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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全文阅读

作者:希行     娇娘医经txt下载     娇娘医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九章 意气

    驿站里渐渐陷入安静。

    月明星稀。

    晋安郡王抬头看去,见面前的二楼廊下站着一个女子。

    秋日里夜风有些凉,她披着一件大红斗篷,明亮的月光下随着夜风飘动,恍若神仙随时都要乘风而去。

    “在看什么?”晋安郡王上楼走过去问道。

    不待她回答,晋安郡王已经接着问。

    “吃了多少饭?睡了一会儿没?可还睡得惯?”

    他的问并不是要得到答道,而是在表明自己的关心。

    程娇娘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夜空。

    “看天。”她说道。

    天?

    晋安郡王抬起头也看过去。

    与昨日的疾风骤雨昏昏不同,清明的夜空广袤无边,星辰如同宝石般点缀在其中。

    “吃了一碗饭,洗漱后我小睡了一会儿,铺设的都是带来的,所以睡的习惯。”

    她在认真的回答自己方才的问话。

    晋安郡王转过头看她哈哈笑了,伸手将她揽住。

    “我也是。”他说道,“我吃了一碗饭,虽然我没有回来,但他们说话的间隙,我还依着凭几偷偷打个盹。”

    程娇娘笑了。

    “还有,京城里也都传开了,闹得沸沸扬扬,这些也是你安排的吧?”晋安郡王问道。

    程娇娘摇摇头。

    不是?晋安郡王有些惊讶。

    “前期马贼的传言应该是高家安排好的。”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点点头笑了。

    这的确是高凌波行事周全的风格。

    “后来的事应该是秦弧做的。”程娇娘接着说道,“虽然死的不是我们,但的确是有人死了,一切都可以按照计划来实施,只要有人把这些事在关键的时刻推一把,便能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平心而论,还是高家前期安排的好的功劳。”

    这恰恰才是最气人的,晋安郡王哈哈笑,笑着笑着猛地一停。

    “你刚才说是谁做的?”他问道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名字。

    程娇娘看向他。

    “秦弧。”她说道,“秦侍讲的儿子,秦家十三….”

    不,不,不用她解释,他自然知道秦弧。

    “我是说,他?”晋安郡王问道。

    这事管他什么事?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昨晚,不是你一个人?”

    程娇娘点点头。

    “正巧遇上了。”她说道。

    巧?

    晋安郡王一脸惊愕。

    逛街吃酒看杂戏,行路投宿他乡过,都可能遇到认识的人,这可以说一声巧了。

    那杀人放火的事也能遇到熟人?

    这叫什么巧?

    商量好的吧,可是如果说是事先商量好的,那这女子绝不会说一个巧字,既然她说了巧,那就的确是事前没有商量。

    可是,这样听起来真的是太…

    其实说要解释,也能解释。

    那个秦弧啊。

    他自然认得的,而且记得还很清楚。

    那个在船头和她并肩而立,温润如玉笑容明亮的少年人。

    他羡慕过很多人,羡慕过那些来参拜的官员夫人们,他们可以随意的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家,还羡慕过会飞的鸟儿,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不过那只是小时候,长大以后他就不再羡慕了,因为知道你就是你,永远不会成为别人。

    但是,就在那一刻,坐在禁军护送华贵马车里的他,是那么的羡慕那个少年人,羡慕能和她随意的出游,能和她并肩而立,能和她说笑自在。

    后来,她治好了秦弧的腿,而秦弧也是她家最常去的客人。

    御街上他陪她赏灯而来,金科放榜时她为他特酿醉人的进士酒。

    甚至他记得他中毒昏昏待死时,也听到秦弧的名字。

    “娘子和秦郎君在一起..”

    “…去赏荷花了…”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晋安郡王猛地回过神,看着眼前夜色里闪闪发亮的眸子。

    “怎么了?”程娇娘问道。

    “他,是为你来的吧?”晋安郡王伸手扶着栏杆,带着几分轻松随意笑问道。

    “不是。”程娇娘说道,“他是为高小官人来的,所以正好遇上了。”

    他为了高小官人,而她也是为了高小官人,那这样说来,还是真巧。

    不过,她和高小官人是有杀兄之仇,那秦弧和高小官人有什么仇?

    这个秦弧不是和高小官人一起的吗?秦家从来都不喜欢自己,一直想要驱逐自己离京,上一次的事自己求程娇娘治病,而恰好不遇,就是这秦弧和高家商定的局。

    晋安郡王想到这里又笑了。

    傻啊,他当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啊。

    秦弧坐局要对付的是自己,而不是她啊,而他是绝对不会伤害程四郎的,可见他也是被高家算计了。

    算计了程四郎的死,就彻底的毁了他和她的关系。

    想一想如果谁让自己失去了她,那那个人一定是自己最大的仇人,非死不可的仇人。

    程四郎的死秦弧有关系,但,自己又何尝没有关系呢?如果不是为了不让她救自己,高家又怎么会害死了程四郎。

    秦弧为了自己的过失,亲手来杀高小官人。

    而自己呢?

    站在她一架突火枪震慑出的安全的破庙后,明知她单骑与不知多少的人马厮杀,却除了等就是等。

    晋安郡王猛地坐起来,入目夜色沉沉。

    都忘了他和她已经睡下了。

    身旁的女子侧睡向外安稳。

    “程昉。”他忍不住唤了声。

    程娇娘安睡不动。

    这是干什么!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要添乱,她已经累了,还要吵她。

    晋安郡王轻轻的躺下来,将手枕在脑后,睁着眼看着帘帐里的浓浓的夜色。

    清晨洗漱的时候,景公公忍不住盯着晋安郡王发黑的眼底。

    “加一碗补汤来。”他出来低声对内侍们吩咐。

    也不知道昨夜又是怎么样的荒唐。

    景公公摇摇头,顾先生也过来了,正好看到晋安郡王走出来。

    “殿下,殿下。”他忙施礼,又带着几分迫切,“怎么样?你和王妃说了没?王妃怎么说……”

    刚提到王妃,程娇娘就从后院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弓箭。

    “程昉。”晋安郡王便跟着她进去了。

    留下话还没说完的顾先生张口站在门外。

    “怎么了?”程娇娘问道,一面将手里的弓箭递给半芹收起来。

    “我…”晋安郡王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帮你洗头。”

    半芹和素心愕然看着他。

    程娇娘微微一笑。

    “好啊。”她说道。

    热水舀起来,晋安郡王有些窘迫,小心翼翼的浇在垂下的长长的头发上。

    “这样,对不对?”他问道。

    “只要能洗干净就好。”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的动作便轻松了几分。

    半芹和素心在门外收回视线笑了笑。

    “准备早饭吧。”半芹低声说道。

    素心再看了眼其内有些笨拙的晋安郡王。

    “稍等一会儿吧。”

    “我大概只能帮你做这个了。”晋安郡王似乎不经意的说道,“别人能帮你杀人,我就只能帮你洗头了。”

    “错了。”程娇娘说道,闭着眼没有看他,“首先,他不是帮我,他只是在帮他自己而已,再者,你也弄错了什么是帮我,帮我是帮我力不能及的事,而不是你想做以及你认为在帮我的事。”

    “少安慰我。”晋安郡王说道,伸手揉搓她的头发。

    “没有安慰你,你还用我安慰吗?”程娇娘说道,睁开眼看他,“不过如果说帮忙的话,你才是帮我最大的忙。”

    又甜言蜜语的开始哄人了…

    晋安郡王心里说道,嘴边却忍不住露出笑,低下头只当没听到。

    “要不是你,高家怎么会派人来让我杀?”程娇娘说道。

    “哦。”晋安郡王放下手里的水瓢,“你是说我是诱饵啊。”

    程娇娘看着他点点头。

    晋安郡王抬手拧了下她的鼻头。

    “诱饵不管洗头了,这不是我力所能及的事。”他说道,“再这样洗下去,早饭都能当午饭了。”

    他说吧笑着起身。

    “来人。”

    门外的素心和半芹忙进来。

    “伺候夫人洗漱。”

    半芹和素心应声是看着晋安郡王施然走出去了,二人再次对视一眼笑了。

    娘子总是能让殿下高高兴兴的。

    “娘子,你是天下最好的妻子了。”半芹说道。

    天下最好的妻子…

    程娇娘迈入浴桶,闭上眼慢慢的滑进去。

    “是不是最好的妻,别人说的没用。”她说道,“只有夫说的。”

    ………………………………………

    “殿下。”

    看着晋安郡王终于又走出来且神清气爽,顾先生忙再次喊道。

    晋安郡王面带笑意看着他。

    “什么事?”他问道。

    心情好了!

    顾先生忍不住也露出笑意。

    “殿下。”他说道,“昨晚你和夫人说了吧?她觉得怎么样?还有什么要完善的没?”

    “说什么?”晋安郡王皱眉说道。

    话音才落,侍女们捧着饭菜进来了,内里程娇娘也和婢女走出来,晋安郡王便抬手打断顾先生。

    “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他说道,转身又进去了。

    说什么?顾先生瞪眼皱眉。

    “我就知道,他们说不了正经事!”他转头对一旁笑嘻嘻的景公公说道,

    “你想错了。”景公公笑道,冲他挤挤眼,“殿下和王妃,不正经的事才是正经事。”

    顾先生刚要说什么,院门外有侍卫疾步进来。

    “太后传旨。”他跪下高声说道。

    太后传旨?

    顾先生景公公神情一沉,室内脚步声响,晋安郡王和程娇娘都走了出来,看着门外被驿丞躬身引着疾步迈进来的手捧旨意的内侍们。

    ……………………………………………

    “臣不能受。”

    晋安郡王叩头说道。

    身后程娇娘跟着叩头施礼。

    看着跪地的二人,宣旨的内侍似笑非笑。

    “殿下,您这是何必呢,娘娘这是担心你啊。”他劝道,“快别闹了,回去吧。”

    “正是因为娘娘爱护臣,臣更不能让娘娘受人指责。”晋安郡王说道,俯身不起。

    内侍便收起圣旨。

    “那,老奴就回去复命了。”他说道。

    ………………………………………………………..

    “不受?他不是最不想离开京城吗?怎么如今反而不敢回京城了?”

    太后冷笑一声。

    “怎么,他也想学别人辞个七八回圣旨来标榜自己清高?”

    说罢长袖一挥。

    “再传旨。”

    ……………………………………………

    驿站里日头高声,但却不似往日那般人来人往,禁卫散布,驿丞站在秋日烈阳下,头上一层层的冒汗。

    “这是第几次了?”他声音颤颤的问道,一面看向驿站外。

    “第三次了。”驿卒颤声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马蹄急响,大路上尘土飞扬,显然是一队人马又过来了。

    “第四次了。”驿卒颤声改口说道,伸出四根手指。

    “请个宰相也不过五六次。”驿丞喃喃说道。

    听着门外尖利高呼太后传旨的声音。

    室内的晋安郡王面色越发铁青,他猛地站起来。

    “难道我还真怕她不成!去就去!我倒要看能不能在宫里把我活活的打死!她既然不要脸面了,难道我就非要不可吗?”他说道,抬脚就要迈步。

    程娇娘伸手拉住他的胳膊。

    “不行。”她说道,“她可以不要脸面,你却不能。”

    晋安郡王看着她。

    “她是君,你是臣,论起脸面,你的要重与她的。”程娇娘说道,“而且,别跟一个疯子去赌,不值。”

    “太后宣旨。”

    门外尖厉的声音传过门窗扑进来。

    “你现在的抗旨抗的有半分理,如果你进了宫再抗旨,那就一点理也不占了。”程娇娘接着说道。

    晋安郡王看着她点点头。

    “我知道了。”他说道,一面按住她的手,“你不用出去了,跪了这么多次,身子受不住了该躺一躺了,余下的我来跪。”

    程娇娘点点头,看着他走出去。

    “臣,不能受。”

    晋安郡王说道,俯身叩头。

    这一次内侍再次离开后,他在院中干脆就不再起身,就那样跪着等着。

    倒要看看还有多少次。

    ………………………………………

    驿丞站在门外,腿脚已经麻木,抬手再次擦了擦汗,抬头看天,日光已经渐斜。

    “距离上一次宣旨走了多久了?”他问道。

    “一个时辰了。”驿卒说道。

    前几次都是相隔半个时辰而已,那这么说,是不是就不会再来了?

    驿丞忍不住按住心口看向大路上。

    “他不来,哀家也能绑来。”

    皇宫里,太后喝道。

    “这一次哀家不给他下旨,哀家给禁军下旨。”

    “娘娘,不可啊。”

    殿门外传来高凌波的声音。

    不待通传,高凌波被两个内侍搀扶着进来了,迎头拜倒。

    原本没有多少白发的高凌波,此时好似一夜白头,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更况且往日他可从来不需要内侍搀扶的。

    太后顿时眼一红。

    “快起来,快起来。”她说道,“你怎么来了?在家好好的养一养才是啊。”

    高凌波被内侍搀扶着起来,看着太后。

    “娘娘,您都一连发了八道旨意了,臣还怎么坐的住啊。”他叹气说道。

    这话半分责备半分叹息,太后如同小姑娘受到责备一般,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下来。

    “哀家咽不下这口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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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二更(*^__^*)嘻嘻……

    谢谢lisa450、新野物雨、jagotch、daffdiol打赏的和氏璧,谢谢datou14、邓邓1456、林妮儿、endy01打赏的香囊,谢谢大家的平安符。

第六十章 咽下

    咽不下去这口气。

    要说气,他才是有太多的咽不下的气啊。

    高凌波长叹一口气,慢慢的坐下来。

    寄予厚望的平王死了,可依仗的皇帝昏迷了,守着一个垂垂老矣的太后,一个痴痴呆呆的傻子。

    如今儿子也死了,死的心里清楚明白,却偏偏不能将凶手就地碎尸万段。

    咽不下去又如何?吐不出来,就只能咽下去,人难道还能被一口气憋死不成?

    “娘娘,这件事,是我错了。”他说道,“十四到底是被我害死的。”

    宽于待人严于律己么?也不是这个时候啊?

    太后惊讶的看着高凌波,那可是丧子之痛啊,不会是受刺激脑子糊涂了吧?

    “冒进啊。”高凌波接着说道,“这次是我太冒进了,我一再说晋安郡王也好,那个程氏也好,都是可以暂且不顾的小事,却还是在听到晋安郡王他们离京的时候动了心思……。”

    如果没有急着去劫杀了他们,高十四也不会反被他们劫杀。

    或者说等他们走的再远一些再动手,也不至于因为京城附近做了周全的安排,反而自伤其身有苦说不出。

    他的十四啊,说到这里高凌波抬袖子拭泪。

    太后早已经哭起来。

    “不是冒进,这是因为太晚了,早就该杀掉他,也不至于到如今养虎被虎噬。”她说道,一面站起身,“立刻绑他回来。”

    “娘娘!”高凌波提高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喝道,“他算什么虎!他根本就不算虎,他也就是个猴子!山中无老虎的时候,他才能充大王!只要老虎在一天,他就算是上窜下跳,也只是个猴子!”

    这还是高凌波第一次这样在君前说话,太后不由吓的哆嗦一下。

    “娘娘。”高凌波深吸一口气,将心内涌涌的烦躁压下去,放低缓了声音,“您和太子才是虎,只要你们在,只要你们安稳,他就什么都不是。”

    “那这就算了?”太后哭道,“十四白死了?就看着他赖在清远驿得意洋洋?”

    “当然不会。”高凌波笑了,“动不如静,他们现在就想我们有所动作,决不能如他们的愿,今日他有理由在清远驿住着,明日也能,十天半月也能,但一个月两个月呢?这理呢,不是谁有就永远有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不急,不急。”

    太后抬袖子拭泪。

    “娘娘,现在要紧的是太子大婚,还有太子有子。”高凌波说道,“只要太子能有子,朝廷人心就稳了。”

    人心稳了,江山就稳了,江山稳了,高家也就稳了。

    且留那对贱人夫妇多活几日。

    “当然,也不能就这样的便宜他们。”高凌波慢慢说道,“得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没完。”

    夜色沉沉,除了夜市那条街上依旧热闹,京中其他地方已经陷入沉睡。

    一座宅院四周冒出几个黑影,将手狠狠的一甩,几声闷响在院内墙后响起,同时腾起一片火光。

    “着火啦,着火啦。”

    几乎是在火光腾起的同时,内里便传来了大叫声,将几个黑影吓了一跳。

    而大街上也有马蹄声隐隐传来。

    “那边着火了!”

    夜风里送来忽远忽近的说话声。

    “娘的,巡甲这个时候不都在街上吃酒呢吗?”有人低声骂道,“怎么这么巧巡街到这里来了?”

    “别废话了,又不是真要烧死人,吓他们一下就够了,走。”另有人说道。

    几个黑影飞也似的逃开了。

    院子里的火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了。

    “大郎…”

    黄氏披着衣裳站在廊下,看着在院中和几个下人低声说话的范江林,灯笼以及火光映照下面容惊恐。

    下人们领命急匆匆去了,范江林则走回来。

    “没事,去睡吧。”他说道。

    黄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要不,咱们回西北吧。”她忽的说道。

    妹妹走了,高家十四郎死了,京城附近出现的马贼,一切的一切表明了京城里暗潮汹涌。

    半夜时分家里突然着火,肯定不是因为天干物燥。

    范江林笑了笑。

    “等以后吧。”他说道。

    “以后是什么时候?”黄氏追问道。

    “该走的时候。”范江林敷衍说道。

    黄氏还要问,听得后边哗啦一声,一片火光再次腾起,她不由尖叫一声。

    “怎么那边又着火了?”

    一面喊着人。

    范江林拉住她。

    “没事。”他说道,“既然有人放火了,那就顺便都烧了吧。”

    什么?

    黄氏一脸愕然。

    顺便都烧了吧?什么顺便?

    她抬头看去,见新有火烧起来的地方是后院库房。

    所幸库房里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只存放着给小宝盖竹屋子的巨竹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用具。

    只……

    黄氏微微怔了怔,转头看范江林,火光灯光夜色交相辉映下,他的神情忽明忽暗。

    外边的低低碎语响起,屋门猛地拉开了,两个说话的婢女吓了一跳,看只穿着单衣单裤束起袖子的秦弧站在门口。

    “公子。”她们忙低头施礼。

    “这么晚做什么?”秦弧问道。

    “公子,外边街上有人家着火了。”一个婢女说道。

    “要烧到我们家了?”秦弧皱眉问道。

    婢女们摇头。

    “那你们干什么?”秦弧说道。

    婢女对视一眼。

    “公子,是程娘子家。”一个低声说道。

    秦弧微微一怔,抬头向外边看去,秦家和程家分别位于东西两头,根本看不到。

    “公子放心,巡甲们正好路过,协助一起灭了火了,只是房屋损毁了一些,人没有伤。”婢女忙说道。

    秦弧笑了。

    “那是当然。”他说道,又带着几分嘲讽一笑,“真是嫌自己死的人还不够多,嫌自己死的慢。”

    这是说谁呢?婢女们有些不解,再看秦弧关上门进去了。

    虽然夜已深,秦弧的室内依旧灯火明亮,地上更是摆着一排兵器。

    他走过去,拿起一把单刀,握住猛地一挥。

    灯光下劈出一道寒光。

    “不对。”他又停下来,站直身子略作思索,“现在还没有到可以用刀的距离。”

    他自言自语着,将刀放在地上,目光扫过面前的一排兵器,将一只短矛拿起来。

    “此时的距离应该用这个。”他说道,说着话手猛地向前一挥。

    眼前似乎浮现那日雨夜马上女子的形容,他的脸上也浮现笑容。

    射箭,长矛,虎头枪,飞刺力投冲,为首人马顷刻倒。

    短矛,横戈,门戟,钩拉推砍,左右前后纷下马。

    斧钺,竹节鞭,杀手锏,劈捶破碎心头脉。

    托天叉,齐眉棍,挡控夺机会眨眼间。

    明亮的室内,随着年轻人跃跳腾挪,手中兵器变幻带起一阵阵寒风,灯影摇曳,在地上墙上窗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夜色沉沉中,没有睡的人还有很多。

    皇宫内太后寝宫不断的传来一声声大喊。

    卧榻上太后猛地起身。

    “怎么回事?”她扯开帘子喝道。

    地上的宫女忙叩头。

    “还让不让人睡了?”太后喝道,“会不会伺候人?没用的废物们!”

    伴着她的喊声,外边的女官内侍也忙向后殿太子所在涌去。

    “到底怎么了?”

