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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全文阅读

作者:希行     娇娘医经txt下载     娇娘医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六章 两得

    我?

    高小官人惊讶的瞪眼。

    “殿下,你说什么呢?”他说道,“那贱婢我才看不上呢。”

    平王却因为这句话出口而越想越觉得不错。

    “那贱婢我见过,长得也不错。”他说道。

    “殿下,这不是长的怎么样的事。”高小官人摇头说道,“这是不可能的。”

    平王嗤声。

    “怎么不可能?”他说道,“她什么门庭,你家什么门庭,多少人抢着要嫁入你家而不得呢。”

    “殿下,我们现在可是仇人。”高小官人说道。

    “正因为是仇人,才要娶她。”平王说道,面色隐隐有些兴奋,“娶了她,她就是你的人,以夫为天,她要是不听话,你就收拾她。”

    说道收拾二字,平王放在膝头的手不由攥起。

    “谁说看上了才能娶,仇人才最该娶,娶回去,想怎么报仇就怎么报仇,用皮鞭抽她,用针扎她,饿着她,羞辱她。。。。”

    随着说话,平王的神情渐渐潮红,呼吸也急促起来。

    一旁侍立的内侍忙出声说话。

    “殿下,婚姻大事不可儿戏,还是让高大人做主吧。”他说道。

    “本王怎么不能做主!”

    被打断了思绪的平王顿时怒目。

    “天下都是吾的臣民,吾难道不能做主吗?”

    高小官人忙应声是,那内侍倒也没有再说话,看着平王恢复情绪,他松口气退回去。

    “殿下说的是。”高小官人说道,“只是,那程娘子非同一般女子,想要与她说亲只怕不容易。”

    平王不屑一笑。

    “以往都说你骄悍,此时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倒还不如那程娘子肆意骄纵呢。”他说道。

    高小官人如同温顺的猫儿一般带着几分羞愧笑了。

    “殿下说笑了。那都是外人嫉恨我父亲的权势,故意污蔑与我,我在家如何殿下还不知道吗?父亲对我们兄弟管教甚严。”他苦笑说道,“要不然这次跟那程四郎在德胜楼相争。我怎么会如此狼狈不堪,还不是怕父亲得知责罚与我。”

    平王笑了。

    “的确狼狈不堪,当时你就该好好的打他们一顿,如今白白吃了亏还担着笑话。”他说道。

    “殿下见笑了,殿下休要说了,再说下去,我就真没脸出来见人了。”高小官人摆手惭愧说道。

    “要是不把那程娘子解决了,你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平王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程娘子自己岂能做主?”

    高小官人笑。

    “殿下还小。难道就要做媒了吗?”他说道。

    这笑让平王觉得羞辱。

    “本王做不得媒,那太后可做的?”他竖眉说道。

    “太后?”高小官人几分惊讶几分惶恐,忙摆手,“这种事怎么能惊动太后,那岂不是成了皇家赐婚了!”

    皇家赐婚!

    平王眼睛亮起来。端正身子。

    “那岂不是更好。”他说道,带着几分得意,“太后的恩旨,本王不信程家能拒绝。”

    高小官人还想说什么,平王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不耐烦一摆手。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吾去和太后说,你不要再管了。”他说道。“你委屈娶了那程娘子,也算是帮了本王的忙,吾真是厌恶她,尤其不想她再与晋安郡王勾搭在一起。”

    高小官人忙起身离座施礼。

    “臣不敢当委屈。”他说道,“臣劳烦殿下费心了。”

    看着高小官人走出王府大门,站在台阶上相送的总管微微皱眉。

    “大人。难道就任凭这小子诳弄了平王殿下?”一个内侍低声说道。

    总管微微一笑。

    “那要看诳弄的结果了。”他说道,“如果是算计这个程娘子,倒也不算为过。”

    “那就真让殿下去跟太后说赐婚吗?”小内侍问道。

    “去啊,殿下这个主意真不错。”总管含笑点头,“要知道程娘子神神道道的。又跟晋安郡王走得近,这始终不是什么好事,这样嫁入高家,由高家看管着,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内侍哦了声点点头,神情放松下来。

    而这边坐上车的高小官人则大笑。

    “没想到殿下竟然如此聪慧,我才几句话,他就想到这个办法。”他说道。

    随从在一旁陪笑。

    “那官人觉得这办法如何?”他问道。

    高小官人抚着短肥的下巴眯眼,想着在德胜楼那小女子从门外走进来的一刹那。

    “那贱婢当真长得不错。”他微微一笑说道。

    德胜楼里宴席散去,喝的醉醺醺的官人们说笑着告退,一面拦住也要起身的程四郎。

    “你们有情人说说私密话。”几个同僚打趣说道,不由分说关上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直笑容满满的程四郎退去了笑,带着几分疲惫吐口气。

    朱小娘子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春日的风缓缓卷走室内的酒浊气。

    “程官人。”她斟上一杯热茶递过来柔声说道,“累了吧?”

    程四郎坐正身子接过。

    “多谢。”他施礼说道,迟疑一下,“你也累了。”

    都在人前做戏,都为了给他人看。

    朱小娘子摇摇头,微微一笑。

    “奴家不会累,奴家就是当如此。”她说道。

    程四郎轻叹一口气。

    “没有谁生来就当如此的。”他说道。

    所以,这是命。

    “四郎君,您就不要说让奴家伤心的事了。”朱小娘子笑道,一面伸手去挽程四郎的胳膊,“奴家觉得还是要活在当下才是。”

    温柔美人逼近,程四郎有些慌神,忙侧身躲开。

    朱小娘子扑了空,愣了下,掩嘴吃吃笑了。

    “四郎君,你躲什么。”她说道。

    程四郎讪讪一笑。

    “朱小娘子。你不用这样的。”他说道。

    朱小娘子有些不解的笑。

    “官人,那我该怎样?”她说道。

    “还像以前那样就行了。”程四郎说道,视线避开朱小娘子。

    朱小娘子看着他,退后一些。端正身形施礼。

    “程郎君,朱衡给你赔礼了。”她低声说道。

    “不,不。”程四郎忙说道,“不是因为那个,那件事与小娘子你无关,是我自己要做的。”

    “四郎君,怨恨朱衡吗?”朱小娘子低着头说道。

    “不不,我不怨恨。”程四郎摇头说道,“如果要怨恨,也只能怨恨自己。毕竟当时朱小娘子并没有故意利用我,反而处处为我开脱,要我走,是我自己的缘故。”

    朱小娘子抬起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是吗?”她说道,“朱衡也是。也是怨恨自己呢。”

    说到这里,她端起茶碗。

    “奴家敬郎君。”

    程四郎也忙端起茶碗,二人对视一举,各自饮了。

    “四郎君。”

    看着起身要走的程四郎,朱小娘子又唤住他。

    程四郎有些不解的回头。

    “四郎君,后悔吗?”朱小娘子问道。

    程四郎笑了笑。

    “我家妹妹说,世上没有如果。做过了就做过了,要向前看。”他说道,说罢施礼举步而去了。

    门关上,室内再次恢复安静,朱小娘子席地而坐久久未动。

    “可是,我后悔了呢。”她喃喃说道。

    夜色降下来的时候。周六郎迈进程娇娘的院落,一眼就看到那女子斜倚在廊下,两边灯笼的笼罩下,散发着与白日不同的神采。

    她的手里拎着一只挂件正慢慢的看。

    “这是什么?”周六郎问道。

    “蚂蚱。”程娇娘说道。

    蚂蚱?这是细竹皮编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哪里来的?”周六郎问道。

    “人送的。”程娇娘答道。

    秦十三郎这家伙送的吧。周六郎撇撇嘴。

    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女子呢从来不会主动说话,就是你问话,她也只是一问一答,不会客套也不会搭讪。

    真不知道她这样沉默之下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就这样闷闷的坐了一刻,周六郎干脆起身走开了,走了几步又回头,见那女子依旧微微抬头,似乎再看挂件,又似乎没在看。

    “你在干什么?”周六郎忍不住问道。

    “看星星。”程娇娘答道,视线没有移开半点。

    看星星?

    周六郎抬头看天,夜色渐浓,星光也渐渐灿烂。

    倒是挺好看,不过,这有什么意思啊。

    他撇撇嘴走开了。

    “娘子。”半芹上前给她加了件斗篷,一面也跟着看去,“今晚还要看到很晚吗?”

    程娇娘点点头,一面伸手指着星空。

    “你看,那颗星星越来越亮了,但是,还不够。”她说道。

    那颗?哪颗?

    半芹抬头看去,满天星光在她眼里根本就没有区别,不过娘子说一颗亮了,那就一定是亮了,她认真的点点头。

    “那怎么样才能算够?”半芹问道。

    “天时地利人和。”程娇娘说道,“如今天时地利已经到了,余下的就看人了。”

    。。。。。。。。。。。。。。。。。。。。。。。

    “哎呦我的天,我的儿,你竟然做起媒人来了。”

    皇宫里,太后发出一声惊呼,看着眼前跪坐的平王有些哭笑不得。

    “娘娘,这不是媒人,这是正事。”平王板着脸说道。

    太后笑着看贵妃。

    “你看看,你看看,是不是该先给咱们平王办正事啊?”她说道。

    贵妃半是笑半是摇头。

    “四哥儿,你可别胡闹,这不是你小孩子能说的事。”她说道,“再说,把程娘子说给高小官人,那岂不是笑话。”

    “那不是笑话,那是让笑话变成一段佳话。”平王肃容说道。

    让笑话变成一段佳话?

    贵妃和太后愣了下。

    “如今高家因为德胜楼程娘子相争的事变成了笑话,如果不想法子解决,这辈子高家都将留个笑话在世人眼里,但如果这相争变成姻缘,不打不相识,意气之争变成惺惺相惜,那岂不是就成了一段佳话?”平王说道,“难道娘娘希望高家真的就这样成为笑话吗?只要程娘子在一天,那高家就永远是个笑话。”

    太后和贵妃对视一眼。

    她们当然不希望高家成为笑话,那样对她们可没什么好处。

    “如果这样说。”贵妃先开口了,眼神闪闪,“这门姻缘倒真是不错。”

    高家不再成为笑话,那惹人厌恶忌讳的程娘子又成了高家的人,成了高家的人,自然就掌控在他们高家手里,而高家,则是她们最放心的人家,这真是一举两得。

    太后显然也想到了,缓缓的点点头。

    “不错,这件荒唐事,是该有个交代了。”她说道,抬头看向门外,“来人,传程家夫人来,哀家要做这个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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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变了

    雷声滚滚而过,大雨如注。

    勤政殿前一片死静。

    有人飞奔而来,直扑向倒在地上的平王,也打破了这片死静。

    呆滞的人群看过去,见那人是晋安郡王。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晋安郡王高声喊道。

    这声音终于让所有人都回过神。

    “快来人,快来人。”

    所有人都开始大声的喊,但上前的却没有几个。

    雨幕下,倒在地上的一片人,并非都死了,其中很多人还在动,在哭在喊。

    这场面还是太骇人了,天上还有雷声滚滚。

    谁知道下一个会劈谁。

    谁知道老天会不会因为他们近前而动怒再次劈一次……

    高小官人心里也在狂喊,但却是毫无意义的喊。

    被雷劈了!被雷劈了!

    “本王真心诚意的认罪,本王真心诚意的要领罚,如有半句虚言,就天打雷劈。”

    原来,真的,真的会……

    高小官人嗷的一声叫,转身就奔走,却因为腿软摔倒在地,胡乱的爬着。

    陈绍已经爬起来了,虽然半个身子还发麻,但看着前方的平王,他还是挣扎着爬过去。

    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站在门口的朝臣们忽的听到身后有人问道。

    糟了!

    那一瞬间所有的朝臣都不忍心回头。

    该怎么面对几日内接连失去两个孩子的父亲呢?

    而且这个父亲还是皇帝,那两个孩子还是江山社稷的继承者….

    大殿里雅雀无声。

    “出什么事了?”

    皇帝的声音再次提高。适才那一声雷炸的他脑子轰轰几乎昏厥,什么也听不到,也看不到,好容易清醒过来,就看到朝臣们都站在门口。

    刚才是打雷了,他似乎还听到尖叫声,是不是有人被雷击到了?

    是陈绍吗?刚才是陈绍走出去了。

    是陈绍被击到了吗?

    “出什么事了!”皇帝猛地拔高声音喝道。

    朝臣们还没开口,外边传来陈绍的声音。

    “…..抬进来,抬进殿内…..”

    皇帝的神情一松。

    太好了。陈绍还没事,听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

    太好了,他可不能有事,还要靠他扶持平王长成呢。

    “….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还有人在大声的喊,但有人猛地开口制止了。

    “别传太医了!”

    这话让所有人都看过去,内侍们此时已经将平王抬到廊下了。闻言也惶惶的停下脚。

    那朝臣低头看着近前的平王,咽了口口水。

    “还是请程娘子吧。”他干涩的说道。

    或许还是直接准备后事吧….

    应该也不会太难….

    太常礼部为皇后准备后事准备好些年了,虽然衣服什么的不合适,但棺椁什么的也能用…..

    墓葬也没问题……

    只是不知道平王能不能进帝陵….

    毕竟他是被雷劈死的,这可是,大佞大害之人….

    这…这…

    他想的是不是太多了?

    念头才起。就听咕咚一声,围在这边的朝臣惊然抬头。却见是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皇帝倒在了地上。

    “陛下!”

    大殿里顿时又乱了起来。

    这些嘈杂混乱皇帝再次听不到了,他的视线只有平王那张焦炭的脸…

    不,不,不。

    那不是他的平王,那不是!那不是!

    好什么好,陈绍是没有事,但那个需要他扶持的平王却再也不用长成了。

    最后这个念头闪过。皇帝彻底陷入黑暗中。

    看着蜂拥向皇帝的人群,陈绍这一次并没有冲过去。而是站在原地。

    一向持重的陈相公此时形容狼狈,雨水打湿了头发衣衫,再加上适才在雨中爬行,靴子掉了一只,只穿着白袜,此时神情呆呆,看看自己这边被扔下的平王,再看那边被众人围住的皇帝。

    “这下可真是出大事了。”他喃喃说道。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这个噩梦可真是有点太离谱了。

    宫里乱乱时,程娇娘的车马终于停在了宫门前。

    雷雨来的快去的快,她下车已经几乎不用半芹举着伞遮挡了。

    “多谢秦郎君相送,请回吧。”她回身冲另一边车上的秦弧施礼说道。

    秦弧却没有看她,而是皱眉看向宫门前。

    “出什么事了?”他不由说道。

    怎么乱哄哄的?

    程娇娘也看过去,见那边的守卫也看到他们,正伸手指着,便有几个内侍跌跌撞撞的跑来了。

    “程娘子,程娘子,您可来了,快,快。”他们颤颤的喊道。

    传召是来问话的,怎么这些内侍的神情态度如此奇怪?

    秦弧皱眉,这边程娇娘已经抬脚迈步,他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程娇娘的手腕。

    半芹吓了一跳。

    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宫门前,她家娘子可是许给晋安郡王了!

    她一步站过来,就要挤开秦弧。

    “我觉得事情不太对。”秦弧说道。

    半芹的脚步停下了。

    事情又不对了?

    “哎呀快些吧!”内侍们都跳脚了,伸手就要来架住里拉去。

    程娇娘含笑施礼。

    “没事。”她说道。

    秦弧迟疑一下,慢慢的松开手,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怎么会难过呢?就好像这一松开。从此再也不见了似的。

    真是莫名其妙!

    现在不是乱感悟的时候,现在婚嫁是小事…..

    哦…

    婚嫁是小事嘛…

    秦弧有些恍然,但旋即又有些怅然。

    这么说,如今的一切,果然是在她的意料中吗?那也就是说….

    不!绝不可能!这一切都跟她无关!要说有关,也不过是被晋安郡王利用了。

    秦弧收正神情。

    “那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他说道。

    “多谢秦郎君,其实不用。”程娇娘说道。

    “你就当我好奇,等着听第一手消息吧。”秦弧笑道。

    程娇娘施礼。还没说话,再也等不急的内侍们不由分说,左右拉起急急就走。

    看来真是出事了。

    秦弧皱眉,不过,看着被内侍拉走的程娇娘他又有些想笑。

    真难为这女子,被这些内侍拉着奔走。还能给人阔步稳稳而行的感觉。

    宫里弥散着紧张压抑的气氛,所有人都神情惶惶,四周的禁军班直越发的威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在场的到底都是多年的朝堂重臣,其中经历过新老皇帝交替的人也不在少数,虽然这次的事是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但慌乱之后大家还是都冷静下来,将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不过当看到那女子缓步而来的时候。不管是殿前的禁军还是内侍以及大臣的神情还是难掩几分怪异。

    “程娘子,你先来这边看一下。”陈绍说道。

    很多人都去内里守着皇帝了,只有他以及几个无关紧要的大臣还在这里守着平王。

    程娇娘看他一眼,对于陈绍的形容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而是径直跟着他进了内殿。

    殿外的人立刻都竖起耳朵,死死的听着内里。

    这个神医娘子能起死回生吗?

    这是勤政殿的侧间,用于大臣们歇息。地方不大,此时空无一人。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榻上。

    陈绍停下脚,心内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

    “程娘子,这是平王殿下。”他哑声问道。

    殿下?

    程娇娘的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

    这就是平王殿下啊,程娇娘看过去,抬脚迈过去站定在平王身前,面上的惊讶再次多了几分。

    不过陈绍总觉得与其说惊讶不如说惊叹。

    “雷击啊。”

    竟然是雷击…..

    这可真有意思,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这位本该在明年登基,在位四十五年的下一任皇帝,竟然就这样的没了。

    史书上再也不会有他的记录了。

    果然变了。

    天诚不欺。

    天诚不欺。

    不欺,说要我们程氏灭族之灾,我们程氏就灭了。

    不欺,说变了,果然就变了。

    真的会变了,真的能变了,程娇娘端在身前的手不由握紧,父亲,你看,真的能变。

    “程娘子。”

    陈绍拔高声音说道,实在不能再看这女子脸上的神情。

    他第一次知道这女子竟然也能有如此丰富的神情。

    是吓的…吧。

    程娇娘看向他,恢复情绪。

    “我不是让你来看的。”陈绍压低声音急道。

    “那大人让我来做什么?”程娇娘问道。

    又开始装傻!陈绍咬牙。

    “还有救吗?”他伸手指了指说道。

    程娇娘看向他。

    “大人,你说什么呢。”她说道,微微皱眉。

    “你不是非必死之症不治吗?”陈绍说道。

    “大人,我说的是必死之症。”程娇娘说道,看了眼躺在一旁的平王,或者说平王的尸体,“不是死人。”

    必死还没死,死人是已经死了。

    平王已经死透了,当场就死透了。

    陈绍心里叹口气,他何尝不知道,别人又何尝不知道,要不然为什么所有的官员都急急的奔皇帝去了。

    这个平王,只是一具尸体了,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也自然没有讨好守护的必要了。

    可是,这是平王啊,这是皇帝唯一的长成的健康的子嗣啊。

    这可怎么是好…..

