇的弱卒。

    就算李如柏拼死向牛毛岭靠拢,怕也很难突破建州兵的防线。

    这些情报着实让姜弘立吓了一跳,那辽镇的残兵也比他朝鲜兵要强啊,这都不能倚仗,那他们往牛毛岭一头扎进来岂不是羊入虎口。

    再想日间和建州兵的那一战,己方死了两百多,建州兵只死13人,姜弘立心头更是沉重。

    “元帅,明军如此孱弱,我朝鲜兵便是助战,又能有多少胜算?我国虽是明朝藩属,但恕下官斗胆一句,明军败了明朝不亡,我军败了国家便有覆没之危险啊。”

    身负伯父重托的金景瑞一心想让姜弘立能够明白他的意图,关键时候要做保全兵马的准备。

    “我知你意,此来也非吾愿也,昔倭侵我国,据我城郭,侵我疆土,急难之时,赖明助我退倭兵,今以报德之故,奉调至此,不管事变几何,也当先报明之恩德。”

    姜弘立也终是对金景瑞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金景瑞立时会意,道:“一切都唯元帅!”

    姜弘立又道:“不过明军虽弱,但那皇军却强,此间真若不支,明使不会见死不救。”

    金景瑞则是摇头:“就怕皇军被建奴偏师拖于五女山不及救援。”

    “但尽人事,若真无济于事,我国也终是报了明朝恩德,还了道义。”

    姜弘立轻叹一声,在这场战事中,莫说他的祖国无法自主,就是他这个领军大将也不能掌握命运。

    ...........

    四十多里外的五女山脚下,四千多名穿着单薄棉衣,头系“忠诚”的原幕府日军俘虏围着一口口大锅狼吞虎咽着。

    他们拼命般将锅里的肉朝嘴里塞,根本不需要什么筷子,也半点感觉不到滚热的烫。

    他们此时只想将这美味的肉块塞进肚子,哪怕是咀嚼在他们看来都是对生命的浪费。

    附近,一堆堆篝火绵延了十数里。

    突然,一声尖利的哨子声划破了夜空的平静。

    听到哨子声后,那些日军俘虏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木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很有秩序的排成一支支长队,从监视他们的皇军手中接过武器。

    或一杆长矛,或一把长刀,或一把斧头,或一根扁担。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七生报国

    领到武器的日军俘虏秩序井然,被俘之后他们的情绪一直稳定,此次特攻作战也是自愿参加。

    对此,提督皇军太监魏公公给予了高度肯定,要求主要协管幕府俘虏的皇协军混成第一旅团长、新日本国萨摩藩主岛津忠恒之弟岛津平八郎要给予参战俘虏足够的人道关怀,以使他们能够早日获得新生,成为帝国及新日本国忠实的子民。

    一月,在有关俘虏改造会议上,魏公公曾做“治病救人”的指示,公公认为幕府的士兵虽然充当了德川家的帮凶,但他们本质上还是属于普通的日本人民,不能同幕府统治集团一体看待。

