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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凹凸熊     丰臣遗梦txt下载     丰臣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六章 战前军议

    众将反对的理由很简单,首先,云岭位于原州(即东路军首次溃败的城池,此后才在堤川遭遇水攻)以南、忠州以北、堤川以西,距三城均不过两rì行程,乃是前线中的前线,绝不可能轻易攻取;其次,云岭虽说是由江原道入主忠清道的要道,但地势险峻,城防难以构建,故而到目前为止都不过是一座以夯土竹栅结构为主的山寨,仅有内外两城之分,没有其它防御工事,不宜防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身为总大将的秀保决不能亲身犯险。若是出现不测,士气必定大丧,到那时别说救不了秀家,可能就连秀保和秀忠都要搭上xìng命,一战丧三帅,接下来的仗可就完全没法打下去了。

    听到众人如此力劝,秀保非但没有动摇,反而更坚定了最初的想法:“诸位只知云岭位于三城之西,却忘记它还位于竹山之东,我们由成欢里经镇川抵达阳城,高虎由安城经竹山、新阳抵达阳城,经过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可知安城以东、云岭以南、忠州以西的这片区域内没有明军活动的迹象,据此可以断定,此番明军的主要意图乃是奇袭东路军,而非吾等所在的中路和西路。

    因此,明军并未完成对真空地带的占领,仅仅是抢占了必要的运输路线比如云岭、酒泉(平昌江上的渡口,连接堤川和原州的水路要道),忽略了对周边城池的占领,如此一来,就为我军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千载难逢?”众人纷纷表示不解。

    “正是,”秀保站起身,指着墙上的地图分析道:“清州在阳城的西南,云岭在阳城的东北,且云岭以西还有竹山、安城等地保持真空,一旦我军攻陷云岭,就会像尖刀般刺进明军的腹地,到那时,不管是东面的‘三角防御圈’,还是西面的‘水原—乌山—平泽京畿防御线’都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威胁,定会吸引大批明军来袭,而出于对西路军主力的担忧,邢阶绝不会动用拱卫京畿的麻贵部,而会选择距离最近的李如梅部,如此一来,还愁解不了九龙之围么?”

    “这怎么可以?!”清兴猛地站起身,诧异地看着秀保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让云岭守军独自应对两万明军?这不就是拿自己的命换取备前宰相和摄津守的命么,主公万不能如此啊。”

    “还请主公(殿下)收回成命。”经清兴这么一说,众人亦是恍然大悟,赶忙拜服下去恳请秀保切勿以身犯险。

    “你们都给我起来,先听我把话说完。”秀保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你们想,明军一共两万,即便连连大捷,损失也绝不会小于两千(事实上两千五左右),也就说至多还剩一万八千人,据忍者来报,清州有明军两千,丹阳有八百,原州有一千,堤川废城一座只有五百,如此算来,参与包围的明军只剩下一万四千人,此时我军从三个方面突袭这个防御圈,定会使李如梅大吃一惊,在不知道我军具体人数、战略意图的情况下,他绝不敢轻举妄动,而会采用被动防守,即向云岭、忠州和丹阳派遣援军,这样一来,至少又要消耗掉一半的包围兵力,那九龙一带的兵力对比就会变成三比七,围而有余,攻却不足。而且我相信,如果云岭被夺,他至少是要派遣四到五千的兵力前去争夺。”

    “四到五千?这是为何?”高虎问道。

    “正如方才所说,云岭是明军连接南北的动脉,是李如梅部的生命线,攻陷那里,一者断了他的粮草,二者断了他的退路,将他死死压制在忠清道,使其不能北上,给他来个反包围。”秀保得意地说道。

    可高虎却并不赞同,躬身反问道:“攻占云岭确实能断其后路,可按照主公的设想,仅派遣一千人前去,恐怕是守不住吧?”

    “你的意思是,除非派遣重兵,否则难以守住云岭?”秀保诡笑道。

    “正是,”高虎严肃地点了点头:“如果不用重兵,即便攻占云岭,也会很快易手,到那时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高虎,假设你是李如梅,在不清楚我军底细的情况下得知云岭被攻占,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应该是认为后路被抄,自己要被瓮中捉鳖了啊。”高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很好,”秀保微笑着点了点头:“和我的想法一样,没错,按照常理,如果单单是想营救秀家,只需攻打丹阳,打开北上的通道,可实际上呢,不仅丹阳遇敌,就连忠州也遭受攻击,不到两rì,越过太白山的大军也会对堤川发起进攻,更要命的是,此时云岭也被我军攻占,至此,东南西北皆是险情,你觉得他还会认为我军只是想救出秀家么?”

    “当然不会,肯定是想包饺子了呗。”听秀保这么一说,清兴忍不住笑道。

    “到那时,李如梅在乎的肯定不是每座城池遭受多少敌人的攻击,而是如何跳出我军的包围圈。”秀保自信满满地说道:“这时候,他有两种选择,第一,就像我方才说的那样,分兵据守,对九龙围而不攻,这打的可是消耗战,对于急袭而至的明军来说绝非易事,即便打通了云岭线,又怎能将军粮输送给各个据守的城池呢?我想李如梅应该不会用这一招。”

    “还有一种选择呢?”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后藤基次也忍不住问道。

    “还有一种,就在这里,”秀保指着凤阳、堤川以北的一片树林说道:“相较于绕道酒泉,这片丛林是北上原州的捷径,李如梅若是想不战而逃,抓紧跳出包围圈,这里便是最佳的路径,不过此处丛林茂密,重型辎重还有马匹可能是是带不走了,不过却等保证人安全脱险;他若是舍不得那些大炮马匹,也可能先到堤川与守军汇合再行北上,经酒泉渡过平昌江抵达原州。其实不论哪条路径,只要他选择了逃跑,这场仗我们也就算是胜利了,毕竟这种虚张声势只能骗得了一时啊。”

    “明白了,照您的意思,就是想逼李如梅北上,解除九龙之围,之后我方也撤军南下脱离战场?”基次试探xìng地问道。

    “没错,”秀保叹息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兵力充足,又怎会由他逃脱,可现在我手上只有区区两千八百人,能蒙骗过去已是万幸,怎还敢觊觎歼灭两万大军呢?”

第一三七章 四面狼烟

    二月初三清晨,四路人马按照原计划向预定地点行进,初四傍晚,西路由高吉和清兴率领,抵达忠州西郊的狼山;初五清晨,南路由高虎和隆清率领,抵达与丹阳一江之隔的月岳山;初五深夜,秀忠在十余名武士的护卫下越过鸟岭抵达闻庆,第二天清晨,中路军一万五千大军便东进小白山,沿山麓向堤川挺进。

    而在此前一天,秀保率领的一千rì军便已抵达了云岭,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云岭的地理知识,首先,云岭是竹岭山脉的一部分,而竹岭山脉又是忠清道和江原道的分界线,平均海拔六百米,是一道天然的屏障。而在这条山脉之中,有一条宽不足十米的山路贯穿南北,这便是连同两道的官道,而位于官道左右的两座山峰分别名叫云山、阳山,这两山便被称做云岭,即“云阳二岭”,而非一座山峰的意思。

    云岭早年曾是由忠州府使管辖,后来转交给了凤阳县监,再后来随着两道边境土匪的猖獗以及东面太白山官道的打通,云岭的贸易量大不如前,不久荒废成了三不管地带,这种情况直到rì军到来才有所改变。

    rì军一来,满山的土匪皆是落荒而逃,而rì军的进攻重点是京畿道,作为两道西部通道的云岭再次得到利用,虽然是老木逢chūn,但rì军也仅限于输送物资,并未对两侧山上的防御工事加以修缮,以至于文禄之役末期,明军南下时在此处并未遇到一丝抵抗,便浩浩荡荡开进了忠州。

    据忍者刺探得知,虽然两侧山上各有一座rì据时期遗留下来的瞭望塔,但因年久失修,早已被明军弃置不用,而是在东面的云山山腰另筑一寨,唤曰“云山寨”,配合山下的“云岭隘”组成一套较为齐全的防御工事。

    但不出秀保所料,这里虽然繁忙,但人员配置严重不足,山下关隘常驻军势不足五十,山寨常驻不过一百,且多是负责后勤的非战斗人员,至此,对明军此番作战乃是急行军的判断彻底得到了印证。

    秀保可不想错失良机,当天夜里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抢占了无人防守的阳山,但在强攻云岭隘的过程中惊动了山寨中的明军,引起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可无奈明军寡不敌众,丢下十余具尸体狼狈逃窜了,不到两个时辰,云岭一线便被秀保完全攻占。

    此时,九龙山下的明军大营内,万千将士正在中军帐前的广场上观看一场“好戏”:虽然如柏第一时间逃到山下,恶人先告状,将所有罪责都推到宗钏身上,可那些得宗钏庇佑,从山上侥幸逃脱的将士却在如梅面前陈以实情,惹得如梅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如柏军法处置。

    好在身边老将力劝,如柏才免得一死,如梅最终决定让他戴罪立功,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二十军棍还是少不了的,这不,将士们正在看的好戏便是这难得一见的“动作片”。

    二十军棍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那力道也不是常人能承受的,对于武将出身的如柏来说,虽不足致死,但皮肉之苦也不是一两天就能痊愈的,这边被打得皮开肉绽,那边还要抓紧时间戴罪立功,特别是得知宗钏还活着,如柏的心里更是说不出的难受。于是乎,在诸多问题困扰之下,挨打的当天晚上如柏便急火攻心,一病不起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梅刚探望完如柏,便又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敌情压得喘不过气来。

    “将军,倭寇昨rì攻占狼山,现正居高临下对忠州城发动炮击!”

    “丹阳形势也是如此,倭寇占据月岳山,对丹阳的炮轰已经造成几十艘船只沉没,城内的驻军也多有死伤。”

    “将军大事不好了,据探子来报,说是有一股大规模的rì军已经越过小白山朝堤川杀来啊!”

    “将军十万火急!方才有云岭溃兵逃奔至此,说是昨夜一股rì军袭击了云岭隘,激战后我军寡不敌众被迫撤退,如今该处已被rì军完全占据!”

    “混蛋!云岭也被攻陷了?!”李如梅难以置信地询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哪来的这么多倭寇?!”

    “将军,该不会是中计了吧?”此时,如梅身旁的谋士小声提醒道:“连云岭都被攻占了,这很明显是要断我们的后路啊。”

    “不可能!”没曾想如梅的回答如此肯定,他口气坚决地说道:“如果真是要断我军后路,定是派大军前去夺取云岭,如果是那样,斥候一早便会发现的,绝不会等到云岭被攻占了才为我军所知。”

    “那您的意思是?”谋士躬身追问道。

    “依我看,很有可能是围魏救赵,通过攻击我军外围阵地吸引我军主力,以减小对九龙的围困,让山上的倭寇余孽得以逃脱。”如梅捋了捋胡须,沉沉地说道:“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你说的那种可能xìng也不能排除,毕竟是四面受敌,若不严肃对待很可能酿成大祸,这样吧,你传令下去,派遣一千人驰援忠州,一千人驰援丹阳,三千人攻打云岭,之后,由我亲自带领四千人支援堤川,剩下的四千人就交给如柏和你,无需进攻,只好将山上的倭寇看住了就行,等堤川战事结束,我率兵回来后再行进攻。”

    谋士点了点头,突然间却又想到了什么,轻声询问道:“将军,如此一来兵力未免太过分散了,不如派人前往原州知会董都督,让他率军夺回云岭,一来原州离云岭更近,二来省去自家兵力,避免兵力分散各个击破。”

    如梅眉头微皱,略作沉思,思考良久终于还是否定了这个提议:“想法虽好但不可行,首先,董一元乃是都督同知,且只听命于邢大人,我若求援他定是要先请示汉城再行出兵,这一来二回战机都被贻误了,实在不妥;其次,他手下的两万jīng兵乃是邢大人的杀手锏,是为最后的总反攻准备的,除了我们,包括杨经略在内的诸多将领都被蒙在鼓里,由此可见大人对其重视程度,既然如此,我等又怎能向其求援呢?”

    “那照您的意思,除了分兵据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谋士不甘心地叹息道,眼看就能将东路军彻底剿灭,没曾想竟出了这样的状况,别说是他了,就是军中的万千将士也都心有不甘吧。

    如梅看出了他的沮丧,便悉心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怪我急于攻陷九龙,放松了外围的侦查,这才让倭寇有机可乘,不过你放心,虽然看上去是四路大军,但我可以肯定,忠州、丹阳这两路都是佯攻,真正的主力肯定是藏在云岭或者是堤川城外。”

    “将军何以见得?”

    “你仔细想想,”如梅分析道:“忠州虽是我军的右翼,但他的得失丝毫不影响我军的撤退和对九龙的包围,况且那里是坚城一座,倭寇再怎么傻也不会想从那里扯开口子吧?