    没了,没了…..

    “陈大人,陈大人。”

    殿门外响起内侍急促的喊声。

    “皇后娘娘传召程娘子。”

    皇后传召程娘子?

    难道皇帝…..

    陈绍的心又剧烈的跳动起来,以至于他有些喘不上气。

    皇帝不能再有事了!

    皇帝可不能在这时候有事!

    陈绍疾步而出。

    “大人,太医们诊治过了,说暂时无虞,娘娘想请程娘子看一看。”内侍忙低声说道。

    暂时无虞。

    陈绍只觉得耳内嗡嗡响,有些僵硬的点点头。

    无虞就好,哪怕是暂时。

    “大人,您也快过去吧。”一个内侍低声对陈绍说道,视线不自主的瞟了眼这边的偏殿。

    他视线里的嫌弃恐惧退避毫不掩饰。

    这种眼神,就在一刻之前,没有人想到会出现在看平王的时候。

    那可是平王,那可是大统的承继者,那可是他们即将叩拜的天子。

    但是,一眨眼的功夫,变了。

    平王成了一具尸体,最要命的是,还是死在雷击之下的尸体,这样的尸体能不能顶着平王的名号下葬都还是个问题….

    无怪乎内侍们如此嫌弃,实在是….

    陈绍张张口又闭上,回头看了眼偏殿。

    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走吧。”他说道,抬脚迈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章 退避

    “娘娘!”

    安妃的声音在天子寝宫响起。

    皇后正喂完皇帝一碗茶汤,接过宫女捧来的帕子小心的给皇帝擦脸。

    “娘娘别擦了。”安妃急急说道,转过卧榻这边拉住皇后的衣袖,“晋安郡王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皇后问道。

    “王府来报,说是中毒了。”安妃白着脸说道,“太后娘娘当时就哭了,说殿下想不开,早知道昨日就不说那些话了。”

    皇后神情愕然。

    “真没想到,这老妇如此的心狠啊。”她喃喃说道。

    “娘娘,真的是太后吗?”安妃颤声问道。

    “如今除了她,谁还能害到那孩子。”皇后说道,浮现一丝嘲讽的笑,“能害我们的大多是我们亲近的人。”

    “那殿下他…”安妃问道。

    “昨日的事,到此时才来禀告,可见是性命无碍。”皇后说道,吐了口气在卧榻上坐下。

    “可是这样一来,宗室们只怕畏惧,就没人敢应和娘娘过继的提议了。”安妃怯怯说道。

    皇后哈的一声笑了。

    “那可不一定,世上可不缺不怕死的人,就看利益诱不诱人。”她说道,“没了晋安郡王,大家岂不是更有机会?” 庆王府内,放下帐子的室内显得有些阴暗。

    “太后…”

    卧榻上晋安郡王虚弱的声音响起。

    “是这样说的吗?”

    内侍低头应声是。

    “奴婢们什么都还没说,太后娘娘就先说了这个定论。”他低头说道。

    是啊,要不然呢?追查下毒的凶手吗?

    因为虚弱见不得光和风,躺在卧榻深处阴影里的晋安郡王似乎笑了声。

    “既然娘娘想要本王做燕懿王,本王就如她的愿顺她的意。”他说道。

    …………………………………………………………..

    “没死?”

    虽然庆王府门的打开,消息也终于散了出去了。

    高凌波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结果。顿时有些恼怒的拍了下几案。

    “竟然又是这样!”

    “早知道就不盯着那程娘子了,该除掉的李四申。”一个清客皱眉说道,“没想到咱们的药量加大。这李四申的医术也随之增长了。”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高凌波说道。

    “不过大人,晋安郡王虽然没死。但也跟死差不多了。”亲随忙说道,“半条命没了,这辈子能不能下床起身,都还不一定呢。” “是,小的亲自跟着太后派的人去看了。”亲随说道,“当真是….”

    他说道眼前又浮现那个躺在卧榻上虚弱的几乎已经没有了生命力的年轻人。

    “这样啊,都是残缺之人,谁也别嘲笑庆王了。”高凌波说道。“就算他这次不死,再敢又异动,能杀他一次,就能再杀他二次。”

    屋内的人应声是。

    “现如今该说说庆王的事了。”高凌波说道,抬脚要走,又想到什么,“还有,盯紧那些宗室们,看看哪个还想当燕懿王。”

    ………………………………………………………

    太后的人离开后,庆王府就谢绝了任何来访探问。室内终于恢复了安静。

    “…李太医你快去歇息一会儿吧。”

    “殿下怎么样?”

    “丸药已经喂下,殿下刚睡了…”

    李太医小心的掀开帘帐,一面掀起被子。拉出晋安郡王的手,翻过来要探脉息,却见晋安郡王的手攥着。

    这是什么?

    他停下探向脉的手,移过去想要拿出来。

    晋安郡王的手动了动缩了回去。

    李太医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卧榻上晋安郡王睁开眼。

    “惊扰殿下了。”他忙说道,又带着几分欢喜。

    “又被你救了。”晋安郡王说道。

    “是郡王吉人天相,老天也是有眼的。”李太医颤声说道,一面再次伸手。“来,让臣看看脉象。”

    晋安郡王将手伸手来。慢慢的展开手。

    李太医看着他握住手心的木皮微微怔了下。

    是,这个啊…

    “不。要等的,要等她的…..”

    那只死死的抓住门框的手再次浮现在眼前。

    李太医垂下视线,伸手探脉。

    “殿下昨日那么凶险,今早又停了药,还用针封了一次经脉,可受得了?”一旁的内侍忧心忡忡说道。

    “受不了也得受。”幕僚说道,“若不然更有受不了的。”

    李太医收手起身。

    二人停下说话忙看向他。

    “不如,再请程娘子来看一看吧。”李太医说道。

    幕僚和内侍面色大变。

    “难道…”内侍忍不住喊道。

    “没事,没事。”李太医忙摆手,“只是更稳妥一些。”

    闻听此言二人松口气。

    “如果她稳妥就不用累的你李太医你昏睡一晚了。”幕僚哼声说道,“离了她,殿下不是一样能治,你休要妄自菲薄了。”

    内侍咳了一声。

    “让殿下歇息吧。”他说道,一面对晋安郡王躬身。

    隐在卧榻内的晋安郡王看不清神情。

    帘帐再次被放下来。

    “……你别总提她提她….”

    “…..她的医术真的很厉害的…”

    “….再厉害又如何?再厉害也不是我们的人!她已经说了不给殿下治了,何必死乞白赖的求她!如今没有她,殿下一样能治好。”

    外间屋子里低声的争执透过帘传过来。

    晋安郡王展开的手又慢慢的合起来,感受那块木皮在手心的刺扎。

    她说….不治吗?

    “….顾先生,这话不对了,要是没有她。殿下还真治不好。”

    晋安郡王的手再次一握紧,想要抬起头,好听得更真切些。

    她…

    “…我这个针法还是跟她学的。当初陈老太爷病重时,看她施针学来的。”

    “…..那也是你学到的。是你,要是靠着她,殿下早没命了。”

    李太医的脸拉下来。

    “顾先生,你要这么说也对,如果不是她,殿下五年前就没命了。”他说道。

    幕僚和内侍一怔。

    “我们手艺人,讲究的是敬师,一针之师也是师。你心里怎么想,我不管,但是你最好别在我跟前说她的不是。”李太医一甩袖子,抬脚走了。

    幕僚和内侍对视一眼。

    “什么都好,就是迂。”幕僚摇头笑道。

    内侍迟疑一下。

    “要不,请程娘子来看看?”他说道,看向内室的门,一脸的担忧,“殿下这次的身子可是糟践的太厉害了。”

    “是啊,殿下的身子可是经不起一点折腾了。”幕僚说道。“所以,我真不敢冒这个险。”

    内侍沉默一下。

    “程娘子昨日在门外坐了一晚吗?”他说道。

    “是吧,守卫们说。去宫里报信的时候,才走…..”幕僚说道,话音未落就听室内传来咚的一声响。

    内侍一个箭步就冲进去了,幕僚紧随其后,见两个侍女已经跪在卧榻前,正搀扶扯开帐子挣扎要起身的晋安郡王。

    “是要吐了吗?”内侍吓的脸色发白喊道。

    晋安郡王到底没力气,又跌躺了回去。

    “她,她来了?”他问道。

    谁?

    内侍愣了下。

    “程娘子她昨晚来过了?”晋安郡王用力让声音响亮一些问道。

    幕僚瞪了内侍一眼,上前俯身点头。

    “是。”他说道。

    晋安郡王喘着气笑了。放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着,旋即又没了笑。

    “我就..说等着…没等她…是我失信了…”他说道。“她..有没有..生气?”

    “殿下!”幕僚不悦的说道,“她没有信。殿下自然也没有失信。”

    晋安郡王笑了。

    “瞎说,要说这世上,如果还剩下,一个守信的人,那一定,是她。”他喘息断断续续说道。

    “殿下,昨日她连看都没看,就拒绝了给你诊治。”幕僚皱眉说道。

    “那她一定有不治的道理。”晋安郡王立刻说道。

    幕僚瞪眼。

    内侍在卧榻边跪坐下来,取过侍女捧着的手巾给晋安郡王擦汗。

    这短短的一撑身,几句话,让他的额头布满了细汗。

    “你们昨晚没让她进来?”晋安郡王问道。

    “不知敌友,小的不敢轻心大意,昨日太凶险了。”幕僚说道。

    她在门外坐了一夜….

    她在门外坐了一夜…..

    “我要见她。”晋安郡王说道。

    “殿下!这时候,怎么能!”幕僚急道。

    晋安郡王看着他。

    “我要见她。”他再次说道,没有别的话。

    ……………………………………………..

    “怎么?”

    站在程家门前,男人停下脚皱眉,看着面前家宅上贴上的白纸,鲜红的桃符也被遮上。

    这是要办丧事啊。

    “你要见我?”

    站在门廊下,看着从屋中走出的女子,男人忙施礼。

    “小的是晋安郡王的人。”他低声说道,一面忍不住抬头,这个女子他不敢盯着看,目光扫过一旁侍立的婢女。

    眼睛红肿的吓人,而眼中还含着泪。

    果然是要办丧事?

    庆王府封闭严阵以待了一夜,又所有人都紧盯着朝中的几个重臣猛将还有禁军兵马的动作,倒不知道其他的消息了。

    “什么事?”程娇娘问道。

    男人忙收起胡思乱想,再次施礼。

    “殿下想见娘子一面。”他说道。

    “抱歉。”程娇娘说道,“家有丧送,父母亲长不在,程氏着孝发送,不便见客。”

    男人愕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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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保底粉红票,拜托拜托了。

第六章 传言

    江州程家又出事了。

    其实昨日消息就传开了,到了今日就连站在桥头卖茶汤的伙计都能讲的绘声绘色。

    “…..那朱小娘子拔出匕首,说上一句,你若负心,奴家挖出你的心…..”

    小伙计翘起兰花指,手拿大铁勺摇头晃脑说道。

    听众们立刻有人打断。

    “哎哎,不对啊,是说朱小娘子的婢女杀的,说程家那郎君要强迫朱小娘子….”

    “得了吧,程家郎君都花了五万贯了,强迫?把整个德胜楼的官妓睡了那也是应当的。”

    哄笑声顿起。

    “当时屋内只有朱小娘子和程四郎主仆四人,程家的侍卫们就在门外,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吵闹异动。”

    “茶里被下了药,动手的是朱小娘子的婢女春灵,这个春灵也是江州人。”

    “那到底她为什么要杀程四郎呢?”一个幕僚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

    亲随摇摇头。

    “没人知道,朱小娘子昨晚在牢里用衣裙自缢身亡了,春灵被程娘子当场拧断了脖子死了。”他说道,“身边人说,程娘子当时也只问了一句话。”

    “是不是你干的?”

    一个声音慢慢的响起。

    声音虚弱这种节奏这种时候陡然冒出来,让在场的人心里毛了一下。

    寻声看去,是卧榻上依着引枕半坐的晋安郡王。

    “她是不是问的这个?”他又说道。

    亲随这才回过神,点点头。

    晋安郡王的脸上浮现一丝虚弱的笑。

    “是,殿下猜对了,她就问了这一句,那婢女也就答了一句是,然后就….”亲随接着说道。伸手做个拧断的动作。

    在场的人多数没有杀过人也是见过杀人的,但听到这里的时候神情还是微微的不自然一下。

    按理说一个女子发了狂,拿刀子乱捅人也是正常的。但用手把人的头拧断….

    这比见血还渗人呢。

    “我就说昨晚看那程娘子古怪呢。”一个人又忙说道。

    大家都看向他。

    “你有说吗?”有人问他。

    算说了吧?

    “她身上染了好多血呢。”那人接着说道。

    是从德胜楼直接过来的吗?

    “这件事,是不是因为我?”晋安郡王慢慢说道。

    “殿下是说程四郎被杀是为了威胁程娘子不来给你救治?”顾先生皱眉说道。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晋安郡王说道。

    “世上巧合的事多了。”顾先生说道。“那程四郎在德胜楼张狂,程家娘子为了他一掷千金,都是因为这朱小娘子的算计,吃了这么大的亏,谁知道他怎么作践羞辱那朱小娘子,如果真是挟持他,怎么会这样轻松?程家当时四个侍卫在场,要不是周家和那程娘子过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发现自己的主人死了呢。”

    说到这里嘲讽一笑。

    “我看不是有人挟持程四郎,不是他当时走不了,而是他不想走。”

    顾先生说着又喊一个侍卫的名字。

    门外有侍卫进来。

    “你把当日怎么见的程娘子,她又怎么说的,再说一遍。”他说道。

    “程娘子和秦家十三郎在赏花。”

    “…她说殿下的症治不了,也用不着来看殿下,就是治不了,让咱们另请他人。”

    “我们要强拉她来,那周家的六郎还打我们。”

    顾先生看向晋安郡王。

    “殿下,你听到没。她可是跟秦家的十三郎在一起。”他说道,伸手指向另一边。

    一边摆着一个小箱子,满满的一叠叠奏章。

    “这些是太后送来的要殿下你烧了的弹劾你的奏章。”他接着说道。“这些人这些奏章,都是秦家牵头带人搞出来的。”

    “殿下。”他看着晋安郡王,“程娘子看来是选择了秦家了。”

    室内的气氛似乎凝滞压抑起来。

    看着卧榻上半坐的晋安郡王,内侍不由轻咳一声。

    “顾先生,说太多了。”他轻声细语说道,一面上前扶住晋安郡王,“殿下才醒,今日就到这里吧。”

    晋安郡王也似是没了力气,由他扶着躺下了。

    “还有。今日咱们已经去请她了,结果呢。还是不见。”顾先生想到什么又说道,“说什么家有丧送。父母亲长不在,她不便见客。”

    说着话又看其他人。

    “看到没,青天白日请她见她都不见,昨晚夜黑风高倒是闹着要进来。”他冷笑一声,“亏得没放她进来,谁知道她进来是不是也要拧断殿下的头。”

    “顾先生!”内侍拔高声音喊了声,冲他瞪眼。

    “她说了家有丧送,父母亲长不在,她不便见客,那就是不便见。”一直沉默不语的晋安郡王开口说道。

    顾先生看着他点点头笑了笑。

    “是,殿下说是就是。”他说道,躬身施礼,“殿下快歇息吧,殿下现在要紧的是养好身子。”

    屋子里的人都施礼退了出去,内侍安排好侍女伺候,自己也忙跟了出去。

    “…你瞎叨叨什么呢!还知道殿下要紧的是养好身子!你看你说的都是什么…”

    “…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实话也挑时候说啊,殿下本来就没几个贴心的人…如今…嗐…”

    低低的说话声隔着帐帘渐渐的听不到了。

    如今…..

    晋安郡王慢慢的抬起手,张开手,看着其内的那块木皮,又慢慢的合上,垂下手。

    睡吧,要紧的是养好身子,不能死,一定要生,再难也要活着。

    侧耳听着帐内。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点点头,蹑手蹑脚的退开几步,在一旁的坐下来也闭目歇息。

    午后的室内安静如夜。

    周家院内。乱乱的车马依次赶出门,周箙疾步追上。

    “父亲!”他喊道。一脸的恼怒,“现在是走的时候吗?”

    周老爷掀起车帘。

    “现在还不走?再不走,我们也要躺在棺材里了!”他低声喝道,一面伸手点着周箙,“臭小子,你不跟我们走也就罢了,我已经给钟将军交代过了,立刻带你回西北。”

    “父亲!”周箙再次喊道。

    “我的人虽然走了。但是家里这些东西啊钱啊,你给娇娘说随便用,都给她了,有什么事往陕州捎信,想回陕州了也可以来,千万别见外。”周老爷又想到什么忙说道,说罢不待周箙再说话,放下车帘,催着车夫快走。

    周箙只得送出去,站在城门外。看着一队车马在天边化为黑点才闷闷的转身,吐口气狠狠的一甩马鞭子,马儿疾驰。

    “看。周家六郎又来了。”

    秦家门前原本说笑的门房立刻严阵以待,门内的侍卫也涌出来。

    “周公子!”为首的管事看着从身上取下长弓的周箙,大声喊道,“我们敬你,但你如果在我秦家面前亮了兵器,那就休怪我们也亮兵器了。”

    周箙看着他,又看看秦家的宅院,看着如临大敌的门房侍卫,仰头哈哈大笑。

    “周公子?”管事皱眉问道。

    周箙笑声未收。忽的将衣袍撕拉扯下一片,以迅雷之势拉弓射箭。

    秦家门前微微一乱。蹭的一声响,长箭射在门上。一片衣裳布被钉在其上。

    周箙再看了眼这些人,调转马头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下去吧。”

    秦弧摆摆手,小厮忙退出去了。

    看着眼前摆着的一片衣布,以及一只长箭,秦弧笑了。

    “臭小子,还学会割袍断义了。”他笑道,伸手将布和箭拿起来,站起身向室内走去。

    他走的很慢,双手捧着这一块布一只箭,如同捧得是世间的珍宝。

    周箙此时已经迈进程家的大门。

    院子里丧仪已经摆设齐整了,范江林和黄氏各自忙碌着,见他过来,迟疑一下,还是让仆妇撕了块孝布。

    周箙伸手接过,也没说话径直向内去了。

    程娇娘的屋内开着,一眼看到她坐在其中,半芹正捧着她的手落泪。

    “怎么也没包一下。”她说道,“这么深的伤口。”

    昨日娘子从德胜楼离开,一夜未归,回来后家里又忙着程四郎入殓,她自己又哭的不行不行的,竟然没注意娘子手上竟然有伤。

    血已经洗干净了,一道横穿掌心的伤口越发显得狰狞。

    “包起来好的反而慢。”程娇娘说道。

    “可是要留下疤的。”半芹捧着程娇娘的手泪如雨下。

    “没事,疤痕就疤痕吧,也不在乎多这一个。”程娇娘说道,收回手。

    算下来当初死时前后左右飞箭如雨,扎的跟刺猬似肯定是伤痕累累了。

    她抿嘴笑了笑。

    笑?