    后殿里内侍们惶惶施礼。

    “太子殿下,不知道怎么了,不睡。”他们说道。

    太后的内侍以及女官们看向厅内,夜风沉闷,让白日里几乎不闻的骚臭味变的明显起来。

    太子殿下大小便不能自理,尽管衣服换的勤,那种味道也似乎再也消不去了。

    众人眼中难掩几分嫌弃,停下要迈进去的脚。

    “太后累了一天了,要你们做什么?伺候好殿下,别吵到太后。”一个内侍竖眉说道。

    太子这边的内侍忙叩头应声是。

    “再吵到太后,小心你们的命。”一个女官警告道。

    内侍们更加诚惶诚恐,看着这些人离开了。

    太子宫殿内啊啊的大喊声再响起,内侍们忙涌进去。

    太子被绑在四足床上,仰着头发出一声喊。

    “真是烦死了。”一个内侍说道,“到底要干什么?怎么越来越不好好睡觉了?”

    “把嘴先堵上。”一个内侍灵机一动说道。

    这立刻被其他人反对。

    “太医说了,太子太胖了,堵上嘴呼吸不顺,说过不许这样做了。”

    内侍们便在屋子里团团转。

    “那就再叫女人们过来吧。”一个内侍说道,一面端详太子,“让殿下泄泄火,就安生了。”

    于是便有人去把睡在隔壁的女人叫起来。

    女人却不情不愿。

    “殿下这两天不行了。”她说道,“一次就起不来了。”

    在这群内侍面前她说话也没什么害羞的,一面打着哈欠。

    “就是靠我自己动,也得殿下硬起来啊。”

    内侍们吃吃笑。

    “那好办。”一个说道,“再去吃一碗补药就行了嘛。”

    女人呸声。

    “我看是你们想吃了吧?”她笑道。

    屋子里便嘻嘻哈哈的笑,不多时便有人端来了一碗汤药。

    夜色更浓,站在太后殿外值守的一个内侍搓了搓手,侧耳听不到适才的叫喊声,不由松口气,又带着几分忧色。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喃喃说道。

第六十一章 夜变

    夜褪日明,新的一天再次到来,范江林家着火的消息也在午后送到了清远驿。

    半芹和素心一脸的担心,晋安郡王也皱起了眉头。

    “算了,我们回京城去吧,有仇有怨的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他说道,“高家已经疯了,你也说过,不能跟个疯子打赌,万一真出了事……”

    程四郎的悲剧不能再来一次了。

    程娇娘摇摇头。

    “不行,现在还不能回去。”她说道。

    “程昉,不用顾忌我的。”晋安郡王说道,“就算回了京城,想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的。”

    “不是顾忌你。”程娇娘说道,笑了笑,“是没到那个地步,他们没事的,大哥和大嫂带着孩子搬到军监司去了,高家再疯,也不至于去军监司放火杀人。”

    “那也不能永远这样躲着啊。”晋安郡王皱眉说道,“该让他们先离开京城的。”

    “那也不容易啊。”程娇娘说道。

    要是说离开能那么容易的话,晋安郡王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他们虽然不是自己这样的宗室,但他们却是程娇娘的亲人,只要程娇娘在京城一天,他们就不能容易的自由来去。

    晋安郡王带着几分怅然。

    “我们走的越远,他们反而更安全,别担心。”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看着她笑了笑点点头。

    “殿下,您要的烟花送来了。”门外有内侍说道。

    晋安郡王顿时笑了。

    “来,跟我去看烟花。”他说道,冲程娇娘伸出手。

    “要烟花做什么?”程娇娘问道。

    “后日,就是太子的大婚之日了。”晋安郡王说道,“虽然我不能在京城亲眼看着他成亲,但好歹离的也不算远,我就准备了一些烟火同乐。”

    程娇娘将手放在他的手上,晋安郡王含笑拉她起身。

    ………………………………………

    门被人推开,一群兵丁涌进来。

    “你们什么人?要干什么?怎么能私闯….”

    几个下人喊道。

    为首的军将将手中的腰牌一抖。

    “军监司。”他说道。

    下人们便怔住了。

    “奉命查丢失的军器,任何人家不得遗漏。”军将冷着脸说道,“这件事范军监也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下人们就不再说话了退避让路。

    “仔细些,别因为是自己人就敷衍了事,这可不是自己人,正因为是自己人,才要认真的查,免得范军监不清不楚的。”军将叉腰说道。

    兵丁们应声是如狼似虎的在院子里散开。

    “这里是怎么回事?”

    看着后院一片狼藉残垣断壁,军将眉头一跳喊道。

    果然是毁尸灭迹么…

    “军爷。”一个下人站出来怯怯说道,“昨夜我们家走了水….”

    “走水?”军将打断他喊道,“为什么这么巧?偏偏是昨夜走水?”

    说这话一瞪眼。

    “说,是不是你们故意的?”

    下人们顿时叫屈。

    “严查!一定要查!”军将喊道,“这火烧的太蹊跷了!”

    下人惊讶的看着他。

    “军爷,您也这么认为吗?”一个忙说道,带着几分激动,“我们也觉得蹊跷呢,明明刚下过大雨,也说不上是天干物燥,怎么好好的就着火了?”

    说着话冲军将连连施礼。

    “….还请军爷仔细查查…我们可是烧坏了两间屋子呢….是库房呢,里面满当当的好些贵重物….”

    ……………………………………………

    “查你娘的腿!”

    啪的一声脆响,军将被一个男人一巴掌打在脸上。

    当着屋子里其他人的面,军将的脸顿时红透了。

    “滚出去!”

    军将头也不敢抬掩面出去了。

    屋子里男人面色阴沉。

    “这么说什么都没查到?”他问道。

    “是,没有任何弹药器具的痕迹。”一个人答道。

    “大人,军监也没有丢失任何物品,我想这是那程娘子自己做出来的吧?”另有一人说道,“毕竟那范江林也好李茂也好,可都是得她指点的。”

    “我知道这个。”男人沉声说道,“知道范江林和李茂帮不上她多大忙,现在就是想要知道,她手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多少。”

    “看来京城这里是查不出什么,清远驿那里你们盯紧点。”

    屋中的人应声是。

    “大人,那小官人的事,就暂时不查了?”有一人想到什么问道。

    “只是暂时。”男人说道,“后日太子就要大婚了,这才是最要紧的事。”

    ………………………………………

    “这一下高大人可是有足够的理由待在京城了。”

    陈家,一个幕僚说道。

    “高老夫人病了,如今他自己也病了,更是走不了了。”

    陈绍面无表情,又似乎心不在焉。

    自从今日下午宫里的准备后日大婚的人来过之后,他就一直这样了。

    不管这场婚姻是因何而起又将意味这什么,到底是女儿出嫁的大事。

    “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告退了。”幕僚们说道。

    陈绍点点头,看着幕僚们退出去,他起身走向后院。

    院子里已经开始准备扎花结彩了,此时夜幕初降,朦朦胧胧中看上去很是漂亮。

    看到陈绍下人们都忙施礼让路,陈绍最终站在了后宅门前,却又停下脚。

    这边已经点亮了灯,里外一片通明。

    自从决定同意丹娘的亲事后,陈夫人就没让他再进过后院。

    “…母亲..母亲…你看看这样穿好看吗?”

    陈丹娘清脆的声音从内传来。

    陈绍忙看过去,厅堂里一个小身影正在灯下转身,穿着大红的嫁衣。

    “….我穿着没有程姐姐穿着好看呢…”

    “哎呦十九娘子说笑了,您这可是太子妃的品妆,程娘子那个只是郡王妃…”厅堂里的仆妇们笑着说道。

    陈绍忍不住转过身,抬袖子擦了擦眼泪。

    “母亲,你怎么哭了?”

    “母亲是高兴嘛。”

    身后传来对话声,陈绍再也不听不下去掩面疾步而去了。

    …………………………………………………..

    皇宫里,也是灯火通明,太后寝宫里更是热闹。

    “六哥儿,六哥儿。”

    太后连连喊道。

    “你快坐下,坐下。”

    厅中太子一面笑一面喊着围着柱子跑,丝毫听不到她的话。

    “娘娘,别喊了,殿下听不懂的。”一旁的内侍说道,站出来抬手,“你们你们快把太子殿下拉住,让他歇会儿,都跑了一晚上了。”

    内侍们忙应声是一涌而上将太子围住按坐下来。

    殿内响起太子暴躁的喊叫声。

    太后伸手按着额头。

    “大婚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出来露个面啊。”她说道,“你看看这样子,能拉的住吗?”

    内侍也叹口气。

    “殿下如今不分白天黑夜都闹腾起来了。”他说道。

    听着高一声低一声的喊叫声,太后只觉得心烦意乱。

    “以前不是用过那安神汤吗?给他用些。”她说道。

    内侍神情犹豫一刻。

    “太医说,安神的汤药别多用了。”他说道。

    太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也就这两天用用,到底是个大婚,多少也体面一些。”她说道。

    内侍立刻不敢说话了,忙应声是。

    “那今晚还侍寝吗?”他迟疑一下问道。

    太后看向几乎三四个内侍都按不住的太子。

    “看他有力气的样子,别白瞎了。”她说道。

    内侍领会应声是。

    “去吧去吧,早些睡吧,闹腾一天了。”太后摆摆手说道。

    殿中的人应声是拉着太子离开了。

    夜幕拉开,太子殿内一声女子的呻吟,旋即归于平静。

    外边的内侍打个哈欠。

    “今日时间可不短呢。”他说道。

    对面的内侍笑着点点头。

    正说着话,内室的门打开了,衣衫半掩的女子带着几分残存的春意走出来。

    “于娘子,看来将来的皇太孙的母亲就是你了。”他们笑着施礼说道。

    女子带着几分欢喜又得意。

    “不敢不敢,皇太孙的母亲是皇后呢。”她笑道。

    “于娘子累了,不如就在这里歇息吧,何必来回走呢?”内侍们说道。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谁愿意跟个傻子睡一起,臭烘烘的…

    “不了,奴婢怎么敢跟太子同榻。”她笑道,一面摇曳走出去了。

    内侍们才要也去睡,便听得内里太子又喊起来了。

    “哎呀怎么又闹了。”一个说道。

    “那就用安神汤吧。”另一个说道。

    一碗安神汤喂下去,太子果然安静了,内侍们松口气。

    看着凌乱的卧榻,一个内侍便要去收拾,被另外一个拉住。

    “别收拾了,吵的又闹起来就麻烦了。”他说道,“脏着吧,谁又知道谁又在乎,等明早一起收拾就好了。”

    那内侍便停下手,几人点了息香,放下帘帐,退了出去。

    留下值夜的内侍,其他人走出殿门,一个抬头看了眼秋夜的天空。

    “明日天不错。”一个说道。

    …………………………………………………..

    秋夜沉沉,驿站陷入沉静,站在廊下晋安郡王正抬头看天。

    “这两日天气不错。”他回头对程娇娘说道,“看来司天台也不是一点用都没,至少没给看个阴天雨日。”

    程娇娘笑了。

    “哪有那么多庸才。”她说道。

    “我还以为在你这样的天才眼里世人都是庸才呢。”晋安郡王哈哈笑道。

    “那我也就是庸才了。”程娇娘笑道。

    星光灯光辉映下,笑容亮丽。

    “对了,你等等。”晋安郡王忽的想到什么,对她说了句转身就下楼。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程娇娘问道。

    晋安郡王没理会她下了楼跟几个内侍低语几句,那些内侍便忙走开了。

    “夫人,风凉了。”半芹走出来,将披风举过来。

    程娇娘便转过身让她给穿上,再转身看到晋安郡王已经站在楼下院中,冲她摆手一笑。

    “看。”他说道。

    话音落,两个小内侍就点燃了两个烟花。

    烟花在空中炸裂,化出两朵灿烂的云霞,照亮了驿站上空。

    前院里一阵骚动,更有很多人的叫好声。

    顾先生从窗户里收回视线,撇撇嘴。

    “就知道在这上面花小心思。”他嘀咕道,继续低头翻看京中汇集来的信息。

    半芹掩嘴笑了。

    “好看吗?比咱们那时候的怎么样?”楼下晋安郡王笑着问道。

    程娇娘抬头看夜空,忽的面色一变,迈上前一步抓住了凭栏。

    察觉她的异样,半芹忙扶住。

    “夫人,怎么了?”她问道。

    而楼下的晋安郡王也有些不解的看过来,抬脚上楼。

    程娇娘看着天空烟花散去的那一刻映照着她惊愕而凝重的神情。

    “五星聚与斗牛。”她喃喃说道,“五星聚斗牛了。”

    “程昉?”

    晋安郡王迈上楼,刚喊了声,就见程娇娘抬脚冲他疾步过来。

    他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

    程娇娘反手抓住他的胳膊。

    “方伯琮。”她说道,“现在,立刻,回京.”

    现在,立刻,回京?

    晋安郡王惊愕的看着她,神情渐渐凝重。

    …………………………………………

    啪嗒一声脆响,打破了室内夜半的安静。

    掀起帘子的看向卧榻的小内侍一脚跌坐在地上,撞翻了一旁的矮几,他却顾不得疼痛,而是死死的看着卧榻上双目爆瞪,口鼻突突冒血的太子,肝胆俱丧。

    “来人啊!来人啊!快来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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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家子都感冒发烧了,今日休息一日,抱歉抱歉。

    天气骤冷,大家也要注意。

第六十二章 聚来

    加更写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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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事了?”

    皇后猛地起身,看着跪在卧榻边的内侍,夜灯下神情凝重。

    “太医们都过去了。”内侍低声说道。

    “是太子还是太后?”皇后问道。

    内侍摇摇头。

    “太后寝宫已经戒严了,我们这边也不许人进出了。”他低声说道,声音带着几分恐惧。

    皇后站起身来,看着外边黑黑的夜色,夜风在深宫内盘旋呼啸。

    太后寝宫内此时灯火通明。

    几十只蜡烛让太子殿内亮如白昼,但这亮光并没有驱散秋夜的阴寒,反而让众人的面色越发的惨白。

    “太医到底怎么样?”

    连头发都没顾上梳的太后急急的问道。

    内室里七八个太医挤得满满,其中一个抬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娘娘,太子的病,只怕臣等无力可为了….”他咬牙说道。

    这句话犹如一声炸雷,只把太后震得头晕眼花耳鸣嗡嗡,身子一摇晃,跌靠在身后的女官们怀里。

    “什么叫你们无力可为了?”她喝道,“你们一天看三次太子,一直都说太子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无能为力了?”

    太医们噗通跪了一地,却谁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要问这些人给太子殿下吃了什么。”一个太医忽的一咬牙说道。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的内侍们顿时面如死灰。

    “娘娘,奴婢们怎么敢乱给太子殿下吃东西,吃的喝的用的都是太医们看过允许的。”内侍们纷纷喊道。

    除了推卸责任就是推卸责任,这些人根本就靠不住,太后伸手按住头,推开宫女们,跌跌撞撞的站到太子卧榻前。

    卧榻上的太子呼呼喘气,面色苍白,口鼻的血已经被擦拭干净,但枕头被褥上依旧血迹斑斑凌乱一片。

    随着呼气,太子肥胖的身子抽搐不停,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

    完了完了完了。

    太后心中沉沉,只觉得脚下虚浮。

    她是年长的人,这一眼看过去心里就清楚了。

    人便歪倒在卧榻旁。

    怎么办?怎么办?

    太后的眼泪泉涌,抬手掩面就要哭。

    “娘娘,娘娘,还是快些请高大人来商量吧。”一个内侍颤声说道。

    “可是要是请高大人,那太子的事可就瞒不住了。”另一个内侍颤声说道。

    落锁的皇城半夜打开,再招外官入宫,这意味着什么再清楚不过。

    “那还能怎么办?太子这样还能瞒得住吗?”太后喝道,“不过是早知道和晚知道的区别,与其让别人早知道,哀家宁愿让高大人先知道。’

    满朝的大臣都欺负她这个孤老婆子,这时候她就只有自己的娘家人可靠了。

    “快,快请。”

    皇城门在夜色里打开了,几个内侍骑马疾驰而出,马蹄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也惊醒了黑暗里无数的视线。

    天子寝宫内,皇后也第一时间知道了开了宫城门的事,她神情沉沉的坐在厅中。

    “人是往高大人家去了,太后已经下了懿旨,没有太后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宫门,太后殿中亦是如此,违者当场格杀。”内侍低头颤声说道。

    “太子如今是死是活?”皇后问道。

    内侍摇摇头。

    门外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安妃娘娘。”

    内侍宫女们低声喊道,皇后摇摇头示意他们不用阻拦。

    安妃迈进来衣衫不整手里抱着两个包袱面色惊慌。

    “娘娘,臣妾听说不好了,特来保护您。”她说道。

    皇后没理会她。

    “来人。”她说道,“取本宫的皇后朝服和印玺来。”

    内侍宫女们颤声应是。

    而与此同时,看着院中站立的内侍,高凌波面色发白。

    “大人,快请进宫吧。”内侍颤声说道。

    高凌波抬头看着夜空,因为被突然叫起,发鬓凌乱,在夜风里飘飘。

    天也,天也,你何其不公啊!

    他深吸一口气,原本昏昏的眸子瞬时又散发出精光。

    “尔等去通传陈相公。”他说道。

    内侍们一惊。

    “陈相公?”

    这个时候去通传陈相公?

    “可是太后没有说…”内侍不安说道。

    “娘娘是心急慌了神,你们怎么这些作近侍的难道也要跟着慌了吗?”高凌波肃穆说道,“此等非常时刻,怎么能不招辅臣?日后人人会怎么看待娘娘?”

    内侍打个机灵明白了。

    “那见了陈相公,要怎么说?”一个内侍低声问道,神情闪烁。

    不说实话,陈相公这种人是绝对不会夜半进宫的。

    “那就实话实说,有什么好瞒的。”高凌波慢慢说道,嘴边浮现一丝冷笑,“再说,陈相公又不是外人。”

    ………………………………………………

    秦家书房里,灯火亮了起来,秦侍讲只穿着亵衣,看着对面亦是如此打扮的儿子。

    “最新消息说,高凌波进宫了。”他低声说道,“还有,内侍又进了陈绍的家。”

    “是太后有事还是太子?”秦弧问道。

    “太子。”秦侍讲说道。

    秦弧便猛地站起来转身要走。

    “十三,宫城门已经戒严了,没有太后的手谕无人可以擅入。”秦侍讲说道,“此时不可擅动。”

    秦弧回头看父亲。

    “父亲,现在宫门进不进的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他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外边的事了。”

    秦侍讲心头一跳。

    “人已经到了吗?”他问道。

    秦弧点点头。

    “万幸昨日已经到了京城外。”他说道。

    秦侍讲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你去吧。”他说道,一面也站起身子,“这边的事交给我。”

    秦弧应声是,转身大步而去,没入漆黑的夜色里。

    …………………………………………..

    陈家院内,内侍已经站立好一刻了,自从他说出太子病危那一句话后,屋中的人就悄无声息了。

    不会受不得刺激晕倒了吧?

    “陈大人,可快些吧。”内侍不由急促说道。

    听到内侍的催促,陈绍的心再次沉沉。

    “你出来多久了?”他忽的问道。

    “快要半个时辰了。”内侍脱口说道。

    陈绍的眼神一暗。

    “半个时辰,你走的看来并不急啊。”他慢慢说道。

    内侍一怔,旋即神情惶惶。

    糟了,被看穿了。

    陈绍知道不是太后传旨让他进宫了,而是高凌波要拉他跳坑。

    怎么办?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陈绍忽的抬脚迈步。

    “走吧。”他说道。

    内侍再次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知是被人骗,也要去吗?

    “老爷。”

    院内传来陈夫人的声音。

    陈绍的脚步停下来,这声老爷有些日子没听到了,尤其是带着担心关切。

    他转过头看着陈夫人急匆匆而来。

    “你不能去啊。”陈夫人握住他的胳膊低声含泪说道,“别忘了祖宗事啊。”

    宫内帝位交替传承,刀剑剑影并不少见,卷入其中的朝臣不得善终的人不计其数。

    “今日的事,也是在我。”陈绍说道,伸手拍了拍陈夫人的手,笑了笑,“既为君子,何惧险难。”

    他说罢转身就走。

    “老爷。”陈夫人喊道,拉住他的衣袖。

    陈绍回头。

    “这辈子,对不住你和丹娘了。”他说道,低头施礼,礼毕转身就走。

    陈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掩面流泪。

    ……………………………………………

    马蹄声打破了夜路的安静,路旁的大树上的夜鸟不断的惊飞起。

    “为什么突然要赶回京城去?”

    顾先生低声说道。

    马匹的疾驰让他的声音变得颤颤。

    “那京城是龙潭虎穴,白天还说绝对不去,怎么半夜要往京城跑?还只带着这点人?”