    还有丹阳,那更是不可能了,若是想占领那里为九龙山之敌开拓南逃通道,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军主力一万余人全部在九龙山之南,即便他攻陷丹阳,还要和我军主力交战,你觉得倭寇主将会那么傻么?况且九龙山离云岭更近,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吧。”

    “所以将军才将派重兵夺取云岭、支援堤川啊。”谋士恍然大悟,顿时对如梅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一三八章 俊矩之策

    就在李如梅分兵驰援各个战场之时,秀保也在紧锣密鼓地修缮城寨,破坏交通要道。一方面,他命俊矩和一晴率部在云岭以北三里的官道上挖坑垒石,伐木为障,阻挡延缓可能出现的援军;另一方面,抓紧修复云山、阳山上的瞭望塔,派遣忍者在方圆五里范围内侦查,建立最基本的情报网;最后,则是将手中仅有的几门从泗川运来的弗朗机安置在云山寨中,以应对明军可能携带的火炮方阵。

    秀保认为,他所在的云岭看似危险实则安全,面对同时出现的四路大军,明军绝不会分兵应战,而是收缩兵力撤围北逃,因此,只要能在此地虚张声势,让明军知道自己严阵以待,那便足以高枕无忧,坐等凯旋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二月初四,秀保攻占云岭的第三天,大队明军分别从东南两面朝云岭挺进,一时间,两面的山路皆是黑压压的一片,火红的“明”字旗在这雪原中格外显眼,迎着凛冽的寒风发出瑟瑟声响,骑兵走在队列的最前面,蒙古马浑厚而又激昂的嘶鸣,配合着步兵整齐有力的踏步,让这片荒莽大地不禁为之震颤。在诸多军旗之中,那面最大的帅旗格外引人注目,硕大的“李”字鎏于红旗之上,在阳光的照shè下熠熠闪光,在帅旗之前,一员黑甲小将骑在枣红马上,目光炯炯,昂首前行,虽说年仅十七,却已是稚气全无,浑身上下散发着为将者特有的威严和霸气。

    “什么?三千人?!”听到忍者的禀报,秀保霍然起身,惊讶得一时语噎。

    “这怎么可能,是不是看错了,下去再仔细查探!”俊矩和诸将也不相信如梅会抽出三千人攻打云岭,急忙命令忍者再去侦查一番。

    然而忍者坚定地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为了侦查敌情,我们死了八个兄弟,还有两个下落不明,小人以xìng命担保,确确实实是三千。”

    “好了,”俊矩本想说些什么,却被缓过神来的秀保制止了,他垂着头对忍者轻声问道:“据你所知,这次明军阵容装备如何?”

    忍者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启禀主公,明军分东南两路向云岭杀来,其中南路自兴里沿汉江北上,现已抵达光华坪,所部兵力两千,其中骑兵五百,足轻一千五近半数配备铁炮,大筒数目不明,但绝不少于五门;东路走凤江、神林,现已抵达凤栖沟,所部兵力一千,其中骑兵三百,足轻七百,据观察没有携带大筒,至于铁炮数…请恕小人无能。”

    “怎么,没查出来?”俊矩没好气地问道。

    忍者赶忙双膝跪地,俯身请罪道:“这支明军行踪飘忽不定,jǐng惕xìng极高,派去的忍者除了小人都死于枪下,为确保消息及时传达,小人这才苟且偷生活到现在,还请主公赐小人死罪。”

    “这不怪你,”秀保挥了挥手让忍者起来,“这两支军势的总大将你可记得?”

    “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将,”忍者顿了顿继续说道:“但从他们的帅旗可知,这两人皆姓李。”

    “姓李?!”殿内顿时炸开了锅,众将纷纷猜测是李氏兄弟亲自前来征讨,就连秀保也有些紧张了,如果真是如梅如柏兄弟俩,那可是大难临头了。

    “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秀保强挤出一个微笑。

    忍者拜谢后离开了大殿,可他所带来的军情却如同炸弹的余波,仍在房间里回荡。秀保缓缓坐在椅子上,表情虽有些呆滞,可内心却急如火烧,面对三倍于己的明军,云岭如何能守得住呢。

    “主公,臣有话要说。”出乎众人意料,刚刚出仕本家的小宫山晴胜突然站起身,来到秀保面前说道:“方才听了忍者介绍,我倒觉得这两人并非李氏兄弟。”

    “哦,说说看?”秀保微微一怔,抬头朝晴胜望去。

    “臣记得碧蹄馆之战时,李如松身旁就有这样一支百发百中的铁炮队,和忍者说的一样,李如松抵达碧蹄馆前,派去侦查的忍者十有九伤,皆是这支备队所为,因此,据臣猜测,这次东路军中的铁炮队就是四年前的那支。”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俊矩在一旁支吾道。

    “主公可能不知道,那支备队的头领便是死于臣手,很凑巧,他也姓李,叫做‘李友升’。”晴胜恭敬地说道。

    “你是想说,这次带队的是那李友升的后人,而非李氏兄弟?”秀保似乎明白晴胜的意思了。

    “正是,”晴胜躬身示意:“子报父仇,天经地义,再说了,即便不是李友升的后裔,也绝不可能是李氏兄弟。毕竟是四面受敌,李如梅就是再冒失也不会和他的弟弟一同支援一线,最大的可能是如梅坐镇九龙,继续围困秀家殿下,如柏率兵撤围支援城防已毁的堤川,照此分析,这‘李’字旗也不可能是李氏兄弟的。”

    “说得有理啊!”秀保深以为是,欣慰地说道:“果然是将门之后…呃,不对,是名将之后,要真像你这么说,那我就稍稍安心了,不过对方可是三千大军,还有一支神枪队,看来这场仗不好打啊,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主公,除了坚守,臣觉得没有其他出路。”小笠原隆清站起身,用沉闷浑厚的嗓音回答道。

    “坚守?说得容易,一千对三千,就靠这破工事怎么坚守?老将军想得太不合实际了吧。”俊矩又在一旁喋喋不休了。

    “哦,难道青木大人另有良策?”小笠原忠清不屑地反问道,也算是为父亲出气吧。

    “良策算不上,”俊矩一脸得意地说道:“大家或多或少都领教过明军火器的威力了,你们觉得就凭这么个半山腰的小山寨能抵挡住大筒的轮番轰炸么?因此,当务之急是找到大一点的城池作为依托,一来可以抵挡大炮的攻势,二来可以拖延得更久,为宰相和摄津守突围争取时间。”

    “哼,我以为是什么良策,敢问青木大人,这附近哪有大城池让你依托啊?”忠清对俊矩的过于理想嗤之以鼻,附近的大城也就是堤川和忠州,现在这两地都在明军手里,难道嫌招惹的明军不够多,还要去那里送死?

    “怎么没有?!”俊矩白了忠清一眼,大步走到秀保身后,指着墙上的地图说道:“看看,这里不就是么。”

    “原州?!”殿下众人皆瞪大双眼,有的甚至喊出声来。俊矩对众人的表现很满意,冲着秀保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正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如今明军主力皆被吸引到了忠清道,后方定是空虚,此时我们北上攻占原州,这才是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也更会使明军相信我们是想围歼他们而非佯攻。不知主公和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最近提到的地名很多,大家可以找幅朝鲜地图看看,等有时间我也会传张地图到丰臣遗梦吧,大家也可以去那里看看。)

第一三九章 李景孝

    “原州…”秀保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方案不妥,却又说不出原因,只好将话柄转给了在座诸将:“你们觉得呢,青木大人的计策是否可行?”

    见秀保拿不定主意,堂下顿时炸开了锅,小宫山晴胜最先提出了反对意见,他认为出兵原州乃是孤军深入,且本家对当地的情形也不了解,贸然前往,若是空城一座,那还万幸,若不是,那就要遭受城内守军和城外追兵的两面夹击,到时候别说是依坚城而战,就是能不能逃脱都是个问题,到最后别救不了秀家,反而把自己搭进去。

    隆清父子勇武有余,智谋不足,本来是没什么主观看法的,可一想到俊矩对他们的冷嘲热讽,便二话不说站到了晴胜一方,坚决反对转战原州。

    同属谱代重臣的桑山一晴,虽然和俊矩关系一般,甚至暗地里经常争夺谱代第一的位置,但此刻,见这些新进家臣结成一团对抗俊矩,心里也是有所jǐng惕,为了彰显谱代家臣的地位,竟出人意料地放言支持俊矩,说什么“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扬言转战原州乃是应对当前局势的不二选择。

    在此危难关头,家中竟发生党阀之争,秀保顿时悲愤交加,愤的是隆清父子和一晴不顾大局,为了一己之利分庭抗礼;悲的是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竟没能处理好内部关系,使得家臣矛盾重重,针锋相对。“若是高虎在场,也不至如此啊。”秀保默默哀叹道,他相信,高虎绝对会给出最正确且能让在座诸将信服的方案。

    “殿下,外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后藤基次轻轻的一句话打断了秀保的思绪。

    “哦,是又兵卫啊,有话请讲。”秀保突然发现,原来“黑田双壁”,“大阪七将星”之一的后藤又兵卫基次正在自己帐下,心情为之一悦,期盼他能说出一个令众人都满意的方案。

    “外臣以为,坚守云岭实不可取。”基次慢悠悠地说道。

    “怎么样,又兵卫都这么说了,你们还有什么意见?”俊矩以为又兵卫站在自己这边,颇为狂妄地朝晴胜说道。

    “不过,转战原州也是下策。”基次语气依旧舒缓,丝毫不顾及身旁满脸惊愕的俊矩,以及闷头嗤笑的隆清父子。

    “那依你之见,我军应该如何应对?”见基次成竹在胸,秀保也是一阵惊喜,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期盼他接下来的jīng囊妙计。

    “殿下,诸位大人,如果我没记错,这次出兵的最终目的是将明军骗回原州,而非真的和他们死扛吧?”

    “是又怎么样,难不成后藤大人另有妙计可以将李如梅糊弄回去?”俊矩瞥了基次一眼,冷冷地说道。

    “这倒没有,”基次报之一笑:“不过既然是想将明军骗回原州,我们又为何还要抢占原州呢?如果原州真的拿下来,你让明军怎么办?这不是把肉往人家嘴里送么?”

    见俊矩脸颊憋得通红,基次又转过身和晴胜说道:“小宫山大人,您不觉得云山寨和街亭很像么?”

    “街亭?”晴胜浑身一怔,当即躬身回答道:“不愧是后藤大人,云山实不可守,晴胜愿听大人良策。”

    “大人过谦了,”基次回敬一躬,便起身来到地图旁,指着云岭以西的山脉说道:“云岭北有原州,东有堤川,南有忠州,皆不可行,如今之计,只有引敌西进,方能觅得一线生机。”

    “往西?那不就进入京畿道了?”俊矩问道。

    “没错,”基次郑重地点了点头:“只有这样,才能逃出生天。”说着,他用手指沿着云岭的位置向西划去,在一处熟悉的地名上停了下来。

    “竹山?!”俊矩嘀咕道:“这座山城不是已经被秀忠殿下毁了么?”

    基次耐心解释道:“青木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竹山大捷’,秀忠殿下是几乎将竹山城夷为平地,可待到‘稷山之战’结束,中路军jīng锐尽丧后,为避敌锋芒,大久保和本多两位大人率兵退回忠州,途中路过竹山,决定将其改造成反攻京畿道的桥头堡,于是对竹山城大肆修缮,就连泉眼都是重新挖掘,为的就是防止重蹈覆辙。可没想到,这城刚建好大军便南撤了,不过这也正好为我军提供了一个绝佳的驻脚点,在那里抵抗明军,可比这云岭容易得多啊。”

    “后藤大人可别忘了,竹山以西便是明军的京湖防线,若是水原驻军倾巢而出,与李如梅的追兵两面夹击,恐怕形势更不容乐观吧?”隆清虽对基次之名有所耳闻,但对于这个看似冒险的方案还是有些怀疑。

    “依我看未必,”经过基次的一番讲解,晴胜也是改变了立场:“京湖防线乃是为了防御西路军而设,在秀元殿下有所行动之前,麻贵绝不敢贸然出兵,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狐假虎威,借助西路军来迷惑麻贵和李如梅,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诸位想一想,如果是我们单独对付追兵,那军势比例是一比三,如果拉上西路军呢,哪怕李如梅拉上了麻贵,对阵比例也会缩小到一万八比两万四,即三比四,再加上我军占据地形优势,两方便能在竹山一带形成对峙局面,如此一来,追兵也就被拖住了,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正是如此,只要能和西路军接上头,我们便能扭转劣势,将两万多的明军死死牵制在西路,为东路突围创造条件。”基次朝晴胜微微颔首,对他的理解和支持表示感谢。

    听到这里,堂下诸将皆是点头称是,无一不为基次的谋略所折服,秀保也是倍感欣慰,没想到即便高虎不在身旁,也能有贵人相助,当即决定按照基次所说,大军收拾辎重退往竹山,至于云岭,当然是尽数烧毁,连一根木桩也不给明军留下。

    二月初的朝鲜天气依旧寒冷,一千多人的军队却在这冰天雪地中沿着竹岭山脉朝竹山徐徐前行,寒风夹杂着雪花飘打在士兵的脸上,眉宇间也都染成了白sè,秀保和家臣们骑在马上,虽说有皮衣御寒,可仍是时不时地打起寒颤,哆嗦着指挥军队加快速度行进。

    当天深夜,秀保一行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映入众人眼帘的乃是秀忠的杰作—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丘,就在半个月前,凭借两万人的绝对优势,以及穴太众的辛勤劳作,秀忠仅仅用了一天工夫便消灭了三千守军,创造了让人津津乐道的“竹山大捷”。

    可正是因为当初的防火烧山,使得竹山城的防御力下降了好几个档次,若不是忠邻和忠朝临时从四周伐取木材,运到竹山设栏立栅,并在山腰设立了数个卫岗,勉强维持了山下的防御体系,那这座竹山城可真就和当初的京畿门户没法比了。

    与此同时,因小股rì军sāo扰而晚到云岭的明军,却在两里外的山间注意到了云山寨的大火。

    “启禀大人,据属下探查,云岭一带包括云岭隘和云山寨在内的大小城寨皆被倭寇放火烧毁,根据火势可以推测,倭寇最多是在清晨才撤离云岭。”一名斥候在中军帐内向主将禀报道。

    “明白了,率领你的部下继续查探,看看附近有没有倭寇的踪迹,防止中了他们的埋伏。”年轻武将沉声道,紧接着,他又叫来营外的参将,吩咐道:“老三,你去告诉老二,让他的部队原地待命,等斥候查清楚倭寇的动向后再做打算。”

    “明白了大哥,”参将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听抓来的俘虏说,四年前杀死父亲的倭将如今正在这支倭军中,他该不是知道我们兄弟仨要来取他xìng命,临阵逃跑了吧?”