    周箙皱眉,抬脚走过去。

    “四郎君的丧事,大郎君都已经筹办好了,娘子,还有别的吩咐吗…”半芹抽泣着说道。

    当初茂源山兄弟死了后,娘子花了那么多心血为他们正名,做出的事足以让他们名留史册,但凡有人提起茂源山酒,提起天下第一行书,就自然会提到这茂源山兄弟的故事。

    如今程四郎死在官妓之手,再加上朱小娘子在牢狱中自缢身亡,让这件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在城中被传的极其不堪。

    娘子是肯定要给程四郎正名的吧。

    “烧了吧,让人送回江州,另在京城建个衣冠冢便可以了。”程娇娘说道。

    半芹看着她,等了半日没有听到再说话。

    “就这样吗?”她问道。

    “哦。”程娇娘又想到什么点点头,“碑上无字。”

    当初茂源山兄弟的安葬碑上也是无字的,一直等到沉冤得雪得了追封赠才由娘子亲手刻上的。

    看来这一次也是要等程四郎报仇洗名之后娘子才会给他刻名字。

    半芹点点头应声是起身,对着周箙施礼低头走开了。

    周箙在门外廊下撩衣坐下。

    “你说吧,怎么做。”他径直开口说道。

    怎么干掉秦郎君吗?

    半芹的脚步微微一顿,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说吧,这次要干掉谁?”似乎有个少年郎笑意满面,身子前倾,压低声音说道。

    话还是那句话,只是曾经说这句话的人如今成了要被干掉的那一个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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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蛋说实话,不用你们骂,要票我自己都张不开口。

    可是没办法,剧情就到这里了,剧透一下吧,明天就好了……

    明天的更新还是今日这个点,下午和晚上。(未完待续)

第九章 说动

    “她这么个混帐东西算得上什么吉利!”

    太后拍几案说道。

    “就是因为她,才这么多倒霉的事。”

    的确是啊,高凌波捻须点点头。

    “可是她有好医术。”他说道,“原本晋安郡王求娶她就是为了照顾庆王。”

    太后呸了声。

    “好医术?治不好庆王救不了陛下,什么好医术!”她说道,“都是吹出来的名声,哄那些愚民百姓呢。”

    “吹出来的名声,不是正合适吗?”高凌波说道。

    太后愣了下。

    吹出来的华而不实的医术,治不好庆王,救不了陛下,自然也治不好毒已入心的晋安郡王,但是外界的人还是认为她一定能好好的照顾好晋安郡王。

    不用担心晋安郡王能治好,且还能在世人朝堂宗室们面前得个好面子,可不是正合适嘛。

    “更何况,这是皇帝的金口玉言呢。”高凌波说道,“太后娘娘遵从陛下的意愿,绝不干涉违背,朝臣们也放心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臣们为什么如此抗拒太后临政,就是怕她不懂朝政,在某些人的蛊惑下,改了大家已经稳定的秩序乱了既定的利益。

    太后迟疑一刻点点头。

    “娘娘圣明。”高凌波施礼说道。

    离开皇宫,高凌波的马车并没有回家,而是进了一间茶楼。

    在这里陈十八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抱歉来晚了。”高凌波说道。

    陈十八娘还礼。

    “冒昧请娘子来也没什么事。”高凌波说道,对亲随点点头示意。

    亲随上前递上一个小包袱。

    陈十八娘的仆妇忙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是几卷书。

    “这是怀惠王的旧物。”

    高凌波含笑说道。

    “他的旧物也没几个人愿意要,别的倒也罢了,这些书扔着就糟践了。”

    是这样啊,陈十八娘伸手拿起一卷。看其上平王的印章还在,神情有些怅然。

    “是,殿下是爱书之人。常说书要是不被珍惜就糟践了。”她说道一面施礼道谢。

    “陈娘子要离京了?”高凌波又问道。

    陈十八娘点点头。

    “外子自进士之后还未归家呢。”她说道。

    高凌波点点头。

    “那是应当的。”他说道,“那这件事就算了。”

    “高大人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陈十八娘说道。

    “其实是太后对陈娘子辞了公主们的教习有些不舍。更况且太子要选太子妃了,如今宫内陛下太后年长,贵妃病了,皇后又守着陛下,太子又是这般状况,太后一个人抚养教导不来,也没有长成的公主可托付,还想劳烦陈娘子些时日照看太子妃。”高凌波说道。【注1】

    陈十八娘忙施礼说声不敢。

    “臣妇粗鄙。怎么敢担此重任。”她说道。

    “娘子家事要紧,至于粗鄙这话可说不得。”高凌波笑道,一面起身,带着几分感叹,“太子到底是痴傻之人,虽然尽心择选,也怕再出个贾南风,毁了朝政。”

    “大人!”陈十八娘说道,“有朝中重臣在,断不会出这种事。”

    忘了她父亲可是重臣辅政之一。这岂不是骂人家父亲呢。

    高凌波忙施礼道歉。

    “是啊,这是陛下的江山,也原本是怀惠王的江山。说什么也不能毁了。”他说道,再次施礼告辞。

    陈十八娘还礼,看着高凌波离开,视线又落回那几本书上,伸出手抚了上去。

    “姐姐!”

    一个声音从门外陡然传来。

    陈十八娘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见陈丹娘从门外探进头。

    “姐姐,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喝茶?”她瞪眼问道。

    “你怎么来了?”陈十八娘问道,一面拿了书走出来。

    “我和爷爷去看杂戏。”陈丹娘笑嘻嘻说道。“见到你的车在外边,我还以为你回家了呢。”

    陈十八娘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

    “你跟我们一起去看杂戏吧。要不你离开京城,去那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说的话跟咱们口音也不一样,唱的戏肯定也不一样…”

    陈丹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陈十八娘只是看着她笑,笑着笑着停下脚。

    “姐姐?”陈丹娘察觉她不走了,抬头看她,见陈十八娘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一面伸手摸了摸脸。

    “我脸上的妆花了吗?”

    十一岁的陈丹娘已经开始跟着母亲姐姐们出门会客,也开始施淡妆,初学阶段总有些不自信。

    陈十八娘笑了。

    “没有。”她伸手刮了刮陈丹娘的鼻头,拉住她的手,“走吧。”

    “姐姐,你跟不跟我们去看戏啊?”

    “看完了还可以回家吃饭嘛,父亲今日在家呢。”

    “姐姐你什么时候走啊?走了就不回来了吗?”

    黄鹂般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站定在茶园门前,陈十八娘看着她。

    “不。”她终于答了一句话。

    “不回来了吗?”陈丹娘一脸难过的问道。

    “不,不走了。”陈十八娘微微一笑说道。

    陈丹娘有些惊讶,才要问,视线又落在街上。

    “哎?那是半芹姐姐们。”她忙说道,丢开这里的话,伸手指过去。

    半芹?

    陈十八娘看过去,果然见街上夏日敞开的马车上坐着两个婢女正驶过。

    “半芹姐姐们怎么在哭啊?”陈丹娘皱眉问道,一面抬脚要过去,“我去问问。”

    陈十八娘伸手拉住她。

    “她家正办丧事呢,哭也是正当的。”她说道,“你别去叨扰。”

    陈丹娘站住脚哦了声,看着街上驶过的马车。

    “半芹姐姐们哭的真伤心啊。”她叹口气蹙着眉头说道。

    婢女伸手拉了拉半芹。抬头看着前方。

    “别哭了。”她说道,“快到家了,别被娘子看出来。”

    半芹点头一面用手帕擦眼。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

    “你们去哪儿了?”

    黄氏看到她们进门,忍不住问道。

    “我们…”半芹犹豫要答。

    婢女先开口了。

    “去了趟墓地。”她说道。

    黄氏哦了声。看着二人哭肿的眼叹口气。

    “好了,快进去吧,别引着妹妹伤心。”她叮嘱道。

    婢女二人施礼忙进去了。

    “半芹姐姐,你怎么没说是四郎君的墓地?”半芹忍不住问道。

    “去墓地是晦气的事,去四郎君的墓地可不是。”婢女说道。

    半芹愣了下。

    “晦气?”她问道。

    “对啊,难道刚才去的地方还不够晦气吗?”婢女哼声说道。

    半芹噗哧一声笑了。

    “半芹姐姐!”她拍婢女的胳膊又是哭又是笑。

    说着话迈进院门,坐在廊下看两个小丫头逗鸟儿的程娇娘看向她们。

    “娘子,我们出去了一趟。”婢女说道。

    程娇娘点点头。视线在她们的脸上盘旋。

    妆面也花了,眼也哭肿了,鼻头也红了….

    半芹低下头做掩饰,婢女则强笑一下。

    “想起来,这心里还是难过。”她说道。

    程娇娘哦了声,看她们一眼,收回视线。

    “那我们下去洗把脸。”婢女说道,一面忙拉着半芹转身向侧房走去,走了半路又一跺脚转回来。

    “娘子,你知道我没说实话。”她说道。“你不信,也不问,反倒是我自己憋得慌。”

    半芹愕然看着她。

    看来婢女姐姐这次真是伤心极了。行事也变得反复古怪了。

    程娇娘看向她,笑了笑。

    “那你们去哪里了?怎么哭成这样?”她问道。

    “我和半芹去庆王府了。”婢女说道。

    廊下逗鸟儿的两个小婢女听到了,面色惊讶,又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低头退开了。

    听婢女讲述,半芹又忍不住掩面哭。

    婢女因为是讲述的人,这次倒没有哭。

    “这有什么好哭的。”程娇娘笑道。

    “他们欺人太甚。”婢女说道,“凭什么怀疑娘子。”

    “没怀疑啊。”程娇娘说道,“说的也都是事实。”

    婢女抬头看她。

    “他不是帝君。忠孝为道,谈不上忠。孝为先,我自然要第一选则我的家人。”程娇娘说道。“所以,他们没必要质疑,我更不会因为他们的质疑生气而难过。”

    婢女和半芹怔怔。

    其实,事实也的确如此。

    本来就该如此!

    念头转过,婢女又愤愤。

    “就是人人都会如此的,我还没问他们呢。”她气道。

    “但人人往往会忘了人人。”程娇娘说道。

    只记得要求别人该怎么做,忘了如果是自己又会怎么做。

    “忘了,便烦恼生啊。”

    “就是,让他们烦恼生去吧。”婢女恨恨说道。

    这边主仆正说话,黄氏急匆匆的进来了。

    “妹妹,宫里来人了,说要成亲的事。”她颤声说道。

    成亲?

    婢女和半芹都愕然的看过来。

    程娇娘也有些意外。

    “成什么亲?”范江林问道。

    “范军监说笑了。”内侍含笑说道,“当初陛下金口玉言已经说定的,程娘子和晋安郡王的婚事啊。”

    范江林神情愕然。

    “这,这还作数啊?”他脱口说道。

    内侍的脸顿时沉下来。

    “荒唐!你们把陛下的金口玉言当什么!”

    晋安郡王要与程娘子成亲的消息风一样的一日不到就传开了,不过在众人还没来得及热闹议论的时候,又有新消息随之传来。

    晋安郡王拒绝这门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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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汉武帝死后,汉昭帝即位时年幼无母,因鄂邑公主为汉昭帝唯一活着的姐姐,便由她抚养汉昭帝于宫中。(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拜堂(答谢加更)

    空中的烟火还在不断的炸响,此起彼伏,似乎永无止境一般,在这漫天云霞的映照下,行走大街上的送嫁队伍是那样的绚丽。

    “原以为当初茂源山下葬时已经是最好的白日烟火,没想到更有胜景!”

    “这是不是叫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名师出高徒才对吧。”

    街上人潮汹涌,说的笑的喊的叫的,孩子们被抗在肩头,举着手指着天上的烟火。

    一直走到路的尽头,放烟火的人才看到。

    李家烟火的伙计们各自忙碌着,身着新衣袍的李茂看着过来的人马躬身施礼。

    “李大人。”接亲的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就在马上探身问道,“这些烟火是你们李家铺子的新货吗?”

    “是。”李茂说道。

    这种白日能绚烂五彩的烟火是从未见过的,想必不待送嫁结束,李家烟火铺子里就能被人挤破门。

    不过….

    一个人忽地想到什么,眉头一皱。

    “不会是仅此一次,不对外售卖吧?”他脱口问道。

    李茂微微一笑。

    “是。”他说道,“专为师父结亲贺礼。”

    此言一出四周听到的人都发出一声哀叹,没听到的人也听到哀叹忙询问便得知了,这哀叹声便波浪一般涌散开。

    “又是这样!”

    “果然是什么样的师父教什么样的弟子,怎么都弄这些好东西出来,偏又不卖!”

    “勾起人的馋虫,却看不到也摸不到,只能梦里回味!”

    四周的吵闹声中李茂神情不变,含笑保持施礼。花轿,嫁妆慢慢过去,天上的烟火却依旧未散。

    临街的一间小茶楼上。高凌波收回视线,烟火的映照下神情有些复杂。

    “可惜了。”他喃喃说道。

    “就是。可惜竟然还是让她出了风头。”

    高小官人在一旁点头说道,一面向楼下看,人潮已经随着送嫁队伍涌涌而去,但楼下的街上的人并没有减少,激动的说着笑着。

    看这样场面高小官人心里很憋气,呸了声。

    “摆出这么大的场面,请了这么多人,不知道五万贯够不够。”

    话说完抬头看父亲。见父亲也正看着他,只是神情有些古怪。

    “父亲?”他问道。

    可惜当初晚了一步,如果早一些见这程娘子,也许今日风光大嫁风光迎娶的就是他们高家了。

    高凌波吐口气,从窗外看向郡王府方向,迎亲的队伍已经鱼贯进府了。

    事已至此,尘埃落定,这一进去便出不来了。

    “可惜啊。”高凌波再次感叹。

    可惜这么个惊艳之才,要是早一步相见开诚心布公道,他相信这个女子一定会嫁入他们高家。

    不。不可惜。

    一步错,但绝不能步步错。

    正因为她是个惊艳之才,所以才不能可惜。

    “都安排好了吗?”高凌波问道。

    高小官人忙点头。高凌波抬头又看了眼还在燃放的烟火。

    “烟花是绚烂,就是不长久啊。”他带着几分感叹说道。

    进入郡王府,外界的喧嚣就隔绝了,但府内也很热闹,所有人都在说方才路上的所见。

    “….真是太热闹了….那种热闹可不是以前那种热闹…”

    “…当时看到街道两边的人开始写字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知怎么想起了孔圣人行走七十二弟子….”

    “…你瞎说什么,要是想也该想起老子骑牛入关…”

    “...嘘嘘,还是别说了。要是传进宫里….”

    “…传进去也没办法啊,又不是我们安排的…”

    四面的议论声不断。但这些话听在程家的人耳内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越来越烦躁。

    “到底怎么回事!”

    陈夫人再忍不住恼意。看着这边的全福人低声喝问道。

    “哪有让新娘子在轿子里等着的?”

    全福人是自然也认得陈夫人,闻言有些尴尬。

    “我也不知道,我再去问问。”她低声说道,一面暗自后悔不该接这个差事,但不接又能如何?

    陈绍能忤逆太后,她可不敢。

    全福人急匆匆的来到后院,还没进门就被两个侍卫给喝止了。

    “劳烦问问总管大人,郡王妃已经到了…怎么还不拜堂?”她只得站在院门外问道。

    适才外边管事的内侍突然都被叫走了,只说稍等片刻,扔了一群人傻呆呆的站在院子里。

    也亏得是皇家宗室,这要是搁在别人家,夫家敢这样慢待,女方便是能抬起轿子就走的。

    不过就算是皇家,这样做,比如陈绍这般的重臣可也是敢立刻抬起轿子就走,然后去皇宫跟皇帝要说法的。

    只是如今这个程娘子…

    尽管有陈夫人做送亲,但她到底不姓陈啊。

    全福人胡思乱想,忽听得前方一阵脚步声,抬起头一看不由神情惊愕瞪大眼。

    这…这…..

    ………………………………………………

    “莫非找不到公鸡了?”

    半芹听身边的一个仆妇低声说道,她不由皱眉,转过头瞪那仆妇一眼。

    晋安郡王病重不能起身,迎亲由人代替,拜堂自然也要人抱着公鸡代替。

    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本来冲喜就是对新娘子的屈辱。

    “他们要如何,咱们就如何。”她低声说道。

    婢女低低的笑了。

    “半芹姐姐怎么突然这么沉稳了?”她低声打趣道。

    半芹抬起头站的直直的。

    “没什么可怕的嘛。”她说道。

    就如同娘子说过的,日子嘛,没过怎么知道好坏。

    不出门的时候,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来为娘子送嫁,那担心的恐惧的难过的凄凉寒酸场面根本都没有。

    现在,还没拜堂。所以也根本不用害怕,谁知道下一刻会出现什么……

    这个念头闪过,前方出现一阵喧闹。半芹下意识的看过去,顿时也惊呆了。

    这…这…..

    婢女正打趣半芹。突然见原本肃目带着前所未有庄重神情的半芹忽的变了脸色,伸手掩住嘴,还没干的脸上顿时再次泪水泛滥。

    这又是怎么了?

    婢女想笑,下意识的随着半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也呆住了。

    这!这!

    …………………………………………….

    外边的低声窃窃嘈杂,轿子里的程娇娘并没有在意,坐着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反而是很习惯的事。

    就算这样坐一天。她也没事。

    但是这个时候果然还是不可能让她坐一天的,外边传来喜娘夸张的喊声。

    “新娘子下轿了。”

    轿子被微微的压下,有陌生妇人的手伸过来扶住她。

    盖头遮挡了四面八方的视线,但没有遮挡脚下,程娇娘看着脚下,抬脚迈步。

    下了轿子四周的嘈杂反而小了很多。

    大红的地毯一直延续到轿子这边,红色的衣裙,傍晚太阳昏红的余光,程娇娘没有闭上眼,她就这样看着。

    一个红色的绸带被递过来。程娇娘伸手接住,似乎等了一刻,绸带传来前方人走动的微微触动。全福人做个提醒,程娇娘稳稳迈开步子,稳稳的迈过马鞍,迈进厅堂。

    厅内更是安静,如果不是杂乱的呼吸声,衣衫朱钗晃动的细微声,就要怀疑厅内没有人了。

    有人在她一旁站着,这个距离能够看到同样大红喜服的一角。

    “一拜天地…”

    司仪悠长尖锐的声音在厅中回荡。

    程娇娘收正视线,屈身低头。

    我拜天地。

    “二拜高堂…”

    程娇娘再次屈身低头。

    我拜父亲母亲。

    “夫妻对拜….”

