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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凹凸熊     丰臣遗梦txt下载     丰臣遗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一章 使番十二人众

    本多忠朝不满秀保为晴胜辩护,却又不敢顶嘴,只好闷声反问道:“不管怎样,身为臣子,对主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放在哪都说不过去吧,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么?”

    秀保也不想让众人觉得自己有意偏袒晴胜,但考虑到晴胜可能存在的背景,还是不想忠朝将事情做得太绝,只好自行给出一个处罚方案,希望忠朝能够接受:“不知大人是否听说过,永禄年间,三河一揆众发动了一向一揆,本多佐渡守作为一揆众武将,与弟弟三弥左卫门一起与内府殿下对立。一年后,一揆军被镇压,佐渡守不得已从三河叛逃到了近畿。”

    “外臣确实听说过,可这和今天的事有何关系?”忠朝一脸疑惑,不知秀保壶里卖的什么药。

    “当然有关系,”秀保继续说道:“虽说背叛了内府殿,可佐渡守最后还是被谅解了,再次回归德川家,你也看到了,现如今内府身旁最器重的家臣就属他和令尊忠胜公了,如此结果,难道不能给您一点启示么?”

    听到这,忠朝明白了,秀保是希望自己像家康一样,能够不计前嫌,原谅晴胜,重新接纳他,可忠朝却不愿这样做,他指着晴胜说道:“侍中殿下,不是外臣不给您面子,只是此人实在太可恶了,不值得您这样做,况且,就他这样的货sè,能和佐渡守相提并论么,实在抱歉,外臣无论如何都不会接纳他了。”

    “您一定要赶尽杀绝么?”秀保虽是满面愁容,但嘴角却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毕竟侍奉本多家七年了,非得如此绝情?”

    见秀保如此竭力替晴胜求情,忠朝也不能不给他点面子,毕竟和他搞好关系是家康的一项当务之急啊,没办法,只好咬咬牙做出了让步:“既然侍中殿下发话了,外臣就退后一步吧,他和他家眷的命外臣不要了,但是从此刻起,他不再是我本多家的家臣,且必须滚出关东,就当做是放逐吧,这已是外臣最大的让步了,请您不再说了。”

    “放逐?很好,在下多谢本多殿下。”秀保躬身施礼,期间用余光瞥了瞥晴胜,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抬起头微笑道:“既然是放逐,那在下有一不情之请,不知殿下能否采纳?”

    “殿下但说无妨。”忠朝眉头紧锁,生怕秀保又有什么想法。

    “是这样,在下觉得,如此危险的家臣若是成为浪人,恐怕会做出更恐怖的事情来,要是他到时候将脏水泼到您身上,恐怕对您和令尊都是不小的麻烦,与其这样,倒不如将他交给在下,由在下负责看押监视,这样一来,既能避免他四处乱窜祸害地方,又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不知殿下能否应允?”

    听到秀保要亲自看押晴胜,忠朝自是一百个愿意:“若能这样,那实在是太好了,有殿下在,这厮绝没有机会为害一方了,外臣怎会不允。”

    秀保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将晴胜推到忠朝面前,示意其跪下,郑重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从此刻起,你小宫山晴胜就是我秀保的家臣了,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和本多殿下道个别吧,毕竟是侍奉了七年的主家啊。”

    晴胜当即拜伏下去,可还没开口,便被忠朝制止了:“算啦,这一拜我可经受不起,今后有侍中殿下好生‘招待’,看你还敢猖狂?”

    “你!”晴胜狠狠盯着忠朝,但他毕竟是自己曾经的主公,就算是千错万错,从此以后也不会有半点瓜葛了吧,想到这里,他再次拜了下去,嗓音有些颤抖,但还是表达了对本多家的感谢:“不论如何,本多家都是先父和臣的主家,没有忠胜公,臣就活不到今rì,从此以后虽是背井离乡,但本多家的恩情臣绝不会忘记,此前多有冒犯,还请您宽恕。”

    “宽恕?哼,现在想求饶已经晚啦。”忠朝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从现在起,你的主公是侍中殿下,我本多家从此跟你再无半点瓜葛,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好了,别再说了。”秀保拍了拍晴胜的肩膀,安慰道:“忠朝殿下正在气头上,你就先出去吧,等他气消了,我相信一定会原谅你的。”

    “臣下明白了。”晴胜眼神复杂地看着忠朝,见他仍旧是满脸怨恨,只好起身和众人行礼,在一矩的陪伴下走出了大殿。

    经此一幕,诸将皆是没有心情再谈交换人质的事了,特别是作为当事人的德川家,家臣们要么唉声叹气,要么窃窃私语,就连最为稳重的大久保忠邻,此刻也是头也不抬地盯着地板,没有勇气面对众人。

    “看着样子,今天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了,不如先各自回去休息,等明天早晨,大家心情调整好了我们再行商讨对策,不知诸位意下如何?”秀元率先打破僵局,轻声向在座诸将询问道。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诸位都先回去,营救中纳言的事情我们明早再做商议。”秀保俯身向众人施礼,随后便走出了大殿。见此情况,其余将领也起身离席,唯有忠邻还坐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用过晚膳,秀保将晴胜召至自己住处,再命一矩把守好房门,不许任何人进入后,两人开始里一段密谈。

    秀保首先开口:“不知晴胜殿下仮名是何,今后称呼起来也亲切些。”

    “臣下仮名三郎,您也可以称呼微臣胜三。”晴胜恭敬地回答道。

    秀保点了点头,微笑道:“很好,方才我听说令尊名叫小宫山友晴,不知是否就是‘使番十二人众’中的小宫内膳正殿下?”