    所以,帝国以及皇军要充分帮助这些俘虏改造,让他们为帝国及皇军做一些能力之内的事务。诸如运输、杂役,协管等事。

    待这些俘虏充分认知到幕府的罪恶并为帝国及新日本国做出贡献后,可以给予他们国民身份,使之早日回家与亲人团聚。

    根据这一政策,约有三千七千名日军俘虏被联合舰队从对马海峡运至朝鲜,一部分被解往端川银矿劳役,一部由朝鲜北部协安会接收,一部送往皮岛,约九千余俘虏随联军行动。

    由于日本国内局势尚未平稳,皇军主力抽调本土给了一些野心家蠢蠢欲动的机会,因此大本营预测日本的战事仍将持续,而由此必然会出现大批俘虏。

    坐镇京都的第一军为此请示魏公公,魏公公指示按现有方针办理。即俘虏一律押解本土及朝鲜安置,要最大程度的发挥俘虏应有作用。

    只是,尽管魏公公对日军俘虏做了多次批示,但在具体执行过程中难免会有些偏漏,这导致在从朝鲜一路往辽东的路上,有数百日军俘虏因为营养不良去世。

    知道此事的魏公公对此深表痛心,很是批评了一些相关人员。结合当前战事实际需要,公公认为可以给予俘虏一次执行特攻任务的机会。

    机会非常宝贵,要么玉碎,要么获得真正的新生。

    四千余俘虏得到了这个宝贵机会,他们愿意同破坏帝国团结和安全的凶狠蛮子战斗,并以能参加皇军特种攻击作战队为荣。

    为了表示对特攻作战的重视,魏公公特许特攻作战队可以使用独属于他老人家的“菊花”帽徽。

    继普通士兵领取武器后,数十名原幕府常备军的军官也从明军手中得到了他们从前的佩刀。

    略微激动之后,这些日本军官向着面前的明军将领集体鞠躬,然后沉默走向他们的队伍,之后立定屏息静侯。

    约摸半柱香后,有鼓声响起,共响三次。

    鼓声停后,便见大批明军簇拥最高统帅魏公良臣来到参战官兵面前。

    “行礼!”

    在皇协军官兵的带领下,日军俘虏向着伟大的魏公良臣深鞠躬,动作整齐而划一。

    穿着棉衣,戴着白手套,左手执义子魏忠武(卓布泰),右手执义子魏忠勇(鳌拜)的魏公公深情看着眼前即将出发的特攻勇士们,发出了勇士们从未听闻过的鹤音:“要么生,要么死!”

    之后,魏公公高举双臂,大呼:“皇帝陛下万岁,帝国万岁!”

    “皇帝陛下万岁,帝国万岁!”

    俘虏们高举双手集体高呼,尔后,又集体向魏公良臣鞠躬七次,是谓“七生报国”。

    “很好,”

    魏公良臣赞许的看了眼身边的岛津平八郎,道:“那么,就拜托了!”

    “哈依!”

    岛津平八郎一个立正,给部下发出行动手势。

    三十个手拿铁皮筒的皇协军官兵立时小跑至俘虏阵前,高呼:“全体都有,向后转!”

    听到命令后的日军俘虏们不约而同的掉转过去。

    眼前,不再是篝火,而是漆黑的密林。

    魏公公同样也在看那漆黑的密林,然后对身边的两个义子道:“忠武,忠勇,你们害怕吗?”

    “孩儿不怕!”

    已经14岁卓布泰和12岁的弟弟鳌拜昂着脖子,向他们的父亲大人表示他们的勇敢。他二人是三天前从皮岛随运粮队到达战场的。

    听说义子到来,公公欢喜的连鞋都没有穿就冲出大帐亲自去迎。

    父子深情,真是感人肺腑啊。

    “人生数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斯有死,壮士何所憾!”

    魏公公先是看了看个头快要赶上哥哥的鳌拜,然后轻轻拍了拍卓布泰的手,对他说道:“丁师傅说你把他的本领学得差不多了,为父问你,你可愿替为父去杀几个辫子奴?”

    “孩儿定不负父亲期盼!”卓布泰大声道。

    “好,好孩子!”

    公公感动落泪,拿帕子拭了拭眼角,“那为父就任命你为特攻队长,如果你能带领这些倭人攻上五女山,这座山以后就叫忠武峰!”

    “是,父亲!”

    卓布泰毫不犹豫转身向特攻队走去。

    “父亲,我也要和哥哥一样为帝国杀敌!”

    12岁的鳌拜很是羡慕哥哥第一次带兵就能指挥几千人。

    “不着急,慢慢来,一个一个的,你们好不容易成长起来,为父定会好好疼你们的。”魏公公摸了摸小鳌拜的脑袋,慈祥的面目在篝火映身下无比亲切。

    “队长?”