    视线里的衣角慢慢的退开了。

    喜娘搀扶着她转身。

    程娇娘屈身低头。

    我拜夫君。

    手中的红绸再次微微动了下。伴着司仪送入洞房的喊声,程娇娘抬脚迈步。

    脚步声嘈杂声随之而起。似乎很多人跟随。

    新房并不算太远,很快就迈进室内。

    屋子里的钗环声就更多了。脂粉香气也更为浓烈。

    进新房观礼的自然都是女子们。

    在床上坐定,程娇娘可以听到四周的窃窃私语,按理说该掀盖头了,但是一切似乎又一次停顿了。

    不过,鉴于新郎不能参加婚礼的缘故,掀盖头是不是就算了?

    程娇娘的念头才闪过,就觉得眼前猛地一亮,盖头被挑开了。

    太阳已经落山,夏日里天光还亮,屋子里点起了灯火,视线里有些明明暗暗交替,旋即便是一片珠环玉翠锦绣辉煌。

    “哎呀新娘子真漂亮。”

    耳边陡然热闹起来,窃窃私语不见了,莺声燕语潮水般涌来。

    程娇娘迎着这些好奇的探视的视线,也渐渐的适应了室内的光线,眼前的人和摆设布置也清晰起来。

    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旁,先是看到适才那喜服的衣角,然后就是黑玉的腰带,垂在身侧的手里握着的银挑子,再向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闯进来。

    程娇娘不由一怔。

    身形看上去瘦了一圈,但身姿笔挺。

    因为瘦了,棱角更为分明,因为面容肤色黑黄,那双眼也更为幽深。

    见她看过来,晋安郡王的神情并没有变化,只是看着她。

    屋子里的说话声似乎在这二人的一对视间瞬时消散。

    怎么…方才一直….都是他吗?

    是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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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话,只更文,唯有以此报谢诸位恩情。

    多谢:sherrytsai的阆苑仙葩,雨季来了、长白山£雪、光之風、梅750218、诋凋的和氏璧,小妖rachel、fox121212、云芳菲、不爱化妆的猫的桃花扇,林妮儿、baifang818、绿茶小清新、、喵呜的喵、淡淡的喜、红茶拿铁、卓梦的香囊,以及在后台能看到的所有的平安符,多谢给程昉的添箱钱。(截止更文时)(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不好

    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但旋即声音停下来。

    晋安郡王微微动了动头继续陷在沉睡中。

    有人轻轻的抚上他的手,同时手心里一滑,有什么被抽走了。

    晋安郡王猛地睁开眼,对上了程娇娘的眼。

    清晨的光线里,一双眼又黑又亮,安静的看着他。

    晋安郡王一慌忙起身。

    程娇娘却伸手按住他的肩头,一手从他的身下手中抽出头发。

    “还早,你再睡会儿吧。”她说道,一面微微一笑,目光在他的脸上扫过,“还是疼了能睡安稳吧。”

    黑亮的眼里闪闪。

    她又在打趣他!

    晋安郡王耳朵一热,干脆展开手臂躺回去。

    “一个人睡才睡的安稳。”他说道,“别吵我。”

    程娇娘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起身下床,放下帐子。

    外间有侍女低声说话的声音,晋安郡王竖起耳朵听着,似乎能看到她进了净房,简单洗漱换了衣裳便走出来,外边有侍女已经从对面屋子里的墙上拿下长弓,轻轻的脚步声后,一切恢复了安静。 再一醒,天都大亮了,听到动静掀开帘子的是景公公。

    “夫人说殿下累了,多睡会儿。”他笑嘻嘻的说道,目光在他身上转来转去。

    这目光有些怜惜又有些同情还有些欣慰,总之古古怪怪的让人不舒服。

    晋安郡王一手撑身下床。

    “哎呦您慢点。”

    伴着景公公的大呼小叫,晋安郡王洗漱更衣,不过到底是没睡好,眼睛有些发涩。

    景公公将一碗茶汤捧到他眼前。

    又是她特意给自己熬的吧?

    晋安郡王的嘴边浮现一丝笑意,伸手接过。

    “殿下。”景公公凑过来低声说道。“奴婢熬了一个晚上呢。”

    看着晋安郡王眼底的青色,带着几分心疼。

    “这可是大补的,殿下快些喝了吧。”

    晋安郡王一愣。看着手里的茶碗。

    “你熬的?”他问道。

    那是自然,景公公点点头。

    “好好的补什么补。”晋安郡王将手里的茶汤放回去。皱眉说道,“我不乱吃东西。” 景公公有些急了。

    “殿下,你年轻不懂事,这种事可能仗着年轻就乱来,损耗精血不及时补的话,日后可就不行了。”他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晋安郡王皱眉,才要说话。听到院子里嘈杂起来。

    “…夫人,夫人,不好了…”

    他看到程娇娘正迈进门,而有一个侍女正急慌慌的拦住她。

    什么事?

    晋安郡王立刻抬脚向外走去。

    李太医站在小院子前有些沮丧。

    “老了老了。”他叹气说道,“连熬个药都能睡着。”

    几个小内侍将一桶水刷拉泼上去,最后一丝烟熄灭。

    “就是烧了一个灶台而已。”程娇娘说道,“人没事就好。”

    “这可不是一个灶台的事。”一个管事摇头,神情带着几分沉沉。

    这里是郡王府的内院,旁边就是晋安郡王的起居室,这里今日能烧一个灶台。明日就能烧一个院子。

    “这些事,不算什么大事。”晋安郡王的声音在后响起。

    大家忙转过身施礼。

    晋安郡王看着手里还拿着弓箭的程娇娘。

    “你们收拾吧。”他说道,自己转身迈步。

    他既然开口不管了。程娇娘自然不会管,跟着走回来,洗漱换了衣裳,早饭便送来了。

    “我这府里就是这样。”

    晋安郡王忽的说道。

    程娇娘举着筷子的手微微停下,看着听他说话。

    “不止府里,以前也是,在哪里也是,身边的人鱼龙混杂,谁想来谁就来。谁想走谁就走。”晋安郡王说道,“我身边就好似漏风的墙。就连我穿的什么颜色的内裤,如果外边的人想知道也能打听出来。”

    噗嗤一声。旁边侍立的半芹喷笑,忙又掩嘴。

    程娇娘也笑了。

    “这才对啊。”她说道,“就连京城之外的亲王们的一举一动还在皇帝眼皮下清清楚楚,你一个养在宫里的亲王之子,还想要怎样?”

    晋安郡王笑了。

    他就知道和她说话又轻松又容易。

    “事无不可对人言,摊开来,想看就让他们看。”程娇娘说道。

    让不让看是自己的事,至于看透看不透,就是别人的事了。

    晋安郡王再次一笑,将一块小菜放入口中,带着几分愉悦。

    “你吃吧,我和庆王在一起,习惯了一边吃饭一边说话,要不然他坐不住。”他说道,看着程娇娘面前放下的筷子。

    自从他开口后,她就放下了碗筷。

    这种看似随意的动作却彰显了她的礼节,而且一点也不刻意,做的轻松自在浑然天成。

    “我坐得住。”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就噗嗤也笑了,也不再说话,端起碗用筷子拨饭。

    半芹看的眉眼藏不住笑意,看着夫妻二人面对面碰头吃饭。

    吃过饭,景公公带着李太医来回话了。

    “几个?”晋安郡王只看了他们一眼,就径直开口问道。

    “不知道。”景公公说道,苦笑一下。

    能留到内院又能在李太医身边的内侍,都是精挑细选的人,少一个就少一个,一路走来剩下的人都要能数清了。

    每次要少一个的时候,除了愤怒外,总是难免几分伤心。

    “既然是为的本王,怎么糊涂把药给烧了?”晋安郡王笑了笑说道,“该是添药才对。”

    “怕不是为了殿下的药。”李太医说道,从袖子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

    晋安郡王和景公公看着他。有些惊讶。

    “夫人,我贴身带着呢,没有丢。”李太医说道。

    程娇娘伸手。素心忙从李太医手里拿过地给她。

    “你打开数过了吗?”程娇娘问道。

    此言一出,李太医陡然变色。同时啪的一声响,程娇娘也打开了盒子。

    “二根。”她说道,摇摇头,似乎有些不满意。

    李太医就噗通跪下了。

    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凝结。

    …………………………………………………..

    阔亮的屋内,高凌波伸出两根手指,隔着一只手帕捏起一只细细的暗红色的香,对着日光慢慢的转着看。

    “就是这个?”他说道。

    “是,听的不真切。但可以肯定与解了郡王的毒有关。”幕僚说道。

    “一只香就能解毒?”高凌波皱眉说道。

    “一只纸鸢还能引雷呢。”一个幕僚说道。

    那倒是,这女子稀奇古怪的办法多得是。

    “送东西来的人说了,他当时亲自参与景公公吩咐的查新房里的香味,拿到之后也嗅了嗅,确认就是这种。”一个亲随补充说道。

    嗅了嗅,高凌波下意识的想要嗅一嗅,但快到鼻子前时又停下来。

    “这是什么香,查出来。”他说道,将香放回盒子里,手帕也随手扔掉。“查出来之后,让他们斟酌增减药方。”

    幕僚愣了下。

    “大人的意思是还要用那种药?”他问道,“那边。应该有提防了吧?”

    “所以才让你们查这香是什么,好增减相克。”高凌波说道。

    幕僚恍然,这倒也不失为一招险棋,对方如今一定有提防,会更换应对的方法,但他们却还是用这种,那么对方新法子用不上,还用旧法子的话也会失败。

    “是。”他应声拿着两根香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高凌波也走到廊下。日光明媚,晚夏炎炎。但他的心里却微微有些发凉。

    还是太大意了啊,所以才功亏一篑。这世上做件事真是艰难啊。

    院子里有小厮疾步走来,带着几分慌张。

    “大人,老夫人又咳的厉害。”他低声说道。

    高凌波的眉头就跳了跳,他的父亲早早就没了,那时候他的官位还不算重要,安心在家守孝三年,反而是养精蓄锐,母亲的身子一直很好,但身子再好也是七八十岁的人了….

    早不早晚不晚的,可不能这个时候…..

    说起来运气是不太好啊,自从月蚀他被陈绍坑了之后,事情的发展总是不顺心。

    皇帝,平王,贵妃,太后,一件接一件,一件大过一件….

    别说这几件接连不断,就是其中任何单独一件拿出来也足够其他人乱了阵脚。

    这也太倒霉了些….

    就比如母亲的身子,原本是好的,随口借着要来侍疾从外任回京之后,就开始….

    这就是所谓的一语成谶吗?

    这个念头闪过,高凌波一个机灵收回神。

    他从来不信什么运气什么谶言,人事人事,因人才能成事。

    绝不能因为这个小女子的诸多怪事,他也就跟那些愚妇凡夫一般胡思乱想。

    一旦生了畏惧之心,行事必然要受到拘束,对于他这个位置上的人来说,一分一毫的犹豫拘束,也是能酿成大错的。

    这一切不过都是人算,人人都能算,就看谁算的更高一筹罢了。

    “我去看看母亲。”他深吸一口气恢复了神色说道,带着几分淡然的询问,“请了哪个太医?”

    刚抬脚迈步,就有人猛地冲进来了。

    “父亲,父亲,不好了!”高小官人喊道。

    高凌波就觉得气息一凝,伸手扶住了一旁的小厮。

    高小官人看着父亲的脸色也吓了一跳。

    高凌波已经缓过气,沉脸竖眉看着他。

    “什么事?”他语气沉稳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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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二更~周末愉快~

第三十一章 合适

    更合适的?

    太后愣了下。

    “是谁?”她问道。

    高凌波笑了。

    “我正问着,还没底,等有了确切的信再和娘娘来说。”他说道。

    太后稍微松口气。

    “你可快点。”她说道,“早些定了,也早些安稳了,看看如今这日子,过的像什么样子。”

    说这话又要哭。

    “娘娘,当心吧,祸兮福之所倚,好日子就要来了。”高凌波含笑劝道。

    又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告退了。

    而此时的侧殿里,陈十八娘五日一次的授公主习字正在进行。

    “…陈娘子,你看我这样写对不对?”年纪最小的四公主脆生脆气的说道。

    陈十八娘走过去矮身看去。

    “公主写的很好。”她含笑赞叹道。

    年约六七岁的四公主便高兴的笑了,继续提笔认真的描写,陈十八娘跪坐一旁纠正她的姿势。

    另一边年纪稍微大一些的二公主并没有认真的写字,而是侧头看旁边的陈丹娘。

    “十九娘,你写的真好。”她说道。

    陈丹娘含笑冲她施礼。

    “十九娘子和大娘子学的时间多嘛。”一旁与陈丹娘同年的三公主带着几分不服低声说道。

    陈丹娘摇摇头。

    “不是的。”她嘻嘻一笑,“我和我姐姐学的不多,但我和程姐姐学的多。”

    程姐姐?

    两个公主对视一眼有些好奇。

    “你还有一个姐姐会写字啊?”二公主问道。

    “不是,是程娘子,哦不是,是晋安郡王妃。”陈丹娘笑着说道,忍不住眉飞色舞,“当初晋安郡王妃在门前开席写字供人观摩的事你们知道吧?”

    两个公主点点头。

    那个程娘子的事在宫中不管是私下还是明面上都长谈不衰。

    “这么说。你是拜程娘子为师的?”

    “你亲眼见过当时的场景吗?当时什么样,你快说说。”

    十一二岁的女孩子们虽然因为身份差异以及初次见面有些隔阂,但还是很快就能说到一起。尤其是有了共同的话题的时候。

    有人重重的咳嗽一声。

    几乎碰头凑到一起的三个女孩子忙分开坐正。

    陈十八娘面带几分肃正看着她们三人。

    “学当专心致志。”她说道,“丹娘。我让你来是和公主作伴习字的,不是来作伴说笑的。”

    陈丹娘应声是,低下头却与两位公主交换个笑嘻嘻的眼神。

    两个公主也都低头笑了。

    门外有宫女含笑进来。

    “陈娘子,太后娘娘有请。”她说道。

    陈十八娘忙应声是,又对殿中的公主们施礼。

    “今日就到这里吧。”她说道。

    三个公主还半礼起身。

    “丹娘,你在这里等着。”陈十八娘叮嘱道。

    陈丹娘点点头,看着陈十八娘和那宫女走出去了。

    “十九娘子。”二公主忙说道,“你跟我们出去玩吧。”

    “对对。跟我们讲讲你跟程娘子习字的事。”三公主也点头说道。

    陈丹娘摇摇头。

    “姐姐让我在这里等着,不能乱走的。”她说道。

    “陈娘子是很严厉的。”三公主带着几分同情点点头说道。

    陈丹娘也点点头,压低声音。

    “姐姐成了亲,越发的严厉了。”她说道。

    毕竟是背后说人,又是自己的姐姐,陈丹娘吐了吐舌头。

    三个公主却因为这句话而对她更亲近几分。

    “不过,你还是跟我们去我们宫里歇歇吧。”二公主神情微微动了动,说道,“可以和陈娘子说,我们是去练习写字了。这样她就不会怪你的。”

    “对啊对啊,这时候一定送来茶点了,宫里新进了一些鲜果。十九娘你尝尝。”大公主也说道。

    同龄人递来的善意让陈丹娘有些心动,但想起母亲和姐姐的叮嘱,她还是摇了摇头,施礼道谢。

    “我以后会跟着姐姐常来,下一次再次去吧。”她说道。

    二公主和三公主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那好吧。”她们便说道。

    话音才落,四公主走到了陈丹娘身边,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仰起头眨着大大的眼睛。

    “十九娘子..”她压低了童声童气。“你别在太后娘娘这里,这里有太子呢。很吓….”

    她的话音未落,一旁的二公主三公主同时伸手按住她的嘴。将余下的话堵回去。

    “那十九娘子你就在这里稍等吧,我们就先走了。”二公主说道。

    说罢不待陈丹娘再说话,拉着四公主就疾步而去了。

    “…淑宁,孙婆婆是怎么教你的,不要乱说话…..”

    “…你忘了淑慧姐姐是为什么被送到朱贤妃娘娘那里养着的吗?”

    伴着低低的说话声,三人离开了太后寝宫,侧殿里恢复了安静。

    “十九娘子,坐下来吃茶吧。”两个宫女捧来茶以及一碟子点心含笑说道。

    “谢谢姐姐。”陈丹娘施礼说道。

    两个宫女笑意更浓,跪坐下来陪她说话。

    正说着话,听得门后一阵喧哗,有人咚的撞开门冲了进来。

    这是一个胖乎乎的人,手里举着一个皮球,嘴里发出哇啦哇啦的喊声。

    厅中的人猝不及防吓的都尖叫一声,陈丹娘更是躲在两个宫女身边。

    “别怕,别怕。”两个宫女说道,一面揽住陈丹娘。

    一个则指着在殿内围着柱子跑的人急慌慌的喊道。

    “快些快些抓住!”

    “怎么让殿下跑出来了!”

    殿下?

    陈丹娘听到了忍不住从宫女身后探出头。

    如今宫里的殿下只有一个了。

    她看过去,见那位殿下正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抱住腰,因为太子殿下跑的快,猛地被抱住人跌倒在地上。

    咚的一声,陈丹娘不由跟着哆嗦一下,不忍直视。

    殿内响起哭喊声。

    “不许哭。不许哭。”

    痴傻人的哭声也和正常人不一样,听起来很是怪异,陈丹娘再次忍不住看过去。

    趴在地上的太子殿下被几个内侍胡乱的要拉起来。太子却不肯起身,挣扎着向前伸手。一瞬间殿内乱成一团。

    “哎呀你们真是干什么,快些带下去,不是说了关好门不让出来的嘛。”

    陈丹娘身边的宫女带着几分不耐烦,一面安抚了陈丹娘,一面向前走了几步说道。

    “娘娘要静养的。”

    “别让殿下喊叫了。”

    “…那些药没吃吗?怎么又乱跑乱叫呢?”

    伴着两个宫女的叽叽喳喳,太子的哭喊声顿时没了,只剩下呜咽声,陈丹娘看过去。见地上的太子竟然是被一个内侍用布塞住了嘴,或许是被宫女催的又或许是被太子挣扎的没了耐心,动作加快且粗鲁的架他拉他起来向后退去。

    胖乎乎的太子呜呜的挣扎着,挥舞着手,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憋得脸通红,看上去越发的骇人。

    拉扯中有人踩了下他的手….

    陈丹娘忍不住握住了手。

    痴傻的人也不知道疼痛吗?

    两个宫女也上前帮忙了,正拉扯间,有人将一个球颤颤的递过来。

    “殿下…是…要这个的吧….”