    “半夜往京城跑带着大批的禁军护卫难道合适吗?”景公公反问道。

    要是那样的话,一个谋逆大罪压下来当场诛杀都没有二话。

    顾先生抬头看向前方。

    “京城一定出事了。”

    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盯着前方夜色里一马当先的女子。

    她的马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与他们拉开距离。

    “只是,她怎么知道的?”

    *************************************

    注:晋安郡王封号在福州晋安,所以为吴越分野,上有斗牛,因此星象显示为五星聚于斗牛,也就是说帝星彻底入位了。

    另上一次太白经天事件中星象预示,紫微垣对应帝宫,北辰对应王后寝宫,勾陈六星对应王妃宫,所以当传言太白现,客星见于勾陈,贵妃才会认为安妃所怀的孩子是真命天子,因此急了。

    ----以上均由晋江作者顾惜之指点提供,我是完全不懂的,谢谢她。

    已修改不占字数。

第六十三章 静候

    陈绍在宫城门前下了车。

    夜幕笼罩下的皇城越发幽暗,点缀在其间的灯火忽明忽暗,带着几分诡异,陈绍的视线扫过,见宫门前的禁卫已经多了很多,明晃晃的刀剑斧钺在灯笼下闪着寒光。

    陈绍垂下视线在内侍的引路下迈进宫内,宫城门如同猛虎的口一般缓缓合上。

    太后寝宫内高凌波已经等候了,看到陈绍进来,他的神情沉沉。

    “到底怎么回事?”陈绍问道。

    “太子病危。”高凌波说道。

    陈绍不待他再说话,抬脚走向内室,看着卧榻上呼气多吸气少的太子鼻头不由酸涩。

    曾经那个聪慧的孩童,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

    “好好的怎么就病危了?”陈绍说道,目光落在高凌波身上,又看向一旁坐着拭泪的太后。

    高凌波嗤笑一声。

    “陈大人,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天下最不想太子出事的,就是我。”他说道。

    陈绍默然。

    一个太医跪下来。

    “如今的天忽冷忽热,天干物燥,殿下身胖体虚,气血涌涌不散,临睡前又用了安神的汤药,结果就精血郁结得不到缓解,所以喷薄乱了经脉….”他低头说道。

    “他的身子不是你们一直在调理吗?这么凶险的病症你们怎么不知道?天干物燥也不是一天两天,太子殿下虚胖也不是这几日!”陈绍喝道。

    “大人,这种病症就是凶猛啊,我们开的都是好汤药,只是大人,有时候好加好也有可能变成坏啊。”太医急道,“这到底还是因为病人的身体缘故,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

    总之这就是个意外。

    这该死的意外,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的意外。

    殿内一阵沉默。

    “还有救吗?”陈绍问道。

    太医们垂头。

    “臣等无力回天。”他们说道,“殿下的是必死之症了。”

    必死之症?

    陈绍一惊。

    “快召程娘子,晋安郡王妃来。”他说道。

    “你疯了?”太后停下哭喝道,“召她来做什么?”

    “她能救命。”陈绍说道,“娘娘,请快发诏书。”

    “哀家前日已经发了一天的诏书了,那两个逆臣抗旨不尊。”太后竖眉喝道,“她能救命?她要是能救命,陛下早就醒了,要是她能救命,哪里还有今时今日!”

    说着大哭。

    “娘娘,总要试一试的。”陈绍说道,“总不能看着太子殿下就这样….”

    他回过头看着卧榻上。

    那个少年人如同被扔上岸的鱼。

    就这样看着他活活的喘死过去。

    这个可怜孩子的,还不如当初从梅山跌下死了算了,如今受得这种罪。

    “发诏书。”高凌波忽的说道。

    太后一愣。

    “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如此。”高凌波说道,“不管她这次能不能治,我们都要试试。”

    他说着话看向太后。

    “娘娘,召晋安郡王妃进宫吧。”

    他在晋安郡王妃五字上加重了语气。

    如果能治好,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治好,等不到陛下薨让这女人陪葬,那就让她给太子陪葬吧。

    太后摆摆手,一旁内侍忙去写诏书了。

    “来回要一天,谁知道殿下还熬的到不。”她一面拭泪说道。

    陈绍看向太医。

    太医们对视一眼。

    “臣等不敢再用药了。”一个说道,“殿下的身子经不起了。”

    也就说只能靠他自己熬着了,至于熬多久……

    太后哭声更大。

    “开宫门,召辅政大臣翰林们进宫吧。”陈绍说道。

    高凌波伸手拦住。

    “不行。”他说道。

    陈绍竖眉。

    “你想干什么?”他喝道。

    高凌波看着他。

    “明日就是太子的大婚了。”他说道。

    陈绍顿时面色惊愕。

    “难道这样了还要大婚?”他说道。

    让女儿嫁给一个傻太子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嫁给一个死太子?

    “陈大人。”高凌波握住他的胳膊,神情肃重,压低声音,“这些日子太子宫里侍寝的人不少,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孕了。”

    陈绍一怔旋即大怒,反手揪住他。

    “高凌波!”他喝道,“你给太子用了什么药?”

    什么天干物燥,什么气血涌涌不散,什么喷薄乱了经脉,什么好的汤药!

    就说过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高凌波也伸手揪住他。

    “什么药?只要他是太子,就早晚要用到的药。”他亦是喝道,“现在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瞒住太子病情,大婚照常进行,太子妃进宫,太子婢妾有了身孕,太子就是死了,也有了皇太孙,太子妃也照样是皇后!”

    “要是婢妾没有身孕呢?”陈绍竖眉喝道,身子发抖。

    “没有?没有就从宗室里抱一个!照样是皇后,将来是太后!”高凌波咬牙喝道,“总好过空忙一场为他人做嫁衣!陈绍,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陈绍面色变幻,握着高凌波的手渐渐的松开了。

    …………………………………………………………..

    头一歪,安妃猛地惊醒,只觉得到眼前一道亮光,她不由啊的一声站起来。

    “刀,刀。”她喊道。

    “叨什么叨?”皇后说道,在卧榻上看着她,“神叨吧?”

    安妃拍拍心口,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再看四周,灯火还亮着,内侍宫女环立,没有涌入的禁卫,也没有扑面刀剑。

    “太好了,我还没死。”

    她喃喃说道,看向皇后。

    “娘娘,有没有消息啊?”

    皇后放下手里的书卷。

    “虚惊一场,太子只是得了风寒。”她说道。

    安妃瞪大眼,风寒!

    “哎呀一个风寒而已,吓死人了。”她喊道。

    皇后看她一眼。

    “是啊,没事了,你回去吧。”她说道。

    安妃讪讪笑着应声是,果然拎起自己的包袱,刚转身走了几步,又想到什么忙回来。

    “娘娘,这个消息,您信吗?”她问道。

    “这消息有人信吗?”皇后反问道。

    安妃顿时明白了。

    “娘娘。”她又回来跪在皇后面前,拉着她的衣袖,面容焦虑,“那到底怎么办啊?”

    “那要看他们想怎么办。”皇后说道,坐正身子,看着放在案头的皇后玉玺。

    ……………………………………………………………

    夜渐渐深沉,京城中很多家宅都慢慢的亮起了灯火,但高大城墙维护之外,依旧是漆黑一片正是人最困的时刻,天地间一片静籁。

    得得的马蹄声打破了安静,一队举着火把的禁军巡城慢悠悠的走过来。

    “小周大人,您这样夜夜的熬着可不行啊。”一个巡甲说道,看着走在最前头的周箙,“您要是实在推不过,就告个假歇两天呗。”

    “我又不累。”周箙说道,“这算什么累,当初在西北几日几夜不合眼常有的事。”

    周箙是钟承布的爱将,据说他要留下来时把钟将军气坏了,还打了他一顿,说他不成器,应该去看城门,不过临走前还是把周箙安排到了御前禁军营,虽然跟看城门也没什么区别,但身份上却是足够荣耀了。

    兵丁们有些好奇,如果说周箙是贪生怕死的话,也不可能被钟将军如此喜爱,可要是说不怕死,为什么非要留在京城呢?

    周箙虽然话不多,但日常说话说的最多的便是西北的事,可见心里是很惦记的。

    几个兵丁正腹议,忽的见周箙猛地勒马停下。

    “休息一下吧。”他说道。

    又是北城门,每次巡夜周箙最终都会在北城门停下,兵丁们已经对周箙的习惯熟悉了,也不说话,纷纷下马。

    他们的马蹄声才消,远远的就有马蹄声传来。

    兵丁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身边的周箙瞬时绷紧了身子向声音来处看去。

    人马越来越近了,是一匹马和一辆马车。

    大半夜的怎么会有人这时候赶路?

    周箙皱眉看去,马上的人罩在大大的斗篷里,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团,看到城门边站着的周箙等人,来人显然也愣住了,勒住马。

    “周六。”

    来人说道,一面掀起兜帽,火把映照下,露出秦弧的面容。

    “你?”周箙显然也很惊讶。

    秦弧冲他一笑,又皱眉。

    “你巡城呢?”他说道。

    周箙看着他没说话,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马车上。

    “接个亲戚。”秦弧说道,一面不再理会他,高声叫门。

    城门上有人探头看下来,秦弧将手里的一张印信高高的挥了挥。

    城门便咯吱一声被打开了。

    “京城的城门还真是好开啊。”周箙说道,“在这里好几天了,几乎看到半夜城门比白天还热闹。”

    秦弧对他笑了笑。

    “你是在主动跟我说话?”他问道。

    周箙绷着脸。

    “接个亲戚?这大半夜的,看起来一定很亲吧?”他说道,目光依旧落在秦弧身后的马车上。

    马车很简单,甚至有些不起眼,只有一个车夫坐在其前,车帘紧紧的垂下,夜风也不能吹动撩起半分。

    秦弧一笑。

    “周大人要查一下吗?”他说道,不待周箙说话,他就一抬手。

    车夫领会,转身掀起车帘子。

    周箙也不客气,拍马上前。

    内里坐着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一个正昏昏睡着的六七岁男孩子,被猛地掀开车帘吓了一跳,待周箙举着火把看进来,妇人有些羞涩的低下头。

    “还要让她们下车吗?”秦弧问道。

    周箙冷笑一下,收回视线看向秦弧。

    “我还不知道你。”他说道。

    不做周全的安排就不会做事,既然让查,就一定能让放心的查。

    秦弧笑了。

    “原来你还记得我呢。”他说道,不待周箙再说话,一催马,“半夜呢,不耽搁了,回头我再来找你说话,我先走了。”

    周箙让开路,看着秦弧骑马过去了。

    马车紧随其后,那城门的守兵连检查一下的意思都没有,看着他们进去了,城门徐徐关上。

    秦弧穿过城门脸上的笑还未散去。

    真是巧,竟然遇到他了。

    这小子听说在禁军里受排挤,天天被安排夜间巡城。

    也亏他的脾气竟然能忍着。

    忍着……

    秦弧脸上的笑一凝,猛地勒住马。

    其后的马车不及防差点撞上。

    “公子?”车夫低声问道。

    秦弧转过头看向后边,城门已经关上,将里外隔绝起来,车上以及城门火把映照下,他的眼神渐渐阴沉。

    巧?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巧的事。

    城门外的兵丁们也开始准备上马了,忽的有人咦了声,伸手指向大路上。

    “真是巧了。”他说道,“好像又有人马过来了。”

    周箙眯眼看过去,马蹄声越来越大。

    “来的人还不少。”兵丁说道。

    几乎是一眨眼间,点点的火把就在视线里越来越明亮,照出七骑人马近前来,为首的与其后的拉开一大段距离,大斗篷飞扬,兜帽在夜风下掀起露出面容。

    “哎,是个女子呢。”

    耳边响起兵丁们的惊讶声。

    周箙的眼也在这时瞪大,握着马缰绳的手瞬时攥紧。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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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二更(*^__^*)嘻嘻……

第六十四章 阻拦

    人马逼近,周箙催马迎上去。

    “开城门。”程娇娘径直说道。

    身后晋安郡王此时跟上来,看到周箙兜帽里若隐若现的的面容上神情微微一暗。

    在京城她也留了人手安排。

    “开城门。”他也说道。

    顾先生立刻上前,而周箙也在这一刻抬头冲城门上高声喊了一个名字。

    虽然晚了一步,顾先生还是也喊出一个名字。

    城门上被叫到名字的二人惊讶的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一下原来是自己人的神情,二人不敢停留,立刻一起下楼。

    “付郎中。”

    就当两人指挥着兵丁要打开城门时,有人在身后唤道。

    “谁让你们开城门的?”

    两人身形一顿,转过身去,见适才过去的秦弧又转身回来了,在他身后马蹄声响,一队巡甲奔了过来。

    “小秦大人。”监门官付郎中施礼,“是晋安郡王回京了。”

    秦弧慢慢走近,在城门火把的映照下,面上带着一丝笑。

    “晋安郡王回京?可有懿旨?可有中书门引?”他缓缓问道。

    “小秦大人。”另外一人站出来,“前几日太后有懿旨的。”

    秦弧哈哈笑了。

    “前几日太后懿旨,晋安郡王抗旨不遵,如今又抗旨而归。”他说道,“到底是何居心?”

    话音一落,伸手一指。

    “将他们二人拿下!”

    身后的巡甲们一拥而上。

    门后的骚动城门外自然听到了,周箙等人神情沉下来。

    “开城门。”他催马上前再次喊道。

    “周箙啊。”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现在开门不太合适,不如再等等吧。”

    周箙身子一僵。

    “糟了。”他说道,转头看程娇娘,“被秦弧发现了。”

    “秦弧怎么发现的?”程娇娘问道。

    “他适才也刚进城,带着一辆马车。”周箙说道,“很是古怪。”

    程娇娘抬头看向城门,兜帽掉下来,火把映照下神情忽明忽暗。

    “怎么办?”顾先生问道,“既然有人有心守门,那就不好进了。”

    “要闯吗?”周箙问道。

    听到他这话,顾先生心里跳了两下。

    “王妃,城内到底出了什么事?”他问道,“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说?我们信你,你说走我们就走,你也该跟我们交个底?无门引,夜半闯城门,殿下又是宗室身份,那可是谋逆的大罪。”

    “我猜京城出事了。”程娇娘说道。

    “你猜?”顾先生喊道,“王妃,你开什么玩笑!”

    “我妹妹从不开玩笑!”周箙喝道。

    “看来周小大人在这里等着,不会也是猜到我们来吧?”顾先生冷笑说道,“那这猜的可真准啊。”

    门前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程娇娘没有理会,后退一步,看向城墙。

    城墙上出现一个人影,两个火把的映照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娇娘,夜风吹动他的斗篷飞扬。

    这么快又见了。

    秦弧看着城门下的女子。

    可是真不想这个时候见到啊。

    “晋安郡王妃。”他开口说道,“你若是想要翻墙而上,就休怪臣等无礼了。”

    伴着他的话音落,城墙上站过来守城的兵丁们,将弓弩对准了他们。

    “秦弧,你敢!”周箙喊道,竖眉站在程娇娘身前,伸手指着秦弧。

    秦弧笑了笑。

    “你们敢,我就敢。”他慢慢说道。

    城门内外一阵沉默,夜风火把呼呼,夜色变得焦灼起来。

    “开门,开门。”

    城门里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叫喊声。

    “太后懿旨急诏。”

    太后懿旨急诏?

    秦弧神情惊讶转过身,看着从城中奔过来的两个传旨太监。

    “什么懿旨?”秦弧问道。

    两个内侍看着站在城门前的秦弧,再看一旁两个被抓起来的监门官有些惊讶。

    “两位公公,他们二人要私开城门,我得了府尹大人之命,将他们拿下。”秦弧说道,一面将手里一张公文抖出来。

    做事就要最周全,不守规矩的只能是别人。

    两个内侍没理会他。

    “快,快,开城门。”他们说道。

    “不知二位公公这半夜要去传什么懿旨?”秦弧再次问道,人并没有让开。

    两个内侍大怒。

    “小秦大人,这不是你能问的吧?”他们喝道。

    内里的动静城门外听不太清楚,程娇娘后退几步,看着城门,一面伸手摸上马背上的长绳。

    “不行。”周箙立刻明白她的心思,断然说道,“这太危险了。”

    “程娘子!”顾先生催马过来,厉声喝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喊的是程娘子,不是王妃殿下。

    周箙和程娇娘都看向他。

    不知不觉中,晋安郡王等人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夜色中安静的看着他们。

    自从起程以来,晋安郡王再没说过一句话,此时此刻不论是顾先生的质问还是周箙和秦弧的对峙,他都如同不存在一般沉默不语。

    这一声大喊,穿过城门传入其内,让两个内侍猛地一怔。

    “程娘子?”其中一个说道,面色大喜,催马向这边冲来,一面大喊,“外边可是晋安郡王妃?”

    “是。”程娇娘立刻答道。

    “开城门,太后懿旨。”内侍高举手中的圣旨,“召晋安郡王妃入宫。”

    在圣旨面前,城门的守兵再不敢停留忙要去开。

    “慢着。”秦弧说道。

    “秦弧,你敢阻拦太后懿旨?”内侍喝道。

    “不敢。”秦弧说道,“只是太后懿旨是只召晋安郡王妃入宫吗?”

    内侍点点头。

    秦弧也点头,抬手示意兵丁们。

    一群兵丁便举着弓弩列队在城门。

    “干什么你们?”内侍皱眉说道。

    “外边可不仅仅是晋安郡王妃,还有晋安郡王。”秦弧说道,看着这两个内侍,“我想,太后不想这个时候晋安郡王也闯进宫里去吧?”

    他在这个时候以及闯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两个内侍心里咯噔一下。

    宫里半夜开了宫门传了高凌波和陈绍进宫,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住的,想必有些人已经知道出事了。

    这个时候如果宗室闯进去,那可真是不好收场了。

    两个内侍没有再说话,默认了秦弧的动作。

    “城门开了!”

    顾先生喊道。

    众人不由催马向城门走去,却见渐渐打开的城门里先涌出一队兵丁,举着弓箭摆出攻防队列,火把下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城外的人们。

    两个内侍走进来,站在兵丁身后,看清城门外的人神情有些激动。

    “晋安郡王妃,太后懿旨召你入宫。”一个内侍说道,将手中的圣旨举起来。

    话音落,程娇娘就催马上前。

    “娇娘!”周箙喊道,催马拦住她,“这时候,你怎么能去?”

    程娇娘冲他点点头。

    “没事。”她说道。

    周箙看着她面色沉沉。

    “宫里出什么事了?”顾先生问道,催马就要前行。

    “放。”那边秦弧说道。

    话音落,一排羽箭射过来,斜插在他们马前,惊得马儿们嘶鸣。

    “秦弧!”周箙喝道。

    秦弧站在兵丁后,隐没在城门阴影下的面容看不到神情。

    “殿下应该听清楚了太后懿旨的内容了吧?”他说道,“召的是晋安郡王妃,可没有其他人。”

    “是,本王听清楚了。”晋安郡王说道。

    这是今晚自上路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程娇娘转头看他。

    晋安郡王的的脸隐在兜帽内,亦是看不清神情。

    程娇娘收回视线,催马前行,越过城门的守兵,越过站在秦弧,跟着那两个内侍直向城中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周箙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攥紧了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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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好点了,爬起来写写出来了~虽然字数少些,但也算二更了(*^__^*)嘻嘻……

第六十五章 机会

    夜色渐浓,张家老太爷的屋子亮起了灯。

    看着只穿着亵衣走出来的张老太爷,值夜的婢女忙起身。

    “老太爷?”她惊讶的问道。

    张老太爷看向外边。

    “天要亮了吗?”他问道。

    “还早呢。”婢女答道。

    张老太爷嗯了声。

    “外边听起来很热闹啊,马蹄声跑来跑去的。”他说道。

    婢女有些惊讶。

    有吗?

    张家位于闹市,但这个时候夜市也都散了,还会吵到吗?

    婢女看着张老太爷站定在窗前,沉默的望着屋外的夜色。

    “老太爷,奴婢去让人看着点,让门前车马回避。”婢女说道。

    虽然这样做有些霸道,但以张纯的身份也未尝不可。

    张老太爷摇摇头。

    “不用,不用。”他说道,“没事,没事的。”

    …………………………………………………

    “娘娘,娘娘。”

    内室里传来太医们急促的呼声。

    原本依着宫女昏昏欲睡的太后猛地起身,但有人比她更快一步,陈绍先迈进了内室。

    “怎么了?”陈绍急问道。

    太医指着卧榻上的太子。

    “快要不行了。”一个颤声说道。

    陈绍一把推开他,疾步站在卧榻边,看着卧榻上喘气渐渐缓下来的太子,太子的口鼻又开始出血了。

    陈绍只觉得心痛如绞。

    “殿下,殿下。”他喊道。

    太后站在后边开始哭。

    高凌波则神情淡然,结果已经知道了,那就必须接受,悲伤已经没有用了,需要考虑的是接下来的安排。

    “娘娘,娘娘。”门外传来喊声,“晋安郡王妃到了。”

    此言一出屋中的人神情皆是一惊。

    晋安郡王妃到了?