    岛津平八郎有些错愕的看着刚刚任命的特攻队长卓布泰:这个不是天使大人的世子么?

    转瞬很是感动,不愧是超越关白,带领日本走向新生的伟大人物啊,他的心胸简直比天地还要广阔!

    “那么,队长阁下,一切都拜托了,还请能够成功归来!”岛津平八郎向着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卓布泰重重鞠躬,这是对勇士的尊重。

    “我会的!”

    卓布泰还以军礼,步伐坚定走到队伍的最前方,拔出手中的佩刀指向了前方,特攻队员们立时做出弯腰前进的姿势。

    “进攻!”

    伴随卓布泰的尖利声,四千多日军俘虏发出呐喊声如潮水般向密林涌去。

    “随深夜降临,随深夜消逝,眼前的景象,宛如梦中之梦。怀抱宏图志向的人,即便下一刻就人头落地,也应关注自己的生命。”

    目睹义子和他的队员们一起消失在夜色中,魏公公轻叹一声,随手摸出中华,一根给了自己,一根扔给了鳌拜。

    ..............

    明天去四川。成婚十一年,从未远足,故实在是不愿错过这次机会。嗯,重点是免费(泸州老窖的活动,家姐售酒)

第二百四十六章 前赴后继

    “帝国正处于世界动荡的关键时刻,能帮助帝国的不是大臣,不是将军,只有诸位这种纯真的爱国热情,才能真正有利于我们的国家。

    我代替四亿国民请求你们,一定要成功,坚信帝国武运长久,坚信乐土必因皇道而昌盛,而你们将成为大明帝国的护国之神。”

    ————节选自《咱的奋斗》之《伟大的特攻勇士》篇。翰林院官修版,建议售价两文六。

    ……………

    “一人一兵,一刀一奴。

    要么生,要么死。

    如果注定花开要花落,那就让我们像樱花一样凋落吧!”

    ——原特攻队员,一等青天勋章获得者,皇帝亲军少将旅团长龟田春上回忆录《云上的新日本》

    ………

    特攻作战开始了。

    这是一场注定要付出重大牺牲的战斗。

    辫子奴占据了五女峰,居高临下,负隅顽抗!

    想要一举歼灭五女峰之敌,便需要集中大量兵力冒死突击,拿人命堆砌出通往胜利的道路。

    时间已经刻不容缓了。

    先打扈尔汉,再打奴尔哈,是魏公公亲自做出的决策。

    那么,大本营就必须赢得这场战斗。

    否则,就是他们的无能!

    “陆军要知耻”是过去的历史,不能再成为现在的历史!

    如果他们不能取胜,于其被海军耻笑,不如自我体面。

    ……

    东南西北,十数颗发烟弹呼啸腾空。

    “阁下,特攻作战开始了!”

    炮兵联队百户中队长井上迅速挥动了手中的三角小旗。

    “炮火准备!”

    炮兵联队长李兆基看向前方的五女峰,这是他加入皇军以后第一次拥有如此众多的火炮。

    为了将这些火炮从日本运到辽东,多少人付出了生命,甚至一度成了拖累大军前进的最大累赘。

    有几次大本营那些激进的参谋叫嚷要扔掉炮兵,用刺刀去夺取对建奴的胜利。

    还好,魏公公斥责了年轻参谋们的混账言论,指出坚强的战斗意志固然是皇军的宝贵财富,但是武器装备的先进才是皇军武运永久的最大保障。

    是谓:“穷则刺刀见血,富则万炮齐发。”

    南都三大营出身的李联队长对此非常认同,而正是因为魏公的坚持,李兆基这个炮兵指挥官才得到了他的所有火炮。

    身后的炮兵阵地,四百多门大小火炮一律调高炮口,黑洞洞对准五女峰。

    前方的山脚下,步兵们也在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为了将建州兵这支偏师包围在五女峰,步兵将士们付出了巨大牺牲。

    以第五步兵联队为主的搜索队一共派出了14支队伍,其中6支全员阵亡,其余8支折损过半,如比才在丛山密林中定位出建奴主力所在,为合围建奴偏师奠定了基础。

    “如果倭人攻不上去,你们就得给老子争个头功回来!”