    众人愣了下,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近的带着几分怯怯的陈丹娘。

    这一愣神,被抓住的太子猛地挣开了。扑向陈丹娘。

    陈丹娘短促的叫了声,缩肩转头,但手里还是保持向前伸着。

    手中猛地被一拽。球被拿走了。

    预料中的挨打什么的都没有,有人从她身边哈哈的叫着跑过去了。

    陈丹娘慢慢的站直身子,看向跑过去的人。

    胖乎乎的如同球一般的身影在殿中欢快的跑着,手里的球被抛起落在地上,然后又捡起来,再次抛起……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边动静的太后急匆匆的走过来,陈十八娘亲自搀扶着。

    站在殿门口,太后却猛地停下脚,有些惊讶的看着室内。

    室内内侍宫女们都站着。而那个似乎从来都坐不住的傻太子竟然坐着,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的确是坐着。

    一只球从一旁滚过来。

    陡然高声喊叫就在殿内响起,傻儿伸出手抓住了球。

    “殿下。再推过来。”陈丹娘冲他笑眯眯的招手,一面伸出手冲他连连的比划示意。

    对面坐着的傻太子就猛地将手里的球推过来。

    球被推的歪歪扭扭,陈丹娘忙探身伸手抓住。

    “殿下好厉害!”她高兴的拍手喊道。

    对面的傻太子就也跟着拍手咧嘴笑起来,涎水流的更猛了。

    “哎呦。”

    太后看的惊讶不已。

    “这,这谁家的孩子,竟然能跟太子玩到一起?”

    别说生人了,就是宫里这些常见的内侍宫女,都没有这样跟太子殿下玩过。

    这个陌生的年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竟然能和傻儿玩到一起,她竟然,不怕….

    站在太后身后的陈十八娘微微垂目,掩去了眼中闪过的一丝黯然。

    “是舍妹,十九娘。”她慢慢说道。

    …………………………………………………………

    对于弹劾也好以及会有什么责罚也好,晋安郡王通通没有在意,闹了一通在京城掀起一片轩然大波之后,晋安郡王府反而安静的很。

    只是今日府里有些热闹。

    “真要搬啊?”半芹问素心。

    “也没那么快。”素心说道,一面翻看着府里的账册,“粉刷,隔断,新家具,怎么也到中秋了。”

    半芹哦了声,坐在一旁从盘子里捏起瓜子吃。

    “你怎么闲了?”素心问道。

    “娘子习字呢,殿下在屋子里歇息,我就来乐得自在一下。”半芹说道。

    素心便扔给她一本账册。

    “既然闲了就把这个给我对一下。”她说道。

    半芹笑着只是嗑瓜子没动。

    “说了乐得自在嘛,做不来姐姐这神仙的事。”她说道。

    二人正说笑着,有小丫头急急的过来了。

    “夫人催着找殿下呢。”她说道。

    半芹和素心吓的忙都疾步出来,院子里的小丫头们已经乱乱的跑出去了。

    “殿下只躺了一躺就出去了。”

    “有人跟着呢,没问去哪里。”

    低低的乱乱的声音响起。

    “出什么事了?”素心忙拉住一个侍女问道。

    “娘子习字出来,看不到殿下,就要找呢。”侍女低声说道。

    素心和半芹愣了下,看向廊下,程娇娘站在那里视线看向门外。

    翘首以盼…

    素心不由闪过这个词。

    “怎么了?”

    听闻消息,晋安郡王从自己原先的屋子里疾步迈出来,急急问道。

    “不知道。”侍女不安的说道,“王妃只说找殿下。”

    晋安郡王不敢再问,将刚找到的木片小心的在怀里放好,疾步向这边过来了,还没进门就看到站在廊下的女子。

    似乎等了很久一般,晋安郡王忙加快脚步进来。

    “怎么了?”他问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你去哪里了?”程娇娘问道。

    “我去那边的房子看看他们收拾的怎么样。”晋安郡王说道。

    程娇娘哦了声。

    “没事,我就是问问你去哪里了。”她说道。

    晋安郡王愣了下,院子里的其他人也愣住了,再看程娇娘已经转身进厅内了。

    什么嘛!

    人家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这是一时不见如就慌了吗?

    晋安郡王旋即笑了,适才的紧张散去,脚步轻快的迈上台阶进门。

    景公公摇摇头,带着几分无奈。

    一个如今跟他们议事总是心不在焉恨不得一口气说完赶他们走,一个竟然时时刻刻的视线离不开,还真是合适般配的二人。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他摆摆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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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看到书评区,谢谢木桩,谢谢大家。

    咳,因为这段情节难写,我又那啥了(就是木桩说的那些情绪),所以躲起来了,书评也不看了,求票更是张不开口….。

    总之不多说了,不影响大家看文的情绪,一句话,谢谢,谢谢,谢谢大家给我投票。(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章 有赠

    晋安郡王接过侍女递来的茶,一面摆摆手。

    侍女忙退了出去。

    “我睡不着。”他说道,“就去那边看看,你写字呢我没打扰你。”

    就算不打扰她,也该跟小丫头说一声,可是他是想去找那块木皮的,不太想让别人知道,所以就没有说。

    “我临时起兴。”他接着说道,“下次一定说一声。”

    府里其实也就这么点地方,就是不说,到时候一问也就找到了,可是晋安郡王进门之后还是絮絮叨叨的解释着….

    而且想来娘子也并不是真要找他,也许正如她自己所说,没事,我就是问问你去哪里了。

    只不过,从娘子口里问出的话,听的人想的却不一样。

    王妃问郡王殿下呢。

    王妃要找郡王殿下呢。

    郡王殿下在哪里?

    快去找殿下来。

    王妃立刻要见郡王殿下…..

    半芹不由抿嘴一笑。

    “好。”程娇娘微微一笑点点头,“我是觉得万一有事,我也好尽快找到你。”

    果然是在担心自己呢。

    晋安郡王心里就美滋滋的。

    想起来自从相识以来,她就一直很关心他,帮着他,几次三番的死里逃生都是靠的她。

    这样一想,他在她面前一直都是狼狈的总是处于危险境地的。

    好似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难为她还不嫌弃自己。

    “我怪没用的,在家里还让你不放心。”他忍不住笑了说道。

    “不是,是你太有用了,所以才要更小心。”程娇娘说道,“如果是无用之人,便也没人特意花费心思要害你了。”

    人总是只肯为值得的人花费心思。不管是为了对他好还是为了害他,甚至害人比爱人花费的心思更多。

    晋安郡王哈哈笑了。

    “原来你也这么会夸人。”他笑道。

    娘子也会夸人么?

    半芹有些不解扭头看素心,素心显然听懂了也正露出笑。

    “程昉。程昉,你来。”晋安郡王又招手说道。一面向东次间走去。

    程娇娘跟过去。

    素心便冲半芹使个眼色,二人转身向外退去。

    “….我适才看了,觉得我现在住的屋子也不太好,不如重新布置下,你看我在这里做个隔断可好?”

    晋安郡王已经在东间坐下,提笔在几案上勾画,一面眉飞色舞的说道。

    程娇娘闻言坐在他旁边,探身看去。

    明媚的日光下。年轻男女含笑说话,一个娇俏一个俊朗,当真是赏心悦目。

    素心嘴边的笑意更浓。

    “我从来不知道娘子竟然也会这么哄人开心。”她忍不住低声说道。

    半芹嗔怪的横她一眼。

    “娘子本来就是最体贴人的。”她说道。

    正因为体贴人,娘子才从来不说不劝,任人来去悲喜不辨不解。

    只是这种体贴能领会的人不多。

    “只有觉得她好的人才会领会到她的好。”素心笑着点了下半芹的鼻头。

    二人笑着掀起帘子退到门外廊下,听的屋内晋安郡王的声音响亮不断,偶尔能听到程娇娘应和一两声,但这足以让晋安郡王兴致勃勃的说下去。

    而与此同时陈老太爷的室内也正说笑热闹。

    “…爷爷,还有这个,还有这个。也是太后娘娘赏的。”

    陈丹娘说道,将手里的红玛瑙串放下,又打开一个盒子。

    里面是满满的一匣子鲜果小吃。

    “….三公主她们说这是新进贡的。还要邀我去吃,我记着母亲她们教过的话,并没有因为别人客气的请就一概应去…”

    “没想到太后娘娘也赏了我这个了。”

    陈丹娘清脆的声音在厅内回荡。

    “看,爷爷,还有水晶饼。”

    陈老太爷笑着听着,不时的应声是吗真好啊谢过太后娘娘了吗。

    “谢过了,我认真的叩头行礼呢,出来后姐姐都夸我没有差错呢。”陈丹娘带着几分激动又欢喜说道。

    “我们丹娘学的好,怎么会出差错。”陈老太爷赞道。

    陈丹娘就更是笑嘻嘻的。一旁的侍女便忙跪坐下来。

    “十九娘子,这些收起来吧?”她忙问道。

    陈丹娘带着几分心满意足点点头。看着侍女收拾,忽的又伸手按住。

    “祖父。”她抬头看着陈老太爷。带着几分迟疑。

    “你的东西,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陈老太爷一眼看透她的念头,含笑说道。

    陈丹娘顿时高兴的坐起来。

    “那我把这些给程姐姐送去一些。”她说道,伸手指着那匣子点心果子,“程姐姐喜欢做点心,一定也很爱吃。”

    说到这里又叹口气,小小眉头蹙起,看上去又滑稽又惹人怜惜。

    “听姐姐说,郡王惹恼了太后呢,太后都不许他们进宫呢。”

    陈老太爷笑了。

    “…程姐姐他们也不会在意的。”他说道。

    一旁的老仆忍不住轻咳一声。

    这种话就有些悖逆不道,虽然在家里,但当着小孩子说还是不妥的。

    陈老太爷笑了笑没有再说。

    “想送就送去吧。”他说道。

    陈丹娘便高兴的让侍女去拿匣子装,忽的又停下手神情有些担忧。

    “可是祖父,这样会不会不好啊。”她说道,“我拿太后的东西给程姐姐,她会不会不高兴?”

    陈老太爷看着她。

    “太后赏赐给你了,那就是你的。”他含笑说道,“你把你的东西给程姐姐,你说,她会不会不高兴?”

    陈丹娘展颜笑了。

    “高兴!”她说道,动作轻快的开始向侍女拿来的小匣子里摆放。认真的挑拣,“这个好,这个也好…”

    陈老太爷含笑看着她。待她斟酌再三终于挑选好之后,让老仆亲自带着婢女送去。

    看着老仆离开。陈丹娘依旧还在激动。

    “不知道程姐姐会给我什么好吃的?”她说道。

    陈老太爷哈哈笑了。

    “说了半天,你是想要程姐姐的回礼啊。”他故作打趣说道。

    “那是应该的嘛。”陈丹娘笑嘻嘻说道,“我对程姐姐好,程姐姐也会对我好的。”

    陈老太爷含笑点点头。

    陈丹娘却又忽的叹口气。

    “爷爷,你说,程姐姐以前很可怜吧。”她说道,“我以前没见过痴傻的人…原来痴傻的人..是那样的啊…”

    就连身份尊贵为太子,那些内侍宫女们也都带着几分鄙视敷衍。还用脚踩他…反正傻子也不知道疼痛羞辱,也不会说…

    而程姐姐当时什么身份都不是,被家人遗弃,她过的日子更会是多么的可怜….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头,她转过头,看到陈老太爷面上浮现惊讶的神情。

    “丹娘,你今日还见到太子了?”他问道。

    ………………………………………….

    “丹娘进宫了?”

    程娇娘问道,看着面前的婢女,神情微微惊讶。

    婢女施礼应声是。

    “…十八娘子在宫里教公主习字,太后娘娘说人少了些。要找个陪读,今日十八娘子便带十九娘子去了….”她说道,眉眼含笑。

    能与公主皇子陪读。到底是一桩美事。

    “…太后娘娘见了很喜欢,赐了十九娘子好些东西,十九娘子特意选了一些给程娘子你送来。”她接着说道。

    程娇娘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匣子一刻。

    “半芹。”她喊道,“把我屋子里的长弓拿来。”

    半芹愣了下,坐在里间依着凭几看书的晋安郡王也愣了下。

    长弓?

    晋安郡王看着半芹走进来,从墙上摘下长弓走到客厅。

    “这是我送给丹娘的。”程娇娘说道。

    看着推到面前的一把长弓,陈家的婢女也有些呆滞,被半芹提醒了下才忙施礼道谢。有些狼狈的拿起长弓告退了。

    晋安郡王透过窗子看着院子里那婢女走出去了,便忙低下头继续看手里半日未曾看了一行的书。

    但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也不见程娇娘进来,他再忍不住放下书向外看去。

    程娇娘还坐在厅内。依着凭几似乎在出神。

    晋安郡王踌躇一刻,还是走出来了。

    “你可真有趣。”他站在月洞门前笑道。

    程娇娘抬头看他。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晋安郡王笑道,“你怎么想起来赠陈家的小娘子长弓的?”

    “因为..”程娇娘开口,吐出两个字却又停下来,沉默不语了。

    她从来都是有问就有答的,这样话说一半不说了还是头一次。

    晋安郡王忙走过来几步。

    程娇娘的神情也有些古怪,似乎沉静又似乎惊讶又似乎不安凝重,总之很复杂。

    复杂的神情出现在她脸上就是很稀奇古怪的事。

    “程昉,怎么了?”他收起笑,问道。

    “我觉得,有些….”程娇娘说道,“熟悉。”

    熟悉?

    晋安郡王更惊讶不解了。

    “熟悉什么?”他问道。

    熟悉什么?

    “….你在杨国公家玩得高兴吗?”

    “…高兴啊,父亲,杨国公还送了我好些东西,你看…”

    面前的男人含笑看着一脸喜悦的女童,起身从一边的墙上摘下一把弓。

    “..那父亲也送阿昉一件东西…”

    程娇娘转头看向里间,墙上空空。

    “从此以后,阿昉要练好箭自己保护自己。”

    “为什么?不是有父亲吗?父亲可以保护我的。”

    “父亲,有时候可能顾不过来的。”

    “阿昉!”

    有人在耳边拔高声音喊道,同时一双手扶上了她的肩头。

    程娇娘一个激灵回过神,忍不住伸手按住心口,有人比她更快一步抬手按住她的心口。

    “怎么了?是这里不舒服吗?”晋安郡王急问道,手抚上顿时神情一惊。

    夏日的衣衫薄,猛地探上去触手细腻柔软,但旖旎尚未来得及生,便被手底传来的感觉惊没了。

    “怎么这么凉!”

    晋安郡王的喊声在屋内响起,让外边侍立的半芹急慌慌的进来了。

    “去叫李太医来。”晋安郡王冲她忙喝道。

    半芹吓的哆嗦一下,立刻就转身。

    “不用。”

    程娇娘的声音响起。

    半芹站住脚。

    “阿…”晋安郡王扶着她,带着几分焦急。

    “我说过别叫我阿昉。”程娇娘打断他,说道,一面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我没事,我这里,一直都是凉的。”

    一直都是凉的?

    那怎么可能!人的心窝怎么会是凉的,只有….

    晋安郡王皱眉。

    “好好的,是怎么了?”他不由脱口问道。

    程娇娘停下脚看他一眼。

    “哪里好?”她说道,“一直都不好,现在更不好了。”

    …………………………………………….

    “一把长弓?”

    陈老太爷看着婢女推来的长弓,神情也有些惊讶。

    “这是程姐姐给我的?”陈丹娘倒是很高兴,但看着弓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把弓立起来都快要跟她一般高了。

    “程姐姐是要我练箭吗?”她又激动的说道,又伸手拉住陈老太爷摇着他的袖子,“爷爷,爷爷,我要练箭,我要跟程姐姐一样的好箭术。”

    陈老太爷被摇的笑,点头。

    “好,好,跟她一样,跟她一样。”他说道,视线却还落在这把长弓上。

    按照这女子的习惯,回礼应该也是吃食吧,怎么突然送了长弓?

    真的是让丹娘练箭?

    可是,为什么突然要丹娘练箭?

    这把弓看起来是常用的…

    陈老太爷忍不住转头看一旁的屏风。

    这把弓是否见过血取过人命?这屏风上是否就有死在这把弓下的魂灵?(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宣旨

    “千真万确是陈家十九娘。”

    半芹和素心站在门外,听着从厅内传出的声音,二人脸上的红晕早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苍白。

    陈丹娘!要当太子妃!

    当太子妃是天大的喜事,但是,现在这个太子是个痴傻儿,这….

    嫁给一个痴傻儿,绝对不是一件喜事。

    怎么会是陈丹娘呢?

    “丹娘今日去过皇宫吧。”程娇娘问道。

    景公公应声是。

    “上午去的。”他答道。

    程娇娘看向门外,隔着帘子看着院子里铺上了一层霞光。

    “连夜都不过了,真够快的。”她说道。

    …………………………………….

    “当然要快,做事可真的不能等,夜长梦多啊。”

    而此时高凌波正站在廊下,看着几个美婢逗猫儿感叹道。

    如果不是因为要等一等,今日说不定就是另一番境遇。

    “以陈绍父子的机敏,定然会察觉陈家小娘子进宫的不妥,如果再得得知太后这些赏赐是因为陪太子殿下游戏,那他们一定会做出应对的。”

    现在好了,在他们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事情摆出来,先发制人,后发被动。

    对于一个小气的人来说,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诏书是已经写好的,就等今日的时机。”一个幕僚笑说道,“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高凌波笑了。

    “虎父无犬子。”他说道,一面捻须,“陈家十八娘子果然杀伐果断。”

    “最难得是太后也喜欢。”幕僚笑道。

    “只是有些事单单太后喜欢还不行。”高凌波说道,甩了甩手。

    一旁的婢女忙扶着他,在交椅上坐下。

    “陈绍是什么人啊。”

    晚夏的傍晚院子里有风盘旋,靠坐在交椅上,高凌波吐出一口气,带着几分舒坦说道。

    “为政当计较利害,岂能以喜恶左右,喜欢的事多了,难道都能去做吗?当初皇帝可没少被他斥责玩物丧志,反之亦是如此,有些事他也不会因为厌恶而不去做,。”

    “端要看是否与国与政有大利。”

    “陈相公,是个忠义之臣,我虽然与他不和,也并不否认这一点。”

    “大人是能容人者。”他们恭维说道。

    “不过这件事陈大人定然很意外。”一个说道。

    何止意外,只怕会惊怒,而且也必然会反对的。

    “这世上的事,哪能都随心所欲。”高凌波笑道,一面摇晃着腿,显示他心内的愉悦,“女儿都能想明白做出决断,父亲想必也能吧。”

    …………………………………………….

    “怎么会是丹娘啊。”

    半芹忍不住低声说道。

    素心的神情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冲她做个嘘声,继续侧耳听室内的说话。

    “这些日子,太后招了好些人家的夫人带着子女进宫。”景公公说道。

    太子已立,大婚的事已经提上日程,此时召京中的夫人们频繁进宫所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这些夫人中多是皇亲国戚权贵,重臣清贵的人家并没有。

    陈绍家更是没有。

    只是没想到,陈夫人没有进宫,陈丹娘却进了,而且还得了太后的赏赐。

    “这么多人,只有陈家的小娘子得了赏。”景公公接着说道。

    …“所以,太子妃的人选就再清楚不过了。”晋安郡王说道,神情有些复杂,“这么说,这件事是已经说好了的….”

    要不然陈丹娘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进宫。

    “陈家的小娘子还陪着太子殿下玩球了。”景公公又说道。

    晋安郡王的脸上浮现惊喜的笑容。

    “她不怕六…太子吗?”他问道,带着几分紧张又期盼,“是真的玩,还是….”