    “一千人的军队,能跑到那里去?”武将不屑地说道,尽管如此,还是掩藏不了心中的仇恨:“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抓住,以祭奠先父的在天之灵,否则,我李景孝便不配做肃州李氏的子孙!”;

第一四〇章 秀保被围

    夕阳西下,秀元率领一千七百军势从天安城的废墟间穿过,望着满目的焦黑,以及四周还冒着白烟的断壁残垣,忍不住又把长政叱骂了一通:“好端端的一座城,就这么被你废了?这回出兵竹山,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岂不是连躲的地方都没有,真不知道你这脑袋是怎么想的。”

    “就是不想去送死我才放火烧城啊,谁曾想你这么傻,竟还要带着我们一起送死,有你这样的总大将,我长政算是倒八辈子霉了。”当然,这些话长政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至于嘴上,还是要承认错误的:“请殿下恕罪,末将本以为安城议和之后大军便会南撤,为了防止明军抢占,这才心一横把天安烧了,谁知道侍中殿下那又出了大事…”

    “好了,”秀元摆了摆手:“我也没想到,两万人的东路军竟然只剩下三千,更可怕的是明军又莫名其妙地多了两万人,不过按照侍中的计划,东面那路明军就交给秀忠了,我们只需对付西路的追兵即可,现在两位总大将身陷危机,我军若是坐山观虎斗,太阁怪罪下来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况且侍中对我有恩,若是置之不理,岂不是忘恩负义了。”

    “殿下别激动,没了天安,前面不是还有成欢里和安城么。”长政想着法地为自己的过失开脱。

    “成欢里?那可就在平泽的南面,现在说不定已经被明朝联军攻占了,至于安城,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座小城,而且是座平城,易攻难守,躲在那里更是死路一条了。你别说了,我军此番和明军旗鼓相当,量他也不敢贸然开战,只要能拖住他们,等秀家一撤,我们便可立即绕道阳城返回清州,按侍中所说,那里目前还没被明军占领,撤退的阻力应该会很小吧。”

    “旗鼓相当?”长政摇了摇头,望了望牙山上那仅剩的半轮夕阳,叹息着继续前进。

    与此同时,高吉率领的西路军对忠州的炮轰仍在继续,不过由于明军增援,局势渐渐对rì军不利,有几次明军竟主动出城试图夺取狼山阵地,好在负责山下守卫的清兴奋力抵抗,这才勉强挽回了局面。

    至于高虎率领的南路军,充分利用月岳上的地理优势,对位于北麓的明军狂轰滥炸,由于缺少船只,虽然数量两倍于rì军,但明军却没有机会发动反攻,只能依靠火器对隔岸的月岳山进行震慑xìngshè击,不过效果嘛,只能说是差强人意了。

    东线的重头戏则是集中在了堤川一带,由于rì军一万五千人参战,在加上堤川城防近乎全毁,明军的压力可想而知。即便如梅亲自挂帅,但以总共六千兵力抵挡近三倍于己的rì军,仍是有些力不从心。

    如梅本以为rì军此次不过是想佯攻,借此机会救出九龙山的残部,绝不会动用太多兵力,可没想到竟会动用整整一路军势来攻打最为薄弱的堤川,因此开始对自己最初的想法产生了怀疑:“难道真的是想将我军一网打尽么?”

    虽说稷山之战秀忠败在了麻贵的手里,可面对东路军的李如梅,这群三河武士却丝毫不愿手软,就像秀忠说的那样:“稷山杀我三千兄弟,堤川我要双倍奉还!”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秀忠想得那么顺利,凭借在重型火器上的优势,如梅还是成功地将秀忠抵挡在了堤川东岸,并且乘夜炸毁了河上的浮桥,使得rì军士气为之一挫。

    总体看来,秀保的计策算是成功了,除了北路北李景孝追着打以外,其余各路都形成了压制或者是对峙局面,这就为九龙山上的秀家和行长创造了一个难得的机遇。

    看着山下的明军成批减少,行长大概能想到发生什么事了:“看来侍中殿下已经得到消息率大军前来解围了。”

    秀家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不过你看,这山下少说还有四千人,我们手上只有两千,硬拼还是很困难吧。”

    “没必要硬拼啊,”行长略作惊讶道:“现如今明军已经撤除三面包围改作三面巡防一面监视了,这不已经是绝佳的机会了么。”

    “照你的意思,我们应该立即着手突围?”秀家问道。

    行长捋着他特有的八字胡,微微颔首:“差不多了,四千想必已是明军的底限了,我们也别指望能达到一比一的比例,就目前看来,除了南面,任何一面突围都是有相当大的机会的。”

    “臣以为不可。”就在这时,刚刚立下大功的长船纲直来到秀家面前,躬身说道:“南坡一战,明军士气大丧,我军若是乘此机会强攻明军大营,由南面突围,定能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看着没兵把手的东西北路不走,偏偏挑四千明军驻守的南路,纲直你是不是糊涂了?”秀家小声诘问道。

    “主公请试想一下,若是我军由西路突围,虽然开始不会受到明军的阻击,但往后呢,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的追击会让我军喘不过气来,若是再碰上此前派出去的援军,那便是死路一条。

    可由南路突围就不同了,首先,可以出其不意地给明军一击,加之之前战败的影响,定能使相当一部分明军丧失斗志溃逃,剩下的明军即便想追,也要先将混乱的队伍集合整编,这样又要浪费一些时间;其次,相对于西面的忠州,南面的丹阳更容易突破,且靠近我军控制的庆尚道,相信明军绝不敢贸然越境打击。当然,究竟如何突围还是要凭您和摄津守定夺,臣奉命便是。”

    “长船大人的想法颇为大胆,不过以现在这种形势,还是采取稳妥一点的方案更好吧。”行长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稳妥第一,即便有明军追击,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况且冲击明营造成的损失也不一定会比殿后造成的损失小。

    秀家这时想的也是保命要紧,就算明军追击,死的也只是殿军,自己反正骑着马,应该不会有xìng命之忧吧。想到这里,他也点头赞同了行长的观点,决定当天夜里便由西路突围,忠右卫门担当前锋,纲直和续熊负责殿后。

    秀家这边即将突围,可秀保这边却遭遇了三千明军的包围。正如李景孝所说,一千人再怎么跑也不会做到毫无踪迹的,特别是面对怒目相视的朝鲜人,更是别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挺进竹山。rì军这边刚走,那边便有成群结队的朝鲜人跑到李景孝麾下通风报信,当然,爱国是一方面,能领到数量可观的粮食也是不可忽视的客观因素。

第一四一章 弹尽粮绝

    竹山城下,旌旗漫天,战鼓擂擂,三千大军将这座刚经历过战争洗礼的小山丘团团包围,在不远处的另一座小山丘上,李景孝和他的两个弟弟李景忠、李景义正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面rì军的动向。

    “大哥,这都一天了,为啥还不发起进攻啊?”二弟李景忠扯着嗓子大喊道。

    “是啊大哥,”三弟李景义也有些沉不住了:“方才收到九龙方面的密报,说是倭寇已经从山上突围了,而且正朝着我们这边赶来,如果再不将山上的倭寇剿灭,到时候免不了腹背受敌啊。”

    “三将军现在在哪?”李景孝冷冷地问道。

    “三将军紧追着倭寇离开了九龙山,一路上也截杀了不少,但总的来说还是追不上先头部队。”李景义回答道。

    “那还担心什么,”李景孝反问道:“只要三将军的四千人马一到,咱们就是七千人了,还收拾不了这残存的一千多倭兵?况且,以现在这种局势,即便能攻下竹山,伤亡也绝不会小于两千,与其这样,倒不如变主动为被动,让山上的倭兵自己前来送死。”

    “自己送死?”李景忠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难不成还能让他们自己下山啊?”

    “就是这个意思,”景孝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一切都要等三将军来了才能见分晓。对了,山上的水源断了么?”

    景义摇了摇头,叹气道:“找了当地农民帮忙指路,发现原来的泉眼早就被堵死了,想必倭寇又另外开凿了新的泉眼,找起来还真是要费些功夫。”

    “费工夫也要找到,现在倭寇粮道已断,若是能将水源一同截断,也许不用等到三将军前来,这帮贼兵就忍不住跑下山了吧。”说着,景孝抬头望了望对面山寨中升起的袅袅炊烟,愠怒道:“居然还有粮食烧火做饭,看来短时间很难逼他们就范啊。”

    视线转回到竹山城,士兵们一边将滚烫的热水从大锅中舀出,一边向其中倒入刚打上来的冷水,这套动作已经重复了半个时辰。

    秀保和诸将来到士兵中间,望着冒着热气的沸水和徐徐升上天空的白烟,无奈道:“没想到,德川家将工事修建得如此完善,却唯独没想到留下点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你们看看,用这招也许能骗得了明军,可骗不了士兵们的肚子啊。”这边刚说完,便听见身边几个足轻的肚子咕咕作响,秀保除了安慰几句也没有别的办法,随身携带的粮草不足,即便一天只吃一餐,最多也就能挺三天,照这么下去,恐怕不等明军动手,将士们便饿倒在这草木不生的荒山上了。

    “还请殿下赎罪,外臣确实没想到,这诺大的竹山城竟没有一粒粮食。”基次颇为愧疚地对秀保说道。

    “这不是你的错,”秀保摆了摆手:“这是一座空城,即便有粮食,想必也会被当地百姓偷走,怎会轮得到吾等享用。”

    “是啊,后藤大人无需自责,”晴胜也站出来打圆场:“反正备中殿下已经得到消息,相信很快便会抵达竹山,我们再忍一忍,一定能逃出生天的。”

    “多谢侍中和诸位大人,”基次躬身谢道:“虽说粮食短缺,但水源还是充足的,照清州到竹山的距离估算,最早今天夜里,最晚明天傍晚,备中殿下一定会进入竹山一带的。”

    就在这时,一名忍者模样的年轻人翻墙而入,没等武士们有所动作,便“噗通”一声跪倒在秀保跟前,大声疾呼道:“启禀侍中殿下,大事不好了!”

    “你是德川家的新右卫门?!”晴胜一眼就认出了这名忍者:“难道秀忠殿下他…”

    “小人正是德川家的忍者武藏新右卫门,”忍者冲晴胜点头示意,便又朝向秀保,神情悲愤地说道:“昨天夜里,大批明军突袭堤川外围我军阵地,我军猝不及防,死伤者慎重,少主不得不率兵南撤,特命我前来告诉殿下,说他对不住您…”

    这段话就如晴天霹雳般让在场的所有人大惊失sè,俊矩更是拽着忍者的衣领咆哮道:“一万五千人都敌不过堤川的几千明军?”

    “请听小人把话说完,”忍者倒也不卑不亢,伸手便将俊矩甩开,面朝秀保躬身说道:“明军本来只有五千人,他们以洛东江为屏障,与我军形成对峙之势,少主和相模守本想通过消耗战削减明军战力,伺机突袭,可没想到,就在交战的第三天夜里,大批明军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对我军后方发起夜袭,虽是深夜,但小人可以确定,这支军势人数决不少于我军,由于事发突然,我军损失惨重,辎重粮草也被乘乱烧毁,最危急时,少主也是持刀上阵,没办法只好连夜退回闻庆,即便如此,还是损失了近万兵马啊。”

    “近万兵马?!”秀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秀忠殿下现在怎样了,是否已经成功脱险?”

    “多谢殿下挂念,虽说路上几次遭遇明军伏击,但截至今天早上,残余的三千军势陆续翻过小白山,如果不出意外,少主现在应该已经抵达闻庆了。”没想到这时秀保仍然关心秀忠的安危,忍者的态度愈发恭敬了。

    “那我也就放心了,你替我转告秀忠殿下,就说闻庆能守便守,不能守就退回尚州,实在不行,退回庆州,乃至密阳也未尝不可啊。”说完,秀保便命近侍带忍者下去休息,自己则将诸将召集到大殿,仔细分析起来:“看来东线又出现了一支明军,而且人数应该不小于两万,你们也知道,现在德川家已经指望不上了,不仅如此,东线的兵力可能也会转而增援西线,如此一来,即便我军有毛利家的援助,也难以逃出重围,所以,与其坐等明军增援,倒不如拼上一把,冒死突围,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后藤大人已经说了,最迟明天援军就会到达,我们为何不等一等呢?”晴胜小声提醒道。

    “小宫山大人,”基次突然说道:“主公说的有理,试想一下,东线的消息我们已经知道了,明军的斥候也不会慢多少吧,如果山下明军接到增援消息,定会加强防守,到那时,恐怕就更难突围了。”

    “原来如此,”晴胜点了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

    “咚!咚!咚!咚!”就在这时,外城塔楼上鼓声大作,负责侦查的足轻慌张地冲楼下执勤的小笠原忠清喊道:“大人,明、明军开始进攻啦!”