    “怎么可能!”太后喊道。

    这才多久?从这里到清远驿快马不停也要走半天的,来回最快也要一天,这才半个时辰不到人就来了?

    真是神仙飞来的?

    不对,就是神仙飞送信的人也没这么快啊。

    “你们是从哪里见到程娘子的?”太后急问道。

    “就在城门外。”一个内侍答道。

    城门外!

    屋中的人再次一怔,神色顿变。

    “好啊。”高凌波冷笑一声,“看来晋安郡王妃是早有准备了。”

    如果不然,这也太巧了。

    可是她是怎么准备的?太子殿下出事也就是今晚,京城里或许随着宫门的开合被人或多或少的猜到了,但这一切消息肯定没有泄露到京城外。

    远在清远驿的她怎么会突然就来了?

    “阎王爷!”太后忽的喊道,神情惶惶,“她跟阎王爷认得,她所以才知道了!”

    陈绍和高凌波神情一怔。

    “别让她进来,快让她走。”太后情绪失控喊道一面挥着手,“她是来要我们的命的!她是来要我们的命的!”

    “娘娘,这里是皇宫。”高凌波说道,拔高声音,“是真龙天子所在,就算是阎王爷来了也要矮三分。”

    说罢看向门外。

    “今日她来了,就走不了了。”

    陈绍神情变幻。

    “先救太子殿下要紧。”他说道,冲内侍抬手,“快请。”

    程娇娘站在太后寝宫外的廊下,四周的班直肃立,手中刀枪斧钺齐备,鸦雀无声。

    但若隐若无的四周窥探的视线很多。

    听得其内一声请,程娇娘迈步进去了。

    远远的一个黑影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程娇娘迈进殿内,第一眼看到了陈绍,陈绍也看着她,二人对视一眼,程娇娘垂目施礼。

    “王妃,这边请吧。”

    高凌波在一旁说道。

    “想必王妃殿下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突发猛疾。”

    程娇娘没有理会他径直进去了。

    内室里太医们让开,将卧榻上的太子展露与她的眼前。

    程娇娘只看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取热水热锅金针…..”她一口气报出诸多用具。

    太医们对视一眼,真的要救?可是太子的殿下刚才已经……

    陈绍面色大喜。

    “快,快,按王妃殿下说的来。”他急切说道。

    高凌波的脸上也闪过一丝犹豫。

    难道真的能治好?

    他当然希望能治好,可是这个女人可信吗?

    他抬头看向程娇娘。

    有什么不可信的,他想错了,关键不是这一点,关键是不管治得好还是治不好,她都得死,既然是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可信不可信的。

    “快去拿来。”高凌波抬手说道。

    太子寝宫里顿时忙乱起来。

    …………………………………………

    “程娘子进宫了?”

    皇后听到来报的消息惊讶的站起来。

    “怎么会这么快?”

    “不清楚,小的只远远的看到程娘子了,不敢靠近,太后宫里戒备太严。”小内侍说道。

    “娘娘,那程娘子来了,晋安郡王是不是也来了?”安妃说道,带着几分激动。

    皇后来回踱步,眉头紧皱。

    “那她既然来了,事情就好办了,不管高凌波和太后怎么自辩,都有人证了。”她低声自言自语说道,“可是,最关键的一步,该怎么做?”

    “娘娘,您要做什么?”安妃竖耳听到了忙问道。

    皇后看她一眼。

    “要做什么只有做了才说,没做的时候怎么能说?”她说道。

    安妃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皇后看向屋内,沙漏稳稳的走着,夜色渐褪,天就要亮了。

    如果天亮了,朝臣们正常上朝,那事情就没有回转余地了。

    室内陷入一片安静。

    忽的门外响起乱乱的脚步声。

    “谁?”

    “小邓。”

    小邓!

    那是安排在太后宫里的人,最后一个也是距离最近的一个了。

    皇后只觉得心跳加快,一种模模糊糊的念头在心头萦绕,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娘娘。”外边一个小内侍跌跌撞撞的进来,举着手就冲向皇后。

    皇后身边的内侍宫女顿时面色大变扑过来挡住。

    小内侍的手还是伸了过来,摊开手心,露出一张纸条。

    “娘娘,娘娘。”小内侍神情激动,牙关上下打着,说话磕磕巴巴,“程娘子…奴婢见到程娘子了…..程娘子要好些东西给太子治病…..太后宫里很忙乱…….奴婢终于有幸被赶着进去送锅子….然后奴婢就大着胆子看程娘子几眼….程娘子就伸手来接奴婢的锅子,然后塞给奴婢….”

    皇后神情大喜,伸手抓过,展开一看。

    “烟花。”她念道。

    烟花?

    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程娇娘,看着她先是用水擦拭了太子的脸和身子,又点起香,在太子的卧榻前闭目念念。

    据说这程娘子治病不让人在场,此时看来她治病还真是古怪。

    “…….超度三界难,迳上元始天,于是飞天神王,无鞅数众….”

    站的近的太医听清了这几声念念,面色越来越古怪了。

    “我觉得在哪里听过。”他忍不住低声说道。

    另一个太医也点点头。

    “好像是超度用的说救苦拔罪妙经。”他说道。

    此言一出,二人的脸色都变了。

    难道说……

    “取干净的衣裳来吧。”程娇娘说道。

    陈绍和高凌波愣了下。

    “取衣裳来?”他们问道。

    “殿下已经干净了,可以穿衣入殓了。”程娇娘说道。

    此言一出,陈绍和高凌波神情愕然。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绍问道。

    什么叫干净了?什么叫可以入殓了?

    “难道你不是在治病啊?”

    程娇娘抬头看他。

    “当然不是,我进来的时候,殿下已经薨了。”她说道,又看向屋内的太医,“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太医们愕然。

    我们当然知道,但是,你不是必死之人才治的吗?

    搞了半天,你只是在做法事超度啊?

    开什么玩笑啊!

    “殿下无心无知无魂无魄,早已经不算是人了,必死之人才能治,首先得是个人啊。”程娇娘说道,目光看向安静躺着的太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清洗梳理过的缘故,看起来面色红润,神态安详,模糊能够看出曾经年少时的清秀轮廓。

    赦种种之罪愆,从兹解脱。宥冥冥之长夜,俱获超升。

    她垂目低头。

    屋内安静一片,高凌波看着她,忽的恍然。

    “不好!”他说道。

    错了!

    他还是想错了!

    有什么不可信的,关键不是这一点,关键是不管治得好还是治不好,她都得死,既然是要死的人,还有什么可信不可信的。

    不,错了,根本就不是治不治信不信的问题,而是机会!

    这个女人分明是在拖延时间创造机会!

    一个把消息递出去的机会!

    “来人!将适才进出过太后宫殿的人都拿下。”

    高凌波转身喝道。

    又转过身指着程娇娘。

    “将这谋害太子的女人拿下!”

    不,不,最要紧的是……

    皇后!

    “来人,将皇后拿下!”

    …………………………………………..

    夜风呼呼,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宫内的安静。

    “什么人?”

    前宫值守的班直们喝道,明亮的火把冲这边举了过来。

    一个被十几个宫女内侍拥簇的盛装女人出现在视线里,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盒子,手里则举着一物。

    这是….皇后!

    虽然皇后久居宫内久病不现身,但从品妆凤冠上还是很容易就辨认出来了。

    “皇后驾到,尔等开宫门。”

    一个内侍尖声喊道。

    班直们神情犹豫。

    “太后有旨,没有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宫廷。”为首的说道。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明亮的火把。

    “站住,站住,抓住皇后。”

    同时响起喊声。

    “娘娘!”

    内侍宫女们神情决然。

    “奴婢们护着您!”

    他们说道,便拥着皇后向门边冲来。

    “皇后,再敢靠前,我们要放箭了。”为首的班直喝道。

    伴着说话,身后的禁军们将弓箭对准了皇后。

    内侍宫女们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径直的冲过来。

    “你们胆敢杀皇后,这是谋逆大罪!”他们尖声的喊道。

    有些禁军的神情浮现犹豫。

    是啊,那可是皇后啊。

    “干什么?她是皇后,可是还有太后呢。”为首的禁军喝道,眼中带着几分狠戾。

    自从太后传出紧闭宫门之后,他就知道宫内出事了。

    此时此刻,就看选择哪一边了。

    太后虽然老了,但是高家根深叶茂,如今又有陈绍相助,皇后还是无法相比的。

    更况且宫门之内发生了什么事,都必将湮灭在宫内们。

    当初前朝皇帝夜里被一群太监突袭差点杀死,最后不也是没有查出主使者,不了了之。

    只要在宫门内,就算杀了皇后,也有足够的理由来掩盖。

    干了!

    “放箭!”他大声喝道,自己率先拉弓射出一箭。

    最前方的一个内侍便应声倒地了。

    更多的箭便飞了过来了,紧紧围成一团的内侍宫女们却丝毫没有停留,身边的人不断的倒下,她们如同不惧火的飞蛾一般依旧的扑过来。

    “娘娘,够距离了。”一个内侍喊道。

    此时身边围着皇后的只剩下七八人了,宫门就在几步外。

    伴着这一声喊,皇后将怀里的紧紧抱住的箱子递给内侍。

    刺啦一声响,一个火捻子被点燃,飞快的投入箱子里。

    “护驾!”

    拿着箱子的内侍嘶声喊着,用力的将手里的箱子狠狠的砸向堵着宫门的禁军护卫们。

    轰的一声箱子落地炸裂,伴着嗖嗖的剧烈响声,无数烟花上下左右乱窜,在地上天上炸开一朵朵耀目的绚丽的花。

    宫门前顿时乱了套,那些烟花直直的乱飞,钻入禁军们的铠甲之下,点燃了他们的衣衫,身上的火便瞬时燃烧起来,迎击的队伍顿时一片惨叫哀嚎满地翻滚。

    不顾还在乱窜炸裂的烟花,也不顾身上的衣衫被引燃,七八个内侍宫女拥簇着皇后趁机扑向宫门,用力的推开了。

    “护驾,护驾。”

    皇后举着手里的印玺,在仅存的身上带着火燃烧的内侍和宫女拥簇下冲了出去,一面尖声喊道。

    “高凌波陈绍谋害太子!”

    剧烈的堪比石弹的炸响声,明亮的跃至九重塔那么高的绚丽烟花,瞬间点燃了整个京城。

    站在窗边的侍女发出一声惊叫。

    “老太爷,您看,那是什么?”

    张老太爷看着远处天空里的烟花,重重的吐了口气。

    “没事,没事了。”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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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更。

第六十六章 有备

    伴着刺耳的烟花炸裂声,皇后等人直奔向宫门外,迎面一队人马疾驰而来。

    “娘娘。”

    紧紧拥簇搀扶着皇后的内侍们尖声喊道。

    一路抱着赴死的心闯过来,但人哪能真的甘心死呢,抱着赴死之心求的还不是一线生机。

    眼瞅着逃出生天,却又有虎狼静候。

    他们的声音发抖,身子也抖个不停。

    那队人马嗒嗒,甲衣鲜明,手中弓弩寒光闪闪,马蹄不停的直扑了过来。

    “抓住皇后。”

    “放箭!”

    身后喊声逼近。

    “放箭。”

    前方亦是喊道。

    内侍宫女尖叫着将皇后围住。

    伴着破空声,箭从他们身边擦过,身后响起哀嚎声。

    皇后大喜抬起头站直了身子,这队人马已经越过他们,挡住了宫内的追兵。

    这就是晋安郡王说过的留在宫门的自己人?

    不容她多想,御街上又有人过来了。

    “皇后娘娘。”

    伴着男人的声音。

    皇后看过去,竟然是张纯。

    不止张纯,还有更多的官员们疾步而来。

    终于,终于没事了。

    皇后只觉得身子发软,再看四周,原本十几人的内侍宫女,只剩了下四个,身上也都带了伤,精疲力竭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你们…你们怎么…”皇后说道,咬牙一口气闯过来,此时松懈有点牙关打架。

    “娘娘,我们看到烟火,觉得有异,所以特赶来一探究竟。”张纯接过话说道。

    皇后愣了下,身后的其他人也愣了下。

    烟火?

    烟火不是刚刚才亮的?

    那看到烟火才赶过来,飞也没这么快吧。

    不过如果这样说的话,一切事情都合情合理了,要不然还会有人质疑他们为什么半夜守在宫门口。

    不愧是张江州啊,骂人说谎信手拈来。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忙跟着点头说道,“娘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伸手指着后边。

    “高凌波陈绍谋害太子,还封闭了宫门,太后遭到挟持,快些护驾啊。”

    她大声的哭道。

    “护驾啊。”

    ………………………………………………

    门咣当一声响,惊醒了黄氏,她一摸枕边,果然没有范江林。

    “大郎。”

    她喊道,掀起被子就跟出来,屋门打开,范江林站在院中,抬头看向夜空。

    又怎么了?

    搬到军监里来住,也还有人来惹事吗?

    黄氏下意识的跟着抬头看去,恰好看到远远的夜空里一朵烟花绽开。

    “天啊,谁家这么晚,放烟火?”

    终于来了。

    范江林看着夜空,神情焦虑不安,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而与此同时,李家宅院里的李茂也正抬头看天。

    “大人。”

    有女声在后颤唤道。

    李茂转过头,看着神情惊慌的妻子。

    “不是让你和孩子们躲到地窖里去吗?”他低声说道,“快去。”

    “真的,没事吗?你也来吧。”妻子哽咽说道。

    “应该没事。”李茂低声说道,笑了笑,“以防万一吧,我们李家烟火的烟火本来就很厉害的,就算被查出来,也只能说是意外。”

    说到这里轻轻揽了揽妻子的肩头。

    “快去吧,我是担心城里乱起来。”

    妻子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李茂再次抬头看向夜空。

    他的耳边似乎又响起与程娇娘说过的话。

    “师父,我第一次看到您的烟花,就想着如果不是向上,而是平地直面的话,是不是能和石弹一样的效果?”

    “你家的地老鼠那样的吗?”

    对,地老鼠就是在地上炸裂绚烂的烟火。

    一句话点睛。

    “真的有这样的吗?”

    “当然有,加些硫磺石灰,不过那就不叫地老鼠了。”

    “那叫什么?”李茂带着好奇和激动问道。

    眼前的女子对他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投掷的动作。

    “叫震天雷。”她说道,说到这里再次一笑,“你想不想看看它的效果?”

    李茂看着夜空里渐渐散去的烟火。

    “能将烟花送的很高。”他自言自语说道,“只是看不到平地上炸响的效果如何,真是遗憾啊。”

    …………………………………………

    皇城门的烟火内宫里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在忽明忽暗的烟火映照下高凌波面色惨白。

    “…娘娘,娘娘…”

    几个禁卫有些狼狈的跑过来。

    “皇后呢?”高凌波厉声问道。

    “大人,皇后用烟花炸门,跑,跑出去了,惊动了城外殿前司侍卫,还来了好多大臣,我们不得不关了宫门退回来。”禁卫说道。

    烟花?

    “烟花什么时候能炸开门了?”高凌波大怒喝道。

    “我们也不知道,反正,反正就是很厉害的,满地乱钻,又是火又是炸的。”禁卫说道,脸上还残留惊慌。

    烟花…

    高凌波的面色也沉下来。

    他想到伏击时那些人提到的武器。

    这个女人,显然早有安排。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心悸。

    竟然这么早就安排好了?

    还什么惊动了殿前司侍卫,还有好些大臣!

    这些大臣都一个个的滑头,能看出如今出了事,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这么巧的就涌到宫门前了?

    他猛地转过头,看着殿内。

    “宫门关了他们进不来,皇城司五重禁卫近千名亲从控制了宫门,就算是禁军们来了,也不是说进就能进来的,更况且,禁军的调动也没那么容易,外边的人不用理会,现在要紧的是……。”他咬牙说道,伸手一指,“抓住这个谋害太子的女人!”

    一指沉默站在殿前的陈绍闻言看向他。

    “皇后和这些大臣无非要说你我害太子,但你我害太子的理由可比不上这个无诏突然归京的晋安郡王妃让人信服。”高凌波冷笑道。

    这个女人还在,她竟然会这样突然回来,就可见居心不良,所以现在他们只要拿住她,杀死她,那么一切罪过就可以推到她身上了。

    “杀了她。”

    高凌波看向殿内,慢慢的吐出三个字。

    守在殿门四周的禁卫们齐声应诺。

    人涌进屋子里,内侍宫女的尖叫声四起,但很快有好几个侍卫被扔了出来。

    在侍卫的拥簇下高凌波后退一步,看着走出来的程娇娘。

    “高大人,你的儿子高十四郎死了。”她说道。

    两边前后的禁卫皆是着金甲手持斧钺对准了程娇娘,或许是忌讳她适才出手的厉害,又或许想要等高凌波再次发话。

    果然是她干的,高凌波面色阴沉。

    “这个不用程娘子提醒,本官知道了。”他说道。

    “我不是提醒你这个。”程娇娘说道,“我是要告诉你,高十四郎是被我杀的,我一个人杀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

    “我一个人,杀了高十四郎以及其众十八人。”

    “十八兵器,一人一个。”

    “高十四郎死在飞镖之下,一镖穿吼。”

    随着她的诉说高凌波似乎又看到儿子的死状,他的身子不由发抖。

    “程娘子,你不该这样做的,我们本不该如此。”他说道。

    “是,高大人,我们之间本不该如此,你不该这样做的。”程娇娘说道。

    同样的话同样的说来,听起来却有些意思不同。

    “杀了她。”高凌波说道,摆了摆手。

    话音落禁卫们便扑了上去。

    程娇娘不仅没有避开,反而直向高凌波扑来。

    “高大人,我都说了我一个人杀了高十四郎十八人,你们想要杀我,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拔高声音喝道。

    她的手握住了刺来的斧钺,两个七尺大汉劈来的斧钺竟然被她左右单手牢牢的抓住,且伴着冲势向高凌波这边而来。

    高凌波色变。

    这个女人并不是在吹大话,她的凶悍已经有了佐证。

    他下意识的就后退,护着他的禁卫便也跟着后退,一段距离就闪了出来。

    程娇娘身形一侧,借着这段距离跃出围困,大步的跑了。

    跑了……

    这个不要脸的孬种!

    高凌波大怒。

    “箭直弩直!”他高声喊道,“杀了她。”

    位于殿门外远一些的第三重禁卫便举起了弓弩。

    只是夜色里视线不明,只见如雨般箭飞去,那女子跳跃奔跑转眼就没入层层宫殿中。

    “在宫里她插翅难逃,追!”

    “妃嫔公主殿内尽搜无阻!”

    杀了她,只有杀了她,一切事情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早就该杀了她。

    高凌波身子发抖攥紧了手,一向平静的面容狰狞扭曲。

    早就该杀了她!也不会有今日的祸患!

    ……………………………………………..

    当夜空中的烟火腾起的时候,秦弧正站在城门上看着城门下依旧围着未散的晋安郡王等人。

    “殿下,不如且去七里亭驿站歇息,待明日递交了恳请,堂堂正正的进京。”他说道。

    晋安郡王没有回答。

    “秦弧。”周箙催马原地转了转,带着几分恼怒,“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秦弧低头看着他笑了。

    “就是让你夜夜守城随时能开城门的事。”他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让她一个人入城!”周箙怒声喝道。

    “因为她不会有事。”秦弧说道,神情淡然,目光落在晋安郡王身上,“不过,要是进城还有别人,那就不一定了。”

    周箙咬牙,抬头要接着说话,忽的面色一变。

    “大人,看。”

    城门上一个兵丁喊道,伸手指着身后的夜空。

    秦弧扭头看去。

    远远的夜空里一朵朵烟火绽开。

    “殿下!”顾先生景公公喊道,也伸手指过去。

    晋安郡王掀起兜帽抬起头看着夜空。

    “多好看的烟花。”

    他说道,火把映照下,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六哥儿,你看,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烟花呢。”

    看到烟花,笑的人并不止是晋安郡王一个人。

    秦弧的脸上也浮现笑容。

    “看,我就说不用担心,她没事的。”他冲城门下的周箙含笑说道,“你就是不信她。”

    这一个烟花亮起,宫内的异常便展露与人前,那些已经等候在宫门的朝臣们便有了进宫的理由。

    宫内的异变再无法遮掩,一切都将大白于天下,奸人伏诛,她还能有什么危险呢。

    你们怎么能不信她呢?