    还是装出样子。

    他自然知道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别说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就连的宫里血脉相连的姊妹都害怕嫌弃….

    没有人把他当人看。

    太后根本就顾不上也没心思照看他,一味的交给内侍宫女,而那些内侍宫女则越来越敷衍。

    毕竟一个傻子什么都不懂,也不会说。

    为了不磕碰到,被关在一间殿内不让出来玩,为了让他坐住,胡乱的不分时候的给东西吃,如今越发的胖了。

    当初李太医叮嘱过,因为痴傻,且不知饥饱,所以太子容易发胖,便要多跑跳玩耍,吃食上也要控制。

    可是,没有人在意….

    晋安郡王神情黯然。

    要是真的有一个人对他的六哥儿不怕也不嫌弃且不是为了什么目的所以做出的样子……

    “没有呢。”景公公自然知道他的心意,忙认真说道,“奴婢亲自的问了,再三的确认,当时陈小娘子初见太子殿下时也很害怕,后来还主动捡起了太子殿下的球递过去,哄着太子殿下玩球,并没有不耐烦以及故作的不害怕。”

    一个人,尤其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还是不容易的,尤其是逃不过这些在宫里最惯于察言观色的人的眼。

    “真是个好孩子。”晋安郡王就忍不住感叹一声,想到什么转头看程娇娘,“我记得陈家的小娘子跟你认识最早,如果不是她,陈老太爷那时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他的话没说完,程娇娘起身走出去了。

    晋安郡王和景公公都愣在原地,神情惊讶,旋即尴尬。

    景公公大怒。

    这个人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看着走出来的程娇娘,门外的半芹和素心神情也有些惶惶,但也不敢阻拦或者问什么,看着程娇娘进了书房。

    半芹迟疑一下忙跟过去,素心则深吸一口气迈进厅内。

    “殿下,我家娘子..该..写字了。”她挤出一丝笑解释道。

    景公公就笑了。

    “你家娘子。”他拉长声调。

    素心的笑就更加难看了。

    “奴婢说错了…”她要下跪说道。

    话没说完人也没跪下,晋安郡王开口打断了。

    “我知道的,你不用说。”他说道。

    他说的是知道的,而不是我知道了。

    一个的一个了意义却截然不同,更况且还补充一句不用说。

    素心的心就落了下去,大着胆子看了眼晋安郡王。

    晋安郡王脸上虽然没有笑意,但神情中正,并没有其他的情绪。

    她突然想起当初那个在墙头上探身和娘子说话的少年人。

    “哦,对。”

    墙头上的少年声音带着几分欢悦。

    “那是官路大道,狼群聪明早已经知道不是觅食之处,很少在大路上久留,除非,天性盖过了后天的惯性。”

    “…我后来查了,原来是血,那贼人在后用马血做引,我们赶夜路,夜色做掩饰不会发觉。”

    …“我看的是密林斋事录,你是从什么书上看到的?”

    虽然眼前的少年人已经褪去了青涩,面容变得棱角分明,但一切似乎又从未改变。

    素心跪下来叩个头。

    “是。”她却只是说道。

    说声是却行了如此的大礼。

    “张家教出的丫头果然知礼。”看着退出去的婢女,景公公忍不住说道。

    是张家,而不是程娇娘的丫头。

    晋安郡王笑了笑。

    “觉得别人知礼,不过是顺了自己的心意罢了。”他说道,“知不知礼的,也都是自己觉得而已,其实没资格评判。”

    景公公愣了下,旋即又有些闷气。

    到底是护着那女子……

    “阿景,其实,是我失礼了。”晋安郡王说道,叹口气,“我顺的是我的心意,而对她来说,却又是不同的心意。”

    景公公愣了下,旋即明白了。

    能给太子娶一个不嫌弃他能够善待他的太子妃,对晋安郡王来说是很欣慰很好的事,这是作为太子的亲人而该有的欢喜,但对于太子妃那边的亲人来说,让自己关心爱护的孩子嫁给一个痴傻儿,哪怕他的身份尊贵,也到底不是什么开心的事。

    而相比于太子,程娇娘更亲近的是陈丹娘吧。

    “这又不是殿下决定的。”

    景公公有些委屈说道,看殿下能为她着想至此,她怎么就不能呢?

    竟然还这样的甩脸就走了。

    这还当着奴婢的面呢,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殿下留,太过分了。

    “再说,殿下就不能欢喜了吗?”

    “我当然能欢喜。”晋安郡王说道,“那又怎么能苛刻她不欢喜呢?”

    …………………………………………………

    书房里,程娇娘神情一如既往,只是落下的字迹却比平时浓墨几分。

    一旁跪坐的半芹有些怔怔失神,忽的眼泪滴落下来,她惊回神,忙匆匆的擦去,似乎怕被人看到。

    “想哭都不能哭,那还叫在家吗?”程娇娘说道。

    半芹的眼泪便如线一般滴落。

    “娘子,陈大人怎么会同意让丹娘嫁给太子呢?”她哭道。

    程娇娘停下手里的笔。

    “我想不是他同意的。”她说道。

    半芹愣了下,忙抬头看她。

    不是吗?刚才景公公不是说太子选妃的时候陈家让丹娘进宫,那自然就是有意。

    怎么原来不是吗?

    半芹的脸上难掩几分惊喜。

    “那,丹娘就不用嫁了吧?”她带着几分期盼问道,“陈大人一定不会同意的是不是?”

    程娇娘没有看她,而是看着纸上的字。

    “我想他会同意的。”她慢慢说道。

    半芹愕然。

    不是说不是他同意的,怎么又说他会同意呢?

    陈大人怎么能同意呢?那是丹娘啊!

    半芹不由坐起了身子,握住手,眼中的泪水满溢。

    ……………………………………………

    陈家院子里,香案依旧摆着,落日的余晖给地面上铺上一层嫣红。

    手中握着诏书的内侍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看着面前已经跪了很久的陈绍。

    “陈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他说道,“您得说句话啊,这么干耗着成何体统啊。”

    陈绍抬起头,天边的落日收起了最后一丝余晖,但他的眼似乎还是被刺的生疼,不由微微的闭了闭。

    再睁开,他的神情恢复了肃正,也似乎做了决断。

    “请太后娘娘恕罪,臣,不能奉旨。”他说道,俯身。

    这句话说出来,跪在后面的陈夫人再忍不住伸手掩嘴,堵住到了嘴边的哭声,人也似乎被抽干了力气俯身下去。

    宣旨的内侍神情却并没有什么惊讶,似乎早已经料到一般。

    “是吗?”他拉长声调挑了挑眉说道,目光居高临下的落在陈绍身上,“陈大人您这话可是想好了才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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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艰难

    相比于陈家的激荡,晋安郡王府一如既往的安静。

    听到内院说传早饭时,外院的顾先生又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早饭可真够早的。”他说道。

    “昨夜殿下忙的晚,如今身子才好,累了起的晚也是应该的。”景公公说道。

    顾先生便哼了声。

    “那要看忙的什么。”他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这边景公公就噗嗤笑了。

    忙的什么….

    小夫妻两个前脚拌嘴,后脚日上三竿还没起,能忙什么…

    顾先生听见他笑了顿时回过神,面色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

    “你想什么呢!”他说道。

    议论主上的内宅时可不是他们能做的事。

    景公公却正了神色。

    “我想的是殿下能得血脉延续,也算是了得一桩心愿。”他说道。

    是啊,如果殿下有了子嗣,晋安郡王这个血脉就算是稳稳的能传下去了,对于几次三番被害的晋安郡王来说,真的是天大的喜事。

    还有什么比血脉得以延续更重要的事呢。

    如果是别人也许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忧,但是那个女子的孩子的话,一定能够护的稳稳的。

    再不是殿下一个人努力着,而是夫妻同心。

    顾先生的神情变得柔和。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蹬蹬进来。

    “景公公,长弓找好了。”那人说道。

    顾先生愣了下。

    “要长弓做什么?”他问道,看着那人手中拎着的一把长弓。

    景公公已经高兴的伸手接过,端详一刻。

    “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说道,说罢兴高采烈的拿着弓就忙忙的走了。

    顾先生在后皱眉。这才想起昨日陈家的人来,走的时候捧着一把弓。

    原来如此啊。

    王妃将自己的长弓赠人了,所以景公公就忙另寻一张弓来….

    不对。景公公虽然是个内侍,但媚的却只有一个上。他才不会主动去为王妃寻弓的,除非是得到了晋安郡王的叮嘱。

    看来这真是动了心的喜欢了。

    顾先生忍不住笑了笑。

    也好,也好,有个人真心喜欢的人作伴是件极难得的,只是…

    想到这里顾先生又忍不住摇头。

    只是如果反过来是那女子对殿下全心全意就更好了。

    看着景公公亲自将长弓挂在墙上,晋安郡王带着几分随意。

    “…业精于勤,不可一日废。”他说道,“随意拿了一把。你先用着,再寻你中意的吧。”

    随意拿了一把…

    这随意可让他们从昨夜忙到现在,就差跳进陈家拿出那把弓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找了。

    这就是所谓的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吧。

    景公公撇撇嘴。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嘛。”程娇娘说道,看着晋安郡王笑了笑,“你这个随意,就足够我中意了。”

    景公公愕然转头看过来,见那女子手中握着筷子正慢悠悠的吃饭,嘴角带着一丝笑。看着对面坐着的晋安郡王。

    而晋安郡王手中也握着筷子,不过此时神情有些呆呆。

    她知道殿下花费的心思,直白的点出来。然后还说一句我喜欢……

    我喜欢……

    这是…在调戏殿下吗?

    景公公的视线落在晋安郡王身上,清清楚楚的看着年轻人的耳朵慢慢的变红。

    “那也是。”年轻人又故作几分洒脱,略伸展了下手臂,“礼轻情意重嘛。”

    程娇娘一笑没有再说话,低头吃饭。

    晋安郡王也若无其事的吃饭,只不过借着喝汤抬袖子掩饰时笑的嘴都咧开了,站在景公公这个角度看的清清楚楚。

    景公公没忍住吭哧一声笑了。

    晋安郡王有些狼狈的放下汤碗,瞪了他一眼。

    “你用小书房吧。”

    吃过饭晋安郡王说道。

    “我用外边的。”

    说到这里一笑。

    “现在我在府里走动应该没事了吧?”

    程娇娘点点头。

    “是啊,现在大家顾不得你了。”她说道。

    现在所有人都关注的太子的婚事了。

    晋安郡王点点头。

    “我去听听外界如今都是怎么说的。”他说道。

    程娇娘点点头。看着晋安郡王带人走了出去,并没有过多久。程娇娘在书房里才写了一张字,晋安郡王就回来了。

    “怎么说?”程娇娘问道。

    晋安郡王的脸色不太好。

    “还能怎么说。”他说道。“有推的有拉的,有架火的有浇油的,反正都是要陈相公在火上烤,你是不知道高凌波的手段的,这个人啊,又聪明又能干,又吃得苦又享的福,忍的骂也受的赞,说他是君子,他又小人行径,说他是小人吧,他又有些君子坦荡之风,我虽然恨不得他去死,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厉害。”

    他说着笑了笑。

    “此时外边人人都说,是陈相公先有意让女儿为太子妃,因为家中妻子反对才反悔。”

    “宫里也传出消息说太后病了,太医院都乱成一团了。”

    说到这里又盘膝坐好,往程娇娘这边倾身。

    “还有,那些原本曾进宫有意选妃的人家都纷纷将家里待嫁的女儿定了人家。”

    程娇娘抬起头看向他。

    “他们说不敢受人揣测,只能以此来证明自己没有私心。”晋安郡王说道。

    你陈相公嫌弃太子是个傻子不屑于嫁女,那我们这些嫁女的人在你陈相公眼里是不是也要受到嫌弃?

    你陈相公嫌弃外戚私心弄权,那我们这些人家真嫁了女儿便是坐实了心不正。

    既然这样,谁还敢让自己家的女儿做太子妃。

    “总有人会敢的。”程娇娘说道,“等着就是了。”

    晋安郡王叹口气。

    “可是陈相公是个君子。”他说道,“君子慎独。所以可欺之以方。”

    这根刺扎在陈绍心里了,拔不出来了,就算别人不再说这件事。他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了。

    本来就不怎么说话的程娇娘便更不说话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

    晋安郡王迟疑一下,伸手推了推她的胳膊。

    “我们出去走一走吧。一天天的闷在院子里怪无趣的。”他说道,又带着几分抱怨,“…还是回门那日从街上走了一圈。”

    “那当日就该转的圈子更大些。”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想到那日景公公自作聪明而不敢停车又不敢乱走只得围着郡王府转的事。

    这家伙竟然以为他们是在马车里做那种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念头闪过那种事,晋安郡王的脸便忍不住红了下。

    “你又打趣我。”他说道。

    程娇娘神情依旧。

    “没有啊。”她认真说道。

    晋安郡王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再次忍不住噗嗤笑了。

    “你可真有趣。”他说道,站起身来。“走,走,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似乎怕程娇娘不答应,伸手拉她的胳膊。

    “……我现在身子也没好,自己一个人走不太放心。”

    “…..李太医出门没在家…”

    看着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半芹和素心忙施礼,待他们先行几步后才远远的跟上。

    “姐姐。”半芹忍不住低声问道,“殿下说娘子真有趣,娘子真的很有趣吗?”

    素心笑了。

    “在喜欢的人眼里,自然是有趣。”她低声笑道。

    喜欢…

    喜欢就好啊。

    半芹心里松口气。只是想到听到殿下说的陈绍的事,心又闷闷。

    “那这件事是不是还是会成?”她低声说道。

    就说了娘子说的话哪里错过…

    虽然很残酷,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以前咱们在京里刚站住脚的时候。娘子带着我坐车从街上过。”素心忽的说道。

    半芹看向她有些不解。

    “娘子要我看外边,那时正路过神仙居,那时候的神仙居还不是咱们的神仙居,娘子问我看到了什么,我说看到了人气不如以前了,娘子又问我还看到了什么,那时候是因为窦七上赶着来惹娘子,所以娘子才做出了乐得自在,神仙居的生意便一泻千里。本来娘子是根本就不在乎他据过路神仙为己有,偏偏他自己不信。疑神疑鬼,结果自己找了麻烦。”素心说道。

    半芹想到那时候的事。忍不住也笑了。

    “所以呢我就看到了做人要厚道,别以为是在欺人,欺人也是欺己。”素心接着说道,“可是娘子还是问我看到了什么。”

    半芹听到这里忍不住讪讪。

    娘子问了这么多,换做自己只怕一个也答不上来,不过,又一想娘子从来不会乱说话,她肯说话就是知道你这个人能听她说话,所以娘子一定不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她只会问自己能答的问题。

    半芹脸上的笑便散开,伸手挽住素心的手。

    “就这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问题啊?”她说道。

    “其实就一个问题。”素心说道,微微一笑,“我答不上来,娘子便和我说,艰难。”

    “艰难?”

    “要做一件事,要做好一件事,要站住脚,要站稳脚,很艰难,很不易。”

    无关善恶,天道无情,世道艰难。

    是啊,真是艰难,谁想到陈绍会突然遇到这种事呢。

    半芹轻轻叹口气。

    “不知道丹娘知道了,会怎么难过。”她低声说道。

    丹娘,才十一岁,如果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她都还没有来得及少女怀春憧憬自己将来要嫁的人。

    怀春的少女憧憬的夫君断然不会是一个痴傻的人。

    “那样也好。”素心垂目说道。

    没有希望也就没有绝望。

    …………………………………………………..

    陈老太爷的院子里一派肃然,虽然以往就没有多少仆从,但也不会像今日这样一个人都没有。乍一看好似这院子没有住人似的。

    脚步声轻轻的响起,有人从厅内走出来,看着还跪在院中的陈绍。轻轻的叹口气。

    “老爷,您起来吧。”老仆低声说道。“老太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绍面色凄然并没有起身。

    “怎么?你能管你的儿女去留,还要管我这个当父亲的去留吗?”陈老太爷的声音从厅内传来,人也随之走出来,看着老仆,“车都装好了吗?”

    老仆低头应声是。

    陈绍就咚咚的叩头。

    “你也不用给我叩头。”陈老太爷淡淡说道,“你我父子再熟悉不过,我知道你的念头,你也知道我的念头。就不用再说那些虚假的客套话,我就再问你一句话,你是要你的臣道,还是要人道?”

    “父亲。”陈绍抬起头眼圈发红声音涩涩,“儿子如今境遇父亲也很明白,儿子做出这样的决定将会如何父亲也明白,儿子为了什么,父亲也明白的。”

    “那你也知道不同意这件亲事,相比于同意这件亲事,其实要容易一些吧?”陈老太爷说道。

    陈绍叩头应声是。

    “儿子知道。”他说道。

    纵然会被外界喧喧唾骂嘲讽。但只要他咬定牙关也都能熬过去。

    “那你就是真的舍不得放弃今时今日的地位权势?”陈老太爷说道。

    陈绍再次叩头,抬起头身子挺的笔直。

    “父亲。”他声音哽咽,“如果儿子真是贪恋权势。当初就不会同意扶持庆王立为太子了。”

    扶持傻子为太子,驱逐高家,逼退太后,做出这一系列的事,将背上飞扬跋扈的名声,这名声可不会保他的权势地位,反而会成为朝臣眼中钉,可以说此一举已经让他四面树敌,可想而知他将要面临的风险和压力。

    相比起来。与张江州等士林人联合过继宗室来承继大统,反而他就能因为拥立之功被新帝敬重。必将官运亨通,备受敬重。

    “自从陛下重病不醒以来。儿日夜难安。”

    “儿常常想到当初陛下和儿促膝长谈,谈古论今,儿亲眼看着陛下有多少宏图大志,如今尚未实现。”

    “儿实在是放不下啊。”

    陈绍哽咽叩头俯身不起。

    “那也不是非要丹娘不可。”陈老太爷哑声说道,“等一等忍一忍,处置了高凌波,一切都好说。”

    陈绍没有起身。

    “父亲,儿等不及了。”他哽咽说道,“陛下等不及。”

    陈老太爷神情一怔,旋即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明年还没有定下太子的亲事,到时候真的就要乱了。”陈绍哽咽说道。

    明年……

    明年陛下薨,痴傻太子亲事未定,子嗣未定,必然朝堂又要乱纷纷,如今偃旗息鼓的过继宗室派肯定又要站出来。

    那时候皇帝病重久了,残存的敬畏已经消耗殆尽,可想而知又有多少人要另起心思。

    陈老太爷看着陈绍慢慢的摇头。

    “可是,这些事,最急的不该是你。”他说道,“在朝堂上,身居高位,其实遵行的并不该是君子之道。”

    太子不能登基为帝,最该急的是高凌波,该出面应对想办法的是高凌波,而不是陈绍。

    这件事已经可以明知就是高凌波弄权陷害,欺的就是陈绍的忠君廉耻君子之道,给他泼上污水,彻底毁了他的名声。

    在百姓百官中承受着骂名,还要护着新天子坐稳江山,而一旦新天子坐稳江山,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陈绍。

    明知这是被小人算计,如果还要奉行君子之道,那就是死路一条,这时候应该做的就是抛弃君子之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舍弃君子之道。

    陈绍抬起头,看着父亲神情带着几分决然。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他慢慢说道,“曾子之守约也,儿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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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知道最近的情节不爽,那就请看在以前或者曾经爽过的份上,最后一个月支持一下吧。谢谢。(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章 有说

    室内沉默。

    怀里的人身子柔软,呼吸匀称。

    晋安郡王忍不住抬身,是又睡着了吗?