    第五步兵联队长丁孝恭的高邮口音不是很容易听明白,好在第五步兵联队的扬州兵特别多。军官有三分之一是当年被魏公公改编的高邮卫官兵。

    而有关联队长当年一唢呐险些砸死提督公公的故事,也是联队新兵入伍的必备收听项目。

    菊机关将此事密禀魏公公,认为第五步兵联队流传公公“遇袭”事件,是对公公形象的贬低。

    “咱看没什么不好,一切要实事求是,不要搞个人崇拜嘛,人无完人,咱家早年还被人敲诈过咧。”

    训斥完菊机关小题大作后,公公让人写了一篇随军报道,题为《永远为国的内臣一一记提督亲军太监魏某》。

    “炮兵怎么还没有动静的?”

    信号弹已升空,却不听炮响,丁孝恭有些疑惑,话音刚落,后方就传来了炮声。

    ………

    “放!”

    李兆基一声令下,轰隆隆的炮火声顿时响起。

    “呼啸”炮弹砸在半山腰,砸在峰顶。

    夜色之中什么都看不到,皇军的火炮完全是没有目标的炮击,但是持续不断,此谓“覆盖式炮击”。

    战前搜索队的情报,建奴偏师有8000人左右,五女峰虽据地利,但不宜人马展开,参谋语“敌过密集”。

    如此集中兵力,固可加强守卫力量,使联军攻击艰难,但却让联军的炮兵得到了归国以来第一次大展身手的机会。

    建州方面,身经百战,从前五大臣之首的扈尔汉也深知被明军合围的后果,但战局的演变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

    自七天前探马发现东侧有另一支明军向阿布达里岗挺进后,扈尔汉部先前趁刘綖部和汗王主力交战时从侧翼夹击的计划就破产了。

    他们从原来的狼变成了被狼盯住的猎物。

    坏消息不断传来,附近的建州据点和屯寨都被明军焚毁,有大量明军扮成建州兵的样子袭击无备的建州兵,这些假建州兵的出现不但让女真百姓无从分辩,也让扈尔汉手下的兵马陷入恐慌一一派出去的人不知道他们碰到的究竟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为了避免混乱,不被东方来的明军发现他的意图,扈尔汉只能收缩警戒线,结果他们还是暴露了。

    这支明军不同于辽东那些明军,战斗力不但高,火铳也打的快,一冲锋就端着焊刺刀的火铳不顾伤亡的逬攻,使的扈尔汉部连战不利,正黄旗一个瓜尔佳氏牛录额真临阵倒戈,使金军阵脚大乱,不得不退到五女峰一带,最终被兵力数倍于己的明军包围。

    扈尔汉现在能做就是牵制住这支穿棉衣,打绑腿,戴大盖帽的明军,因为他意识到一旦这支有数万兵马的明军出现在阿布达里岗,对八旗主力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天佑大金,天佑八旗。”

    扈尔汉看了眼脚下的山脚,明军要夜攻,因为他们一点都没有掩藏意图。

    “板哉!”

    山脚下传来奇怪的呐喊声,紧接着就听见潮水般的涌动声。

    明明有很多明军在攻过来,但建州兵就是看不见。

    他们同样也不敢点火暴露。

    但是,明军的炮子从头顶落了下来。

    尽管明军在瞎放炮,可是过于密集的建州兵还是受到明军炮火打击。

    乌漆抹黑中,也不知会掉哪的明军炮弹让山上的建州兵十分压抑。

    …………

    “冲上去!”