    “正是,主公竟识得先父?”晴胜先惊后喜,没想到武田家灭亡多年,仍有人记得这相对于“武田四天王”、“武田二十四将”来说并不出名的“使番十二人众”。

    说起这群人,大家可能有些陌生,但是换一个说法,可能就会恍然大悟了:“百足众”,这是他们的俗称,因为背插百足虫旗指物因而得名,虽说是使番,但他们的地位决不能和一般足轻相提并论,这十二人皆是得力家臣的子弟,只有经信玄亲自提拔方能入得此列,比如真田昌辉,小幡盛次都是侍奉信玄多年才被挑如其中,由此可见这支队伍在武田家的地位。

    可能因为多是家臣子弟担当主力,因而在名气上敌不过武田家的其他组合,加之主家灭亡,故而逐渐被人淡忘了。

    “内膳正的事迹我早有耳闻,可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在天目山,他不是为武田家殉节了么?”秀保一边喝着茶,一边悠悠地问道。

    “没想到主公了解得如此详细,没错,当初在天目山确实有一名同族力战而死,不过并非家父,而是家父的弟弟昌亲,至于家父,则是在此前一天突围西逃了。”说到这,晴胜竟叹息起来。

    秀保见此情况,当即追问道:“令尊素来忠义,为何要弃主家苟活呢?”

    “这…”晴胜心里一怔,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低下头闷不做声了。

    秀保雅然一笑,不慌不忙地呷了口茶,轻声反问道:“事到如今,还想对我隐瞒么,武田胜亲殿下?”

第一二二章 帝王之相

    “武田胜亲?臣不明白您在说什么。”晴胜瞪大了双眼,本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头盯着茶杯,表示对秀保提到的那个人一无所知。

    “是么,那我有几件事想问问你,不知你是否愿意回答?”虽然已经十拿九稳,但秀保并不想直接揭穿晴胜,而是希望他自己将实情讲出来,这也算是对新进家臣的一种考验吧,尽管这个家臣的背景相当不简单。

    “主公请讲,臣定当据实相告。”嘴上说着“据实相告”,可晴胜却并不打算这么做,虽说是自己的主公,可两人相识不过半rì,如果此刻将实情合盘托出,难保消息不泄露出去,到那时可就是追悔莫及了。

    秀保也不是傻子,知道晴胜只是嘴上说说,绝不会乖乖将真实身世告诉自己的,不过就像刚才说的,为了将家臣和主家捆绑在一起,让其对自己忠心耿耿,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动之以情,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只有这样,才会像保护自己家人般毫无顾忌地保护本家。而动之以情的一个主要手段便是坦诚相见,为了做到这一点,秀保必须让晴胜将实情说出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武田家灭亡是在天正十年三月吧?”秀保随和地问道。

    “没错,准确地说,是天正十年三月十二rì。”晴胜仍旧低着头,表情严肃,小声缀了一句:“臣永远忘不了这一天。”

    看到晴胜表情发生了细微变化,秀保心中一乐,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就奇怪了,令尊从天正十二年开始侍奉北条家,中间这两年,你们是在那位大名家中栖身呢?”

    “这…”晴胜又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期间先父和臣以浪人的身份周游近畿,并未在哪家大名家中供职。”

    “哦,是么,难道是我记错了,期间令尊未侍奉过池田纪伊守么?”秀保对武田家了解的还是比较多的,晴胜这点小伎俩确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池田纪伊守?主公是怎么知道的?”晴胜惊讶不已,瞪大双眼紧盯着秀保,根本不敢相信秀保会知道得如此详细。

    “怎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是不愿告诉我真相么?”秀保对晴胜的表情很满意,起身给他添了些茶水,既算是安慰,也算是一种提醒。

    晴胜此刻无比被动,陡然间有了一种我在明处敌在暗处的感觉,眼前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竟对自己的一举一动了解的如此详细,这种无形的压力使得晴胜有些支撑不住了,几乎就要妥协了,可武士的直觉告诉他,不到最后一刻决不罢休,除非秀保说出那个秘密,否则,自己仍就可以输死抵赖。

    “臣当时年幼,有些事已经记不清了,竟主公这么一提醒,貌似还真在池田家呆过。”

    “那就不对了,胜亲殿下正是由令尊护送到摄津隐藏的啊,刚才你怎么说没见过呢?”秀保语气依旧温和,可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威慑,直压得晴胜喘不过起来。

    “哪来的什么胜亲殿下,这都是主公道听途说的吧。”面对秀保的咄咄逼人,晴胜着实有些不耐烦,言辞也没有方才恭敬了。

    “就是胜赖公的三子,仮名也叫做‘胜三’的武田胜亲殿下啊。”秀保特别在“胜三”两个字处加重了语气,话说这此份上,足以使晴胜就范了吧。

    “臣已经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主公为何要死死想逼?”晴胜终于按捺不住,起身便要离开,他知道,哪怕再晚一步,自己就会忍不住将实情告诉秀保,与其这样,倒不如抢先离开,以免前功尽弃。

    “且慢,”秀保突然伸出手抓住晴胜的手腕,微笑道:“不认识就算了,何必生这么大气?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只要你答应,立即就放你回去。”

    “好吧,主公请讲。”晴胜坐了回去,准备迎接秀保的最后一击。

    “是这样,”秀保放开手,指了指晴胜的眼罩,笑眯眯地问道:“请把眼罩摘下来让我好好瞧瞧,就这么简单。”

    秀保刚说完,晴胜便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护住眼罩,拼命地摇头道:“这绝对不行!”