    “什么?!”忠清赶忙攀上瞭望塔,举起南蛮筒朝山下望去,只见明军从东西南北四面朝山腰挺进,虽说要拔除沿路的栅栏和陷阱,但由于人数众多,倒也不是太费时间,特别是有弓箭手和山下火铳的掩护,使得rì军根本不敢出城阻截。

    忠清当即将战况报告给了正在殿中商量对策的秀保,众人也是一阵惊慌,纷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诸位,”秀保紧闭双目,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从这一刻开始突围吧!”;

第一四二章 中原战罢

    二月初八,秀保所部一千人由竹山南麓发起突围,经过一番激战,以丧失近半兵力的代价突破了李景孝的包围网,由竹山向安城撤退;

    与此同时,秀家率领的东路军残部也在明军的追击下损兵折将,先是在凤阳城外,为了掩护大部队渡河,皆吉续熊率领铁炮队殿后阻击,结果却被李如柏斩杀;逃到忠州以北的可兴里时,长船纲直只身殿后,亦是成为了枪下孤魂,同时阵亡的还有南坡之战立下赫赫战功的近八十名兵士,至此,秀家所部仅剩千余人;

    得知秀家由西路逃脱,负责佯攻忠州的福岛高吉和岛清兴自觉已经尽力,便在深夜趁守城明军发觉前急忙收兵南撤,沿岳月山一路向南,翻越鸟岭,抵达闻庆;

    而负责攻打丹阳的藤堂高虎以及那须资吉则在初八深夜强渡南汉江,经过近三个时辰的鏖战,终于在次rì清晨攻陷了这座要塞,这也是自九龙被围后的第一次攻城大捷,同样是由于秀家由西路逃脱,丹阳的战略意义不复存在,得知高吉已经率兵南下后,高虎当天便一把火烧了丹阳城,由狼山向闻庆退却;

    二月初十,秀保所部四百二十余人抵达安城,终因伤员过多,粮草不济被困城中,李景孝再次对其进行包围,誓要取晴胜首级以祭奠先父李友升。未曾想,包围尚未完成,秀元率领的一万七千大军便由西郊突入安城地界,加藤清正率领的三千前锋更是出其不意地杀到明军身后,经过一番激战,再加上远途劳顿,李景义部终于不支,在扔下五百具尸体后仓惶逃回竹山,并向驻扎在乌山、水原一线的麻贵求援;rì军也没占到多少便宜,死伤也将近四百人。出于安全考虑,秀保等人连夜离开安城,绕道镇川,经天安废墟向清州撤退;

    行至阳城,秀家再次被李如柏追上,芦塚忠右卫门试图以姚宗钏等明军俘虏换取一条生路,如柏假意答应,却在谈判时以伏兵将忠右卫门一行击杀,姚宗钏等人也死于乱军之中,秀家得知噩耗,竟弃近千将士于不顾,与小西行长及十余近侍乘乱潜逃,终于五天后抵达清州,而rì军群龙无首,纷纷缴械投诚,如柏随即杀降,也算是报了南坡之战的一箭之仇;

    同一天,董一元和李如梅率领两万明军度过小白山,向南追击德川军残部,秀忠迫于无奈,将军势分成三股,一路由大久保忠邻率领,向西前往闻庆,一路由本多忠朝率领,向东前往竹边,而自己则是率领一千二百人继续南下,准备经荣城退往安东。怎知明军亦是分兵三路,分别由董一元、李如梅以及颇贵率领,马不停蹄地展开追杀;

    当天正午,高虎和高吉在闻庆会师,得知堤川战败,同时也收到秀保的书信,命令他们越过俗离山前往清州与大部队汇合;是夜,明忠州守军抵达丹阳废墟,见无船渡河,只好返回忠州另谋他法,追击高吉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置;

    二月十二rì,接到李景孝求援,麻贵率一万人前往平泽,与竹山明军会师南下,意图在清州与rì军主力决战,然而,当部队行至距清州不五十里的曾坪时,正好与从闻庆赶来的高虎和高吉遭遇,双方随即展开激战,傍晚时分,rì军逐渐不支,开始向清州城溃退,麻贵考虑到天sè已晚,决定停止追击,就地安营扎寨,准备来rì再进军清州;

    就在这天,德川军连遭重创,先是在荣城以西的盘丘,大久保忠邻的次子石川忠总设阵阻击董一元,结果死于乱箭之下,麾下二百勇士全部阵亡;忠朝暂避的竹边城,也在颇贵两个时辰的猛攻下宣告失守,他率领残部一百多人退往临近rì本海的龙湫岬,在向海对面的本多忠胜叩首道别后,以一句“我生如飞雪,孤零终归海”作为辞世诗,纵身跳进冰冷的海水,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他身边的rì军将士要么奋战致死,要么跳崖自尽,竟无一人投降,以此成就了“龙湫一百勇士”的英名;

    忠总和忠朝虽然无力回天,但他们的奋战还是重挫了明军锐气,盘丘之战,忠总以二百抵挡六千明军,虽说全军覆没,但也造成了明军近两千的伤亡,使得董一元不得不暂缓追击,最终让忠邻顺利逃脱;竹边之战,明军也是伤亡惨重,忠朝所部八百人竟杀死杀伤明军近五千,特别是在龙湫岬,许多rì军都是抱着明军一同跳下悬崖,这一幕着实让颇贵惊恐不已,此战过后,颇贵放弃南下与如梅汇合,转而率领所剩两千军势返回堤川休整,将如梅置于孤军深入的境地;

    秀忠所部顺利进入安东城,但却遭到了如梅麾下八千人的围攻,关键时刻,驻守伽倻山城的锅岛父子率三千军势来援,釜山的小早川秀秋亦是亲率八千军势出征,rì军人数陡然增至一万两千,再加上坚城依托,如梅劣势初显,不得不停止进攻,等待董一元和颇贵;

    二月十三rì,麻贵和李景孝再次出发攻打清州,此时的清州城屯兵两万余,城墙高垒,粮草充裕,弹药充足,明军数番进攻均不得手,反而弗朗机等重型火器的压制下屡屡受挫,一天下来竟伤亡过千,虽然李景孝执意进攻,但考虑到实际,麻贵还是决定返回曾坪休整;

    最先得到颇贵撤军消息的董一元,在赤城消灭了德川军的一支百人殿军后,也决定撤出战场,返回堤川,同时派人给远在安东的如梅送去密信,让他率军撤退,避免孤军深入;

    然而为时过晚,前一天夜里,岛津父子的三千军势悄悄进入了安东城,使得明军的处境更加危急,当天清晨,人数已是明军两倍的rì军发起反击,如梅孤木难支,边打边退,先是被赶到了瓮泉,后又被赶回了荣城,最终不得不翻越小白山退回了江原道,此时八千明军仅剩五六;

    rì军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据秀秋的建议,除了派遣部分军势前去接收闻庆外,其余兵力皆回师安东,至此,东线的战斗算是告一段落了;

    二月十五rì,东线的消息传到了曾坪,大惊失sè之余,麻贵立即下令大军撤出忠清道,返回平泽,李景孝当然不甘心,但又不能违背军令,只好率部一同撤离,秀保和秀元深知穷寇莫追之理,除了派兵跟在明军身后接管失地外,并未采取其他措施,西线的战斗也就此宣告结束。

    从元月十八rì的原州战败,到二月十五rì的明军撤退,这场持续近一个月、投入兵力超过十万的“中原大合战”(该地处于朝鲜半岛中部,鲜人效仿中华故称之为“中原”)终于结束了。

    东路军的原州战败是这场合战的导火索,其后的第一次堤川之战、凤阳之战、九龙突围以致最后的阳城之战,更是全部以失败告终,极大地鼓舞了明军的士气,也使得兵力由战初的两万余锐减到了十余人,不仅如此,他的失败直接将秀保和秀忠拖入险境,间接导致了秀元和秀秋的参战,破坏了rì军在朝鲜的战略部署,使得大好形势付之一炬,可以说,秀家和行长就是这场合战的始作俑者,如果他俩不受罚,秀吉恐怕无法向天下人交代吧。

    接下来说说中路军,可以说,在稷山之战前,秀忠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的,攻陷忠州,一统忠清道;第一次竹山之战,挺进京畿道,这都比秀家好太多了,可是稷山战败,三千jīng锐一朝尽丧,中路军由此一蹶不振,之后的第二次堤川之战,虽说受到董一元的奇袭,但就奇袭之前的表现来看,三河武士的战力已是大不如前了。

    然而危难关头,大久保之盘丘、本多之竹边,再次彰显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三河魂”,正是由于他们的拼死奋战,使秀忠免得一死,东路明军的压倒xìng优势也因此烟消云散。

    但这毕竟属于“后程发力”,改变不了德川家两万大军近乎全灭的命运,更逆转不了朝鲜之战攻守转换的大势,东路已是无力回天了。

    至于西路军,则是和釜山一道成为了这场战役的最大赢家。从

    南原之战到进取清州,从影岛海战到全歼朝鲜水军,秀元和秀秋可谓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用一场场的胜利证明的自己的实力,树立了在军中的威信和地位,这一点就连不可否认的。

    然而,他们所取胜的战役无一不是以多胜寡、以弱胜强,南原之战,两万对三千;影岛海战,舰船数量相近,但总兵力却是朝鲜水军的三倍之众。而且,他们在前期都没有参与这场波及四道的“中原合战”,只是在后期派兵接应从前线撤退的rì军,这就使得他们所取得的战果的含金量大大降低,也直接影响到了他们在秀吉眼中的形象(隔岸观火、坐收渔利),但是他们也因此保存了战力,使明军短时间内不敢展开反攻,为之后的战略部署创造了较为宽松的环境。

    最后,自然是要说说九死一生的秀保了,这场合战他原本不会参与(毕竟是泗川守备总大将),就是因为秀忠被俘,他才应秀元的请求带领权憟前往成欢里,可以说,是秀元和秀忠将他拉进了火坑边上,而秀家又是一脚将他踢进了火坑。

    入朝前期,在影岛海战的出sè表现为秀保挣足了脸面,攻陷闲山岛和固城,特别是生擒朝鲜八道兵马都元帅权憟,更是让秀吉对他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战争进行到这,秀保入朝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巩固战果,至于北线的战事,那和他绝没有半点瓜葛。

    然而随着北线的变故,秀保在那里越陷越深,最后虽是救出了秀忠和秀家,但自己也差一点成为了刀下冤魂,这确是给他在朝鲜战场的表现蒙下了一层yīn影。

    可秀吉却不这么认为,由于秀家和行长的据实禀报,使他觉得秀保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武将,为了救助友军,率领少量军势与近乎十倍于己的明军作战,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气魄,让秀吉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坚定了他任命秀保为秀赖后见的决心,这主要表现在战后秀吉的具体赏罚中,这点还请听下回分解。

    (大家也看到了,上面是我接下来几章的构思,现在一并告诉大家了,有人说朝鲜没什么好写的,那你们现在看出来了么?经过这场大战,秀保有得有失,多了两个盟友(目前看来是),少了两个竞争对手(秀秋和秀元),得到了秀吉的肯定(这点最重要),为rì后归国奠定了基础。好了,今天就写到这,接下来朝鲜还有几章善后,第三卷的名字我想好了,打算叫做《决命关原》,大家应该能想到接下来的剧情了吧?)

第一四三章 秀保高升

    时至三月,伏见城所在的桃山已是花草渐密,万物复苏,不论郊外还是城中,处处洋溢着初chūn的喜悦和活力,然而,就在这一片祥和的景sè下,秀吉的身体却越发虚弱,就在几天前,他还一度大小便失禁,神志也时常不清,这些征兆促使他不得不尽早为秀赖和丰臣家的天下做打算。

    三月初三,本丸天守阁上,三成几次朝秀吉拜伏下去,貌似对秀吉的命令难以接受。

    “殿下,请您再仔细斟酌下,臣觉得此事不能急于一时,还是要顾及其他大名的感受的。”三成的语气不卑不亢,似乎很是看重这件事。

    “你说的是内府殿下吧?”秀吉形如枯槁,唯有一双明眸熠熠闪光,声音坚定而又谦和:“我已经是这般摸样了,哪还顾得到他,况且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当年的‘御堂关白’藤原道长(说出‘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的强人)还是由权大纳言升任右大臣呢,如今秀保亦是从二位大纳言,擢升其为右大臣有有何不可呢?”

    “那藤原道长可是大名鼎鼎的权臣,您这么做,岂不是拿侍中和他做比么,况且侍中年纪轻轻,即便任他为右大臣,恐怕也是徒有其名,难以服众啊,依臣看来,倒不如请封其为准大臣,好好观察一番再做定夺。”三成躬身说道。

    可秀吉却摇了摇头:“我看就不必了,通过这次中原合战,我能看出他不是一个投机倒把、左右逢迎的人,虽说还有些稚嫩,但就目前这些年轻一代来说,他绝对算是出类拔萃的,更为可贵的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能确定他继承了小竹的优良品质,其中就包括绝不觊觎宗家的地位,就凭这一点,秀赖的后见必是他无疑。”

    “不过你说的也对,这样做对内府是有些怠慢了,”秀吉叹息道:“可这也没办法,总不能让秀赖的后见居于人下吧,你也知道,这左大臣的位子自晴季之后已经空置两年了,如果我走了,那武家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家康,这种局面你愿意看到么?因此,让秀保担任右大臣也是势在必行的,唉,若是秀赖能早十年出生,我也不必如此绞尽脑汁了。”说到这,秀吉不禁潸然泪下。

    “臣明白了,”见秀吉如此伤感,三成也不便多说,只好换个话题说道:“中原合战,我军损兵四万,前线实在难以为继,金吾特此向您询问,是否可以…”

    “怎么,金吾想撤兵了?!”秀吉挥袖擦干眼泪,语气也瞬间冷了下去:“就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他还真敢提啊,替我告诉他,让他把手上的事情和侍中交代一下,马上回伏见来见我。”

    “和侍中交代…殿下,您该不会是让侍中暂代总大将吧?!”三成着实有些惊讶。

    “记住,过几天就该改口叫‘右府殿下’了,如今正值两方罢兵,让他顺带练练手也无妨。”秀吉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那关于这次战役的赏罚,殿下是否让臣一同传达呢?”