    漆黑的密林中,特攻队员们仅凭一点方向感随着人潮向山上冲去

    沒人敢点火,那样山上的辫子奴会轻松的捕捉到他们。

    严重缺乏护甲的特攻队员身躯不比钢铁坚硬。

    因为没有光亮,一些特攻队员迷失了方向,但更多的则冲了上去并接近了目标。

    “杀光辫子奴!”

    卓布泰举起手中的长刀向着天空振臂喊道。

    “杀光辫子奴,杀光辫子奴!”

    特攻队员用生硬的汉语重复着队长的呼吼,为了获得一个武士应有待遇的特攻队员们群情激昂,闪着寒芒的长刀在咧咧风中发出怪异的啸声。

    “冲啊!”

    在卓布泰的带领下,500多特攻队员向着看不见的辫子奴发起了死亡冲锋。

    他们眼里什么都没有,他们跌跌撞撞的向前。

    不管要死多少人,他们也必须勇猛的进攻,只有进攻才能证明他们的价值,只有进攻才能获得重生。

    但,他们也害怕。

    “妈妈,我不想死!”

    一个十九岁的特攻队员在冲锋时大声喊道,然后被对面突然射出的长箭夺去年轻的生命。

    一个个特攻队员倒落,更多的却向前扑去。

第二百四十七章 拜托了,一定要胜利啊!

    感谢“无泪懒虫”为公公西南之行捐资两百两,公公盛赞其为咱家的好伙伴!

    ........

    耳畔半山腰的惨叫呐喊声令得山脚下的魏公公十分动容,继而对身边人说道:“这些人其实都是咱杀的啊。”

    这些人,是倭人,还是建奴?

    公公没有给出准确的说法。

    遥望山峰,公公又给世人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咱乃杀奴杀倭良臣也。”

    之后,公公有些疲倦的坐在地上,无比清瘦的他伸手想捏两颗黄豆放嘴里嚼嚼,可是口袋里的豆子早就没有了。

    公公微愣了一下,然后忽的有所感应般再次抬头看向五女峰。

    是了,那里不仅仅有建州奴和特攻队员们,还有他的义子呢。

    好孩子,千万莫让阿玛失望啊!

    ..........

    五女山,血红。

    藏身于林中的黄牙辫子朝着山下拉开了他们的大弓,他们的大箭毫不费力的穿透进没有护甲的特攻队员身体。冲在最前面的特攻队员中箭之后看上去就跟刺猬一样。

    山腰上的建州兵都在全线反击,他们知道如果不能挡住明军的冲锋,那这座五女峰就将是他们的埋身之地。

    “明军疯了,他们疯了!”

    正蓝旗甲喇额真察哈喇被明军简直就是送死般的打法给震惊了,进攻的明军根本没有章程,没有掩护,甚至没有任何盾牌,就那么一窝峰的往山上涌。不管前面死了多少人,只要哨子声响起,就有更多的人往前冲。

    “他们难道不怕死吗!”

    察哈喇没有因为大量杀伤明军而感到兴奋,反而却是越发恐惧。

    “汉人是想用人命把咱们砸趴下!”

    正黄旗甲喇章京、以备御进一等副将的冷格里看出了明军的打法,就是简单的拿命来堆。

    “我倒要看看明军能疯狂到什么时候!”

    冷格里拔出佩刀,喝令手下戈什哈随他下去压阵,他要让明军知道八旗勇士的厉害,他要让明军将血流干在这五女峰!

    ..........

    建州兵的反击给特攻队带来了巨大伤亡。

    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冲锋的特攻队员就伤亡多达四五百人。

    已经死去的倒在枯枝干草覆没的地上,任由身后看不见前方的同伴从他们身上踏过。没有死去的无力的趴伏在那,同伴的每一次踩踏都会让他发出痛苦的哀号。

    伤亡却没有让这黑夜密林中的决死冲锋停止,反而更加疯狂。

    皇军的炮火给了特攻队员攻坚的信心,此前对于未知敌人的忐忑也伴随着建州奴的出现褪去。

    无论是为了新生,还是为了能够吃饱肚子,还是为了能够获得武士的尊严,这些由幕府降兵组成的特攻队员们,勇敢的让人刮目相看。

    山脚下的皇军最高统帅如此夸赞他们,称他们不畏生死的冲锋行为是与玉碎一般的璀璨。

    “进攻,进攻!”