    “是怕让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么?”秀保停顿些许,盯着晴胜冷冷说道:“比如说重瞳子…”

    “你怎么知道?!”晴胜忍不住冲着秀保吼了起来,声音之大甚至引来了门外负责看守的武士,秀保示意他们出去,轻轻拍了拍晴胜的肩膀,安慰道:“都这样了,还不打算告诉我么?”

    此刻,晴胜的心理防线终于被打破了,他仔细打量着秀保,缓缓揭下了眼罩,果然,一只重瞳子赫然出现在秀保眼前。

    所谓重瞳子不过是一种返祖现象,即目有双瞳,表现为瞳仁中部粘连,即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宛如一个横卧的“8”字。但是在古代,相术士认为它是一种异相、吉相,象征着吉利和富贵,且往往是帝王的象征。

    其中最出名的有两个,第一个是舜,第二个是项羽,此外晋文公姬重耳、唐后主李煜以及王莽也都被证实为重瞳子,可见“帝王之相”也是空穴来风的。

    在rì本,重瞳子也是备受推崇的,不过却没有一例是被证实的,比如说秀吉和平清盛,都曾被讹传为重瞳子,不过非但并没被史学界所承认,反而被认为是白内障之类的病变,真是有够悲哀的。

    由于见过类似的图片,乍看到这传说中的“帝王之相”时秀保倒也未尝惊讶,反而是让晴胜有些不知所措了:“主公的神通广大,真让臣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当年內膳正带我逃离天目山时,为了避免被人认出,特意用眼罩将这只左眼遮住,久而久之,众人皆以为我是独眼龙了。本以为內膳正去世后,天下再无人知晓此事,没想到时隔十六年,这个秘密还是被揭穿了。”

第一二三章 四大恨

    “当初在甲府,这件事也引起不小的风波吧?”秀保并未告诉晴胜自己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希望以此为突破口,迫使晴胜将身后隐藏的秘密公诸于众。

    事实上,经过刚才的对话,晴胜自觉秀保已经知晓一切,与其硬着头皮欺瞒下去,倒不如据实相告,兴许还能得到秀保的宽恕,若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欺瞒下去,恐怕迟早要激怒秀保,到时候别说是打包走人,就连能不能活着回rì本都难说了。

    想到这,晴胜咬了咬嘴唇,叹息道:“是啊,不知您是否知道,臣的兄长,也就是信胜,和我并非一母所生。”

    “这我知道,信胜公是正室远山夫人的嫡子,而你,应该是相模夫人所生吧?”

    “是的,除了信胜,远山夫人还育有一子,虽说此子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但毕竟是比我早来到这世上,因而我只能被称为‘胜三’,而非‘次郎’。且由于我是侧室所生,自出生起便低人一等,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成为他的潜在威胁。”说到这里,晴胜多少有些沮丧,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兄弟之间大可无忧无虑地相处,可一旦牵扯到家业的继承,就免不了一场口角甚至是腥风血雨了。

    “之所以成为‘潜在威胁’,就是因为你的眼睛吧?”秀保问道。

    晴胜点了点头:“在我出生之前,信胜的地位无人能撼动,且由于祖父的宠爱,其地位几乎和先父相当,这也就是为什么祖父去世后,武田家的家督是信胜,而先父只能担当‘阵代’。”

    “可在此之前,由于我的出生,特别是这所谓的‘帝王之相’,使得家中起了纷争,惠林寺的快川绍喜大师认为此乃天意,我才是武田家当主的合适人选;祖父向来敬重绍喜大师,故也有些踌躇不定了,可就在这时,以马场美浓守为首的众多老臣向祖父进谏,决心要力挺信胜。美浓守更是从美浓妙心寺请来”绍喜大师的师傅,向祖父进言,说重瞳子也有单双之别,能如舜般成就千古霸业的,皆是双目重瞳;而如唐后主般中道崩殂,断送家业的,大多是单目重瞳。经他这么一说,再加上嫡长子观念,祖父终于下定决心,立信胜为下任家督。”

    “经过这件事,信胜的地位得到巩固,而我则受到严密的监视。祖父去世后,我被迫移居高远城,由叔父仁科萨摩守抚养,直到高远城之战前才被送回新府城。”

    听到这里,秀保才知道原来武田家除了信玄和信繁之争、义信和胜赖之争外,还有过信胜和胜亲之争,看来嫡庶之争是武田家永远克服不了的难题啊。

    “之后的事主公大概能猜得出了,”晴胜继续说道:“回到新府城没多久,高远城便被攻陷了,先父应小山田这贼之邀,率领族人前往岩殿城避难,谁知小山田临阵叛变,将我等拒之门外,这才导致了天目山的惨剧。”

    “往事就不要提了,”秀保安慰了几句便又追问道:“逃离天目山后,你为何不去投奔德川家,而是投奔仍是织田家家臣的池田恒兴呢?要知道武田家败亡后,大多数武田遗臣都投靠了内府,甚至就连武田龙芳之子信道,仁科盛信之子信贞,也都投奔到德川家为其效力了呀。”

    听到秀保提起这两人,晴胜有些生气了:“都是帮恬不知耻的东西,被德川家利用而不自知,早就把本家对德川家的‘四大恨’抛到九霄云外了。”

    “‘四大恨’?”秀保甚是好奇,只听过努尔哈赤对明朝的‘七大恨’,没想到这一招在rì本同样流行啊。

    “没错,”晴胜点了点头,熟练地将这“四大恨”罗列出来:“元龟三年,祖父应将军之命上洛勤王,家康不明事理、为虎作伥,致使大军延误行程,间接导致祖父病故,此一恨也;”