    “这场仗打了将近一个月,活活被明军吞了四万大军,现在东路就剩下秀家这么一个光头将军,中路也不过就剩下一千多人,基本也是形同虚设了,唯有西路还保存了实力,但孤木难支,反攻肯定是痴人说梦了,能保持目前这样对峙的态势已经是很不易了。”

    秀吉将前线的情况稍一整理,继续说道:“我向来赏罚分明,秀家和行长虽始败于明军偷袭,但他们后面的表现也是一无是处啊,不仅自己身陷险境,还拉上了友军一同送死,更可恨的阳城之战,这两人竟丢下将士独自逃命,这是身为总大将能干得出来的么?我决定,各削减两人知行十万石,并入太阁藏入地,分别由你和长盛担任代管;”

    “秀忠虽说稷山战败,但在救援东路军时将功折罪,我决定既往不咎,仍由其担任中路军总大将,同时,以我的名义给大久保忠邻和本多忠胜颁发感状,以表达对石川忠总和本多忠朝的嘉奖和哀思;”

    “秀元贻误军情,以至秀忠兵败稷山,不过念及南原之战以及救援秀保的战功,仍决定颁发感状,以褒其勇;”

    “至于秀保嘛,”秀吉想了想:“攻敌要塞,擒获敌酋,救援友军,舍生忘死,实乃智勇双全、忠义无双之武士,综其战功,保奏其为正二位右大臣兼右近卫中将,敕许其为清华家之家格;此外,将之前由其代管的御东山、长吉关一带正式封赏给他,待其归国后便命他将居城迁往此处,也算和伏见有个照应。”

    “清华家?!”三成不无冒失地喊道:“这般待遇真的不过分么?”

    “过分?”秀吉摆了摆手,咳嗽道:“前关白不也是获得了清华家的敕许么,作为他的弟弟,秀赖将来的后见,这也不算过分吧,况且内府都获得了这般荣耀,换到我丰臣秀吉的侄子又有什么问题呢?”

    “臣失言了,还请主公恕罪。”三成拜伏道:“那臣这就去将这些事项稍作整理,尽快派人送往朝鲜。”

    “对了,听说秀保又得了个儿子,前段朝鲜吃紧忘记替他家里转告了,这回你也休书一封一并告诉他吧。”秀吉欣慰地笑了笑:“好小子,这么快便让小竹家枝繁叶茂了,不知道秀赖能不能这么有出息啊。”

    三成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朝秀吉拜别后便匆匆离开了天守阁。

    八天后,也就是三月十一,秀吉的一系列赏罚处置被敕使带到了朝鲜,第二天,秀保便从泗川赶往朝鲜,接受朝廷的右大臣宣下,以及暂代征韩总大将的委任状。

    “恭喜殿下擢升右府,贺喜殿下再得贵子。”大殿之内,包括秀秋在内近百名大名武将齐声喝道,场面宏大堪比在伏见拜谒秀吉。事情到了这一步,没有谁会怀疑秀保将来在丰臣政权中的地位,当然,这激起了个别人的不满,其中就包括被秀保顶下去的金吾殿下,还没参加为敕使接风的晚宴,便气冲冲地坐船返回rì本了。

    联想到这两年来的悲喜交加,从勾心斗角到坦诚相见,从韬光养晦到锋芒毕露,秀保既紧张后怕,又感慨万千,当天夜里,他大笔一挥,为樱姬诞下的这名男孩取下了“松千代”的rǔ名,希望他如雪松般能屈能伸,只有这样才能迎来最后的成功。

第一四四章 庆长三年

    中原合战,明军仅损失一万余人,京湖防线、清原防线的战力依旧强势,给予rì军相当大的压力;反观rì军,三路进攻部队六万余人,如今只剩下两万,东路和中路基本覆灭,自保都算是勉强,更别提反攻了。

    因此,秀吉决定撤销中路军,秀家贬为东路军副大将,行长为军奉行,辅助总大将秀忠防守庆尚道,同时,调遣锅岛直茂、岛津义弘、黑田长政所部九千人并入东路军,使得秀忠麾下兵力勉强达到一万人,以荣城为据点进行防守。

    由于影岛海战消灭了朝鲜水军,秀吉向秀保建议,由釜山守备军接管泗川,而泗川的两万军势则北上闻庆,由藤堂高虎暂代总大将,负责防守鸟岭一线的明军。

    至于秀元,则率领剩下的一万四千人继续驻守清州,防备京湖一线的进攻。

    实际上,由于中原合战消耗过大,在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内,双方皆无力再战,直到九月末,明军才在中路发起了一次试探xìng进攻,由李景孝率军三千攻打鸟岭,在高虎的沉着指挥以及清兴等将的英勇作战下,明军非但没有取得太大进展,反而在撤军北还时遭遇了隆清父子的追击,李景孝的三弟李景义被隆清一箭穿喉,当场身亡,二弟李景忠也被铃木重朝率领的铁炮队所伤,险些丧命。经此一战,负责坐镇清州的董一元再也没有发动大规模进攻,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来年的chūn天。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得知明军受挫,西路的秀元也决定趁火打劫,十月初八,他命加藤清正率领五千军势抢占天安废墟,另建新城,试图图以此为桥头堡,夺回竹岭南麓,将明军赶回平泽-成欢里一线。

    竹岭之于rì军,正如长城之于中华,乃是防备明军南下的重要屏障,麻贵也深知这一点,当初即便撤退,仍牢牢占据镇川和曾坪,为的就是控制云岭,为将来的大规模进攻创造条件。

    起初,清正突袭镇川,为rì军先下一城,麻贵随即率兵支援曾坪,使守军瞬间达到八千人之众,清正知其不可为,便率兵撤回镇川与明军对峙。麻贵也不想在此处多做耽搁,见rì军无心再战,便率大部兵马回师水原。

    虽说没能完全夺回竹岭,但天安和镇川以掎角之势钳制住了曾坪,也算是差强人意了,十月十五rì,在留下三千守军后,清正率领余部返回清州,此后两军在云岭一线多有争夺,但直到来年二月,都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相对于中路和西路的对峙,东路就复杂多了,得知忠朝阵亡,身为兄长的忠政悲愤交加,亲自率领本家两千军势入朝参战,先是在九月二十rì攻克了竹边城,屠城以为忠朝报仇;后又在闻庆守备军的配合下夺回了太白、小白两山,将明军赶回了江原道;十月十八rì更是攻克了丹阳,一度兵临堤川城下。

    见此情势,驻守忠州的董一元和驻守原州的李如梅于二十rì联合发动了第三次堤川合战,以三万军势一举击溃忠政率领的rì军前锋,仅仅一夜,便将其由堤川赶回赤城,好在高虎及时出兵相助,这才阻挡了明军的攻势,使其不得不退回了丹阳,此后,两军便是以南汉江-太白山为界,保持了近四个月的和平。

    截至庆长三年二月,rì军依旧控制了庆尚、全罗两道全部、忠清道大部以及江原道小部分地区,两军基本沿竹岭-南汉江-太白山形成对峙之势,rì军占据地区的面积约占朝鲜半岛总面积的三分之一,战局对明军来说仍不乐观。

    自去年五月迁往釜山,秀保暂代总大将也快一年了,没有太多战事的打扰,他也乐得清闲,就在不久前,秀秋因为“行动轻率”(身为总大将亲自杀敌),被秀吉剥夺筑前名岛三十万七千石知行,而转封到了北之庄,成为一个仅拥有十万石高的大名,所谓树倒猢狲散,当初在他手下呼风唤雨的权臣,也都一溜烟地离他而去,比如此前挤走隆清的山口宗永,摇身一变,成为了加贺大圣寺六万三千石大名,而高尾又兵卫等家臣更是直接被三成延揽,协助他管理被没入藏入地的三十万石领地。

    “主公还在想少主和御前吧?”晴胜坐在堂下,一边品着晋州的雪顶茶一边慢悠悠地说道。由于一年多没有战事,半岛南部的农业生产也逐渐恢复了正常,秀保麾下的将士也大多参与耕种,以减少对本土的依赖,同时,通过颁布一些较为宽松的政策,越来越多的朝鲜农民也从山上回到了田间,恢复了正常的劳作。

    “哪能不想呢,这次御前生下男孩,我也算了了份心事吧。”秀保顺手拿起一块年糕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去年腊月初八,菊姬顺利产下一名男婴,秀保知道后,参考秀长的rǔ名“小竹”,为其取名“竹王丸”,并将这个rǔ名定为大和丰臣家嫡子的通称,正式确立了男婴丰臣家少主的地位。

    “再过几个月可能要有大事发生,你们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方法让我提前回去。”秀保撤开了话题。

    “大事?”晴胜忍不住问道,却又立即打住:“是臣多言了,不过以目前形势来看,除非战局有所转机,否则很难让太阁放行啊。”

    “臣有一计,不知能否帮得上主公。”基次恭敬地对秀保说道,中原合战结束后,基次便正式成为秀保的家臣,知行三千石。

    “哦,又兵卫你说说看?”秀保立即来了兴趣。

    “主公可以效仿文禄之役,与明军和谈,这样的话,便能找到机会回国了。”

    “和谈?谈何容易,上次和谈把太阁的脸都丢尽了,这回再和谈,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吧?”秀保的嘴就没消停过,年糕吃了一块又一块,居然也不耽误他说话。

    “太阁也是聪明人,都过去一年了,他也该知道我军已是强弩之末了,如今只有议和,方能使我方利益最大化。”又兵卫沉着道。

    “这样啊,”秀保徐徐点头,倾身询问道:“可明军能答应么?”

    “答不答应,得看我方开出的价码是不是有诚意。”基次回答道。

    “比如?”

    “归还忠清道和江原道的城池,仅保留全罗道和庆尚道。”基次脱口而出:“实在不行,可以考虑以洛东江和锦江为界,江北的领地也一并让出去。”

    “那岂不是要将一半领地割出去?!”晴胜大惊失sè道。

    “我觉得即便如此,明军也不会愿意啊。”秀保摇了摇头:“有朝鲜再后面挑拨,除非我军尽数撤出,否则明军绝不会答应议和。”

    “不论如何,还是先看看明军的态度吧,如果不行,我们再另想他法。”基次回答道。

第一四五章 不伐之国

    三月初三,应秀保的邀请,明军派出以杨镐为首,辅以颇贵、解生的议和团队,而rì军方面,则是以后藤基次为首,辅以藤堂高虎、小宫山晴胜。由于议和是在未通知秀吉的情况下进行的,双方都尽量保持低调,但低调并不意味着顺利,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由此开始,你来我往一直持续到五月初,都没能谈出个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

    杨镐代表邢玠提出的条件很简单:撤兵。先撤兵再谈其他的,诸如堪合贸易之类的条件都是以撤兵为前提,rì军一天不撤军,其他条件都免谈。

    明军的坚决让基次大吃一惊,尽管后期提出了以洛东江-锦江为界的折中方案,但杨镐毫不为之所动,扬言除非rì军退回九州,否则一切都谈不下去,颇贵甚至威胁道,如果rì军再拖延下去,等待他们的就不是议和使团,而是李如松率领的百万雄师(他以为rì本人不知道李如松已死)。

    就这样,为期两个多月的议和还是不欢而散了,在此期间,秀保以包括探亲在内的各种理由奏请秀吉,希望能回国一段时间,可每次都遭到拒绝,而且回信的署名并非秀吉,而是三奉行,这让秀保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三个月,还有三个月就要变天了,再不回去,恐怕就前功尽弃了。”

    “高虎,你再和明军约见一次,告诉他们,这次我要和邢玠谈。”秀保狠狠说道。

    “遵命,请容臣问一句,不知主公有什么好想法?”如今家中也只有高虎和清兴敢这么打听秀保的想法了。

    “很简单,我决定把除了顺天、泗川、釜山、马山等九座沿海城砦(群)以及济州、巨济、郁陵三岛外的所有城池一并交给明军。”

    此话一出,众座皆惊,包括秀元和秀忠在内的绝大多数大名武将都坚决反对这一方案。

    “好不容易保有的两道,就这么轻易还给朝鲜人,臣实在是不甘心啊。”经历过碧蹄馆之战的小宫山晴胜着急地说道。

    “谁说要还给朝鲜了?”秀保突然反问道:“我是要把它还给明朝,而且也不是现在,而是在二十年之后。”

    又是一个炸弹在人群中爆炸,众人还是不明白秀保的用意:“现如今明国和朝鲜结盟,还给谁不都一样么,况且既然是还,为什么还要等二十年?”

    秀保微微一笑,命侍卫关上殿门,将自己的计划徐徐道来。

    五月十二rì,谈判在暂停十天后重新开启,地点依旧选在曾坪,不过谈判代表分别换做了邢玠和秀保,而谈判的整个过程则是由两个人在私底下进行的。

    “邢大人屈身前来,在下感激不尽。”秀保与邢玠对面而坐,恭敬地寒暄道。

    “真么想到,平大人的汉语如此流利,在下也是吃惊不少啊。”邢玠年过六十,作为朝中的主战派,平rì里没少打听rì军的动向,此番听说秀保主动相邀,惊讶之余倒也有些兴奋,思忖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

    “大人过奖了,既然您能听得懂,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了。”秀保躬身说道:“希望这次谈判能得到一个令双方皆满意的答案。”

    “哦,老夫倒想听听平大人有何高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还是上次提出的那些条件,那谈判就没必要进行下去了。”邢玠语气坚定,气势上似乎胜过秀保一筹。

    “当然不会,不过在下有一事想请教大人。”

    “有话请讲。”

    “听闻贵国立国之初,太祖皇帝曾定下十六个不伐之国,不知其中是否包括敝国和朝鲜?”