    军官们一边冲着,一边吹着口中的哨子。尖利的哨声在林中极具穿透力,以致于数里外都能听的分明。

    哨子声也是黑夜之中特攻队员唯一能分辨的方向指引。他们没有退路,哪怕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们也要继续往上冲。

    “该死的辫子奴!”

    从前的幕府弓奉行龟田春上用力拔掉左臂上的箭头,建州奴的弓箭是真的厉害啊,这一箭就射穿了他的左臂,疼的他险些就要昏死过去。

    “不要怕,继续冲,靠上去,建州奴的弓箭就没用了!”

    作为曾经的幕府军官,龟田春上还是有很强的战斗经验的,在他的指挥下,一百多特攻队员在呐喊声中终于冲进了建州奴的阵地中,随后双方在黑夜之中开始厮杀。

    龟田的突破给了特攻队更加坚强的信心,越来越多的特攻队员从林中跃出和当面的建州奴厮杀在一起。

    漫山腰都是敌人的呐喊声,哨子声更是尖利的渗人。建州兵们哪怕占据地利优势,也因为无法视物而对敌人感到恐惧。

    双立在金军的第一道防线很快展开混战。

    “阁下,好像攻上去了!”

    岛津平八郎兴奋的对身边的第五步兵联队长丁孝恭说道,并请示皇协军第一混成旅团是否可以发起进攻。

    “再等等。”

    丁孝恭比岛津冷静,因为他判断山上的金军防线绝不止一道,为了减少皇军官兵的伤亡,他必须最大程度的利用特攻队员们的勇敢。

    正如魏公公之前所言,玉碎,就是特攻队员们最好的归宿,也是他们一生的骄傲。

    “哈依!”

    岛津还有点不习惯皇军的军礼,但他努力以最标准的姿势向丁联队长行礼,哪怕他是皇协军的旅团长。

    兄长岛津忠恒在他率军出发时曾对他道:“日本已经不是从前的日本了,我们要清楚认识到这一点,也许融入中国并不是坏事,至少,我们实现了关白的理想,成为中国人。”

    ......

    黑夜,从来都是敌我双方共同畏惧的所在。

    数千人在黑夜中如饿狼般互相捕杀着。

    面对明军特攻队的不要命冲击,部署在第一道防线的金军正黄旗十一个牛录明显不支,即便甲喇章京冷格里拼死督阵,面对潮水般涌来根本不畏死亡的特攻队,黄牙辫子们还是支撑不住,节节败退。

    山上传来扈尔汉的命令,如果冷格里撑不住便率部退到第二道防线,在那里继续屠戮明军,将战事拖到天亮,那样明军就失去了夜色掩护,八旗兵将更好的发挥出战斗力。

    “呜呜”的号声吹响后,一心想要留干明军血的冷格里有些不甘的率部退走。

    “追!”

    卓布泰大声呼喊着,活下来的特攻队员没有任何停滞的继续向着山上冲去。

    他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地上的伤员得不到同伴的救助,但他们不需要,因为这是没有意义的,如果不能取得战斗的胜利,他们就算活下来也会面对死亡。

    “拜托了,大田君!”

    “拜托了,野四郎!”

    “拜托了,忠谷!”

    “一定要胜利啊!”

    “一定要活下来啊!”

    “......”

    在受伤同伴的激励下,残存的两千多特攻队员在夜色中继续向前扑去。

    他们额头上的忠诚布条染满鲜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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