    “天正三年,家康寝反奥平贞昌,窃取长篠城,直接导致长篠之战,期间联合织田信长以多欺寡,导致本家重臣惨死、主力尽丧,此二恨也;”

    “天正八年,乘本家元气大伤之际,德川家出兵攻打高天神城,满城将士皆为所杀,此三恨也;”

    “天正十年,织田家发动甲州征伐,家康再次充当急先锋,遣返逆贼穴山信君,联合北条家一同发难,攻取骏河及南信浓,使得甲斐门户大开,武田族人无路可走北上天目山,此乃四恨也。”

    “这四大恨我铭记于心,时刻不敢遗忘,不仅一次想回到甲斐招募旧部东山再起,怎奈实力有限,加之北条与德川家和睦,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可没想到,这一忍便是十五年。”

    虽说是“四大恨”,但秀保觉得每条都有些牵强,就拿第一条来说,家康本就是信长的盟友,有怎会背信弃义投靠武田呢?且要说大恨,也该是德川家对武田家的吧。

    早在三方原之前数年,信玄和家康一同出击今川。当时约定两家以大井川为界,骏河归武田、远江归德川。但是信玄却让秋山信友侵入远江,违背了盟约。虽说后来在信长的调解下,双方达成了和解,但信玄仍旧保持着对大井川右岸小山城和诹访原城的占领,也正是因为如此,德川家才和武田家决裂,由此看来,晴胜的话多少是有些偏袒的。

    至于第二条和第三条,那也算是德川家礼尚往来,当初这两城本就是家康所有,后来才被信玄和胜赖夺了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算过分吧。

    对于第四条,家康本意应该是想报三方原的一箭之仇吧,谁让信玄当初把他吓得尿裤子呢。不过家康应该没想到,当初称霸东国的甲信军团,面对三面强攻竟一溃千里,除了高远城之战,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战役了。正因为如此,本来只想拿回骏河的德川家,趁火打劫,一举攻入信浓,将南信浓三郡尽收囊中,间接导致了武田家的灭亡。

    不过事实归事实,此时作为晴胜的主公,秀保就不得不考虑他的心情,一切皆要顺着他的意思,只有这样才能和他拉近距离,了解更多关于武田家遗臣以及德川家的事情。

    “你说的有理,”秀保颔首赞同道:“有此深仇大恨,想必在德川家呆的很不顺心吧?好在如今你已经是我的家臣了,不如就把那些不愉快忘记吧。”

    “这怎么能忘记?!祖父和父亲皆间接死于他手,如此不共戴天之仇,我晴胜即便是死也要让德川家血债血偿!”晴胜死死攥住茶杯,牙齿间发出吱吱的声响,看来是被秀保戳到痛处了。

    “你放心,仇肯定是要报的,只不过不是现在。”秀保拍了拍晴胜的肩膀,安慰道:“不过中国有句俗语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十五年都忍过来了,难道还在乎这几年么?”

    “主公真的愿意帮我报仇?”晴胜不禁大喜过望,紧握住秀保的手激动地问道。

    “没错,”秀保顺势将另一只手搭在晴胜手上,重重地说道:“我不仅要帮你报仇,还要让新罗三郎的子孙再次驰骋在甲州的土地上!”;

第一二四章 最佳人选

    “主公打算帮臣下恢复家名么?”晴胜更加用力地握住秀保的手,嘴唇微颤,眼泪竟也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秀保点了点头回答道:“恢复你的原有地位是一定的,但这并非是‘恢复家名’那么简单。”

    “令我为武田家当主,便可恢复武田家名,一切皆是顺理成章,这之中还有什么问题么?”

    “现如今,以我的实力,绝对可以让你恢复使用武田苗字,但这并不意味着要由你继承武田家家督之位。”秀保提醒道。

    “此话怎讲?”晴胜的兴奋之情有所收敛,小心地询问道:“臣下乃是胜赖公的次子,家兄死后,武田家当主之位理应有我继承,这不是很合情合理么?”

    “武田信吉,你考虑到他了么?”秀保轻声提醒道,“据我所知,目前他才是公认的武田家家督啊。”

    一提到此人,晴胜猛地松开秀保的手,不顾礼节地咒骂道:“这黄毛小子也配做武田家家督?他母亲只不过是穴山信君的养女,而穴山信君又不过是先父的姐夫,就凭这种姻亲关系,怎可能坐得稳武田家家督之位?”

    “这是有些牵强,不过你忘记了一点,他还是江户内府的儿子,有了这层关系,即便是再站不住脚,也没有人敢指手画脚,你在德川家呆了七年,这点想必你也是看得很清楚吧。”通过晴胜的反应,秀保可以确信,他是明白自己的处境的,也知道家康是信吉的后台,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试图说服秀保,希望他能站在自己这边,和信吉一争高下。

    果然,晴胜就像是只泄了气的皮球,陡然间瘪了下去,瘫坐在地上叹息道:“您说的没错,就是因为内府的支持,信吉才能当上武田家的家督,继承新罗三郎的血脉,可这说不通啊,嫡系血脉尚存,却由旁支继承宗家,根本就是不讲道理嘛。”

    “你错了,”秀保摇了摇头:“当今之世,实力便是道理,正因为如此,太阁才能逼迫结城晴朝将嗣养了十几年的养子赶走,立秀康为嫡子,内府才能迎旁支入继武田宗家,而弃汝等于不顾。就连当初的信玄公,不都是让胜赖公继承诹访家,而非作为嫡长子的龙王丸么?这一点怨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任人宰割。”

    “臣下明白了,”晴胜低下头,很是失落地回答道:“都是自己不争气,害得武田家正统血脉由此断绝,臣就是武田家的罪人啊。”