    周箙已经狂怒了。

    “秦弧,开城门!”他吼道,“如果你还记得她的救命之恩,你开城门!”

    他说着话拿起马上的弓弩,对准了秦弧。

    城墙上的守城兵丁立刻也将弓弩对准了他。

    “周箙。”秦弧收了笑,“就是为了她的性命,所以我绝不能放不该进城的人进城,那样的话,她才是罪无可恕。”

    他说着话,从身后也拿起一张弓拉开。

    “周箙,不要被别人骗的执迷不悟了。”

    “秦弧,你他娘的腿好了,脑子坏掉了!”周箙咬牙喝道,将手中的弓箭猛地松开。

    一只箭直飞向城墙。

    “公子。”

    秦弧身旁的亲随一把拉开他。

    长箭越过城垛落在地面上,与地面相撞擦除一道火花。

    伴着这一动作,城墙上的兵丁们便刷刷的松开了弓箭。

    “退后。”他们喝道。

    一阵尘土飞扬,众人的马蹄前插上一排羽箭,火把下箭尾摇动如同开了的花。

    周箙晋安郡王等人都退后了几步。

    “周箙,你这样做我知道你是为了她,我不计较,但是别人就不知道了。”秦弧说道,话是对周箙说的,但视线却落在晋安郡王身上,“别让大家误会,是晋安郡王殿下要攻城而入京就不好了。”

    周箙刚要说什么,一直沉默安静的晋安郡王忽的发出一声笑。

    “既然如此,岂能名不副实?”他说道,一面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物。

    另一手一伸,一旁的景公公在同一时间晃燃起一只火捻子。

    嘶的一声响,晋安郡王手里的东西飞窜上天,在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花朵。

    “六哥。”

    晋安郡王看着在夜空中盛开的烟花,再次微微一笑。

    “这个,是哥哥特意给你准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

    宁愿,一辈子也用不得。

    他垂下视线,将兜帽拉上遮住了面容。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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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千字,今日一更,病假几天回去上班理顺一下,包涵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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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敢为

    这一朵烟花突然在城门上空炸开,城门上下里外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看。

    与适才远处皇宫方向亮起的绚丽的刺目的烟花不同,这一朵显得有些素淡。

    不过现在不是比较哪一个烟花好看的时候。

    秦弧面色一变。

    “射箭。”他喝道。

    城门守兵一瞬间迟疑。

    “小秦大人,那可是晋安郡王。”一个迟疑说道。

    “他也是一个要造反的郡王!”秦弧冷声喝道,“他要闯城门了。”

    闯,怎么闯?

    念头未落,就听得城内隐隐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而城墙上也从远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向这边汇集而来。

    “果然狼子野心!竟然在皇城防务安排人手为己用!”秦弧冷笑,倒也未见惊慌,喝道,“快去通知殿前司宋大人,京城戒严,就算你们闯的开城门,也让你们进不得城内半步。”

    几个随从转身就去了。

    而城门守兵的弓箭也毫不迟疑的射下去,但就他们适才一转眼一说话的空隙,晋安郡王等人已经贴在了城墙边,避开了城门守卫射来的箭。

    城墙下贴着的人鸦雀无声。

    “你们….”周箙忽的说道。

    顾先生景公公都看向他。

    “你们若是能攻开城门,我护送你们城中行。”周箙说道。

    护我们城中行?

    顾先生等人看着他。

    在躲入城门下的那一刻,众人顺手捣灭了手里的火把,视线里昏昏不明,但还可以看到周箙身边那几个巡甲神情惊骇如同见鬼。

    明显的这几个巡甲什么事都不知道,也绝不想知道,甚至可以想象他们的心里已经在骂娘,攻开城门之后,别说护送晋安郡王,只怕第一个就要来砍一刀好立功赎罪洗清这飞来横灾。

    周箙没说话,从铠甲下忽的也拿出一物。

    在场的人面色一怔。

    嗖的一声响。

    夜空里绽开一朵烟花。

    “又烟花!”城门上有人大声喊道,目瞪口呆,“今天这是怎么了?”

    八月十五还是正月观灯赏烟火啊,还没完没了了!

    ……………………………………………

    而与此同时,京城外的卫戍禁军营也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都虞候!”一人喊道,伸手指着天上,“又一个!”

    一座营房前廊下站着一个男人,身披黑披风,抬头也看去。

    身边散站着七八人也都看过去。

    “这次是不是咱们要等的那个?”

    “这都第三个了,这京城今晚到底多少人看烟花呢?”

    “怎么都想到这个法子了?”

    “还不是因为这烟火飞的高,实在是传递消息的好东西。”

    大家议论纷纷,话题也越来越扯的远。

    “都住嘴!”黑披风男人没好气的说道。

    大家的话停了,而天上的烟花也散尽了,夜空重归于平静,东方隐隐发白。

    男人喝了一声后,却不再说话了。

    院内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闷。

    “大人,是,这个吗?”有人迟疑一下问道。

    都虞候大人神情沉沉点点头。

    这是约定好的,别人的人认不出来,他提前看过一次,像他这种做过斥候的人都练就过目不忘。

    看到他点头院中的人都肃重起来。

    “大人,京城里真的出事了吗?”一个人沉声问道。

    京城里真的出事了吗?

    都虞候不由再次抬头看天,眼前浮现当初钟承布临走前的场景。

    “…你说京城会出事?”

    周箙拒绝了跟钟将军回西北,前来说理由是想要守护着妹妹,因为京城要出事动荡,实在是危险。

    钟将军是什么人,虽然年纪轻,但那是用一家人浴血而死浇灌出来的,这样的人勇猛又敏感,不像自己当时第一个念头是嘲笑周箙儿女情长,而是一语点出京城事。

    “傻主弱妇强臣外戚,历史上不乱的还真没几个。”周箙说道,“谁心里都明白,只是无关自己利益不说罢了,我不一样了,将军也知道我妹妹嫁给了晋安郡王,如果真出了事,别人尚可安稳,他们作为京城里的宗室,必然要被推上风头浪尖,我一定要看着她,确保她安稳才会离开京城再去追随大人。”

    “还是儿女情长第一位。”钟将军哈哈笑了,“好好一个大男儿,先儿女情长后建功立业。”

    周箙神情依旧,没有羞也没有恼。

    “大人,你知道什么叫对不起人吗?”他忽的说道。

    什么叫对不起人?

    “对不起人就是你做了一件事后,只要想起来就会后悔,就会恨自己。”周箙说道,“这种事我已经做过一次了,那种滋味也尝过了,所以,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说到底还是儿女情长嘛,不就是自己喜欢的表妹妹成了他人妻嘛。

    都虞候哂笑,而一旁的钟将军却不笑了。

    “你那个妹妹就是嫁给晋安郡王为妃的程娘子?”他问道。

    周箙点点头。

    “就是那个写字给世人观摩学习的程娘子?”

    周箙点点头。

    “就是那个做出茂源山酒让茂源山兄弟名扬的程娘子?”

    周箙点点头。

    “就是那个靠着一个烟花就能指点李茂做出石弹的程娘子?”

    周箙点点头。

    “就是那个献出神臂弓的范江林的妹妹的程娘子?”

    周箙点点头。

    “就是那个做出马蹄铁的徐四根的妹妹程娘子?”

    周箙点点头。

    都虞候惊讶错愕看着钟将军。

    原来钟将军对周箙的这个表妹也很熟悉啊。

    还要问什么?

    钟将军却不问了,而是哈哈一笑。

    “好。”他说道,“那你就留在京城。”

    就这样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弄来了一道调动城防兵马的兵符,而且还特意留下自己。

    “如有需要,庞青你可要帮帮忙啊。”钟将军笑着拍着他的肩头说道。

    钟将军的手劲很大,拍的他咧嘴。

    都虞候的肩头再次倾斜一下,龇了龇牙。

    现在就是到了钟将军说的如有需要的时候了吧。

    京城出事了。

    如不然也不会一晚上亮起三次烟花。

    都虞候点点头。

    院中的人再次沉默。

    他们都是带兵的老人,又做了这么多年京城防务,自然知道所谓的京城出事意味着什么。

    “那,大人,我们做还是不做?”有人最终还是问出这句话,打破了沉默。

    做还是不做。

    大家都是有家有业的,这种成王败寇的事真不是玩笑事,真出了事,累害的不止是自己,而是满门。

    做还是不做?

    都虞候被钟将军一巴掌拍的差点歪倒。

    “大人。”他龇牙咧嘴的没有忘问出一个问题,“某是钟家军中一路起来的老人,将军您说让某做某就做,绝不迟疑,只是,将军让某帮别人做事,某还是想要要个理由。”

    理由是钟将军什么时候成了晋安郡王的人了?

    难道这个晋安郡王真的所图非小?

    那京城那些弹劾他的士林言官言论都不是空穴来风了?

    这样的宗室,皇帝还在,太子也有,如此的狼子野心,实在是……

    “晋安郡王?”钟将军哈哈笑了,“我知道军中的确有他的人,但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而我钟承布也不是谁的人,我只是大周的人。”

    “大周的人,就要守护大周的子民。”

    钟将军笑道,双手叉腰带着几分倨傲。

    “我们钟家世代为将,生在战场上,死在战场上,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多不容易,我们这些真正在保家卫国的人才最知道。”

    “老庞,一个马蹄铁,相当于为我们的斥候骑兵们多配备了多少军马,你心里清楚吧?”

    “一个神臂弓,能让一个兵丁以一当十,相当于为我们军中增添了多少兵力,你心里清楚吧?”

    “一个石弹,虽然等了这么久才得了十架投石车一并运向西北,具体的效果还没有得到验证,但就我们在军监看到的试练场面,这投石车会展现的怎么样骇人的成效,你心里清楚吧?”

    “老庞,为了保家卫国,这个人,不能丢,这个人,一定要保住。”

    为了保家卫国。

    是的,为了保家卫国,这件事有什么不能做的。

    都虞候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的诸将。

    “京城出事了。”他开口说道,声音沉沉,“自然要去。”

    那就是要做了。

    在场的人心里明白了,但有些人心中还是闪过一丝犹豫。

    站错队的话下场可是很惨的。

    “我们是什么人?”都虞候又说道,目光扫过众人。

    在场的人愣了下。

    “卫戍军啊。”有人答道。

    “卫戍军是做什么的?”都虞候说道,“就是卫戍,如今京城有事,我们自然要前去查看,我们是忠于职守,尽本分事。”

    对啊,他们是忠于职守尽本分,并不是参与谁谁谁的什么事,忠于职守尽本分难道能是过错和罪责吗?

    “是。”在场的人顿时响亮的齐声应和。

    ……………………………………………………………..

    “狼子野心!”

    秦弧收回视线,再次冷笑说道。

    “前一个叫的城门的援手,这一个叫的便是城外的了。”

    “公子那混蛋跑了。”亲随喊道。

    秦弧顿时站起来,转身看向城门。

    木架已经架起来了,却见原本被绑在一边的适才的监门官不知如何挣开了,趁着城门这边的守兵忙着迎接越来越近的城门的人马而扑向了城门。

    “去死吧。”

    秦弧喝道,手中的弓箭嗡的一声,一只长箭飞了过去。

    “开!”监门官发出一声吼,一手抓着门栓人软倒下来。

    城门就在这时猛地震动。

    咣当一下,似乎重物砸上,那原本只滑开一点的门栓便猛地被震的滑开更多。

    “不好!”秦弧喝道,“他们早有准备,城门并没有关死。”

    京城的城门的防务其实从来都比不得其他地方,既没有进出城的严苛核查,甚至闭门有时候也只是走个过场,到底是繁华热闹的内地,又是天子脚下,外有二十万禁军,内有城防巡甲衙役兵丁近万人。

    秦弧便想到自己适才经过时开门的快速和轻易,那是自己的人给自己特意留的门,那别人的人也自然可以。

    “公子,有人冲城门了。”亲随又喊道,指着大街上已经奔近来的一队人马,“来的人不少。”

    而与此同时,大街上响起若隐若现的锣鼓声。

    “来的人不少?”秦弧便笑了,“府尹手下的人也不少,看看到底谁怕谁。”

    他说着话,不理会这边,带着人就冲向城门洞。

    门就在这时被撞开了。

    正如顾先生所料,当城门撞开的那一刻,周箙抬脚冲过来时,那原本贴在墙边的几个巡城甲兵抓住马调头就跑了。

    跑了就跑了吧,总比在背后给他们一刀惹麻烦强。

    伴着嗖嗖的箭声,两个用力推开城门的随从倒地。

    来的八人,如今只剩下六人了,再加上一个周箙,七人,站在城门口,面对对面一排十几人的弓弩,无疑是送死。

    “殿下且退后。”景公公低声说道,一面护住晋安郡王。

    有人迈步站了过去,站在了两个随从推开的缝隙间,就好似一块巨石挡住了里外视线。

    巨石站稳身子,拉开了弓箭,对准了面前的人。

    “周箙。”秦弧说道,“退后。”

    周箙看着他。

    “秦弧。”他也说道,“退后。”

    谁也没有退后,手中握着的弓箭各自闪着寒光。

    身后的人马声更近,甚至已经有了射箭的声音。

    “公子,不能等了。”一旁的亲随忍不住喊道,扭头看向城内。

    再不逼退他们关上城门,这些从城门来接应的人马必然引乱城门,那时候这些人就有冲进来的机会了。

    “周箙!”秦弧拔高声音,“退后!”

    他厉声喊道。

    “秦弧!”周箙亦是拔高了声音,“退后!”

    他也喝道。

    气息似乎一瞬间的凝滞,但几乎又在同时嗡的一声,弓箭声同时响起,两道寒光闪过。

    “我两条腿的难道还比不了你一条腿的吗?”

    大街上撞了人不肯认错的少年人涨红脸喊道。

    “比就比!谁输了谁是孙子!”

    他秦小瘸子从小就名满京城,他才不信有人会真的不认得他,可是眼前这小子竟然强撑着不肯叩个头认错,倒也真是有意思。

    “好啊,比就比,只是你可为了跟我攀亲就故意输给我啊。”

    他拄着拐,稳稳的站着,看着一旁的少年人一脸不服气的拉起弓箭。

    耳边一声破空声,亮亮的寒气擦过耳边,穿透他的兜帽,重重的力量带的他身子不由后仰。

    站稳!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拄着拐的秦十三郎了,他能够站稳的。

    秦弧踉跄一下要稳住身形,眼角的余光看到对面那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倒了下去……

    巨石一样的身子倒了下去,噗通一声,地面似乎也抖了抖。

    倒了……

    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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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啥,还有人记得吗?呵呵……

    另,还是一更,捂脸遁走。

第六十八章 宫门

    倒了?

    那个堵着城门的结实的年轻人竟然倒了?

    秦弧只觉得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一切似乎都停滞了。

    但周围的人并没有因此而停滞,当周箙倒下的那一刻,秦弧身边的巡甲们都蜂拥而上,要趁机关上城门,而倒在地上的周箙也被晋安郡王那边的人拉了进去,同时最先倒下的那两个随从的尸体被猛地推过来,将城门撑住,两只弓弩对准了冲来的人。

    连珠箭飞来,巡甲们倒下不少,涌涌向前的队伍顿时又开始后退。

    “公子。”

    秦弧还呆立着,被身边的亲随拉住后退,避开晋安郡王的人射来的箭。

    这一拉一拽一踉跄,让秦弧回过神,四周的嘈杂声涌涌。

    “公子,那群人冲过来了。”

    “公子,府尹的援兵到了。”

    喊声说话声,秦弧都耳进耳出,他的视线一直看着城门。

    城门那边晋安郡王的人并没有因为他们后退而趁机将城门大开,而是依旧用两具尸体一左一右支撑开城门,留着两人站立的缝隙,轮换着摆出二人弓弩阵阻止这边的人靠近。

    而随着从城内奔来的援手,城门这边防守便有些微乱。

    “走。”

    晋安郡王说道。

    他已经骑上马了,周箙也被稳稳的扶上马,两个披风左右避开胸口上的长箭将他牢牢的绑在晋安晋安郡王身前。

    “殿下,不如等城外援兵来了再进城。”顾先生说道。

    虽然城中来了一些援手,但对于偌大的遍布城防巡甲巡捕的京城来说,闯进去犹如泥牛入海。

    “我不想等了。”晋安郡王说道。

    “那让别人来扶着他。”顾先生又急道。

    “我如今拉不得弓箭,挥不得重剑,护着他最合适,就别占用别的人手了。”晋安郡王说道,看了眼一旁也已经上马的景公公,“走。”

    闻听此言,景公公应声是,一把抽出马刀,催马前跃。

    城门边的两人同时让开,在景公公跃出之后,也翻身上马,紧跟着晋安郡王而出,前后左右将晋安郡王护在中间直向城内奔去。

    城门前混战更乱。

    看着原本躲在城门的后人奔出来,为首的人长刀挥出一连串寒光,迎上的守城兵倒了一片顿时骇然,不由溃散。

    “公子。”亲随一把按住秦弧,二人齐齐的矮身,躲过了一道横扫来的刀光。

    人马越过去,与那些接应来的援手混合,顿时更为凶猛的聚成一团,滚滚向城中而去。

    “他们进去了!”

    耳边响起喊声。

    他过去了。

    秦弧手中握着弓箭看着。

    他看到了马上的周箙。

    他过去了……

    太快了,又被人挡着看不清。

    看不清他了……

    他……他怎么样了……

    周箙!

    “公子?”

    亲随话音才落就见身边的秦弧跑开了,再转头见秦弧翻身上马也向城中追了过去。

    “追!快追!”

    亲随反应过来指挥众人喊道。

    ……………………………………………………………

    “在那边!”

    相比于外边喧闹,皇宫内倒是安静一片,除了偶尔某一个地方掀起一阵嘈杂。

    明晃晃的火把照亮着宫殿四周,一队队举着刀枪弓弩的禁军涌涌而来。

    所到之处空无一人。

    “哪里有?”

    “明明我适才看到了。”

    “真是见鬼了。”

    一众人面面相觑,又难掩丧气。

    这么一个大活人,又是个没来过宫里几次的女人,竟然能躲过他们这些在宫中值守多年的禁卫的搜查。

    宫里为了严防刺客,没有高大的树木,也没有刻意屏障的山石,她能躲到哪里去?

    真是奇怪了。

    “再搜!”为首的禁军喝道,“除非她插上翅膀飞出宫去!”

    深宫之中夜色比其他地方要深一些。

    一个人影在夜色里一闪而过,又飞快的退回来。

    程娇娘站定脚步,抬手掐算一刻,又抬头看天,空中的星辰已经变淡,天快要明了。

    天地就是一盘风水阵。

    山川各有向,人居自有定。

    皇宫更是集风水大成之地,风水有眼,眼为生泉。

    伴着心里念念,这动作是一眨眼间完成的,旋即她抬脚迈步向一个方向奔去。

    身后脚步声嘈杂,火把明亮起来。

    “……又没有!”

    “…再找再找!”

    ………………………………………………………

    皇城墙外一队禁军疾驰而过,沿途散开,远远的看去,来去的方向皆是如此,很显然已经将整个皇城围了起来。

    宣德门前京兆府尹正听完一个下属禀告,便立刻转身,疾步走到广场上正聚集的大臣们。

    “秦大人。”他喊道。

    秦侍讲便从几个大臣中间看过来。

    “皇城已经围上了。”府尹说道,一面又和其他大臣们点头示意。

    府尹的身份比秦侍讲不低,但却第一个招呼他,其中的意思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府尹这个曾经是高凌波一派的人如今已经成了秦侍讲的自己人了。

    不知道秦侍讲是怎么说服他的,京城内的防务由两处掌握,一个皇城司,一个京兆尹,原本这两个都掌握在高凌波手里,所以他行事才肆无忌惮,如今扳过来一个,也让今日的事不那么凶险。

    他们这些人也才有底气敢豁出去大晚上的过来。

    “真是多亏了秦大人及时布防啊。”几个朝臣纷纷说道。

    秦侍讲摇头。

    “这种事,有什么可庆幸的。”他叹气说道。

    府尹也忙跟着叹口气,毕竟曾经是高凌波的人烙印在,他还没胆子等着众人恭维自己。

    “可是到底是让贼子得逞。”他说道,一面忍不住哽咽,“太子殿下不知道…”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面色就变得复杂起来。

    “皇后娘娘。”

    秦侍讲向另一边走去,皇后席地坐着,已经顾不得形象,也没什了什么形象,皇后的礼服也被火燎了,发鬓也乱了,身边剩下的宫女受了伤也不能动不能给她整理。

    原本张纯等人劝皇后娘娘去就近的官署歇息,但皇后断然拒绝了。

    “太后皇帝太子都在贼人手里,本宫怎么能歇息?”