    邢玠点了点头:“平大人连这个都知道?没错,这十六国中是包含朝鲜和你们rì本,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

    “太祖皇帝乃是布衣出身,率领汉族百姓反抗蒙古人暴政,一举恢复中原,实乃千古一帝,而敝国也多次遭受蒙古人的入侵,多亏神风庇佑,才能化险为夷,你我皆受蒙古人所害,可谓是同病相怜,太祖皇帝故此给予敝国不伐之恩,敝国上下多有感激啊。”

    “老夫也有所耳闻,伪元忽必烈时,曾两次派兵攻打贵国,没想到皆是铩羽而归,伤亡数十万,其中还有不少我们汉族同胞啊。你们既然知道太祖的恩典,又怎敢忘恩负义攻打朝鲜呢?”

    “大人且听我说完,”秀保继续说道:“太祖皇帝曾命红巾军北上收复辽东,但却受到高丽国王的阻挠,在平壤一带损失惨重,不仅如此,他们还趁机夺去了大同江以北的土地,其中就包括设置不久的铁岭卫,从那时起,两国才是以鸭绿江为界,在下说得不错吧?”

    “这…平大人对本国的历史了解的如此透彻,简直是‘中国通’啊。”邢玠不禁称赞道:“没错,征伐辽东时,我军是和时任高丽将军的李成桂动过干戈,也因此丧失了一片领地,因此…”

    “因此,自成祖时起,直到当即圣上,皆有吞并朝鲜之意,在下说得没错吧?”秀保微笑道。

    邢玠先是一惊,之后投之一笑:“平大人揣摩人心还真是有一手啊。”

    “哪里的话,在下不过是史书读得多罢了,圣上初打算派遣兵部右侍郎宋应昌经略朝鲜的事在下也是听说过的。”

    “此乃我朝和朝鲜的机密,大人如何知晓?!”邢玠眉宇一颤震惊道,文禄之役初,万历皇帝便打算派遣宋应昌以经略朝鲜为名吞并朝鲜,没曾想却被宣祖婉言拒绝,加之rì军进攻迅猛,明朝便暂时搁置了这个想法,但搁置并不代表没发生过,这件事还是被记录在了《明实录》和《惩瑟录》中,秀保知道当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个您就别管了,在下只想问一句:贵国还有此心么?”

    “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邢玠jǐng惕地反问道。

    “有的话,敝国便将所占领地交给大明,没有的话,在下只好与朝鲜抗争到底了。”秀保平静地说道。

    “平大人,你们rì本人会这么好心,该不会是什么反间计吧?”邢玠作为官场老手,当然不会轻易相信秀保的话。

    “在下也非吃斋念佛之徒,当然不会那么好心,我们也是有条件的。”

    “条件?说来听听?”

    “此役两国皆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作为补偿,我们有两点要求。

    第一,由我军固守的顺天、泗川、釜山等沿海城砦,以及济州、巨济、郁陵三岛皆划归敝国;

    第二,开放顺天、釜山、仁川为贸易口岸,任由三国货物zì yóu往来;

    第三,敝国目前所占领地,忠清、江原、全罗、庆尚四道全部归还大明,作为补偿,敝国与贵国分享在此地的管理权,为期二十年;

    第四,若贵国与朝鲜私相授受,将上述地区交还朝鲜,那条约立即失效,我军将再次出兵朝鲜,直到占领汉城为止。”

第一四六章 临屯都司

    听完这四条合约,邢玠既惊喜又有疑虑:“贵国所占领地约占朝鲜全国的三分之一,辛辛苦苦打了六年,说放弃就放弃了?”

    “我们并没有放弃啊,”秀保纠正道:“根据条约第二、三条,我们获得了在朝贸易权,同时也享有在该地区的管理权,这都是敝国梦寐以求的,何谈放弃之说呢?”

    “贸易权好说,由老夫向朝鲜施压,定能马到成功,至于这二十年的共同管理权,不知大人能否仔细解释一番?”

    “很简单,这一地区的管理权主要可分为两部分,即军政和经济,贵国地大物博,相信并不在乎这一地区的收入,而敝国穷乡僻壤,六年来耗费巨大,要是能得意在这片土地上耕作经营,绝对是雪中送炭啊,因此,希望邢大人能将该地农工商的管理权交予在下,至于驻兵、治安维持皆交由贵国担纲,这岂不是两全其美,各取所需?”

    听完秀保的计划,邢玠会心一笑:“真不愧是征韩rì军的总大将,老夫还真是有些敬佩,不过这南部地区土地肥沃,如果全给了你们,恐怕…”

    “这个好说,”秀保乐呵呵地说道:“贵国驻兵也要粮饷嘛,在下完全可以理解,既然这样,那不如就七三开,我军每月准时将三成粮食送往贵军驻地,至于商贾收入,我们今后按照经营情况再细谈,您看如何?”

    “哎呀,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邢玠笑得跟花似的,连连称赞道:“那就这么定了,如此一来,既不耗费国帑,还能开疆拓土,对朝廷也算是大功一件吧,不过老夫还有一事相求,不知…”

    “大人但说无妨。”秀保痛快地回答道。

    “是这样,二十年的共管期感觉长了些,改成十年或许更合适。”邢玠挤眉弄眼道,在他看来,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变数实在是难以估量,谁知道今后又会发生什么变故,还是尽量缩短的好。

    “很抱歉,二十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如果再短,我军绝对收不回成本,况且这对于贵国也是大有裨益的。”秀保直截了当地拒绝了邢玠的请求。

    “此话怎讲?”

    “大人不会不知道,如果没了我军的侵略,朝鲜便不会向贵国求援,贵国也就不会有机会占领这大好河山,因此,我们两方是相互依存的,我军存在得越久,贵国在这一地区的根基就越稳,二十年,正好是一代人的时间,等这片地区的百姓全都心向王化之时,朝鲜自然是无计可施,到那时,我军正好可以撤军回国,将这里尽数交予大明。”

    听了秀保这一席话,邢玠再次点头称赞:“平大人说得有理啊,既然如此,那管理权这点老夫就不再说什么了,可是合约第三条的前半部分,老夫还是想和大人商量一下的。”

    “难道邢大人不想把这些领地全拿走,还想留一部分给我们?”秀保开玩笑道。

    “您说笑了,我是想将其中的‘所占领地’去掉,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邢大人好大的胃口啊!”秀保不禁啧啧称叹道:“这四个字一拿掉,那岂不是将我军没有占完全领的江原、忠清两道也一并划给贵国?这个恶人在下实在不敢当啊!”

    “平大人可别这么说,”邢玠不想错过这么一个吞并朝鲜的机会,可又不能自己动手,只好央求秀保充当黑脸了:“作为交换,您有什么附加条件我也是可以尽力满足的。”

    “这四道耕地广阔,经济发达,乃是朝鲜命门所在,贵国一旦控制了这一地区,那朝鲜就和大明行省无异了,邢大人还真是老谋深算啊。”秀保盯着邢玠,时不时地冷笑道。

    “我是老谋深算,可您也是足智多谋啊,说吧,贵国怎么样才愿意答应啊?”

    秀保冥思苦想了一阵,难为道:“既然大人相托,在下也就只能答应了,不过有两点要求,还请您斟酌下:

    第一,恢复中断已久的明rì堪合贸易,允许敝国商人在宁波、泉州与贵国进行zì yóu贸易;

    第二,只能接纳获得在下手谕的商船参与贸易,其他商船,即便是rì本船贵国也有权拒绝和驱赶;

    第三,该条约以密约形式签署,不得流于贵国和在下以外第三方之手。

    以上要求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接下来轮到邢玠沉思了,这三条的主要内容便是恢复堪合贸易,可众所周知,当年由于沿海倭寇屡屡进犯,明朝不得已禁止了明rì贸易,那是皇帝亲自下的旨意,自己目前虽说经理朝鲜,可这条可能忤逆皇帝意思的条约,还真是不敢擅自答应,可邢玠又不想放弃吞并朝鲜的大好良机,不禁左右为难起来。

    “看来大人很是不乐意啊。”秀保冷冷道。

    “老夫是很想答应您,可当初禁止堪合贸易的是皇帝亲自下旨,我身为人臣,又岂能擅自推翻圣上的旨意呢。”邢玠抓耳挠腮道。

    秀保看得出他是真的做不了主,出于时间紧迫,他也不想过多刁难,便另生一计道:“若实在不行,在下还有另一个想法…”

    “平大人请说,老夫一定尽力而为。”邢玠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很简单,我们两国可以将交易地点转移到朝鲜,这不就避免忤逆皇帝了么?”

    “嗯,这个主意不错,还是平大人聪明啊。”

    “贸易口岸依旧是两个,一个是釜山,一个是仁川,但是,仁川必须交由我军管辖。”秀保语气平和却又不容更改。

    “这可不行,仁川是汉城的西大门,朝鲜王廷一定不会答应的。”邢玠紧张道。

    “正因为是汉城的咽喉所在,贵国才能以此为为借口胁迫朝鲜君臣迁都平壤,趁机将京畿道纳入囊中啊。”秀保故作委屈道:“如果邢大人不愿意的话,在下也不勉强,就当是秀保自作多情了。”

    “且慢!”邢玠恍然大悟,赶忙答应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就依大人所言,将仁川划归贵军名下,这总行了吧?”

    秀保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啦,从今往后你我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偃旗息鼓岂不快哉?不过李昖那里还望邢大人多多担待啦。”

    “哪里的话,今后还望平大人把这个黑脸做足哦。”说罢,秀保和邢玠皆是心照不宣,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议和当天两人便在曾坪县衙签订了和约,和约分成两部分,后世分别称之为《曾坪和约》及《曾坪密约》,其中《曾坪和约》有四条,分别是:

    第一,rì军固守的顺天、泗川、釜山等沿海城砦,以及济州、巨济、郁陵三岛皆划归rì本;

    第二,开放顺天、釜山、泗川(追加)、江陵(追加)、仁川为贸易口岸,任由两国货物zì yóu往来;

    第三,rì本同意将忠清、江原、全罗、庆尚四道全部(注意是全部哦)归还大明,作为补偿,rì本与大明分享此地的管理权,为期二十年;

    第四,若大明与朝鲜私相授受,将上述地区交还朝鲜,则条约立即失效,rì本有权再次出兵朝鲜,直到占领朝鲜全境为止。

    至于《曾坪密约》,则是仅有大明和秀保知晓,即便是朝鲜和秀吉也不得而知,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rì本视大明为宗主国,发誓千秋万代永不悖逆;

    第二,恢复中断已久的明rì堪合贸易,允许明rì两国商人在仁川、釜山、那霸(追加)、首里(追加)进行zì yóu贸易;

    第三,将仁川及以西港口划归rì本管辖,明军享有对港口的无偿使用权,但使用前需与rì方协商;

    第四,上述朝鲜、琉球港口只能接纳获得平秀保手谕的商船(即“蓝印船”)参与贸易,其他商船明方皆有权拒绝其停靠及进行驱赶;

    第四,该条约以密约形式签署,不得流于大明与平秀保以外第三方之手。

    和约签订后,秀保便返回了釜山,邢玠则将和约带回běi jīng,交由万历帝定夺。六月初四,邢玠返回汉城,同时告知秀保,皇帝对和约的内容很是满意,为表彰秀保,决定开放宁波港,允许蓝印船五年一贡。

    此外,邢玠还写密信告知秀保,朝廷已决定设立“临屯都司”(“临屯”取自汉武帝为管辖朝鲜半岛设置的“汉四郡”中的“临屯郡”,具体位置即现在的江原道),管理朝鲜南部四郡,不出意外的话,二十年后便能更名为“临屯布政使司”,将其正式并入大明版图。

    然而,这一和约却遭到了朝鲜君臣的一致反对。

    (跟大家说个事,小编跟我说,下月一号这本书要上架了,我知道上架看得人就少了,但还是要和大家说一下:首先,我上架更多是出于虚荣心吧,这本书三万字时就签约了,到现在才上架,我真是有些泪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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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章 朝鲜归化

    六月初六,汉城景福宫,朝鲜国王李昖伙同领议政柳成龙等一干大臣与邢玠摆开架势,坚决不承认《曾坪和约》。邢玠则谎称该和约只是为了麻痹rì本,待到二十年后rì军撤退,明军自会视情况将领地归还。

    当柳成龙问及“视情况”的具体含义时,邢玠解释道:“到那时,如果确定倭寇不会再次进犯,天兵自会逐步撤回中原。”

    “‘逐步’是多久?该不会又是二十年吧?”柳成龙不依不饶道。

    “这还真说不准,倘若朝鲜政通人和,rì本偃旗息鼓,那不用你们说,天兵也会撤离;可如果朝鲜还是像现在这般党阀林立,民不聊生,rì本也不甚安分,依旧对朝鲜虎视眈眈,那老夫自是会劝导皇帝好好考虑,过个十年八年也不一定,其实你们也不必担心,早撤晚撤不都是为你们好么。”邢玠这太极拳打得颇有水平,把责任全推到了朝鲜人自己以及rì本身上,大明依旧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

    “天chao用心良苦,小藩不胜感激,不过昨天仁川府使前来禀报,说是倭寇乘夜开进仁川,占领了府衙和兵营,还将朝鲜守军赶了出来,不知阁老是否知情,貌似仁川港是由天兵把守的吧?”柳成龙强忍怒火道。

    “柳大人无需担心,这也是和约的一部分,即rì起,仁川便是rì本的领地了,但是请放心,天兵会保护王京安全的。”邢玠不在乎地说道。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仁川乃是汉城西门锁钥,如此险要之地怎能交予倭寇,阁老是不是糊涂了?!”柳成龙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愤然起身冲着邢玠质问道。

    “以一城换取倭寇退兵,你们可是赚了大便宜了,可别不知好歹啊。”只听“嘭”的一声,邢玠将茶盏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冷冷地盯着坐于王座上的李昖。

    被邢玠这么一看,李昖顿时头皮发麻,一边斥责柳成龙目无天chao,一边对邢玠谄笑道:“敝国小藩不懂礼数,还望阁老见谅,不过他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仁川位置太过险要了,若是交给倭寇,恐怕王京永无宁rì啊。”

    邢玠这才收回目光,缓缓说道:“请殿下放心,吾皇已经下旨,决定将朝鲜王室迁往平壤以避敌锋芒,至于京畿、黄海两道,由于处在抗倭前线,暂时交由天兵驻守,境内官员任免、赋税征缴一切如旧,新兵征募以及治安维持则是由天兵负责,朝鲜士兵可以随王室北上,也可留在两道听从在下安排,殿下和诸位大人总该放心了吧?”