    所谓“胡萝卜加大棍”,将晴胜一番打击之后,自然是要给他点甜头,只有这样,才能使他记住自己的恩情,想到这,秀保笑嘻嘻地安慰道:“虽已至此,你想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与其自暴自弃,倒不如好好为我效力,等到有一天,我的实力超过了内府,那时,便是你夺回武田家家督之时。”

    “从今往后,臣定当倾尽全力辅佐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晴胜轰然拜服下去,向秀保重重地叩头示忠。由此可见,秀保抛出的诱饵还是很具有诱惑xìng的。

    虽然知道晴胜这一拜,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恢复家名的考量,但秀保还是很满足的,至少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晴胜都将作为自己麾下的一员猛将,很大程度上提高本家的战斗力,rì久天长,难保这员孤傲的武田家遗族不会真的融入到自己的集团中来,到那时,君臣关系才算是真正确立吧。

    勉励了晴胜几句后,秀保便让他回房休息了,临走前,秀保告诫他从今往后要尽量低调,决不能被本多家抓到把柄,因此,这次出使明营的重任也就不方便交给他了。

    晴胜虽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答应了,毕竟凭借本多忠朝的能力,肯定是能说服绝大部分大名反对自己的,与其自讨没趣,倒不如知难而退,也算是给秀保一个面子。

    第二天清晨,众人再次来到御殿,依旧是商讨议和事宜。由于晴胜称病不至,忠邻和忠朝倒也不觉得尴尬,像昨天一样,率领德川家诸将前来参与讨论。

    看见众人未被昨天的不愉快所影响,秀元也是松了口气,对于派谁前去议和,他心中早已有了合适人选,故而在众人到齐后率先发言:“本家安国寺的惠琼大师深谙议和之道,由他出马,必定事半功倍。”

    听到安国寺惠琼的大名,在座相当一部分大名皆是点头赞同。确实,出身安芸武田氏的惠琼,乃是战国后期最为著名的外交僧,他先是发挥外交手腕,与大友家达成了和睦,此后更是在本能寺之变时看出秀吉必须火速赶回畿内,以对毛利家有利的条件和秀吉议和,最终仅以清水宗治切腹这样极小的代价换取了毛利家的安堵,而自己也获得了伊予六万石的封赏,并且以秀吉近臣的身份参与了中枢的许多决策,从此摇身一变,成为安土桃山时代最为风光的僧侣。

    可就在这时,大久保忠邻却站起身来,向秀元提出了异议:“外臣并非怀疑惠琼大师的能力,不过中纳言毕竟是德川家的少主,这件事还是交由我们德川家自己解决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坐在秀元身旁的光头僧人躬身反驳道:“中纳言是德川家的少主,贫僧不否认,不过正因为这样,才不能将此事交给你们处理呀。”

    “老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只有惠琼你才能担此重任么?”本多忠朝闷闷不乐,一脸埋怨地盯着这位战国第一外交僧。

    听了惠琼的话,忠邻略一思考,确实还有些道理:“大师是怕我等因为中纳言的特殊身份而意气用事,让明军趁机抓住软肋么?”

    “正是如此,”惠琼点了点头,“同样地,议和使者也尽量不要从西路军中选出。”

    “这是为何,难道大师您也没有把握么?”秀元有些懵了。

    “毛利和大友这样的世仇我都能斡旋,岂会害怕那些明军呢。”惠琼望了秀元一眼,微笑道:“只不过这次明军派往平泽的使者中,有殿下的一位老朋友,有他在,贫僧即便能将中纳言带回来,也不敢保证毫发无伤啊。”

    “老朋友?”秀元问道。

    “殿下可认识杨元?”惠琼慢悠悠地说道。

    “南原城的杨元?!”秀元惊声道:“这次他会代表明军议和?”

    惠琼点了点头:“正是那个被您打得落荒而逃的杨元,这次虽说不是正使,可如果是我们派人前去,以他对西路军的仇恨,恐怕会把所有的愤怒全部倾泻在中纳言身上,到那时,即便议和成功,结果恐怕也不尽如人意吧。”

    “原来如此。”秀保和忠邻不禁齐声感慨道:“真不愧是太阁最器重的外交僧啊,我等可真是想不了这么多。那照您的意思,这次出使明营的使者…”

    “没错,”惠琼冲坐在一旁喝着清茶的秀保望去,轻叹道:“最佳人选,必须是在侍中麾下了。”;

第一二五章 安城之局

    听到惠琼这番言语,秀保倒也不甚惊讶,毕竟这老和尚分析得有理有据,就连秀保自己都不得不钦佩,

    不过秀保钦佩的不仅仅是这段分析,还有惠琼暗中撒下的那张无形的大网。由秀保派遣家臣前去议和听上去顺理成章,可细想一下,却能得出不一样的答案。

    众所周知,导致秀忠被俘的原因有两条,第一,很明显,就是秀忠贪功冒进,误入埋伏;第二,秀忠没有提前知会秀元,加之西路军进攻缓慢,未能拿下平泽,导致双方配合不力,秀忠孤军深入,兵败被俘。

    以上两条原因,第一条很明显错在秀忠,第二条,虽说双方都有错,但秀元屯兵天安,犹豫不战,间接导致秀忠被俘,从这一点看来,秀元自然是脱不了关系。

    好了,现在很清楚了,稷山之败秀忠和秀元皆有过错,即便是将秀忠平安救出,也难免受到秀吉的责罚。可反观秀保,先是乘虚攻占了朝鲜水军大营闲山岛,消除rì军肘腋之患,后又剿灭了朝鲜水军残部,俘虏官兵三百余人,最重要的是,在漆川梁生擒权憟,一举摧毁了朝鲜守军的士气(当然不包括明军),如此大功,可是让中西两路军看在眼里,妒忌在心里啊。