    听到秦侍讲说话,紧紧攥着印玺的皇后看过来。

    “娘娘,太子如今如何?”秦侍讲问道。

    皇后神情哀戚。

    “太后寝宫被高贼陈贼把持,根本就无从知晓。”她说道,“据最早的透出的消息是,太子已经七窍出血….”

    七窍出血!

    那人就是完了完了。

    竖起耳朵听到的朝臣们心里松口气。

    那就好,也剩的他们白冒一次险。

    太子要不是不死,高凌波和陈绍的罪还不好定呢。

    “如此贼子。”一个朝臣顿时捶胸顿足喊道,“如此贼子啊,害我君主啊!”

    他说这话就冲向城门。

    “老臣要撞开这个城门!”

    戏演一演就行了,几个朝臣忙伸手拦住,纷纷劝说。

    “皇城围防已经好了,即刻就要攻开城门,大人且稍安。”

    乱哄哄中,有声音忽的尖亮的响起。

    “什么,太子哥哥被人害了?”

    一个稚气的童声忽的响起来。

    来人里竟然还有孩童?

    大家忙寻声看去,秦侍讲已经先行一步走向一边。

    那边不知什么时候来了一辆马车,有人下了车走过来,手里拉着一个小童。

    “延平郡王。”秦侍讲施礼喊道,“您怎么来了?”

    延平郡王!

    在场的大臣心中都是一跳,看向来人。

    由于历来皇帝对宗室的忌讳,这些亲王也好郡王也好都不怎么能经常进京,在场的官员们认真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位果然是与皇帝同年的延平郡王。

    “….大人。”府尹忙抢着开口,对秦侍讲说道,也是对在场的朝臣们解释,“延平郡王和长泰国公爷昨日傍晚进京的,因为天晚了,就没有进宫递消息,安置在府衙驿馆,等今日天命再进宫拜见。”

    太子大婚,外地的宗室皇亲们入京是朝廷准许的,算着日子也的确有该到了的了。

    但是,延平郡王这到的也有点太巧了,还带着其子…..

    “街上闹得厉害,本王实在是不安心。”延平郡王说道,走近前来,宫门前的火把照亮了他的形容。

    如果周箙此时此刻在的话,应该能认出这个延平郡王,只是此时换上了华贵衣衫,带着玉冠,是一个美鬓中年男子,而不是那个扣着帽子胡子拉碴穿着布衣毫不起眼的车夫。

    “街上闹得厉害?”府尹接过话,面色带着几分歉意,“郡王放心,我已经吩咐全城戒严了,不会有反贼逆党在街上闹事,想必是巡查布防的惊扰了郡王。”

    他们这边一问一答说的流畅,四周听清的大臣心里也变得透亮了。

    延平郡王进京,秦家的安排,京城的城防已经布置得当,不会有别人再进来了,他们现在只需要做的就是对付皇城里的两个贼人了。

    适才城门那边亮起的两个烟花,就是他们的安排吧。

    原本以为高凌波高明,拉拢住了陈绍,没想到翻手之间形式大变。

    太子死,皇后夜奔而出,作证高凌波陈绍大逆不道谋害皇嗣罪。

    太子死了,皇帝依旧病重,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嗣事再次摆到眼前,但这一次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有过继。

    怪不得秦家这次会让张纯占了迎接皇后娘娘的头功呢。

    如此一来,皇后记恩张纯夜奔来援手,肯定唯张纯马首是瞻,而张纯本就是个过继派,所以如今在场的多数也都是当初跟随张纯提议过继的朝臣。

    为了安抚人心,稳定朝局,也为了得到在新君心里的地位,与其等那些宗室们都到齐了再讨论遴选,还不如就选定这个参与了这场宫变大事的延平郡王之子呢。

    至少有这一夜的情分在,君臣之间相处会很不错的。

    过继的人选也就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虽然宫内情况如何还未知,但接下来的事如何安排众人心里已经有数了。

    这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高凌波曾经费尽心机安排的这一切,如今都将成为狼子野心的罪证,而最终成就的是秦家。

    不,也不能说是秦家,他们在场的人都是有功的,无利不起早,富贵险中求,如今大家算是求得了。

    延平郡王和府尹对话只有几句,众人心里闪过的这些念头也只是转瞬间。

    延平郡王已经拉着儿子疾步向皇后去了。

    “娘娘。”他声音哽咽唤道,远远的就大礼参拜。

    伶俐的国公爷也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娘娘受苦了。”

    皇后娘娘站起身,神情有些复杂。

    这样啊,既然他们来了,那,就不会再有别人来了,此时此刻,有一个宗室就足够了,尽心安排了此事的人是不会让多余的人出现的。

    不过,世上的事也说不定。

    她都来了,那他还会远吗?

    他们就这样的被阻拦在外了吗?

    场面忽的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皇后,等待她说一句话,一句话很平常的场面话,但偏偏就是迟迟开不了口一般。

    延平郡王觉得自己的身子躬的有些僵硬了。

    “郡王,娘娘适才受了…..”府尹忽的开口说道,跨上前一步。

    有人打圆场就好了,娘娘适才受了惊吓说不出话也是正常的。

    延平郡王松口气,便要再次躬身。

    马蹄声就是在这时候传来的。

    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每个人似乎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颤抖,如同千军万马而来。

    这是……

    众人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御街上,延平郡王也站直了身子扭过头。

    火把明亮,一队铠甲鲜明的兵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是卫戍军!”有人脱口喊道。

    府尹和秦侍讲面色则是一变。

    竟然调动了卫戍军!

    怎么会调动了京城外的卫戍军?

    兵马近前,慢慢的分队散开为两列,让走在其中的人展露出来。

    看到其中的人,众人不由再次一惊。

    “晋安郡王快救驾!”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便有男声陡然喊道,同时人也疾步而出,冲近前来的人施礼。

    又是张纯!

    错了错了,秦家没有拉拢了张纯,大家都是过继派,但过继派也是有自己的派的,秦家的派和张纯的派不是一个派啊,二人也不过是合作一把,或者,互相利用一把?

    高凌波陈绍已经不足畏惧了,他们便也该各自为各自择选了。

    真是乱死了,那他们该怎么办?选哪个派?

    正犹豫间,皇后也抬脚迈步疾奔过来了。

    “晋安。”她哽咽喊道,“快救驾!”

    犹豫的人便又少了一部分。

    “晋安郡王殿下,快救驾。”宫门前响起零零散散的符合声。

    但还是有人神色带着几分犹豫又不悦。

    救驾?半夜带着卫戍军闯入京城,说是救驾,也能说是其心不良啊,怎么也比不得这边温润醇厚只有关心的延平郡王能安抚人心啊。

    晋安郡王的身前还揽着周箙,他伸手扶住周箙的肩头,没有看在场的任何人一眼,只是神情木然的看向高大厚实的宣德门。

    “太后皇帝太子被奸人所害,本王特来救驾。”他慢慢说道,一面抬起手,又慢慢的落下,“攻城!”

    攻城?

    什么意思?

    众人再次愣了下。

    伴着这句话落,跟随在其后的大批人马一阵骚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推出来,在众臣还未看清的时候,就听得轰的一声,眼前火光一闪,耳边巨响震耳欲聋,脚下地面剧抖。

    厚重的宣德门上冒出黑烟火光。

    我的亲娘啊!

    在场的朝臣顿时几乎全软倒。

    这也太凶悍了吧!话也不多说一句?

    一声未停,又是一声轰隆震天响。

    “晋安郡王快救驾!晋安郡王快救驾!”

    伴着响声落,门前呼喝声轰轰而起。

    在这一片轰轰声,身形虽然摇晃但依旧站稳了的秦侍讲面色渐渐发白,视线牢牢的钉在晋安郡王身上。

    “十三呢?”

    他的嘴唇蠕动两下喃喃说道。

    十三呢?他的十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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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歇了两天病假工作堆积忙的很,所以写的字数多一些,不能二更请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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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介:这是一个现代女法医与古代福尔摩斯完美结合,谈情说案的故事~~

    谢谢jagotch、青菜书虫子、janemaru打赏的和氏璧,谢谢大家打赏的桃花扇香囊和平安符。

第六十九章 而来

    轰轰的声音几乎震动了半个京城,更不用说皇宫内,这动静可比适才烟花在城门炸开要大的多。

    禁卫们纷纷色变站不住脚,宫女内侍们则干脆尖叫着抱头瑟瑟。

    “这是什么?”

    大家纷纷的喊着。

    高凌波站在廊下,神情木然,没有惊慌也没有失措。

    “这就是军监新造的石弹炮。”他说道,“紧赶慢赶,不停的研制废掉重来,终于造成了几架送去西北。”

    “没想到第一次验证其效是在宫城,是你我。”陈绍说道。

    高凌波呵呵笑了。

    “荣幸之极。”他说道,“张纯率人围宫门,延平郡王携子慰问皇后,卫戍军炮轰皇城,这等百年难遇的荒唐事竟然让你我遇上了,将来史书上必然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绍笑了,目光看着火把依旧,但气氛似乎变得惶惶的四周。

    “奸人贼子给别人添墨加彩。”他说道。

    高凌波再次哈哈大笑。

    “史书上怎么写那都是由人做主的。”他笑声一收带着几分狰狞,“谁给谁添彩还不一定呢。”

    陈绍嗤笑。

    “高大人,大局已定了。”他说道。

    “还没有。”高凌波转头说道,他又点点头,带着几分肯定,“还没有,还没有到最后,就什么都有可能。”

    他说着话伸手指着前方。

    “皇后怎么了?皇后难道就不能胡言乱语吗?”

    “皇后与太后有嫌隙,众人皆知。”

    “她说我们谋害太子就是我们谋害太子了?怎么不是她谋害太子私逃呢?”

    “人嘴两张皮,谁说不能说?”

    陈绍看着他怔怔一刻,再次笑了。

    “高大人。”他忽的拱手,叹口气,“我一向看不起你,现在我觉得我的错了,我的确不如你。”

    高凌波看着他嗤声笑了。

    “我知道你在讽刺我。”他说道,“不过这有什么?脸皮?人要是只顾着脸皮,那才是必将得不到脸皮,因为你的脸皮只会让别人来做主。”

    陈绍点点头。

    “是啊。”他说道。

    的确如此啊。

    “这一点我不如你,那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陈绍接着说道,带着几分疲惫转过身走向殿中,“我去守着太子殿下,你去接太后娘娘出来吧,宫门破了,就不要再抵挡了,非要血染了宫廷吗?”

    高凌波看着他走开,嘴边一丝冷笑。

    “血染了宫廷的可不是我们,而是手持利器对准天子所在的人。”他说道,“今日这一事,谁手里心里都不干净。”

    是啊,谁都不干净,都脏了,脏了。

    陈绍没有回头迈进殿内。

    殿内已经空空,适才炮响宫女内侍都跑出去了,听说外边的人打进来了,可以想象到时候这些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人是什么下场,顿时便没人肯进来了。

    太子躺在卧榻上,穿着小衣,整整齐齐,脸上干干净净,红晕还未散去,就好像熟睡一般。

    那女子适才并不是在治病,而是在为太子做丧礼,为太子净面,净身,封七窍,焚香安魂。

    陈绍在卧榻边跪下来,叩了三个头,又转身向皇帝寝宫所在的方向叩头。

    “臣,无能。”他哽咽说道。

    门外有内侍探头旋即跑开了。

    “在屋子里哭呢。”

    小内侍低声说道。

    高凌波不屑的嗤笑一声。

    “这些所谓的硬骨头文臣就这么点胆气。”他说道。

    “就别理他了。”太后哭道,“现在怎么办啊?”

    “娘娘无须担心。”高凌波说道。

    人家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把宫门都炸了还无须担心?

    太后顾不上哭瞪眼看着高凌波。

    这次是真的被吓傻了吧?

    …………………………………………..

    两声炮响之后,宣德门一片狼藉,伴着为首的卫戍军都虞候一声撞门,残破的宫门被撞开了。

    现场的朝臣们这才回过神,透过火把和燃烧的火光看向宫廷内,门开了,一切也就尘埃落定了。

    不,确切的说,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作为即将见证却参与这一刻,将来在史书上能不能留名就在今日了。

    朝臣们不由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衫,还没来得及做出焦急的神情拥簇皇后进宫,就见一直未有下马的晋安郡王纵马疾驰过去了。

    过去了……

    越过朝臣们过去了…

    越过皇后过去了…..

    伴着晋安郡王的疾驰,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卫戍军便自然而然的催马跟去。

    看着一群携着兵器的武将兵丁先入了宫,朝臣们再次愣住了。

    这不太好吧……

    “皇后娘娘!”

    张纯迈上前一步,神情肃重,一面站在了皇后身前。

    “小心其内逆贼!让郡王先清场!”

    又让这家伙抢先了!

    “保护皇后!”

    “皇后慢行!”

    宫门前顿时响起乱乱的喊声。

    人群向宫中涌去,很快就剩下寥寥数人,其中就有秦侍讲、府尹还有延平郡王父子,在宫门外肃立的铠甲鲜明的卫戍军面前,看上去格外的诡异。

    不过没有人扑上来将他们拿下。

    府尹渐渐的站直了身子。

    是啊,他们怎么会被人拿下!

    守护京城防务,赶到城门救护皇后,再说晋安郡王能来,其他郡王自然也能来。

    “你们都在这里守好了!”府尹冲四周自己的巡捕兵丁们喝道。

    巡捕们乱乱的应声是。

    “大人,郡王,咱们也快些进去吧。”他这才说道。

    延平郡王点点头,神态也恢复了自然,拉住儿子抬脚迈步。

    而就在这时秦侍讲忽的转身向外跑,府尹眼明手快一把抓住。

    “秦大人,你干什么?”他脸色发白的低声说道。

    哪有自己跑的?岂不是坐实了做贼心虚?

    啊呸,有什么心虚的!

    谁要是敢说他们的行径是做贼,谁说这过继的宗室就必须是晋安郡王了!这还没怎么呢,你们就认定新君了?那你们才是贼心呢!

    “十三,我去找十三。”秦侍讲用力的挣开他说道,神情有些恍惚。

    十三?

    秦弧是去接延平郡王父子的,接进来却没有跟着过来,而是派人要了城门增防人手,说是要留在城门守着,以防不测。

    如今不测已经进城了,那守城门的秦弧是不是已经不测了?

    “大人,大人,现在这个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了,最要紧的是要进宫,要在这件事上站稳脚,不能留给被人攻击的把柄…..”府尹急道,“十三公子是一个人,秦大人,您的身家可不仅仅是十三公子一个人啊!”

    而是整个秦家啊,还极有可能是秦氏一族,看样子晋安郡王这次是过继为皇子,为太子,将来登基为帝是十拿九稳了,如果这时候不再小心把事情周全了,那秦家将来的日子可就可想而知了。

    秦侍讲闻言停下脚,转头看府尹,明亮火把照耀下,神情浮现一丝笑。

    “把柄?”他说道,“把柄从来不重要的,身家也不是有没有把柄就可以维持的,我秦家,既然做的,就认的。”

    他说罢再不回头转身疾奔。

    将来的身家是将来的事,如今要在意的是眼前的人。

    府尹神情愕然。不过旋即眼中闪过一丝欢喜。

    那太好了,既然这样,那罪过就由你们秦家担着吧。

    “护驾护驾。”他高喊着向宫中奔去。

    ………………………………………………………

    涌进宫内的卫戍军面对被石弹炮吓的心神大乱的禁卫简直是虎入羊群,顷刻碾压。

    试图反抗的被当场击毙,抱头求饶的被驱赶到一边,逃散的被追去。

    卫戍军如同潮水般在宫中散开,给身后的众人开出一条阔长大路。

    “程昉!”

    一声大喊陡然在疾奔的人马中响起,让紧跟在其后正满腹激动的顾先生吓了一跳。

    当踏入宫门的那一刻,顾先生觉得就跟做梦一样。

    当然,他不是为第一次踏入皇宫而激动。

    今晚此时迈出这一步,意味这什么他的心里再清楚不过,相信在后面追随而来的朝臣们心里也已经很清楚了。

    这一天,虽然曾经想过,但那是压在心底绝对不能露出的念头,没想到竟然真有实现的一天了。

    顾先生只觉得脑子有些眩晕,眩晕之中又格外的清醒。

    此时此刻,一步也不容错。

    此时此刻,关系到今后的种种。

    他不由用力的深吸一口气,还没吸完就听到晋安郡王喊出这个名字。

    程昉?

    是谁?

    程…….哦是王妃吗?

    这个时候不应该喊太后太子皇帝臣救驾来迟之类的话吗?

    喊王妃?这是在家夫妻闺房吗?

    顾先生差点被一口气呛死,连声咳嗽起来,忙伸着手催马向前要提醒。

    “程昉!”

    晋安郡王手拢着口再次大声的喊道。

    “程昉快来!”

    因为他的喊声,四周的人都安静下来,嘶哑响亮似乎用尽力气的声音在深深的宫殿中散开。

    程昉?

    朝臣们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

    “晋安郡王妃被高凌波和陈绍伪诏到宫里来了。”皇后忙说道,一面抬手拭泪,对大家解释,“如今生死不知啊。”

    可不是嘛,神医娘子……

    夫妻情深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忠孝为大一些啊。

    “喊。”晋安郡王看向左右前后的卫戍军,“喊程昉快来救命!”

    一面说道,他一面仰起头发出一声嘶吼。

    “程昉,来救命!”

    不知道怎么回事,当这一声声嘶喊传入耳内,皇后只觉得眼一酸,有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她为什么想哭呢?明明适才那么凶险的时候,她都没想哭呢。

    为什么此时听到这年轻人沙哑的似乎用尽气力的嘶吼一句话而掉泪呢。

    酸涩在心底散开除了眼泪无法排解。

    “程昉快来救命!”

    四周响起杂乱的越来越大的齐声呼喊声。

    伴着这呼喊声,前方奔逃的人影中忽的跃出一个反向而来。

    “来了!”

    为首的景公公猛地喊道,伸手指着。

    所有人都看过去,火把照耀下,奔逃的禁卫,追击的卫戍军,挥舞的刀剑,明亮铠甲,有一女子长发飞散,衣抉飘飘,穿行在其中,左躲右闪,轻松随意大步而来。

    *********************************************

    今日二更(*^__^*)嘻嘻……让大家久等这句话了。

    嗯,因为意外生病以及病后上班工作猛增,无法双更,这周完结不了了,请大家容我慢慢写来细细的收尾可好?

    另为了庆贺即将到来的完结,准备搞一个赠书活动,请注意书评区版主通知。

第七十章 谁敢

    看着这个从夜色里似乎突然冒出来的女子,卫戍军们忍不住大吃一惊。

    虽然他们也在喊着一个名字,但从来没想真能把人喊出来。

    这个混乱的时刻,且此时已经进了内禁的范围。

    如果是对方的人,此时必然退避,如果是自己的人,肯定困在内宫必然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喊几声就能喊出来,当这宫里是无人之地随意来去吗?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念头怔怔间那女子已经奔近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就避过了乱哄哄的人群。

    “周箙。”晋安郡王说道,一面伸手指向后边,“箭伤,胸口,呼吸尚在,身体在转凉。”

    身后紧紧跟着晋安郡王的随从催马上前,小心的解开绑在身上的周箙。

    程娇娘伸手,随从们小心的护着将周箙从马上搀下来。

    晋安郡王这才下马,视线紧紧的盯在程娇娘脸上,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

    程娇娘的脸却没什么神情,转身就走。

    “跟我来。”她说道。

    两个扶着周箙的随从也没有迟疑立刻跟上。

    “还要再多几个人用吗?”晋安郡王喊道。

    程娇娘挥挥手,很快穿过广场不见了。

    晋安郡王犹自看着不动。

    奔逃的禁卫已经散尽,场面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晋安郡王身上。

    “是进城受伤了。”晋安郡王看向皇后等人说道,“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皇后等人的神情有些古怪。

    按照常理,他们是不是该说些宽慰的话?

    但按照常理,这么急哄哄闯进宫城来不该是为了给这个伤者求医的吧?