    “没有。”程娇娘说道,转头看着他笑了笑。

    晋安郡王忍不住也笑了,再躺下来身子有些僵硬。

    刚才伸手抱她过来是顺手所为,现在是松开还是……

    “我也不知道对错。”程娇娘的声音在怀里响起。

    一向淡然到有些木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反而带着几分柔和。

    “我想大概最后不后悔,就是对的吧。”

    后不后悔。

    晋安郡王将怀里的人抱紧了几分,贴着柔软清香的头发。

    宫里传消息说太子又胖了很多,说太子连太后宫门都不让出了,说吵闹声也少了很多。

    他们为了让他安静不吵闹,给他吃了药汤。

    “那几个从庆王府跟着去的内侍都已经被打发走了。”

    “昨日有人偷偷的到太子宫里看了一眼,说,太子坐在屋子里,一动不动。”

    抱着自己的身子微微的抖动,程娇娘伸手握住了揽在腰里的手,那只手反手握住她。

    “你是知道的,六哥儿他是不会安静的坐着的…”

    埋在脖颈里的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到底给他吃了多少药….”

    “程昉我该怎么办?”

    程娇娘闭着眼嗯了声。

    “我不知道你该怎么办。”她说道,“因为我不是你啊。”

    其实有时候听起来她说话跟小孩子赌气似的。

    晋安郡王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又笑了。

    小孩子么?其实小孩子说的也是实话啊。

    “你啊。”他说道,胳膊再次收紧,玲珑柔软的身子似乎怎么抱也抱不住似的,语气带着几分嗔怪的埋怨,“就是怕麻烦。有什么话就说,好不好我听。”

    “好不好的你自己心里有数,我何必还要说?”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就更笑了几声。

    “可是。我还是想听你说。”他低声笑道,贴着程娇娘的脖子。喷出的热气又被荡回来扑在自己脸上只觉得热烘烘的,声音便变得有些奇怪。

    就在鼻尖处,是小小的耳垂,暗夜里在乌黑的长发间泛着柔亮的光泽。

    晋安郡王只觉得喉咙有些发干,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手一紧,头便凑了上去。

    怀里的人头一歪移开了。

    “你真想听我说?”程娇娘问道,身子半起,脱开了他的怀抱。

    是故意的回避么?

    晋安郡王一怔。心里有些乱跳,又有些情绪复杂。

    “虽然说了其实最后做决定都是自己,但是,人总是愿意找个借口,宽于待已,苛刻待人。”

    程娇娘的声音继续说道。

    晋安郡王收起了心思,收回手支起身子,笑了。

    “要是别人或许我会。”他说道,“你的话,就不会。因为别人是从他们自己的角度来说好坏,但是你是从别人的角度来说好坏的。”

    程娇娘笑了。

    “不用你夸我,我既然要说就会说。至于人怎么怨我谢我,我会在乎吗?”她说道。

    语气里带着几分骄傲。

    晋安郡王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渲染,眼前的女子眉眼微挑,带着几分从未见过的神采飞扬。

    他不由怔了下,就好似是另外一个人,那种鲜活的亮丽的璀璨的神采。

    又似乎一眨眼,眼前的人恢复如常。

    “夫人请说。”晋安郡王坐起来,端正的说道。

    “你想守护六哥儿还是六哥儿的天下。”程娇娘问道。

    这两者还有区分?

    “以前有。现在没有了。”程娇娘又说道,似乎才反应过来出了口误。

    晋安郡王却是神情一黯。

    现在的确已经没有区别了。要想守护六哥儿,就要守护他的天下。六哥儿没了天下,那就是没了性命….

    “既然如此,你要怎么守护他的天下?”程娇娘说道,“在这京城里困笼里就能做到吗?”

    晋安郡王抬头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走?”他说道。

    程娇娘没有回答他的话。

    “方伯琮。”她说道,“你知道什么是天下吗?”

    什么是天下?

    晋安郡王看着她。

    “天下,不是那个位置,而是那个位置以外。”程娇娘说道,“你看到过天下吗?”

    晋安郡王点点头。

    “我看到过。”他说道,微微一笑。

    那巍峨的大山,大大小小的城镇,汲汲而生的百姓,繁忙的街市,或贫瘠或肥沃的耕田,川流不息交错从横的江河。

    “你看到了,但是还没跳出去。”程娇娘说道,“你所谓的能力不是守着一个人,而是要替这个人守着天下,不用我说你心里也是明白的,他这样的人登基,朝堂必然纷争不断,天下也必然动荡,你要做的应该做的是压住这天下的动荡,替他震慑宵小,替他安抚百姓,江山百姓安稳,这才是天下安稳,才是稳住他的江山。”

    “你要自己变得强大,这个强大不是为了一个人强大,而是为了很多人。”

    “这个强大要钱要人要能力,更要紧的是要有施展的天地。”

    “京城,不是你的天地。”

    ………………………………………………….

    顾先生等人进来时,天色才亮,屋子里晋安郡王已经在了。

    这么早?

    顾先生愣了下。

    “天不亮已经来了。”景公公低声说道。

    天不亮?

    “又跟王妃闹别扭了?”顾先生挑挑眉低声问道。

    景公公撇撇嘴。

    “哪里舍得。”他说道。

    这边二人低语几句,看着晋安郡王始终粘在屏风前不动。

    那里挂着一幅舆图。

    “殿下?”顾先生走过去说道。

    晋安郡王伸手指着一点。

    “松平是在这里吧。”他问道。

    松平?顾先生愣了下,旋即含笑点点头。

    “是,就是这个方位。”他说道。

    晋安郡王便伸手在舆图上丈量一下。

    “从这里到这里…”他的手指停在京城,微微一笑,“也不算很远啊。”

    顾先生眉头一跳。

    “有时候远的不是距离。”他说道。

    远的是机会。

    晋安郡王转过身。

    “准备准备。我们离开京城。”他说道。

    “离开?”

    顾先生等人惊讶的看着晋安郡王,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一大早就把他们叫进来还以为是继续安排进京的人呢,没想到竟然是出京。

    “只是我出京城。”晋安郡王说道。“那些人还是要进来的,正因为我要走了。京城才一定要留更多的人,而且是城防要留足够的要紧的人手。”

    自来城防是要务,就如同京城的咽喉。

    顾先生点点头,不过,现在要说不是这个。

    “不过,为什么要走?”景公公急道,“且不说他们会不会放我们走,就说这一走。路上可是十分的凶险。”

    离开京城,漫漫路途,遇上个意外简直太稀松平常了。

    “没有为什么,只是该走了。”晋安郡王笑了笑,“不是吗?阿景,四年前我们就该走了。”

    “可是…”景公公皱眉。

    四年前能走的时候不走,现在想走却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我知道。”晋安郡王说道,目光看过屋中的人,“虽然迟了些,但也还算不晚。”

    景公公要说什么。顾先生先开口了。

    “不晚,那有什么晚不晚的,只要殿下想做。咱们就做就是了。”他整容说道。

    “可是,现在走太危险了。”景公公急道。

    顾先生看向他摇摇头。

    “错了景公公。”他说道,“我们从来都很危险。”

    既然都危险,也就没有什么过去曾经现在的区分。

    景公公一愣。

    “殿下,殿下。”

    门外有人急匆匆进来,屈身施礼。

    “高凌波被罢黜了。”

    什么?

    屋中的人皆是一惊。

    不过旋即大家又冷静下来。

    高凌波被赶出朝堂一直在说,只不过偏偏次次都没有成功。

    “陈相公说的吗?”顾先生皱眉,“他还有什么理由要驱逐高凌波?”

    以前以外戚擅权,现在呢?他自己都成了外戚了。

    “不是陈相公。”来人说道。抬起头,“是秦侍讲。”

    秦侍讲?

    屋中的人再次惊讶。

    “而且。用的是皇帝上谕。”来人接着说道。

    这一次连晋安郡王都露出惊讶。

    皇帝上谕?

    ……………………………………….

    “他娘的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此时的高小官人正大声的喊道,在屋里挥舞着手。

    “哪里来的皇帝上谕。睁眼说瞎话呢!皇帝要是能上谕,还轮到他们在朝堂上吵闹不休!”

    “小官人,是起居注上所载。”一个幕僚说道,带这几分苦笑,“秦侍讲拿出了皇帝的起居注。”

    ……………………………………

    “起居注算什么上谕!”

    皇宫内太后一把扯开帘子喊道。

    “那不过是陛下的口头闲语,还有玩笑话也有气话,怎么能当上谕!”

    “玩笑话?”秦侍讲面容一沉,握着手中的几卷册子,“陛下圣人金口玉言,不管是前朝后堂,遵从礼仪,从不虚言笑谈,起居注记载也绝非是什么口头闲语,娘娘这样说置陛下于何处?”

    他说罢展开一卷。

    “陛下曾亲口说出,待太子得定,高凌波当归去,娘娘如果不信,臣就将起居录念一遍,娘娘以及大家都来听一听,看看陛下论朝中人事是否是随意玩笑。”

    开什么玩笑!

    朝臣们面色微变,谁知道还能念出什么皇帝说哪个大臣的话来,好话也就罢了,坏话岂不是败坏了名声。

    如今皇帝不醒,太子痴傻,太后又闹出几场笑话做出无知妇人状,那秦侍讲手里的起居注相比起来,倒是最有分量的话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当下便有好几个朝臣站出来赞同秦侍讲的话,认为起居注不是戏言,更多人则选择了沉默。

    “哀家不同意。”太后气的瞪眼说道。

    陈绍在一旁端正而立,拱拱手。

    “既然太后不遵从陛下的旨意,那日后太后的懿旨,中书门下也不能遵从,只能一概封还了。”他淡淡说道。

    太后气结,指着陈绍。

    你,你,这不是欺负人吗?

    陈绍神情木然。

    欺负人,谁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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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在晚上,谢谢大家支持,(*^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一面

    雨声,风声,尖叫声。

    秦弧猛地挥手中的长刀,越过高小官人向前冲的两个随从惨叫着从马上滚落。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眨眼间。

    秦弧的视线始终看着对面,跌落在地上的尸体上燃烧的火让那边马上的人若隐若现。

    似乎笃定一击必中,那女子只是催马原地转了转并没有过来。

    她要走了!

    秦弧不由夹住马腹。

    那女子忽地抬手冲他做个手势,指了指地上和四周。

    风雨交加,秦弧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但当看到那女子的手势的一瞬间,整个人似乎都被投入了火海,炙热无比。

    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也做出了一个手势。

    那女子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秦弧忍不住催马追过去几步,大路上人在夜色里已经渐行渐远,马蹄声消失在夜雨中。

    眼前空无一人,似乎适才的一幕只是他的幻觉。

    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见面了,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相见。

    虽然是远远的一见。

    可是那又怎么样?他见到她了。

    她也没有和他说一句话。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和他还是配合完成了一场截杀。

    没有惊诧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好像他们就该在这里相遇一般,

    没有说话,她只是冲他做出一个手势,将余下的事交给了他。

    没有问他能不能做到。没有解释怎么做。。

    就好像以前一样。

    她信他!她信他!

    秦弧仰头嘶吼一声,雨水在脸上散落。

    就像以前一样,说吧,这次要干掉谁,那他们就一起去干掉谁。

    就好像还跟以前一样。

    最后一声惨叫短促的响起,地上翻滚的人彻底不动了,大路上归于一片安静。

    雨声刷刷,敲到在瓦片上发出齐齐的响声。

    破庙四周火把烈烈,雨夜里亮如白昼。里里外外人垂手肃立。

    风卷着雨扑到门口,让两边的火把跳动,拉长了站在那里的人的影子。

    “殿下。”

    景公公带着几分焦急,看着眼前晋安郡王已经被打湿的衣裳鞋子。

    “进去等吧。”

    晋安郡王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只是负手看着外边。

    景公公便拿过一把伞站到晋安郡王前边撑着,还没站稳。就被晋安郡王一手推开了。

    “别挡着我。”他喝道。

    景公公还要说什么,被一旁的顾先生摇头制止。

    大雨中似乎隐隐有马蹄声传来,晋安郡王的身子便猛地绷紧。

    景公公察觉他的反应摇了摇头。

    已经听错好几次了,心有所念难免幻听。

    念头闪过,就见一旁的顾先生猛地迈步。

    “来了!”他脱口喊道。

    所有人都瞬时看向雨夜中,一匹马飞驰而来。待看清之后所有人又都一脸失望。

    来人是侍从。

    四面八方都派出了侍从探子,每隔一盏茶功夫就来汇报一次。

    “王妃回来了。”

    但下一刻那侍从并没有像适才那般喊出未见王妃踪迹的话。而是大声的喊道。

    众人尚未从这句话中回过神,在那侍卫身后的夜色里奔来一匹马。

    “娘子!”

    半芹素心喊着就冲出去。

    原本安静的庙前顿时沸腾起来。

    当然奔过去的人只是程娇娘的人,晋安郡王这边的人都垂手肃立,只不过当他们终于看清近前来的人后,神情微变。

    马上的女子全身上下湿透,暗青的衣服贴在身上似乎颜色似乎更深,但在火把的照耀下认真的看去。就会发现不是颜色加深了,而是被血染透了。

    而让人奇怪的是。那女子不管是身上还是马上都没有一件兵器。

    不是说带走了很多兵器吗?

    “娘子,娘子。”半芹和素心放声大哭。

    程娇娘跃下马。

    “别哭了,快去伺候娘子洗洗换换。”曹管事喊道,声音发颤。

    半芹和素心忙哭着跑,待到门前又猛地停下。

    晋安郡王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

    落雨浇灭了沸腾,场面顿时又安静下来。

    “王妃,您去哪里了?”

    顾先生忽的大声喊道,打破了这有些僵持的场面。

    一旁的景公公也反应过来。

    “王妃,您怎么能自己出去呢?这也太危险。”他说道,“真是急死人了,快快,进来说。”

    他说着就忙做请。

    晋安郡王依旧没动。

    景公公的解围就有些尴尬。

    对面的女子忽的笑了,抬脚迈步,越走越快最后三两步的跑起来,直冲向这边。

    浑身湿透,面色苍白,染红的衣衫,带着浓烈的血腥气扑过来。

    纵然火把照的如白昼,四周披挂齐全的侍卫环绕。

    这边的人心里还忍不住微微一悸。

    要硬闯了?

    郡王殿下如此的身子可经不住她这种凶煞的撞击。

    景公公身子瞬时绷紧,做出抵挡的姿态,但刚要伸手,那女子已经到了晋安郡王身前,奔跑不停轻轻一跳,抱住了他的脖子,挂在了他的身上。

    这突然的动作让周围的人一怔。

    晋安郡王更是没想到,不由倒退一步,身形松动,下意识的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高十四死了。”程娇娘说道,展开笑颜。

    什么?

    周围听到人的面色惊骇。

    不待有谁说话,就见那女子做出了更让人没想到的动作。

    她手一用力。身子抬起,在晋安郡王脸上重重的亲了口。

    所有人目瞪口呆,晋安郡王如同雷击呆滞了。

    程娇娘便一松手跃下转进内里。

    女子的大笑声随之响起。

    “快伺候娘子更衣。”曹管事最先反应过来喊道。

    半芹和素心早就忘了哭了,被一喊回过神忙跑进去。

    庙外依旧一片肃静,但很显然已经与先前的肃静不同了,每个人都刻意的将视线垂下或者看向其他地方。

    晋安郡王也依旧站的直直的,但那慑人的威压已经散去了。

    “殿…”景公公结结巴巴的要开口。

    晋安郡王却猛地转身进去了,虽然脸依旧拉长,但火把照耀下赤红的耳朵清晰落入身边人的视线里。

    担惊受怕的等了这么久。又被当众调戏,简直是……

    太欺负人了!

    景公公一脸同情又愤愤。

    …………………………………………………..

    漆黑的夜路上一个火捻子陡然点亮,照出地上散布的死尸,拿着火捻子的男人视线扫过旋即手一挥熄灭了,四周再次陷入一片黑暗。

    “公子,收拾好了。”

    声音低低的响起。同时伴着叮叮当当磕碰的声音。

    “这是捡到的兵器。”

    “这么多?”有人带着几分惊诧。

    “刀枪剑戟弓弩吹镖还有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竹筒,这里的十五人都是被她一招致命的。”

    一瞬间气息似乎凝滞。

    虽然不是单枪但是匹马而来,一眨眼就放倒一片,也实在是骇人。

    难道神仙还会教杀人吗?

    “她怎么也会来追杀高家的人?难道她早就知道高家的伏击?”

    勾魂的笔已经在墓碑上刻上了一字,自然是势在必得。

    机会,高家认为是伏击晋安郡王和她的机会。而反过来,这又何尝不是她伏击他们的机会。

    她不想走的时候谁能赶走她。既然能赶走她,那就是她要走,她要走就是有要走的理由。

    这些蠢货,到现在都还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早就说了,这可是个很小气的女人。

    很小气的女人。

    秦弧脸上的笑微微凝滞。

    不过,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他伸手拉起雨帽,翻身上马。

    “走。别错过了慰问失子的高大人。”

    ……………………………………………………………

    两个侍女捧着食盒退了出来。

    “没吃?”顾先生低声问道。

    侍女点点头。

    “那就能进去说话了吧?”顾先生便带着几分急切说道。

    景公公伸手拉住他。

    “你也不长眼了?”他压低声音说道,“现在里面还不知道要怎么吵呢。你去凑什么热闹。”

    “他们夫妻小事,怎么比得上杀了高十四的事大。”顾先生眼神热切的说道。

    杀了高十四啊!

    怎么就杀了高十四了?

    脑子里有许多念头乱乱的闪来闪去,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殿下。”他再忍不住高声喊道。

    “滚。”

    屏风隔扇后传来一声怒吼。

    顾先生有些讪讪,景公公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了。

    “我说的没错吧,在殿下心里什么事都比不过夫妻事大。”

    隔扇内,坐在四足榻上的晋安郡王看着程娇娘。

    洗漱后带着清香换了亵衣的女子干干净净清清秀秀斜靠着引枕双目微垂,娴雅安静。

    与适才从大雨中浑身血走来的女子判若两人。

    “程昉,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晋安郡王沉声问道,打破了自进来后二人之间的沉默。

    没有回答。

    晋安郡王咬牙。

    “程昉!”他喊道,伸手抓住她的肩头。

    随着他的一推,女子的头微微歪了下,露出面容。

    面色带着几分潮红,双目紧闭,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的抖动。

    睡着了……

    竟然睡着了?