    古代义结金兰总会缀上一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表明今后和衷共济的决心,可惠琼知道,秀元虽是秀保的妹夫,但两人的关系还没到达那种地步,因此,“有福同享”是盼不到了,秀吉奖励秀保的八万知行只能眼睁睁看着,想分一杯羹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那就只好“有难同当”了,即我过不上好rì子你也别想安稳。

    说白了,惠琼就是想拉秀保下水,让他也来掺合这个烂摊子。正所谓法不责众,一旦三个军团的总大将都牵涉其中,那么即便秀吉有再大的气,也不会做出太过严厉的惩罚。

    “我就是那根救命稻草啊。”秀保既想生气却又想笑,他气的是惠琼太过见外了,秀保承认,自己与秀元的关系没有和秀行那般亲密,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作为秀元的姐夫,不论是为淇淇考虑还是为与毛利家的关系考虑,但凡惠琼提出来让自己派遣使者,秀保绝不会说半个不字,何必要耍这种小手段呢?

    秀保之所以想笑,也是因为惠琼,他太小看自己了,怎能如此肯定凭借这次议和便能将自己拉下水呢?这未免太过自信了,又或者是身为天下第一外交僧的自负吧。

    不过既然众人皆有意让秀保出人,那他也自然不能拒绝,以免伤了和气,思前想后,他道出了心目中的合适人选:“我立即休书一封,命令藤堂佐渡守火速赶往天安,商讨议和事宜。”

    “哦,是高虎殿下么?”惠琼略一思考,微微颔首道:“佐渡守乃是侍中麾下第一重臣,其能力贫僧也早有耳闻,相信有他出马,一定能把中纳言安全地接回来。”

    “希望如此吧,”秀保眉头微皱,望着秀元问道:“明军是打算在平泽交换俘虏么?”

    秀元点了点头,回答道:正是,按照他们的说法,那里离天安很近,方便中纳言回军。”

    “笑话,那里少说有三千明军jīng锐,如果我方带权憟前去,而他们出尔反尔,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况且平泽以北、稷山以西的明军动向完全不清楚,要是他们趁此机会展开反攻,杀我们个措手不及,那可就为时已晚了。”秀保知道,平泽是座平城,易攻难守,即便如此,这座三千明军驻守的城池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攻克的,况且明军吸取了南原之战的教训,绝不会让rì军故技重施的。到那时,即便包围了平泽,也很难救出秀忠和高虎,反而会让明军主力有足够的时间前来支援,到那时,南北夹击,溃败就在所难免了。

    听秀保这么一说,在座诸将皆深以为是,纷纷起身询问道:“那按侍中的意思,议和地点应当安排在那里呢?”

    “安城。”秀保不假思索地说道,“从地图上可以看出,安城处在平泽以东,竹山以西,对两军皆是公平,假设明军主力屯兵稷山,我军亦可北移到成欢里,在南北形成对峙,以保安城议和顺利进行。”

    “可安城现在不是中路军的辖区么,明军岂能答应?”人群中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却也是给众人提了个醒。

    “那都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忠邻回顾身后,又面向秀保解释道:“稷山战败后,为避敌锋芒,大军尽数东撤,除了竹山作为桥头阵地保留下来外,包括安城在内的大片区域皆被放弃了,不过还请诸位放心,据我所知,目前那里就是空城一座,并没有被明军乘胜攻占。”

    “那这就好办了,相信明军也不会拒绝吧。”秀元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始了部署:“请治部大人率中路军主力屯驻竹山,我也率西路军主力移防成欢里,一东一南,定能牢牢钳住安城。”

    “既然如此,我立即给泗川写信,命高虎率两千jīng锐前来助阵,不论是声势还是实力上都要压过明军,量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秀保说完,见诸将没有意见,便转身离开大殿,休书一封交给那须资吉,并且小声吩咐道:“明军绝不会轻易就范,如果大战真的避免不了,其他人我不管,可为了本家的利益,这次一定要从各军中挑选最优秀的军士前来,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地保证他此行的安全,同时也好展现我军军威,让这帮大名刮目相看。”

    元月十一rì,资吉抵达泗川新城,元月十五rì,在藤堂高虎的率领下,由岛清兴、福岛高吉、那须资吉、青木一矩、桑山一直、小笠原隆清等重臣及麾下马廻众组成的jīng锐部队,浩浩荡荡地度过洛东江,向着朝成欢里倍道而进。

第一二六章 大和八名臣

    元月十八rì,也就是秀忠被俘两周后,秀保所部两千jīng锐,在七名直属大将的率领下抵达了成欢里,当天下午便在成欢县衙召开军议,有了这七名大将的参与,场面顿时宏大了许多。

    大殿之中,秀保和秀元同居于首席,德川和西路军诸将坐于右手侧,秀保麾下的诸将则坐于左手侧,从前往后依次是藤堂高虎、岛清兴、福岛高吉、那须资吉、青木俊矩、桑山一晴以及小笠原隆清,由此可对这七人在大和丰臣家的地位略知一二。

    这七人中,最为有名的当属藤堂高虎,不论是资历还是能力,皆排在众人之首,坐于首座也是当之无愧的。

    至于岛清兴,虽说曾在筒井供职,出仕较早,但在当时,其实力并未获得认可(主家暗弱的关系吧),好在长吉关之战中他一箭shè瞎本多忠政的左眼,协助福岛高吉生擒本多父子,凭此功绩开始为众人所熟知;此后更是夜袭岛田城,跟随秀保平定了东海道一揆,至此总算是获得了大名和武将的认可,认他作为秀保麾下的第二重臣,也算是众望所归了。

    接下来便是福岛高吉了,身为多闻山城城主、伊贺三郡总代官,居于第三的位置也算是理所应当的,当年长吉关一战成名后,他便被秀保提拔为北大和总大将,虽说有人不服,以一战而授予如此高的职位,不说是裙带关系都没人信吧?