    “既然宫城已入,当速去救驾。”晋安郡王忽的说道。

    这一句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都松口气。

    谢天谢地,他还没忘,总算符合常理了。

    “诛贼救驾啊。”

    “太后啊。”

    “陛下啊,太子殿下啊。”

    朝臣们或激动或悲伤或愤慨呼喝着拥着皇后晋安郡王向太后所在的宫殿奔去。

    在朝臣们涌进来之前,卫戍军已经冲进来了,与太后殿中禁卫们形成对峙。

    看到卫戍军们竟然没有冲进去而是站在外边,赶过来的朝臣们便有人忍不住抢着先开口。

    “还不快诛尽贼人救太后。”

    卫戍军们便让开路。

    “皇后娘娘。”首领施礼说道,“太后就在殿门前。”

    皇后的神情微微怔了怔。

    她适才奔出喊的是高陈二人谋逆害了太子挟持太后,但实际上众人心里谁都明白,太后必然也是知情的,只是对外喊臣子谋逆还是太后谋逆效果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是心里都明白的,但此时此刻还是要以太后为尊。

    有利有弊吧,如果刚才喊出太后谋逆,朝臣们的反应就不能如同此时这般痛快。

    现在就算留的太后尊荣,没有了高凌波,她也只剩下太后这个称号了。

    “娘娘。”

    皇后激动的大喊一声,疾步向内跑去。

    张纯紧接着跟了进去,朝臣们便不再犹豫忙跟上。

    晋安郡王倒走在了最后。

    太后宫内,灯火通明,禁卫们都汇集在这里,虎视眈眈的和冲进来的人对望。

    廊下摆着一张四足凳,太后穿着朝服大妆端坐其上,神情凌然。

    高凌波就站在其后,神情泰然。

    冲进来的皇后朝臣们脚步便一顿。

    “原来是皇后娘娘啊。”太后冷冷一笑说道,“怎么,等不及老身死,急着带着这么多朝臣们还有禁军来送老身一程了吗?”

    “娘娘。”皇后跨上前一步,“为什么高凌波和陈绍夜半入宫?为什么要紧闭宫门?”

    不答,直接问最关键的问题。

    在场的朝臣们心里为皇后的反应点点头。

    “因为太子殿下病重。”太后喊道,“太子关系社稷安危,社稷有危,宰相自然要在场。”

    说到这里她伸手指着皇后。

    “为何紧闭宫门?看看你们,就知道为什么要紧闭宫门了?”

    她的手点点,落在朝臣中站着的延平郡王身上。

    “看到没,太子殿下的病危被传出去,来的都是什么人?夜半三更炮轰宫城,你们想干什么?想要炸死老身皇帝谋朝纂位吗?”

    延平郡王吓了一跳,这个骂名他可担不起。

    “臣冤枉啊。”他跪下说道,“娘娘,臣是担心娘娘陛下。”

    他一跪下,四周的朝臣便下意识的跟着也跪下。

    突然矮下去一片,这边的气势顿减。

    高凌波的嘴边闪过一丝笑。

    就说了嘛,人口两张皮,谁都能说,谁说只有你说的就是对的。

    只要你敢说。

    “皇后,你与哀家不合,竟然敢趁着太子病危,蛊惑朝臣作乱。”

    太后喝道,一面站起身来,手指向皇后。

    “来人,拿下。”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事情似乎风向不对啊。

    不过太后说的蛊惑二字很微妙,也就是说,皇后为首,他们朝臣们都是被蒙蔽的……

    场面一时凝滞。

    有人忽的走出来,一句话不说径直向殿中走去,就好似一道剑光划开凝滞的水面。

    也让众人恍若从混沌中醒来。

    “你要干什么?”太后尖声喊道。

    她看着眼前站着的年轻人,抑制的情绪渐渐的翻腾,她的身子发抖,眼里冒火,有恐惧还有愤怒。

    “来人,拿下,拿下。”

    禁卫们便顿时涌过来。

    “将他们拿下。”

    晋安郡王脚步不停,伸手指了指太后和高凌波淡淡说道。

    别说太后和高凌波神情大变,就连皇后朝臣们神色也是微微一变。

    拿下?

    把太后拿下?

    这话,连皇帝都不敢说吧?

    晋安郡王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吧?

    “还不快去。”皇后猛地喝道,“把高凌波拿下!”

    这句补救的话落,卫戍军们已经将太后和高凌波围住,另一部分人则跟禁卫们对峙。

    “逆贼!逆贼!拿下!”

    太后的尖叫声不断响起,殿前顿时又变得紧张起来。

    “谁是逆贼!”皇后喝道,“太子殿下被害身亡,到底是谁所为?娘娘,您还要瞒着天下人吗?晋安郡王此举是清君侧!”

    “清君侧?清什么君侧!太子殿下身亡不是被害。”太后尖声喝道,“太子本身有疾,难道天下人不知道吗?”

    一面直冲围着自己的卫戍军过去。

    “让天下人来看!让天下人来看看,太子是怎么没了的!哀家难道怕被天下人看吗?”

    “把那些太医都传来,把药方都拿来,给天下人看!给天下人看!”

    是啊,给你们看,给天下人看,看就看,有什么不敢的?

    被围起来的高凌波神情依旧淡然。

    太子是自己身子不好才死的,给他用的都是上好的补药,一日三次的太医伺候着,谁会害他?没有理由要害他!

    你们这些人,拿出理由来!

    拿不出理由,想要这样定他的罪,没那么容易!

    “你们来看。”

    吵闹叫喊声中,有人大声说道。

    “你们来看!”

    声音再一次提高,盖过了太后的尖叫。

    众人看过去,见晋安郡王站在了太子寝殿的门外,看着内里。

    “你们都来看吧。”他再次说道,转过头看向太后。

    火把照耀下,年轻人投来的视线阴寒。

    太后不由打个寒战。

    看有什么可怕的?看是这样,太子死了,就是病死了!

    “你们都去看!”她也喊道,伸手指着这边。

    皇后抬脚就过去了,张纯紧随其后,其他人便忙也跟上。

    皇后先走过去,猛地发出一声尖叫,伸手掩住嘴。

    旋即张纯也站住脚,他转过头避开视线。

    更多人的站过去露出惊愕的神情。

    怎么了?

    陈绍还在里面,外边闹得这么热闹,他怎么一直不出来?

    虽然不指望他口舌上能帮上忙,但至少能出来镇镇场面。

    难道…

    高凌波心里一怔,旋即不祥预感,抬脚就向那边冲去。

    卫戍军们拦住他。

    “滚开!”高凌波一把抓下自己腰里的玉带,竖眉喝道,“我乃天子钦赐的护国臣,谁敢拦我!”

    卫戍军们一迟疑,高凌波便冲了过去,不由分说撞开围着的朝臣,站定在殿门前,人也顿时呆住了。

    正堂通往太子寝室的月洞门上,陈绍披头撒发只穿着白亵衣吊在正中,面色惨白,吐着舌头瞪着眼看着他们。

    吊死了…

    这混帐!这混帐!

    这混帐吊死也就吊死了,死人有什么可怕的,寝室里还躺着一个死人呢。

    可怕的是陈绍这个死人白色的亵衣上还写下了一行血书。

    “余有罪,不德,终害太子,绝陛下血脉,悔无所及,当去官袍散发自裁,以告天下。”

    有罪!害太子!

    高凌波手里的玉带啪嗒落地。

    “拿下!”

    晋安郡王说道。

    卫戍军们再无迟疑,一拥而上将高凌波按住。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造反了!造反了!”

    太后的尖叫响起,指着晋安郡王。

    “快拿下他,快拿下他!”

    没有人再动了,只有太后一个人站在廊下颤抖着。

    “他有罪是他的事!”高凌波奋力喊道,抬头看着晋安郡王,“是他勾结晋安郡王妃害死太子的!谁敢说我有罪,谁敢拿下我,我有陛下御赐…….”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晋安郡王的手一抬,从就近的张纯头上摘下官帽砸了过去。

    看似没什么重量的官帽在晋安郡王手里挥出,正中高凌波的脸,高凌波一声惨叫仰面倒下去,竟然被砸的血流满面。

    满场叫喊声顿消。

    “本王敢。”晋安郡王说道,神情沉沉,“如何?”

    他的视线扫过众人。

    所过之处朝臣们不由视线下意识的回避。

    您的确敢,连宫门都敢炮轰,连太后都敢说拿下,砸破高凌波的脸,又算什么大事呵呵。

    不如何,您随意,您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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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赠书活动公告已出,大家看置顶,小小心意,大家图个乐(*^__^*)嘻嘻……

第七十一章 落定

    高凌波被一官帽砸晕了过去,陈绍吊死,大局已定。

    “逆贼!逆贼!快抓逆贼!”

    太后还在尖叫。

    但这话就跟站在廊下孤零零的她的人一样,没有人理会。

    “逆贼已经伏诛。”皇后说道,“快扶太后回宫稍安。”

    便有宫人过来,不由分说架起太后,如何让一个失态的人闭嘴,这些宫人有的是手段,本就激动失控的太后陡然被按住嘴,差点晕过去,不过现在没有人会顾忌她这个了。

    宫人们又先进了太子的寝室,将陈绍放下来抬出来。

    “张大人,失礼了,不告而取你的帽子。”晋安郡王又看着张纯说道。

    张纯神情肃正,拱手施礼。

    “殿下,能用官帽砸一个奸佞逆贼,这是官帽的荣幸。”他说道。

    奸佞逆贼,高凌波这便是被定了性了。

    是啊,事到如今,纵然高凌波舌灿莲花也没用了,晋安郡王既然敢携兵带炮闯宫,已然是势在必得了。

    而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管你要说什么,直接砸晕了不让你说。

    “太子啊。”

    伴着这句话,皇后抬袖子掩面哭道,人向太子寝室奔去。

    朝臣们也纷纷出声呜咽跟着进去。

    太子的寝室狭小,布置的简单,没有任何摆设,除了卧榻连个凳子几案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适才这里慌乱的缘故,室内显得凌乱,地上有污迹,空气也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那是屎尿的臭味。

    堂堂太子的住所竟然会有这样污秽的味道?

    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的?

    是因为太子是个傻子不知道也不会说吗?

    久病床前无孝子,痴傻的人纵然是太子,也是会被低贱的奴婢们慢待的啊。

    朝臣们忍不住抬头看向卧榻。

    卧榻上肥胖的太子安然躺着,其实大家见太子的时候不多,都忘了他的样子,要说印象还是没有受伤前的印象深。

    那个聪慧的活泼的小皇子会在宫里常常遇到,会冲他们恭敬的施礼,会跟他们嘻嘻笑,甚至还会在他们等候召见时间长的时候将自己的小食送给他们,就好似他们自己家里的关切长辈的儿孙后辈一般。

    这是一个聪慧的又善良的孩子。

    “….殿下被用了催情的药….天天的喝….”

    “….殿下烦躁的不能休息,他们又给他喝安神的药,不让他吵,不让他闹,让他睡….”

    地上趴着两个内侍哭着诉说。

    天啊,催情的药,这么点的孩子…

    朝臣们顿时假哭变成了真哭,不是哭太子,是哭一个可怜的孩子,可怜的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可怜的受了伤又不得善终的孩子。

    寝室内哭声大起。

    晋安郡王却一直在月洞门外没有进来,就那样站着看着内里。

    六哥儿,哥哥来看你了。

    六哥儿,哥哥,后悔了。

    后悔了。

    ………………………………………………

    “娘娘节哀啊。”

    太子寝宫内痛哭一刻之后,便有大臣开始劝道。

    宫人们也上前开始跪下劝慰。

    皇后娘娘拭泪停下哭泣,朝臣们也都停了下来,哭过之后,室内的气氛似乎轻松了一些。

    “太子的丧仪按照定制办吧。”皇后说道。

    “臣等遵命。”

    朝臣们叩头说道。

    皇后娘娘再次抬手掩面。

    朝臣们则没有再跟着哭了,好些人交换了眼神,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骚动。

    “娘娘,天就要亮了,还是商讨下今夜的事如何处置吧。”张纯开口说道。

    “是啊娘娘。”大臣们忙符合说道,“请娘娘移驾。”

    这里的确不是说正事的地方。

    “那移驾哪里合适?”皇后迟疑一下问道。

    “陛下尚在。”

    一个声音慢慢的说道。

    众人忙寻声看去,见是站在月洞门前的晋安郡王。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陛下虽然昏迷,也应当知晓。”他接着说道,视线看着卧榻上的太子。

    皇后立刻点头。

    “当时如此。”她说道。

    朝臣们自然不会反对,立刻起身,拥簇皇后迈步。

    待要迈出门,皇后察觉什么忙回头,见晋安郡王抬脚向太子寝室走去。

    “晋安郡王。”她忙唤道,“请一同去吧。”

    商量如何处置高凌波陈绍太后等人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商讨皇嗣的事。

    这个时刻,不好不在场吧。

    晋安郡王摇摇头。

    “这是家事,也是朝事。”他说道,“家事,有皇后娘娘在,朝事,有诸位朝臣在,吾就不去了。”

    他说着迈步进去。

    “我,想要再陪陪六哥儿。”

    是六哥儿,不是太子。

    你们已经哭完了太子,现在就是六哥儿了,不是什么皇子,不是什么太子,只是他的兄弟。

    皇后神情微微一怔,又叹息一声。

    …………………………………………………

    “王妃殿下。”

    一间偏殿里,两个随从看着程娇娘的动作,忍不住喊道。

    “不能拔啊!”

    他们扶着周箙,看着前方的程娇娘走走停停,急的要怀疑这女子伤心过度疯了时,她才停下来。

    “生门在这边。”她说道,伸手指着。

    生门?是什么门?

    然后他们就被带到了这间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偏殿。

    火把点起来,周箙被放下来,将受伤的胸膛展露。

    胸膛上只能看到一段翎尾。

    “…所幸距离有些远,没有贯穿。”一个随从说道。

    否则也不可能撑到现在。

    程娇娘没有说话,伸手就握住了翎尾,竟然是要拔出来,吓得两个随从魂飞魄散。

    “夫人,这不可啊。”

    “这要是拔出来,可就死定了。”

    他们说道,一面忍不住看着程娇娘。

    这个真的是神医娘子吗?

    程娇娘松开手。

    “有刀吗?”她问道。

    两个随从点头,忙抽出腰刀。

    “夫人,先把衣服割开,你吩咐,我们来拔…”一个随从说道,一面矮身跪在周箙身边。

    话没说完,就见程娇娘一手接过刀,一面手腕一转,将刀直接的刺了下来。

    噗嗤一声,血顿时喷出。

    偏殿里响起男人的惊叫声。

    “让开!”程娇娘喝道,脚步转动,手起刀落,竟然接连刺了三刀,同时伸手将箭拔了出来。

    尖叫声更起。

    两个随从被溅了一身一脸的血,面色惊恐的看着程娇娘。

    这,这是在救命,还是杀人啊?

    伴着血的喷涌,原本安静躺着的周箙开始抽搐。

    “夫人!”

    两个随从大喊。

    程娇娘恍若未闻,手里的刀没有扔下,一甩头,伴着长发飞扬,反手将刀割了过去,发丝散落,她的脚步不停,一面转动一面不停的甩头,手里的刀也在左右挥动。

    发如雨般落下,在地上铺散开来。

    疯了啊…

    两个随从看呆了。

    怎么把头发都割了?

    “夫……”他们要喊道,回过神起身。

    “站在一边,不许动。”

    程娇娘喝道。

    两个火把照耀下,脚步凌乱但却又似乎带着诡异规律,挥舞刀的女子如同鬼魅。

    两个随从想起那一夜王妃单身去刺杀高十四郎,她的那些随从们竟然没有一个人跟随,就因为那女子说了一句不许。

    当时他们听了之后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现在听着女子喝出这一句话,他们不由僵住了身子,果然不动也不敢在动。

    血还在涌,发丝还在散落,两个随从神情呆滞的跪坐一旁。

    疯了就疯了吧,反正人也是没救了。

    但他们却想错了,这竟然不是结束,而是刚开始。

    那女子终于停下脚步,原本垂地的长发已经变的齐肩,手里的刀没有扔下,反而将刀刃握在双手,人也矮身跪在周箙身前,开始搓手。

    搓手…

    搓手!

    两个随从惊得回过神,瞪大眼看着那女子手中的血纷纷落下。

    血啊!

    二人不知什么时候,双手忍不住握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要发出的狂喊。

    天啊,真的疯了啊!

    疼,疼死了!

    那是刀啊!那是刀刃啊!那是手啊,血肉的手啊!

    他们紧紧的盯着那女子的手,视线里血红一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箙身上的涌出的血反而少了。

    刀又被提起来,这种结束了吧?

    看着那一双已经血肉模糊的手,两个随从呆呆,却见刀光一闪。

    “夫人!”

    这一次二人吓的跳了起来。

    “不要啊!”

    衣衫被割破,血从肩头涌出来,女子看着他们,面色木然,双目黝黑,似乎割伤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别人的。

    天啊,天啊,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啊?救命啊!救命啊!

    “不许动。”她说道。

    两个随从僵硬着身子保持着半起的状态,看着那个女子一刀又一刀的在自己身上挥舞着,看着眼前血飞扬,几近崩溃。

    耳边有低低的吟唱慢慢的回荡盘旋,诡异的曲调似乎安抚了他们的精神。

    “…桑林我居….”

    “…神灵听悉…”

    “….割以吾发…”

    “….磨与吾手…”

    “…以身祝祷…”

    **********************************************

    今日两更,旁友们写字数时,字数间要有符号相隔。不然只看到星星(*^__^*)嘻嘻……。

    繁体1月开始上市,我一本一本的寄,简体估计要等明年下半年了,没关系你忘了我也会记得。

第七十二章 处置

    修改了一个漏字

    **********************

    天子寝宫脚步杂乱,还未从适才的事中镇定下来的内侍们乱跑,不过还是在皇后和朝臣们到来时点亮了灯火,摆出了坐垫。

    迈进门看着躺在卧榻上的天子,皇后的眼泪顿时又流下来了。

    “陛下。”她哭道,疾步上前跪下,“臣妾以为,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现在回想起来,适才是多么的凶险。

    从看到程娇娘让内侍递来的纸条,到想起曾经收到原本不在意但因为来人特意的加重说程娘子让送来这句话而留下来的那箱子烟花。

    一屋子的人围着烟花二字做出各种猜测。

    以为箱子里放着的不是烟花,而是能救命的神奇物品,但翻来覆去的怎么看都是烟花,以为里面可能夹杂着救命的锦囊,但拆开两个都没有发现。

    “娘娘,烟花是李家铺子的,李家铺子的李茂是程娘子的徒弟,李茂就是因为看到了程娘子的烟花才做出石弹得了封爵官位,那石弹是比神臂弓都厉害的武器,那么这烟火可能本身就是救命的武器呢。”

    最终一个内侍猜测到。

    烟花也能是救命的武器?

    虽然这个猜测有些荒唐,但那时候她没了选择,豁出去抱着箱子就搏一搏。

    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皇后伏地大哭。

    真是不容易啊,为了活着,为了能安稳的死去,真是太艰难了。

    这哭声比在太子寝宫里的更为情真意切了,朝臣们也跟着跪下来再次呜咽。

    呜咽声刚起,就听皇后忽的啊了一声,朝臣们抬起头,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天子卧榻忽的动了。

    难道皇帝……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天子。

    一个头慢慢的从卧榻下钻出来。

    “娘娘。”

    安妃讪讪的咧咧嘴。

    “臣妾,臣妾,在这里守着陛下呢,不小心睡着了,刚听到你们进来。”

    看着众人如同见鬼的神情,她忙爬出来拎着衣裙弯身向后退去。

    “你们,你们继续,我,我退下了。”

    说罢转身跑入帘帐后。

    众人三魂五魄归位,瘫坐在垫子上,还未喘口气,就见安妃又探头回来了。

    “没事了吧?”她问道。

    皇后深吸一口气,瞪她一眼。

    “下去!”她竖眉喝道。

    安妃吓的一缩脖子。

    没事了,没事了,她闪身进去了。

    被这件事一打岔,皇后也没了伤心感慨,轻轻擦去了眼泪,在皇帝卧榻边坐好,看着朝臣们。

    “今日之事,众卿家说该如何处置?”她开口说道。

    ………………………………………………………

    高凌波已经悠悠的醒过来了,面上的痛,口中的咸涩,让他瞬时清醒过来。

    四周一片安静,没有了嘈杂,没有了吵闹。

    高凌波坐起来,看到自己一个人躺在殿内。

    这个殿他不陌生,是太后宫的正殿。

    他没有被捆绑,周围也没有虎视眈眈额看守,高凌波有些踉跄的起身,整了整衣服,捡起跌在一旁的官帽戴上。

    “来人,来人。”他大声的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

    “让张纯来见我!”

    我要和他说轮一番。

    “我要见皇后!”