    晋安郡王顿时气闷,手上忍不住要用力,但临到最后还是忍住了,到了嘴边的吼声也咽了回去。

    满载披挂兵器而去,染了一身血空手而归,该是经过了怎么样的一场厮杀,早已经精疲力竭了。

    回到这里才能卸下一身的疲惫安然睡去。

    晋安郡王咬住牙,重重的挥手,四足榻旁的烛火被闪灭。

    外面不死心的顾先生看到灭了灯,顿时愣住了。

    “睡了?”他说道,“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还能睡得着?”

    “怎么睡不着?”景公公低声说道,“如果王妃说的是真的,那睡不着的可不是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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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更的这么晚。

    明日的更新还要推迟晚上。

    我尽快的调整过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五十四章 将明

    此时的京城,雨渐渐的停了,四周安静下来,黄氏反而猛地惊醒了。—顶—点—

    身后有凉意。

    黄氏翻过身,旁边空空,她忙坐起来。

    黄氏的屋子并没有值夜的丫头,她披衣起身。

    雨停了之后,夜色有些清明,黄氏也不用点灯走出来站在廊下,一阵风吹来她不由打个寒战。

    院内寂静。

    黄氏侧耳听,隐隐约约有唰啦唰啦的声音传来。

    位于宅院后院的库房处,一间屋子亮着灯,远远的窗棂上显出人的倒影,高大的人举起一物,狠狠的砸了下去。

    竹筒裂开跌落。

    只穿着单衣的范江林,再次拿起一根竹子,门外的脚步声让他停下来,皱眉看过去,黄氏站在门口。

    “你在做什么?”黄氏惊讶的问道,看着屋子里散落劈开的竹子。

    “天冷了,再不快些做好,小宝儿就赶不上玩了。”范江林说道,一面再次论起斧头。

    哗啦一声,竹筒裂开跌落。

    前些时候范江林带着小宝去同僚家做客,看到了人家家里用竹子搭的小屋子,小宝儿就闹着也要,范江林就买了一些巨竹给小宝儿也盖一个。

    “那也不用大半夜的不睡来做这个啊,况且又不是没有下人。”黄氏又好气又好笑。

    范江林笑了笑,放下手里的斧头。

    “睡不着,就转到这里来了,闲着也是闲着。”他说道。

    黄氏皱眉。

    又睡不着?自从妹妹离开京城后。他就几夜难眠了。

    “你别担心。”她说道。一面取过一旁搭着的衣衫给范江林披上。“那么多人呢,路上前后都有官府接送,虽然到松平很远,但又不是什么穷家小户的人出门……”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范江林心不在焉。

    “走了几天了?”他忽地问道。

    “才两天,明天就是第三天了。”黄氏说道,忍不住又笑,“看你。还记挂妹妹呢,连走了几天都忘了。”

    范江林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

    “走吧。”他说道,“回去睡吧。”

    “天都要快亮了。”黄氏嗔怪两句。

    宅院里又恢复了安静。

    城外禁军营内,一队人马列队而出,和巡城归来的一队甲骑交错。

    “小周大人。”其中为首的一人有些惊讶的招呼,“怎么还是你啊?”

    “我替别人呢,换了白日。”周箙说道。

    那人点点头,看着周箙带队巡城去了。

    “这是欺负人呢。”便有人低声说道。

    “是啊,他是晋安郡王妃的表哥,晋安郡王终于被赶出京了。晋安郡王妃当初又跟高家结下仇,他能日子好过才怪呢。”另有人低声说道。

    “可是高家也被赶出京城了啊。”便有人质疑。

    这话引来齐声的嘲讽。

    “可不是高家被赶出京城。别忘了京中最尊贵的人姓什么。”

    夜风让他们的议论散开,但传入周箙耳内就模糊不清了。

    不用听到也知道他们说的什么,自从留在京城来到这卫戍营之后这种话简直听得太多了。

    周箙看向前方,夜色里高大的城门隐隐可见。

    “真倒霉雨停了,要不然还能找个地方避避雨,迷糊一觉就就到天明了。”旁边的甲兵嘀咕说道。

    “这种时候不可懈怠。”周箙说道。

    “这种时候是什么时候?”甲兵咦了声问道,看着周箙火把下带着几分沉沉的面容。

    后半夜天将明的时候,是人最困的时候本就难熬。

    “太子即将大婚,城防严谨,不可懈怠。”周箙说道。

    太子大婚?

    那个傻太子么,更况且娶的还是陈相公的女儿,有什么可防的。

    甲兵们乱乱的应声是催马在夜色里绕城巡视。

    周箙抬头看了眼天空,雨后的夜空泛着青色,安静而平和,他收回视线催马跃向最前。

    绕着四城门一圈后天也渐渐放亮了,甲兵们脸上带着几分倦容。

    “待会儿开了城门,去吃碗热汤。”

    “去西街桥头那家,最地道。”

    大家说笑议论着驱马走向北城门,打算就近等候待城门一开就进去,走在最前方的周箙依旧安静,忽的他勒马停下,其他人不提放差点撞上去。

    “小周大人?”大家问道。

    周箙看向前方。

    “有人来了。”他说道。

    甲兵们便都看过去,果然见远处的大路上疾奔来一匹马。

    “要等着进城这也太早了些。”有甲兵说道。

    每日城门开之前会有陆陆续续赶来的人等在城门,但这么早来的还真不多。

    他们眯起眼,越来越近,看清楚了马上的人穿着是普通的衣衫,不是传递消息的驿兵,众人便不再理会了,慢悠悠的催马前行,一面继续商讨去哪里吃喝。

    周箙一直看着那人奔近城门,只喊了一声快开门,城门上有人探身看了眼,门便被打开了。

    “进去了。”他说道。

    听他说话,甲兵们停下说笑看过去,顿时都很惊讶。

    不是驿兵,不是急报,竟然能径直进了城。

    “什么人啊这是?”

    ………………………………………………………

    庙里的篝火渐渐熄灭,青光的天色让破庙里变的昏昏。

    程娇娘翻个身,伸开的胳膊撞到了人。

    那人将她的胳膊推下去。

    程娇娘睁开眼,身旁坐着的人投下影子的影子将她罩住。

    “程昉。”

    看到她睁开眼,晋安郡王立刻喊道。

    “你可真能睡的着!”

    程娇娘再次闭上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腿。

    “还早。睡吧。”她说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睡意。

    晋安郡王咬牙。伸手抓住她的肩头。

    “天都要亮了。”他说道,“你已经睡了一晚上了,够了。”

    躺在枕头上的程娇娘便睁开眼看着他。

    “我还没睡够。”她说道,声音有些惫懒,听起来又几分可怜。

    晋安郡王的手不由一松。

    做出那样大胆的事,的确是累坏了,算下来也不过睡了半夜而已,的确是睡的不够……

    屋子里安静下来。蒙蒙青色里看着晋安郡王犹豫的神情,程娇娘哈哈笑了。

    她又在调戏自己!

    晋安郡王登时回过神。

    就如同适才亲自己一样,不同的是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此时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晋安郡王的脸色涨红,眉头竖起,握着她肩头的手便重重的用力一拉。

    “程昉!”他沉声喝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生你的气?”

    这一声喊让外边靠着墙打瞌睡的顾先生猛地坐正身子。

    “醒了!”他低低说道,扶着一旁的景公公就要起身,“快,快。这次能问了吧。”

    景公公闭着眼伸手拉住他。

    “别闹。”他喃喃说道,“夫妻事才开始呢。”

    顾先生摇头带着几分不满。

    “昨晚就该说清楚的。非拖到现在,一看就是夫纲难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早点说正事要紧。”他嘀咕说道。

    内里被拉起来的程娇娘看着他。

    “是啊,以后不知道,但现在不会。”她说道含笑点点头。

    虽然她的笑依旧跟以前那样淡淡,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气急的缘故,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调笑。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可是我会伤心。”他慢慢说道,“伤心你不信我,伤心你不在意我。”

    程娇娘看着他端正身子。

    “是。”她说道,一面抬手俯身施礼,“程昉失礼了。”

    晋安郡王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次做的事太过于危险。”程娇娘抬起身说道,“正因为我知道你会在意你会伤心,所以我不想告诉你,而且这次的事时机眨眼便能失去,我也不能有足够的时间来说服你。”

    她说道这里再次俯身施礼。

    “方伯琮,请原谅。”

    “我知道你有道理,我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程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失败了怎么办?”晋安郡王沉声说道。

    “没有关系,不会被他们认出是我的,我带着一物,能够瞬时炸开,引燃我的身子毁…”程娇娘抬起头眼睛亮亮说道。

    话音未落,晋安郡王猛地大吼一声。

    “闭嘴!”

    话音未落人就从四足榻上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方伯琮。”程娇娘喊道,忙跟着起身下来。

    晋安郡王已经走出去了。

    程娇娘取过一旁的披风裹上跟了出去。

    外边顾先生和景公公都似乎要阻拦一下,晋安郡王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迈出了庙门。

    “王妃。”

    顾先生和景公公看到她忙又过来。

    “殿下也是担心王妃,王菲你好好的跟殿下…”景公公带着几分抱怨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顾先生挤到一边去了。

    “王妃,你怎么知道高小官人会在这里?你是怎么杀掉他的?确认死了吗?被人发现了吗?留下……”他急急的问道。

    “哎呀你这个人,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程娇娘还没说话,景公公急了瞪眼喊道。

    “现在这是要紧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如果不知晓具体的事,该怎么应对?”顾先生也急了说道。

    二人拉拉扯扯间,程娇娘已经也走过去了。

    “王妃……”顾先生喊道,被景公公拉住,无奈只得看着程娇娘走出去,“您快点啊。”

    快点哄好了殿下然后说要紧事。

    景公公呸了声。

    “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殿下在无理取闹吗?”

    身后二人的拉扯争论抛在了身后,程娇娘走出来,左右看不到晋安郡王的身影了。

    外边的侍从们都纷纷低头施礼。

    在做饭的半芹和素心在一边也站了起来,神情忧急。

    曹管事则冲程娇娘向后指了指。

    程娇娘抬脚便转向庙后,看到晋安郡王正疾步而走,她忙追上去。

    准备好了一物,能够瞬时炸开,引燃身子毁…

    引燃身子不会让别人认出……

    瞬时炸开,引燃身子…

    引燃身子……

    晋安郡王只觉得浑身发抖。

    一只手拉住他。

    “方伯琮,别难过。”女声软软说道。

    晋安郡王深吸一口气,停下脚。

    “你能给我一个不难过的理由吗?”他说道,转头看着程娇娘,神情暗沉。

    程娇娘看着他没有说话,摇了摇头。

    “你能给我一个我不伤心的理由吗?”晋安郡王再次问道,不待程娇娘回答,他又点点头,“其实也有理由的,那就是不在乎啊,不在乎了,就没什么可难过可伤心的。”

    他看着程娇娘。

    “你希望是这个理由吗?”

    他说着又笑了。

    “其实不是的,这件事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看着程娇娘。

    “你不在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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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更新在下午或者晚上。

    月初的事就要忙完了,调整过来直奔大结局了。

第六十四章 阻拦

    人马逼近,周箙催马迎上去。

    “开城门。”程娇娘径直说道。

    身后晋安郡王此时跟上来,看到周箙兜帽里若隐若现的的面容上神情微微一暗。

    在京城她也留了人手安排。

    “开城门。”他也说道。

    顾先生立刻上前,而周箙也在这一刻抬头冲城门上高声喊了一个名字。

    虽然晚了一步,顾先生还是也喊出一个名字。

    城门上被叫到名字的二人惊讶的互相对视一眼,交换一下原来是自己人的神情,二人不敢停留,立刻一起下楼。

    “付郎中。”

    就当两人指挥着兵丁要打开城门时,有人在身后唤道。

    “谁让你们开城门的?”

    两人身形一顿,转过身去,见适才过去的秦弧又转身回来了,在他身后马蹄声响,一队巡甲奔了过来。

    “小秦大人。”监门官付郎中施礼,“是晋安郡王回京了。”

    秦弧慢慢走近,在城门火把的映照下,面上带着一丝笑。

    “晋安郡王回京?可有懿旨?可有中书门引?”他缓缓问道。

    “小秦大人。”另外一人站出来,“前几日太后有懿旨的。”

    秦弧哈哈笑了。

    “前几日太后懿旨,晋安郡王抗旨不遵,如今又抗旨而归。”他说道,“到底是何居心?”

    话音一落,伸手一指。

    “将他们二人拿下!”

    身后的巡甲们一拥而上。

    门后的骚动城门外自然听到了,周箙等人神情沉下来。

    “开城门。”他催马上前再次喊道。

    “周箙啊。”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现在开门不太合适,不如再等等吧。”

    周箙身子一僵。

    “糟了。”他说道,转头看程娇娘。“被秦弧发现了。”

    “秦弧怎么发现的?”程娇娘问道。

    “他适才也刚进城,带着一辆马车。”周箙说道,“很是古怪。”

    程娇娘抬头看向城门。兜帽掉下来,火把映照下神情忽明忽暗。

    “怎么办?”顾先生问道。“既然有人有心守门,那就不好进了。”

    “要闯吗?”周箙问道。

    听到他这话,顾先生心里跳了两下。

    “王妃,城内到底出了什么事?”他问道,“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有什么事不能说?我们信你,你说走我们就走,你也该跟我们交个底?无门引,夜半闯城门。殿下又是宗室身份,那可是谋逆的大罪。”

    “我猜京城出事了。”程娇娘说道。

    “你猜?”顾先生喊道,“王妃,你开什么玩笑!”

    “我妹妹从不开玩笑!”周箙喝道。

    “看来周小大人在这里等着,不会也是猜到我们来吧?”顾先生冷笑说道,“那这猜的可真准啊。”

    门前的气氛变得有些凝滞。

    程娇娘没有理会,后退一步,看向城墙。

    城墙上出现一个人影,两个火把的映照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程娇娘。夜风吹动他的斗篷飞扬。

    这么快又见了。

    秦弧看着城门下的女子。

    可是真不想这个时候见到啊。

    “晋安郡王妃。”他开口说道,“你若是想要翻墙而上,就休怪臣等无礼了。”

    伴着他的话音落。城墙上站过来守城的兵丁们,将弓弩对准了他们。

    “秦弧,你敢!”周箙喊道,竖眉站在程娇娘身前,伸手指着秦弧。

    秦弧笑了笑。

    “你们敢,我就敢。”他慢慢说道。

    城门内外一阵沉默,夜风火把呼呼,夜色变得焦灼起来。

    “开门,开门。”

    城门里响起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叫喊声。

    “太后懿旨急诏。”

    太后懿旨急诏?

    秦弧神情惊讶转过身。看着从城中奔过来的两个传旨太监。

    “什么懿旨?”秦弧问道。

    两个内侍看着站在城门前的秦弧,再看一旁两个被抓起来的监门官有些惊讶。

    “两位公公。他们二人要私开城门,我得了府尹大人之命。将他们拿下。”秦弧说道,一面将手里一张公文抖出来。

    做事就要最周全,不守规矩的只能是别人。

    两个内侍没理会他。

    “快,快,开城门。”他们说道。

    “不知二位公公这半夜要去传什么懿旨?”秦弧再次问道,人并没有让开。

    两个内侍大怒。

    “小秦大人,这不是你能问的吧?”他们喝道。

    内里的动静城门外听不太清楚,程娇娘后退几步,看着城门,一面伸手摸上马背上的长绳。

    “不行。”周箙立刻明白她的心思,断然说道,“这太危险了。”

    “程娘子!”顾先生催马过来,厉声喝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喊的是程娘子,不是王妃殿下。

    周箙和程娇娘都看向他。

    不知不觉中,晋安郡王等人和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夜色中安静的看着他们。

    自从起程以来,晋安郡王再没说过一句话,此时此刻不论是顾先生的质问还是周箙和秦弧的对峙,他都如同不存在一般沉默不语。

    这一声大喊,穿过城门传入其内,让两个内侍猛地一怔。

    “程娘子?”其中一个说道,面色大喜,催马向这边冲来,一面大喊,“外边可是晋安郡王妃?”

    “是。”程娇娘立刻答道。

    “开城门,太后懿旨。”内侍高举手中的圣旨,“召晋安郡王妃入宫。”

    在圣旨面前,城门的守兵再不敢停留忙要去开。

    “慢着。”秦弧说道。

    “秦弧,你敢阻拦太后懿旨?”内侍喝道。

    “不敢。”秦弧说道,“只是太后懿旨是只召晋安郡王妃入宫吗?”

    内侍点点头。

    秦弧也点头,抬手示意兵丁们。

    一群兵丁便举着弓弩列队在城门。

    “干什么你们?”内侍皱眉说道。

    “外边可不仅仅是晋安郡王妃,还有晋安郡王。”秦弧说道,看着这两个内侍,“我想,太后不想这个时候晋安郡王也闯进宫里去吧?”

    他在这个时候以及闯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两个内侍心里咯噔一下。

    宫里半夜开了宫门传了高凌波和陈绍进宫,这种事根本就瞒不住的,想必有些人已经知道出事了。

    这个时候如果宗室闯进去,那可真是不好收场了。

    两个内侍没有再说话,默认了秦弧的动作。

    “城门开了!”

    顾先生喊道。

    众人不由催马向城门走去,却见渐渐打开的城门里先涌出一队兵丁,举着弓箭摆出攻防队列,火把下明晃晃的箭头对准了城外的人们。

    两个内侍走进来,站在兵丁身后,看清城门外的人神情有些激动。

    “晋安郡王妃,太后懿旨召你入宫。”一个内侍说道,将手中的圣旨举起来。

    话音落,程娇娘就催马上前。

    “娇娘!”周箙喊道,催马拦住她,“这时候,你怎么能去?”

    程娇娘冲他点点头。

    “没事。”她说道。

    周箙看着她面色沉沉。

    “宫里出什么事了?”顾先生问道,催马就要前行。

    “放。”那边秦弧说道。

    话音落,一排羽箭射过来,斜插在他们马前,惊得马儿们嘶鸣。

    “秦弧!”周箙喝道。

    秦弧站在兵丁后,隐没在城门阴影下的面容看不到神情。

    “殿下应该听清楚了太后懿旨的内容了吧?”他说道,“召的是晋安郡王妃,可没有其他人。”

    “是,本王听清楚了。”晋安郡王说道。

    这是今晚自上路来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程娇娘转头看他。

    晋安郡王的的脸隐在兜帽内,亦是看不清神情。

    程娇娘收回视线,催马前行,越过城门的守兵,越过站在秦弧,跟着那两个内侍直向城中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周箙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攥紧了缰绳。

    *****************************

    下午好点了,爬起来写写出来了~虽然字数少些,但也算二更了(*^__^*)嘻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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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娘医经介绍:
程娇娘的痴傻儿病好了
但她总觉得自己是又不是程娇娘
她的脑子里多了一些奇怪的记忆
作为被程家遗弃的女儿
她还是要回程家
不过,她是来找回记忆的
可不是来受白眼欺负的娇娘医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娇娘医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娇娘医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