    确实,作为秀长、高虎曾经的养子,福岛正则的侄子,秀保多加关照也是理所应当的,但这却不是高吉成为本家第三重臣的决定因素,秀保之所以对他如此青睐,很大程度上还是由于他是秀保亲手提拔起来的,而不是秀长时代的老臣。因此,高吉对秀保的服从和忠心也是无人能比的,这一点从他在长吉关之战中宁死不退的表现便能窥知一二。

    和高虎、岛清兴不同,秀保对高吉更多的是器重而非敬重,正因为如此,当初擒拿增田长盛的重任才会交给他而非高虎和清兴。这种现象有点类似于清雍正时期内阁和军机处的关系,内阁就相当于七位家老组成的家老团,而军机处,则是由高吉等少数秀保起手提拔起来的家臣组成,重视程度以及地位可见一斑。

    当然,那须资吉能排名第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初只不过是高吉手下的一员武将,长吉关之战后才被秀保所发掘,可见将长吉关比喻成龙门一点也不为过,难怪若干年后这三人皆愿以十万知行换取此福地,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那须家虽说是“关东八屋形”之一,所谓的百年名门,可毕竟是沦为了五千石的豪族,早已不复往rì的风采,作为庶子的资吉,更是连继承家业的资格都没有,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流浪。在这种情况下,秀保的提拔无异于雪中送炭,让资吉重获新生,如此大恩大德,资吉怎能不舍身忘记,誓死效忠呢?出于培养自己势力的考虑,让他稳坐第四把交椅也就无可厚非了。

    对于之后的两位,青木俊矩和桑山一晴,不论是才能还是对秀保的忠诚,都要划上一个不小的问号。如果说高虎和清兴是钦命老臣,高吉和资吉是白手起家,那上面这二位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官二代了”,青木俊矩的父亲青木一矩乃是秀长的内弟,是秀长时代的三重臣之一(其余两位是桑山重晴和藤堂高虎),影响力仅次于高虎。秀保继位后,一矩察觉到秀保准备启用新人,于是识时务地退居二线,让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努力保持着青木家的地位,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给足了秀保面子,投桃报李,秀保自然要给予青木家一些回报,因此,便将第五重臣的位子留给了俊矩。

    桑山家和青木家大同小异,都是自秀长时代延续至今的谱代家臣,但却有一个不同点:青木家自一矩之父,也就是久矩的曾祖父青木重矩时起便侍奉丰臣(羽柴)家,至今已有四代;而桑山家则是从重晴开始出仕秀长,至今不过三代人。

    可别小看这一代人的差距,当年武田胜赖之所以舍弃真田昌幸而投奔小山田信茂,除去真田昌幸的“表里比兴”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小山田信茂自其祖父信有时起便臣从武田家,而真田家仅仅从幸隆时方才开始出仕,一个是三代重臣,一个只是两代,孰轻孰重一目了然。(小山田是甲斐众,而真田是信浓众,这可能也有些引导作用)

    因此,虽然俊矩和一晴的战功、能力皆是平平,但考虑到这层关系,秀保还是将一晴安排在了俊矩之后。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舜姬和一直。

    作为牧荑rǔ母和rǔ父,足以让桑山家的地位上升一个档次,但若真是这样,就会打破他和青木家间的平衡,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秀保当然要适时地拉俊矩一把,是两家再次回到相同的起点。

    接下来就是小笠原隆清了,当然还有那没能与会的小宫山晴胜。作为虽说小笠原和武田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他们现在的处境却大致相同:家族没落,复兴无路。而在这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了秀保的麾下,不能说是心有灵犀,也算是极富戏剧xìng了吧。

    作为新进家臣,他们和高吉、资吉确实有很大的不同,首先,他们的背景很是复杂,这就意味着将来很有可能会节外生枝,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又或者说为秀保创造一些机遇;

    其次,他们在出仕秀保之前便是小有名气,这使得秀保丧失了一个给予他们“知遇之恩”的机会,也使得他们少欠秀保一份人情,这样一来,他们的忠诚度就很值得考究,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和其他家臣相处也会遇到一些困难和麻烦。

    虽然这些人背景、能力各有差异,但他们却有一个相同点:都是

    秀保的家臣,而且不是一般的家臣,是重点照顾的重臣,在这个前提下,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们一定会更进一步,辅佐秀保向着心中的理想不断迈进、不断攀登。

    (前文有误,桑山重晴的长子是桑山一重,一重有两个儿子,其中桑山一晴是嫡长子,桑山一直是次子,第一卷提到的舜姬是嫁给了次子一直,这次随军前来的则是一晴,上一章写混了,还请大家谅解。)

第一二七章 东路溃灭

    由于此前方案便已商量妥当,故而这次军议进行得很顺利,唯一存在异议的,便是随行人员的安排。高虎作为此次议和的使节,携带自家武士出行自是无可厚非,可一听说秀保准备让福岛高吉以及那须资吉随同前往,德川家就是一百个不愿意了。