    我要问问她可知道天纲伦常。

    他疾步过去,门却拉不开,那是自然,他们怎么会放自己乱跑。

    高凌波透过门缝看着外边,灯火通明,廊下院子里站满了禁卫。

    已经不是他熟悉的禁卫,而是卫戍军,来往间还有很多内侍宫女,都穿着孝衣,掩面呜呜的哭。

    “….可怜的太子殿下,竟然被害了….”

    “….这是谋反…没想到高家竟然要谋反….”

    这种话透过门缝传入高凌波耳内。

    高凌波拍门笑了。

    去你娘的谋反!他高凌波要谋反还用等到现在吗?

    太子是怎么死的?是自己病死的!管他什么事!

    要说谋反,那个挟兵用炮轰宫门的才是谋反!

    不过这种话没必要去跟这些奴婢们争辩。

    跟他们争辩是没有意义的。

    高凌波的视线又落在廊下,看到了陈绍的尸体,他的视线凝滞一下。

    陈绍依旧披头散发穿着亵衣躺在地上,连个白单子都没罩上,四周的人连多看一眼都不看,好似扔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一块猪肉。

    一个谋害太子的逆贼还能指望有什么死后的尊严。

    不止是他,他的家人也即将没了尊严。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绝对不能死,一旦死了,一切就由别人说了算。

    高凌波收回视线,面上闪过一丝冷笑。

    获罪又如何?监下囚又如何?只要等到天明,世人就能看到这一场诡异的宫变,太子身体有病是事实,你晋安郡王无诏进京且一个郡王拥兵闯宫门也是事实。

    就让天下人看看这事实吧。

    他深吸一口气转回殿中,席地而坐,看着外边的夜色一点点褪去,天就要亮了。

    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了。

    高凌波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四个陌生内侍,他的心头一跳,不祥预感冒出来。

    “你们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他喝道。

    “奴婢们来送高大人一程。”为首的内侍说道。

    高凌波大怒跳起来。

    “你们敢!”他喝道,伸手去抓腰带,却发现腰里空空,皇帝赐予的玉带不见了。

    三个内侍已经涌过来,一根白绫缠上高凌波的脖子。

    高凌波奋力的挣扎。

    他的身子很健壮,在家也常常练武,并不是一阵风都能被吹到的,但这三个看似瘦弱的内侍却动作有力而迅猛,三下两下就困住了他。

    这些人绝对不是宫内的内侍!

    “晋安郡王!你敢!”高凌波沙哑着嗓子,用力的抓住脖子里的白绫喊道,“你难道就不怕吗?”

    不怕名不正言不顺吗?

    闯的宫内,杀的大臣,就不怕被人说太子也是被你杀的吗?

    就不怕烛影斧声一辈子被人质疑吗?

    就不怕众臣心生畏惧吗?

    就不怕百姓议论吗?

    没有人回答他,为首的内侍带着几分轻蔑看着他,看着他如同死狗一般挣扎。

    不,不,口中的气息越来越少,高凌波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

    不,不能就这样结束,不能,不甘心!

    他没有错,他哪里都没有错,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下场?

    老天不公!老天不公!他不服!他不服!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他高凌波谋算一生无错,死在他手里的人无数,倒在他脚下的官员成群,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被两个阉人勒死!

    “程娘子,你不该这样做的,我们本不该如此。”

    “是,高大人,我们之间本不该如此,你不该这样做的。”

    莫名的耳边闪过这段话。

    不该这样做,不该一开始和她作对吗?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可以相安无事,甚至如果他早一步,早一步放下身段,这女子如今就是他们高家的人了吗?

    那要这么说,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因为当初西北军功中被压下军功的五个小兵引起的吗?如果那时候他没有包庇护着姜文元,事情会不会就会是另外一种结果?

    太可笑了!

    高凌波咧嘴要笑一下,蹬了两下腿,瞪大眼不动了。

    用脚踢了两下,地上的人一动不动,为首的内侍伸手掩住口鼻,目光在高凌波下身屎尿齐流上看了眼。

    “收拾好了。”他淡淡说道,转身出去了。

    外边院子里内侍宫女依旧来回奔忙准备着太子丧事,卫戍军持械肃立,没有人对这边多看一眼,似乎根本就听不到这边的叫骂呼喝。

    太子寝宫这边门口站着一个人,内侍忙疾步过去了。

    “景公公。”他带着恭敬说道,“都办好了。”

    景公公嗯了声转身进去了。

    晋安郡王依旧坐在太子卧榻前,面前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女子。

    景公公迈步走过去,俯身低声。

    “高大人自裁了。”他低声说道。

    晋安郡王面色木然。

    景公公便退后一步。

    “你说什么?”晋安郡王视线看向那女子问道。

    “殿下。”女子颤声叩头,“奴婢是太子的侍妾,奴婢是太子的侍妾,奴婢曾为太子侍寝的…”

    “所以你觉得你不该跟他们一样给太子殿下陪葬?”晋安郡王问道,看着这女子,嘴角浮现一丝笑,笑意冰冷,令人不敢直视。

    女子不敢抬头哭着叩头。

    “奴婢,奴婢不是不愿意去服侍太子,只是,只是…”她说这话伸手按住腹部,“奴婢怕有了身孕……”

    此言一出,殿内的人顿时色变。

    太子有了骨血传承,这应该是好事吧?

    但这传承的时机却又…..

    过继正要是不可阻挡,突然又冒出太子的血脉,那这该怎么办?

    晋安郡王哈哈笑了。

    “就是你啊。”他说道,看着眼前的女子,面上厌恶顿显,猛地起身抬脚,竟生生的踩住那女子的脖子。

    “就是你啊。”他再次说道,看着这女子,脚下渐渐用力。

    女子伸手握住他的脚,张大嘴瞪大眼,发出咯咯呵呵声音,面色越来越铁青。

    “就是你啊!”

    伴着这一声,同时响起咔哒一声,那女子握住晋安郡王脚的手颓然松开垂落,瞪大眼嘴角流出血不动了。

    满屋子肃静无声,寒气森森,在通明的灯火照耀下如同冰窖,不知道哪个忍不住牙关发抖慢慢的响起咯咯咯咯的声音,回荡其中更添几分阴森。

    ……………………………………………

    天子寝宫内,谈论正酣。

    “…陈绍已经自裁,高凌波罪无可恕。”一个朝臣正在朗声而谈,“此等逆贼佞臣,律法有规定……。”

    “…我适才已经说过了,光有律法还不行,还要按照史上的旧例….”另一个朝臣摇头带着几分不同意说道。

    “此事牵连不小,不可不慎重。”还有人提醒说道。

    高家在朝中经营三代,就算不追族,单就高凌波这一代,盘根错节嫁女娶妻关系甚众,就连在座的这些人也不敢保证他们的亲友之中有没有跟高家亲友重合的。

    如今太后显然已经作废,皇后掌握了宫廷,宫内的局势是定了,但宫外的局势还有些说不准呢,想想这个延平郡王悄无声息进城就知道了。

    行事不得不慎重啊。

    有内侍就在这时疾步进来。

    “娘娘,晋安郡王到了。”他高声喊道。

    皇后面上浮现一丝喜色。

    “快宣。”她说道。

    伴着一声宣,已经换上一身素衣的晋安郡王大步走进来,按道理他的座次不算靠前,但晋安郡王并没有就直入座,而是一直都到天子卧榻前,撩衣跪下叩头喊了一声陛下,声音有些哽咽。

    “好了,陛下看到了。”皇后说道,一面示意内侍搀扶他,“来,时候不早了,还是快说正事吧,也好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晋安郡王就势起身坐在皇后后侧。

    “是。”他说道,“娘娘和朝臣们请继续,不要在意我。”

    不要在意你…

    只是你坐的这位置让大家不在意也不得不在意。

    朝臣们垂下视线,刚要接着说话,晋安郡王又想到什么,抬起头。

    “对了。”他说道,“忘了说了,就在刚才,高凌波在太后宫里自尽了。”

    此言一出,殿中所有人看向他,神情惊愕。

    死了?

    高凌波自尽死了!

第七十三章 结果

    死了。

    那他们适才的商讨就没有了意义。

    不用考虑定罪了,也不用担心牵连太多了,似乎一下子卸去了重担。

    是啊,死了是最简单最好的结果了。

    死了,大家都好。

    “既然贼人已经伏诛,那就查今夜贼事的党羽,有罪者罚,有功者赏之。”皇后说道,一面看向朝臣们,“至于赏罚,自有律法,请诸位依职责商议。”

    朝臣们齐声应是。

    天光渐渐亮起来,笼罩在皇城上的夜色褪去,昨夜的炮火,死尸,鲜血,悲痛,惊恐逐一的展现在天地间。

    其实京城早已经被惊醒了,先是大街上夜半奔驰的卫戍军,和城防之间的对峙击打,再就是那皇城前的两声炮响,震动了半个京城。

    尽管躲在地窖里,李茂的妻子还是发出一声尖叫,将怀里的孩子们死死的抱住。

    同一时刻其他的人家都大喊着地动了地动了,半城的灯火亮起来,但冲上街的人很快就被挡回去。

    街道上站满了卫戍军。

    “不是地动,退回家中不得外出。”

    惊呆的人们看着那明晃晃的铠甲和兵器半句话不敢多说,但作为京城的百姓,有着比其他地方民众更敏锐的感知,大约也都猜出了什么事。

    门外的马蹄声越来越多,伴着门被撞开,院子里的仆从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的慌乱,一个个穿戴整齐,虽然身形发抖,但并没有惊慌失措,倒让冲进门的卫戍军们愣了愣。

    “果然不愧是相公家人,比其他人家多了几分气度。”一个卫戍军忍不住说道。

    不过,好好的相公不做,非要做谋害君主的贼人,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为首的军将刷拉展开手中的圣旨。

    “……陈绍谋逆已伏诛,奉上谕抄家……”

    后院里曾经的披红挂绿早已经都取下了,屋门大开着,其内陈夫人穿着礼服端坐。

    有仆妇急匆匆的冲进来。

    “夫人,夫人…”她们脚步踉跄,声音哽咽,迈步在廊下噗通就跪下了。

    见状如此,陈夫人便知道了,她站起身来,毫不迟疑的走向早已经悬挂好的白绫上。

    “夫人…”仆妇们哭着扑上去抱住她的腿。

    “你们做什么?”陈夫人竖眉喝道,“难道连最后一丝脸面也留不得了吗?这些卫戍军都是知道的,咱们这等人家犯了事,妇人们都是会上吊自尽的,如果得到授意不允许,他们是很快就要闯进来的,难道你们愿意看着我被罚没入官妓营妓为奴吗?”

    对于犯了事的人家,妇人们能够有体面自尽的机会就已经是极大的开恩了。

    人活一世,碌碌一生,为的生前的富贵,也为的是死时的体面尊荣。

    能够体面的死,也是一种幸运。

    “母亲!”

    陈丹娘的喊声从门外传来,伴着咚咚的脚步声,人也冲进来,一把抱住站上凳子的陈夫人放声大哭。

    “母亲,你不要丹娘了?母亲你不要丹娘了吗?”

    陈夫人的眼泪顿时如雨而下,仆妇们更是伏地大哭。

    “你们,你们伺候小娘子上路。”陈夫人哭道。

    仆妇们大哭。

    “奴婢们做不到啊。”

    陈夫人便伸手扯自己的腰带。

    “丹娘,你别怕,母亲陪你。”她说道,就把腰带往陈丹娘脖子里绕。

    陈丹娘大哭,虽然年纪小,但隐约也知道了什么。

    “母亲,我不怕。”她哭道。

    她不说话倒好,一说话陈夫人的手便抖的握不住腰带。

    “天啊。”她掩面大哭,“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这边哭,外边脚步声嘈杂。

    “都站出来,不许乱动,不许夹带。”伴着喝声。

    陈夫人面色惨白,等不及了,她一咬牙用力的拉进腰带。

    陈丹娘一声叫,面色涨红伸手抓住了脖子上的腰带。

    兵丁们冲了进来,见状忙扑过来,夺下了陈夫人手里的腰带。

    陈丹娘跌倒在地上剧烈的咳嗽。

    “求你们了。”陈夫人喊道跪下来流泪,“让她清清白白的走吧。”

    说罢咚咚叩头。

    “让她清清白白的走吧。”

    不要充入官妓,不要从富贵繁华地堕入泥潭深沼,就让一切停止在最美好的年华时刻吧。

    这种场面兵丁们见的多了,神情没有什么悲痛感叹,木然的驱赶着。

    “走,走。”他们说道。

    仆妇们踉跄的被赶出去,陈夫人也不得不搀扶着陈丹娘起来。

    要想死总有千万种法子的。

    陈夫人默默的想着,也不再哭闹了,一切为了体面,残留这一丝体面。

    “我要我的弓。”

    她们已经走到了前院,陈丹娘忽的挣开她的手向后跑。

    兵丁们立刻围过来,手中的刀枪对准了陈丹娘。

    “丹娘。”陈夫人大喊,疾步冲过去拉住,身子发抖。

    这时候乱跑会被当场杀死的。

    想到这里她又苦笑。

    反正都是死,这样死了也没什么。

    其实到底是不愿意死的吧。

    “丹娘。”她抱着丹娘哭道,“别乱跑,这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了,没有我们的东西了。”

    “母亲,我要我的弓,你说的过,程姐姐送我的弓,要我好好的拿着。”陈丹娘哭道,伸手向后,“我要拿着我的弓。”

    站在院中的军将忽的走过来。

    “娘子要什么?”他问道。

    陈夫人带着几分警惕看着这军将。

    “什么都不要。”她将陈丹娘揽在怀里说道。

    “我的弓。”陈丹娘却挣扎出来喊道,“程姐姐送我的弓。”

    军将哦了声。

    “那去拿吧。”他说道。

    陈夫人愣了下,陈丹娘却大喜抬脚就跑。

    “小娘子。”军将又喊道,“你可拿好了,别弄丢了,别人家来问你要的时候,你找不到了,就不好看了。”

    陈丹娘回头。

    “当然不会,我才不会弄丢呢。”她说道。

    而这边陈夫人终于明白了什么,掩面跪地大哭起来。

    陈家门外忽的一阵骚动。

    “站住,不许近前。”官兵们喝道,用手中的兵器对准靠近的女人。

    陈十八娘站住脚。

    “太子殿下怎么了?”她问道,面色惨白的看着官兵。

    没有人回答她。

    “太子殿下怎么了?”陈十八娘厉声喊道,再次冲过来,“我父亲怎么了?”

    官兵们的刀枪毫不犹豫的刺过去。

    陈十八娘身边的仆妇丫头吓的尖叫,伸手死死的抱住她,人与枪尖只有一指的距离。

    “太子殿下怎么了?”陈十八娘丝毫不觉,依旧喊道。

    “太子殿下被陈高二贼谋害死了。”一个官兵冷冷说道。

    太子殿下被谋害死了?

    太子殿下死了?

    陈十八娘面色惨白神情惊恐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她慢慢的摇头。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个平王死了,太子怎么也死了……

    “因为我有的还是会有,有人没有的,还是会没有。”

    有人没有的,还是会没有……

    陈十八娘猛地抬起头伸手指着。

    “是他们谋害太子!”她尖声喊道,“是她谋害太子!是她干的!是她干的!”

    话音未落,就被冲来的仆妇死死的按住嘴。

    “快拉大娘子回去。”粗壮的仆妇喊道。

    跟来的仆妇不由分说架着就走。

    看着被围住的家门越来越远,陈十八娘奋力的挣扎,眼中泪水流出来。

    父亲,母亲,她的家!

    是她干的!是她干的!

    是她害了太子!是她害了父亲!是她谋反啊!是她!是她啊!

    …………………………………………..

    “……叛逆陈绍高凌波已死,当夺官爵,籍没家财,阖门男女流放恶远之地,充为军役营妓。”

    一个内侍尖声念出朝臣们写来的话。

    皇后默然一刻。

    “那高陈两家的族人呢?”她问道。

    在场的朝官们对视一眼。

    陈家的族人好说,可高家的族人,也是太后的族人。

    毕竟太后没有对外论罪,牵涉高家族人只怕不好。

    “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竟然还能不株连族人,皇家真是宽宏啊。”

    晋安郡王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朝臣议论的时候他的确是如同延平郡王一般安静的坐着没有说话,但一开口朝臣们心里就忍不住扑腾两下。

    他说朝廷真是宽宏,视线却扫过在坐的朝臣。

    做出这种定罪的是他们,可不是朝廷,那晋安郡王的意思是不是他们这些朝臣替皇家来表达宽宏了。

    皇家受了这么大险难,你们却可以轻飘飘的表达宽宏。

    “听起来是不是有些儿戏啊。”晋安郡王接着说道,看着众人,嘴边浮现一丝笑意。

    只不过这笑意看上去格外的阴寒,朝臣们不由回避视线。

    “对,没错,这种大逆不道的谋反谋害了太子的大罪,怎么能这样轻飘飘的,岂不是让百姓们生疑,当追三族。”一个朝臣立刻说道,“均交有司审问核查。”

    晋安郡王点点头。

    “定罪后,皇后再进行赦免。”他说道,“这样既表示了惩戒,又不失对太后的尊荣,大家看这样如何?”

    我们看如何?

    你不都是说了嘛。

    我要说不同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想想外边的卫戍军,想想转眼就自尽的高凌波……

    事已至此,晋安郡王是绝不善罢甘休的。

    “当是如此。”一个朝臣点头说道。

    便有更多的朝臣点头附和。

    晋安郡王点点头,面色恢复肃重。

    “既然如此大家都这样说,臣也没有异议。”他看向皇后,“天已经亮了,朝臣们都已经等候上朝了,还请皇后速速下诏,将此事公诸于众,以儆效尤,以定人心。”

    皇后点点头,站起身抬起手。

    “众卿家先行。”她说道,“待本宫更衣上朝。”

    朝臣们躬身应声是。

    有内侍在此时急匆匆进来,也顾不得皇后,竟然径直到晋安郡王身边,低声附耳说了几句话,晋安郡王顿时色变。

    “臣先告退了。”他说道,站起身。

    殿内一片安静,朝臣们的脸色也很复杂,视线若有若无的看向皇后。

    皇后神情却是依旧,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在这皇宫里成了摆设一般。

    “高陈二贼能在宫中谋逆,定然还有余党,如今天明,晋安郡王速去再清查。”她端正说道。

    晋安郡王躬身应声是,转身疾步出去了。

    看着在宫内被一群人内侍禁军拥簇着大步而去的晋安郡王,站在殿门准备去上朝的官员们神情复杂。

    “倒是颇有太祖之风,只是不知对朝廷来说,是好还是坏啊。”一个朝臣忍不住低声喃喃。

    朝臣们如何心内揣测,晋安郡王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疾步如飞,晨光渐渐越过层层宫殿照在他的身上,但他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暖意,反而身子越来越凉。

    “殿下,就在这里。”一个侍卫说道,伸手指着前方一处宫殿。

    晋安郡王的脚步反而停了下来。

    是没有救活吗?

    为什么内侍说事情有些不对?

    如果周箙没有救活的话,她该怎么办?她可怎么办!

    殿门前站了好些侍卫,将殿门围了起来,有人疾步从内奔出来。

    “殿下。”

    李太医颤声喊道。

    看到李太医的脸色,晋安郡王忍不住再次深吸一口气,抬脚向殿门走去。

    “殿下,殿下,您先听我说,您看到了别急。”李太医却伸手要拦住他,一面急急说道。

    急?

    他怎么能不急?

    他失去了六哥儿,是很悲伤,但六哥儿一直有病,他心里多少也有些准备,但是她呢?她的哥哥可是好好的,一直好好的,却突然一夜之间出了事……

    她怎么能总是这样的惨……

    他们两个为什么总是要比惨?

    不能的,不能的。

    “程昉。”晋安郡王一把推开殿门迈进去喊道,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也呆住了。

    入目皆是血,地上,墙上,铺天盖地的涌入视线。

    那个女子就躺在这一片血的地上,衣衫已经割烂,血肉翻出,就好似滚了刀山。

    晋安郡王脑子轰的一声,腿一软,人便跪下来了。

    程昉?

    程昉!

    一声嘶喊从殿内传出,几乎划破了在场人的耳膜。

    那简直就不像是人发出的喊声。

    李太医伸手掩面依着门慢慢的滑下。

    殿下,您别急,殿下,您……节哀。

    *******************************

    周一,一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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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介绍:
程娇娘的痴傻儿病好了
但她总觉得自己是又不是程娇娘
她的脑子里多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作为被程家遗弃的女儿
她还是要回程家
不过,她是来找回记忆的
可不是来受白眼欺负的娇娘医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娘医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娘医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