    “迁都?!”李昖霍然起身,颤抖双唇却yù言又止,长叹一口气后终究还是坐了下去,不无绝望地回答道:“天恩浩荡,寡人代朝鲜黎民感谢吾皇体恤之情,就按阁老所说,待收拾妥当,寡人将携朝鲜王室前往平壤,汉城今后就有劳您了。”

    “殿下能明白吾皇的苦心实在是再好不过了,请放心,在下一定会严防死守,决不让倭寇踏进汉城一步。在下还有公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对了景福宫外那三千人马是特意为护佑王室北上调拨来的,还请殿下抓紧收拾,别让军士们久等。”说罢,邢玠便站起身,踱步出了景福宫。

    六月十二rì,朝鲜王室及大臣共计八百六十余人,在明军的护卫开始了北迁平壤之行,六月二十rì,就在李昖抵达平壤的同时,邢玠下令,将黄海、京畿两道合并为“真番备边司”,治所汉城。

    三年后,以地方官吏横征暴敛为由,明朝取消了朝鲜王廷对两道的征税权及管辖权,改“真番备边司”为“真番都司”,彻底控制了这一地区。

    此后的十年时间里,明廷先后以“鲜兵叛乱”、“世子谋逆”以及“庚戌之变”等变故剥夺了朝鲜王廷对平安道的控制权,于万历三十八年(公元一六一〇年)设置“乐浪都司”,并将朝鲜都城由平壤迁至咸兴,至此,朝鲜王廷实际保有的地区仅剩下咸镜道。

    六年后,**哈赤于赫图阿拉称汗,定国号“大金”,明廷担心其勾结朝鲜两面夹击,遂于当年秋rì武力夺取咸镜道,改为“玄菟都司”,囚朝鲜王室于义州。

    三年后,杨镐兵败萨尔浒,辽东领地尽丧,为牵制后金,明廷采纳孙承宗之见,将乐浪、玄菟、真番以及临屯四都司合并,组建“朝鲜都司”,治所平壤。

    越明年,光宗病逝,熹宗朱由校登基,后金掠地rì甚,遂改“朝鲜都司”为“朝鲜布政使司”,以孙承宗为首任巡抚,袁应泰兼任总兵,此为朝鲜并入中华之始。当年九月,承宗迁朝鲜王室至登州,经威海时遭遇风浪,永昌大君以下三百余人皆殁(李昖死后明廷未再册封朝鲜国王,王世子仍称大君),熹宗立大君六子李柟为王,是为恭顺王,迁封至河南信阳。

    五年后,李柟病故,年仅十一岁,由其弟李樢继恭顺王位;八年后,河南御史参李樢“骄恣忘形,任家丁为乱乡里”,崇祯帝大怒,将其降格为侯,翌年四月又降格为伯,转封贵州遵义,李樢不堪其辱,行至宜昌时投江自尽,妻子、大臣二十余人殉死,仅有一子李恂随家臣前往遵义。

    次年九月,李恂身染瘴气病故,因膝下无子,朝鲜王室断绝,此时距迁都平壤仅过去三十四年。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了,就在李昖动身前后,秀保将《曾坪和约》交给特使带回了伏见,准备交予秀吉过目,可这时的秀吉已是病入膏肓,神志多有不清了。

    “殿下,右府实在有些过分了,竟然不经您的同意,便擅自和明国达成和议,而且还将所占领地全部归还,他究竟是怎么想的?臣还听说,他想回国探望刚出世的嫡子,这也太把公务当儿戏了。”三成拿着和约在秀吉耳边嘀咕着,此时已是七月初一,秀吉将绝大部分政务都交予三奉行和五大老处理,唯有这件事,三成和五大老都拿不了决定,特地前往伏见向他请示。

    “佐吉啊,”秀吉半倚在床榻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三成说道:“我相信右府,这件事他并没有做错啊,想回来就让他回来吧,我想也是时候了。”

第一四八章 亡国条约

    “您是想正式任命右府为少主的后见了?”虽然早就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可三成仍是有些不甘心,在他眼里,秀保绝非等闲,更不会甘于人下,如今秀吉在世都能这般擅做主张,秀吉走后,岂不是要跋扈至极?

    “殿下,恕臣直言,右府虽然屡立战功,品德兼修,可毕竟年少,根基不深,陡然成为后见也未必能服众啊。”三成仍在做最后的努力。

    “那你觉得谁合适呢?”秀吉如此虚弱,以至于轻轻的咳嗽都能带动全身颤抖好一阵子,听到三成旧事重提,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臣不敢揣摩君意,只是觉得由内府殿下或者加贺大纳言担当会不会更合适一些,又或者先由他们暂代,等过几年内府资历上去了再行接手。”三成恭敬地回答道。

    这时,秀吉抬起头盯着屋顶,长长叹了口气,之后缓缓说道:“佐吉,你和内府不和,我早就有所耳闻,本以为只是小摩擦,谁曾想竟会如此严重,以至于你如此极力地反对他担当后见,这都是我的失误啊。”

    “殿下,臣绝非有意诋毁内府,只是…”三成万万没想到秀吉会这么误解他,赶忙俯下身去极力辩解,可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秀吉打断了。

    “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能不了解你么?你和许多大名有隙,但却并非佞臣,同样的,内府跟你还有长盛有仇,但也不不能说明他是权臣啊,”秀吉招了招手,示意三成到榻前,目光慈祥地看着他,和蔼地说道:“从长浜城到姬路城,从小牧山到小田原,如此多的大名家臣,唯有你,佐吉,对我一直忠心耿耿,不存半点私心。虽然很多人在我耳边说你的不是,但我知道,你并非恶意,更是为了丰臣家才受他们诟病,我真的是很感激你啊。”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为您效忠都是应该的,臣承受不起啊。”三成眼中也已经饱含泪水,看着面前这个骨瘦如柴,不久于人世的天下人,他心如刀绞,如果可以的话,将自己的寿命挪一半给他也是不会有半点怨言的吧。

    “我也知道,家康和利家,他们的确是天下的肱骨,可只有你和秀保,才是丰臣家的栋梁呀。之所以让秀保担当秀赖的后见,就是希望不教天下支配丰臣,而让丰臣号令天下啊。说白了,我不希望龙造寺家的悲剧发生在秀赖身上啊。”

    “你说的是锅岛家?”三成问道。

    “没错,锅岛直茂是龙造寺胤信钦点的后见,可结果你也看到了,龙造寺家的基业都被直茂夺了去,这就是所谓的‘鸠占鹊巢’吧。”秀吉费力地伸出手,拍了拍三成的肩膀,安慰道:“只要有你和秀保在,那些忠于我的大名就绝不会投向家康,至于两面三刀的家伙,就由他们去吧,相信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只要能熬到秀赖chéng rén,天下大势就更改不了了。”

    三成点了点头:“关东德川家、东北伊达家以及九州岛津家,这些都是野心不死的大大名,不过以目前的形势,他们绝不可能公然和丰臣家对抗,一旦少主长大chéng rén,接管大权,就更不会让他们有可乘之机了。可是殿下,您就真的没有丝毫怀疑过内府么?”

    “怎么会没有,当年对小竹我都试探多次,对这个侄子又怎么全然放心呢。可到目前为止,我还真没看出他有什么异样,当年逼他杀了自己的亲哥哥,又借他的手削弱了德川家和蒲生家,还把他丢在朝鲜近两年,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却依旧如初,只能说明一件事:要么他真是和小竹一样,忠心耿耿,兢兢业业;要么…”秀吉停顿了一下:“他就是把自己埋得很深,韬光养晦,等待时机爆发。可这绝非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所能做到的啊。”

    “殿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三成提醒道。

    “看来你有什么好办法了?”秀吉微笑道:“说来我听听吧。”

    “遵命,”三成停顿少许,娓娓道来:“臣是有两个权宜之策,说起来也简单,第一,将内府手中的纪伊、大和以及近江领地收回,另赐予尾张、三河、西远江,石高不够的话可以再加上南美浓部分领地,以此来最大限度地保证大阪的安全;

    第二,收胜千代为养子,让其自幼陪伴少主左右,一来可以拉拢内府,二来可以让他有所忌惮,将来不会冒着父子反目的风险对少主下手。”

    “等一下,”秀吉打断了三成,摇了摇头:“这两个方法都不可行。如果我让他担任后见,却又将他转封,岂不是让外人知道我对他有所猜疑,这样一来,他的权威就会受到挑战,也更容易动摇对本家的忠心,因此绝对不可,相反地,我还要在西之丸为他辟出一个别院作为rì常办公的场所,以表信任;

    至于第二点,更是痴人说梦了,且不说胜千代将来可能成为秀保安插在秀赖身边的jiān细反咬一口,就算他和秀赖情同手足,如果秀保真心想反,这点羁绊还能难得住他么?想想当年的松平元康吧。”

    “难道就没别的办法了么,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三成真就无脸面见殿下了。”三成不无失落地说道。

    “也不是没有。”秀家示意三成靠近些,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七月十二rì,秀吉的特使抵达釜山,向秀保传达了归国的讯息,就在此前两天,秀保和邢玠在仁川密会,再次确认了双方在南部四道的管理权,并进行了一些修改。

    首先,rì本的耕作经商范围由原来的rì占区扩展到整个南部四道,作为交换,rì本将对明军的粮草供应增加到四成;

    其次,朝鲜对rì贸易权由临屯都司、真番备边司接管,朝鲜贸易所得由两司协商分配,rì方不得私下与鲜人进行贸易;

    再次,开放朝鲜北部的海州、义州、南浦、清津为贸易口岸,又明军驻守保护,明朝、rì本之商船,明朝之战船可zì yóu进出;

    最后,增设南原、全州、清州、平泽、原州五处内陆通商口岸,方便南部rì方军民就近与明军开展贸易。

    通过上述四条补约,明朝俨然成为了朝鲜王廷的代理人,进一步巩固了在朝统治,rì本也借此机会拓展了贸易通道,实现了与明朝的全面和解,对缓和国内矛盾具有重要意义。

    然而对于当事人朝鲜来说,这次补约使得朝廷威信大幅下降,海外贸易完全被明朝褫夺,国家主权进一步沦丧,是明朝吞并朝鲜计划的又一个里程碑,故而这次《仁川补约》和《曾坪和约》一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朝鲜君臣称为“第一次亡国条约”和“第二次亡国条约”。

    由于和约签订成功,秀保决定将大部分军队撤回rì本,仅在仁川、釜山、泗川等规定城池保留约两万军势,同时,由于耕作的需要,秀保开始从九州、四国、中国地区调集农民入朝,当然,这一措施首先是得到了明朝的默许,在两年后的《汉城补约》中规定:“汉倭鲜三族可在半岛南部四道zì yóu耕作,但耕作及粮草征收之权交予倭人首领全权负责,且耕作人口须按照五成、三成、两成分配,待《曾坪和约》期满后,大明可收回管理权,但倭人可zì yóu选择去留。”

    从七月十三rì到八月初一,秀保从釜山开始,依次视察rì军驻守的各个要塞,并通知各部军势做好归国准备。船队途径珍岛北面的露梁时,遭遇李舜臣率领的朝鲜水军残部袭击,在损失八艘战船的情况下将李舜臣部尽数歼灭,史称“露梁海战”,这场海战为rì军在朝鲜半岛的战斗划上了句号,八月初三,秀保由泗川启程,在高虎等一干重臣以及秀元等人的陪同下返回了rì本。

第一四九章 大打出手

    为缓和三成和秀保的矛盾,秀吉特命三成与浅野长政一同前往博多,迎接并设宴犒赏归国的将士。

    长政本为“五奉行”之首,后因为秀次事件而被秀吉疏远,他很自然地将这件事怪罪到了三成头上,因此一开始并不愿意和他共赴博多。可嫡子幸长劝说道:“父亲大人如果真的想报复三成,此番就一定要和他同行。”

    “此话怎讲?”长政问道。

    “您在伏见服侍太阁这么久,应该知道他这次派三成前去的用意吧?”

    “那是自然,太阁是想借此机会让三成和右府冰释前嫌,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嘱咐我,让我以岳父的身份劝说右府不要意气用事呢。”一提到秀保,长政顿时眉开眼笑,窃喜道:“没想到啊,老夫这次总算是押对宝了。”

    幸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既然您明白太阁的用意,就绝对不能拒绝啊,这可是向太阁表忠心的大好机会,不仅如此,您还可以借此良机在三成面前好好表现一下,让他知道您如今是右府的岳父,不会再受他欺压了。”

    “原来如此。”长政微微颔首,当即书信一封命人送往三成府上,表示愿意和他一同前往博多。

    于是乎八月初三,三成率一干人等从堺港出发,沿濑户内海向下关驶去,如果风平浪静,最迟初九便能抵达博多。

    然而,让人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天后他便与秀保等人遭遇了,地点不是博多,而是备后三原城。

    原来,秀保担心秀吉时rì无多,未免夜长梦多,便在未预先通知伏见的情况下启程东进,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堺港。秀元等人虽不知秀保为何如此急迫,却又不敢放他独自前行(主要是怕他打小报告吧),只好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同回京。

    就这样,两支队伍一支往东,一支往西,最终在这座隆景陨落的小城相遇了,这里是毛利家的领地,秀元作为辉元的养子,自是担负起了设宴款待的重任。

    宴会上,双方辅一见面,三成便面露不悦,冷冷说道:“外界素传右府殿下爱子心切,今rì一见果真让三成自愧不如啊。竟连一天都不肯耽搁,未经禀报便率众回京,好在是遇到了吾等,若是被堺港的守军撞到,哼,恐怕是要被当做是海贼好好收拾一番吧?”

    “海贼?除非是瞎子,否则谁会看不清帆上的‘五七桐’?治部少辅杞人忧天了吧?”没等秀保开口,高虎便开足活力对三成发起了反击。

    “不管怎样,未向太阁请示便擅自回京都是不合规矩的吧?”增田长盛对多闻山那件事耿耿于怀,正好借此机会抒发下心中的怨气。

    “老小子,上次没教训够么,要不咱在比划比划?”只听“啪”的一声,高吉把酒杯重重按在桌上,瞪大双眼死死盯着长盛。

    “怎么,大庭广众之下,你还想对我动手?!”长盛下意识地躲到三成身后,独露出一个头和高吉对骂起来。

    筵席还没开始,双方便闹得不可开交,身为东道主的秀元立即担起了和事老的角sè,苦口婆心地来回劝说起来。

    “今天就给参议殿下个面子,长盛你就别再说了。”五大老中,三成和辉元的关系还算不错,他也想趁此机会拉拢秀元一下,便继续说道:“这番征战朝鲜,参议的功绩有目共睹,回京在下定当一五一十地向太阁禀告。”

    “呦,听治部的意思,有些人的功劳您是不打算‘一五一十’喽?”高虎冷冷地反问道,话语间还有意无意地朝加藤清正望了望。

    清正本来就是个看热闹的,经高虎这么一看,突然想起了当初三成在秀吉面前瞒报他战功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霍然起身,指着三成的鼻子骂道:“三成小儿,当年的仇还没跟你报呢,又想在此挑拨是非了?”

    “加藤清正,这里有你什么事,我在和参议说话呢。”三成狠狠瞪了高虎一眼,没想到他一句话就能把这个加藤大老粗拉下水,看来自己真是小瞧了秀保手下的能人了。

    “清正殿下,”黑田长政拽着清正坐了下去,愤愤地看着三成说道:“我们武士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出生入死,他们这些大老爷如果不在太阁面前打我们小报告,又有什么方法和我们争功呢?”

    经长政这么一讽刺,三成顿时怒了,不顾秀元的阻拦,和诸武将对质起来:“黑田长政,你少在这混淆视听,当年在晋州屠杀那么多无辜百姓,你承不承认?”

    “无辜百姓?”长政哼了一声:“士兵换身装扮便是百姓,这种事在朝鲜屡见不鲜,若不斩草除根,兴许一出城便又跑到别的地方聚众作乱了。”

    “少在这强词夺理,你们这帮武士,除了杀人还会做什么?太阁派你们去朝鲜,难道就是让你们草菅人命的么?!”三成气呼呼地喘着粗气,双眼眨都不眨地盯着长政和清正。

    “不杀人,你不杀朝鲜人,他们会乖乖把城池让给你?石田治部,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此时,一向低调的加藤嘉明也忍不住了,一脸冷漠地看着三成,严肃地提醒他注意措辞。

    “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三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太阁,为了丰臣家,我问心无愧!”三成举起右手,重重地拍打着胸脯。

    “问你个×!清正突然弯下腰,拎起马扎便朝三成扔了过去,好在三成动作敏捷,身体一倾躲了过去,可躲在他身后的长盛就没这么幸运了,直接被马扎砸中脑门,轻哼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别动不动就拿太阁来压俺!俺是北政所亲手带大的,对丰臣家的忠心无人能比!你这个小人,当初俺在朝鲜开疆拓土,舍生忘死,到头来不但没受到夸奖,反而被太阁臭骂一顿关进了地牢,这都是托你的福啊!今天终于有机会把话说清楚了,石田小儿,不杀你难解俺心头之恨呐!”

    说罢,清正一脚将酒桌踢翻,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挥拳砸到三成脸上,秀保见状,终于命清兴和高吉上前劝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将两人来开。

    “加藤殿下,给我个面子行么?”秀保起身,不慌不忙地走到清正座前,慢慢将酒桌扶起,从侍从手上接过一碗酒,递给了清正:“大家都是为太阁奉公的,岂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清正接过酒碗一饮而尽,余气未消地瞪着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着的三成,恨恨地说道:“俺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当着您的面揍这小子,确实是失礼了,还请右府恕罪。”

第一五〇章 伏见托孤

    秀保报之一笑,转过身走到三成跟前,和秀元一同将他扶起,一边为他擦拭嘴角的血渍,一边悉心安慰道:“清正殿下就是这脾气,还望治部少辅海涵,秀保此番未经批准擅自回国确实有错,甘愿受罚,万不能因为我伤了诸位大人的和气啊。”

    “右府殿下您别说了,”三成伸手挡开了秀保的手帕,徒手将血迹擦干,望着斜对面的加藤清正说道:“这是我和加藤主计(清正官职‘主计头’)的私人恩怨,早晚都是要有个了结的,和殿下您无关。”

    “没错,”加藤清正气呼呼地回应道:“俺早就想向他讨个说法了,只不过是借这个机会提前报仇罢了。”

    秀保无奈地摇了摇头,神情失落地看着三成:“这次若不是因为在下肆意妄为,治部也不会受伤,主计也不会出手伤人,终究是在下的不对,还望诸位大人给个面子,化干戈为玉帛,古语有云‘和为贵’嘛。”

    有秀保向自己认错,三成也算是挽回了点颜面,联想到临行前秀吉对他的教诲,三成终于还是递出了橄榄枝:“加藤殿下,此前三成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这顿打就当是给你赔不是了。”

    “这…”见三成主动承认错误,清正也不好说什么,以免给秀保招来麻烦,只好咬着牙狠狠说道:“俺是个粗人,此番是有些鲁莽了,请石田治部别挂记在心上。”

    “这不就很好么,”秀保拎起酒壶为两人斟满美酒,笑着说道:“大家都是太阁的心腹,有什么事不能用言语解决呢,喝完这杯酒,以往的仇恨咱就既往不咎了,从今天起,好好地服侍太阁智利天下,岂不快哉?”

    听秀保这么说,两人只得强颜欢笑,端起酒盏一饮而尽,之后又装模作样地寒暄几句,这件事终于是糊弄过去了。

    酒足饭饱后,两方人马各自回去休息,唯有三成和长盛悄声来到后花园,坐在凉亭中窃窃私语。

    “大人,您该不会就这么放过加藤那老东西吧?”长盛捂着脑门龇牙咧嘴道。

    “今后恐怕不是我放不放过他,而是他放不放过我喽。”望着皎洁的月sè,三成不无担忧道:“这番和右府相见,感觉他成熟了许多,而且身边的能人也多了不少啊。”

    “其实也没几个,不过都是些别家大名不要的货sè罢了。”长盛宽慰道:“德川家的小宫山晴胜,小早川家的小笠原隆清,还有黑田家的后藤基次,除了那个“黑田双壁”,剩下那两个这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货sè,大人不但不需要担心,反而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此话怎讲?”三成问道。

    长盛分析道:“首先,试想一下,右府收了这些人,那他们原本的主家会是何感受?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很不悦吧,这正好给了我们离间拉拢他们的机会;

    其次,右府作为太阁钦定的后见,如果没有能人相助,又怎能和德川内府抗衡呢,因此,我们不该为这件事感到担忧,反而应该为他羽翼丰满感到高兴才是。”

    “第一条你说的有理,可这第二条…你教我如何高兴得起来啊。”三成不无悲观地说道:“如今我们和那些武夫势成水火,如今右府又被任命为后见,以后的rì子恐怕不好过啦。”

    “在下觉得右府并非和清正他们是一伙的,”长盛提醒道:“今天从他的表现来看,更像是成为其父大和大纳言那般的调解人,而非某一派别的领袖啊。”

    “希望如此吧,太阁命不久矣,以后这天下权柄就要落到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手上了,他若能像其父一般刚正不阿,不偏不倚,那是最好;如果偏袒武断派,虽然我们文臣会遭殃,可这天下还是丰臣家的;我最担心的是内府殿下,如果他和右府达成某种默契,那丰臣家的基业可就危险啦。”

    “这应该不可能吧,毕竟有五大老制约,如果家康耍什么伎俩,其他大老不会置之不理吧。”

    “哼,说是五大老,实力上真正能抗衡家康的又有谁呢?加贺大纳言威望有余而魄力不足,让他出头很难呐;毛利家是什么货sè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元就公之后,就再也没有让人钦佩的人物了,我们之所以亲近毛利氏,只不过是看上他鱼腩般的xìng格罢了;

    再说说宇喜多和上杉,这两家都是忠心有余,能力不足啊,秀家殿下是太阁的养子,对本家的忠心毋庸置疑,可他的能力嘛,我就不多说了;上杉家早已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越后之龙,如今转封到了会津,即便有心杀敌,可也难以起到决定xìng作用啊。

    因此,我认为即便其他四个大老加起来,也不一定是德川家的对手,如果在加上秀保,唉,丰臣家危矣。”

    见三成对未来如此悲观,长盛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勉强劝慰几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什么都是空谈,一切都等到时候才能见分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啦。”

    “也只能这样了。”三成长叹一口气,抬头凝望那轮明月,却发现一颗流星从眼前划过,顿时一股不祥袭上心头…

    第二天清晨,秀保便和三成一道启程返航,听闻秀保归国,沿途大大小小的大名皆预先来到堺港,希望一睹这位即将成为秀赖后见的少年的风采。

    船队九rì抵达堺港,可直到十二rì才抵达伏见,一路上花团锦簇,百姓箪食壶浆,以最大的热情迎接这群从朝鲜凯旋的英雄。作为秀吉的特使,三成和浅野长政亦是骑着高头大马侍卫秀保左右,见秀保受到如此爱戴,三成和长政的心情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成就不用说了,就说说长政,作为樱姬的父亲,他万万没想到当年被自己视为纨绔子弟的秀保,如今竟有这般成就,恐怕这比中彩票的概率还要低吧。

    “岳父大人,樱姬信里说,您让阿哲(幸长的正室)担当胜千代的rǔ母,小婿甚是感激。”秀保一边挥手和路旁的百姓致意,一边微侧着身子对长政说道。

    “哪里的话,”长政投之一笑,却又失落道:“阿哲难产,孩子没保住,正巧樱姬nǎi水少,让她帮帮忙也是应该的。”

    “幸长已经有个女儿了吧?”秀保问道。

    “是啊,可继承家业总得要个男孩吧。”长政回答道:“实在不行,就只能寄希望于长晟(长政次子)了。”

    “这事急不得,幸长年纪还小,总是会有机会的。”秀保笑道。

    “托您的福,希望如此吧。”长政嘴上说着,心里可不这么想,秀保一转眼功夫都有三个儿子了,幸长还真是要加把劲才是。

    队伍抵达伏见时正值傍晚,尽管秀吉疾病缠身不能出席,却早就命人备下酒席款待秀保等人,待到酒足饭饱后方才邀请秀保到本丸内室一叙。

    秀保在三成的带领下来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内室,昏暗的灯光下,秀吉正躺在床榻上艰难地喘着粗气,得知秀保进门,这才费劲地支起身子,倚着床沿冲秀保微笑道:“是右府殿下么,来来,快进来让我好好瞧瞧。”

    “太阁殿下。”看着眼前这个形如枯槁、骨瘦如柴的老人,秀保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这并非是亲情,而是对于英雄迟暮的一种惋惜,当年叱咤风云、权势熏天的天下人,如今却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这难道不足以让人哀叹悲伤么。

    “堂堂的男子汉哭什么,你可是要代替我照顾秀赖的人呐,若是连你都这般狼狈,今后秀赖该怎么办呢?”秀吉怜惜地看着面前的秀保,感叹道:“丰臣家的基业今后就靠你维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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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穿越到后战国时代的历史小说, 虽没有武田信玄的风林火山,织田信长的天下布武, 但却有波澜壮阔的文禄之役,决定天下的关原合战。 如果你看腻了战国前期的种田热血, 不妨换换口味, 体会一下安土桃山时代的诡计权谋, 这里充斥着男人间的战争, 也不乏女人间的宫斗, 不过究竟是别丰臣遗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丰臣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丰臣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