    最先提出反对的是本多忠朝,他的理由很简单,这两人资历尚浅,且和本家有所过节,让他们护卫秀忠回营,怎么想都不让人舒服。大久保忠邻虽然没这么开门见山,但以一句“此事应安排老臣前去接洽”道出了内心的想法,说白了就是不放心高吉和资吉,更不想让他们立此大功,以免让本多家难堪。

    秀保之所以派遣此二人随行,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借此机会化解二人和德川家的矛盾,毕竟长吉关之役给德川家,特别是本多父子带来的耻辱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平息下去的。

    既然当事人不同意,秀保也只好作罢,改派小笠原隆清和青木俊矩前往,以隆清和俊矩之父重矩的名气,终于使得在场众人达成了一致意见。

    按照此前和明军商议好的,这次议和在安城举行,除少部分守军外,明军皆退往稷山、平泽以北,rì军皆退往竹山、成欢里以南,双方使节仅可携带八百兵士前往安城议和,且不准携带重型火器以及火铳(铁炮)。

    议和安排在元月二十八,此前一天,高虎就率领八百军势度过汉江支流,来到了安城南郊的承恩馆一带驻扎休息。与此同时,明朝派遣的使节也抵达了安城以北五里处的月山,可能是怕rì军起疑,竟也就地驻扎,与高虎相约第二天一同进入安城,由此可见明军的使节还是很有一套的。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明军此番出奇地礼让,确实让秀保有些惊讶,不过话又说回来,能用一个好大喜功、默默无名的公子哥,换取一位经验丰富、深具威望的八道兵马都元帅,这个只赚不赔的买卖摆在眼前,明军这番态度也算是合情合理吧。

    元月二十三rì,也就是双方抵达安城的第三天,秀保收到了高虎的密信,信中说谈判进行得很顺利,再过两rì便可携秀忠南归,同时告知秀保,成欢里毕竟是座小城,如今议和已成,应当率军撤回天安,以防明军突袭。

    随后秀保将密信当众宣读,一方面是让德川家臣安心,另一方面,也是给秀元提个醒,希望大军能尽快南撤,为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大战做准备。

    此后两天的时间里,西路军两万五千军势开始陆续往南撤退,其中除黑田长政驻留在天安外,其余大部皆是随秀元退往清州,准备以此作为大本营,伺机再行北上。与此同时,忠邻也回到了清州,指挥麾下一万五千人退出忠清道,于闻庆设防,配合西路军巩卫庆尚道。

    秀保也明白,这次议和只是一段插曲,战争仍是双方主要的交流方式,历史上,南原之战后邢阶又招募了四万大军出征朝鲜,乘着稷山之战的士气展开总反击,接连发动了蔚山之战、泗川之战以及顺天之战,尽管没取得一场胜利,但还是将rì军压制在了朝鲜沿海,使其彻底失去了反扑的机会。

    以目前战局的发展来看,虽然在海上取得了胜利,但陆战仍没有太大改观,依旧是发生了稷山这样的惨败,鉴于明朝大军即将抵达汉城,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抓紧构建防线,遏制明军的反扑,即便有所损失,也要保有全罗、庆尚两道,给己方争取到足够的战略腹地。

    然而,事情似乎正朝着偏离历史的方向发展,就在西路军撤回清州,忠邻启程前往闻庆时,秀保再次接到高虎的来信,说是秀忠担心兵败受辱,决意直接前往忠州与忠邻汇合,就不取道成欢里南下与秀保会面了。

    对于这则消息,秀保倒也不是太在意,秀忠年轻气盛,受此大挫心中定是难受,此时若是南下与秀元和秀保相见,即便别人不说什么,他自己也绝不会好受,与其这样,倒不如先与忠邻汇合,待心情平复了再行相见。

    不过考虑到忠邻此时可能已撤出忠州和竹山,秀保回信叮嘱高虎,让他走鸟岭关隘直奔闻庆,避免在忠州扑了个空,也防止在半路遇到不必要的麻烦。

    可就在密信送出去不久,久矩急匆匆地来到秀保的书房,随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满脸是血、盔甲散裂的武士,从其身后的“剣片喰”旗指物可以判断,宇喜多秀家的东路军定是遭遇大难了。

    “外臣中村次郎兵卫拜见侍中殿下!”年轻武士本想下拜,可秀保见其伤势严重,便示意其免礼,并招近侍搬来座椅让其坐下。

    青木久矩走到秀保身旁,指着中村低声介绍道:“这位中村刑部殿下乃是备前宰相的家臣,伤重昏倒在路边,好在被巡逻足轻及时发现,这才保住了xìng命,臣本想带其去医馆救治,可他说什么都不愿意,非得要见您,没办法,只好带他过来了。”

    “既然如此,想必是十万火急的军务。”秀保朝中村点了点头,对他这种做法表示了赞赏,之后颇为关心地询问道:“吾观刑部殿下如此狼狈,定是经历了一场大战,还请您据实相告。”

    中村貌似仍没从先前的经历中缓过神来,心神未定地四下张望一番后,上气不接下气地哭咽道:“启禀侍中,在下那是受我家主公所托,冒死突围至此,将堤川的战况向您汇报,望您能率军前去支援,若是再晚一步,主公和摄津守可就xìng命难保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东路军被击败了?那可是近四万大军啊!”秀保不敢相信,由于中路军和西路军的牵制,明军主力根本不会出现在江原道一带,即便这样秀家和行长竟也会身陷险境,难不成是朝鲜义军所为?

    中村见秀保一脸凝重,本不敢打扰,可顾及到秀家的安危,还是继续说了起来:“何止是击败啊,明军凿开了平昌江的河堤,大水将整座城都淹没了,两万人,至少两万人淹死在了堤川,主公和摄津守率我等拼死向忠州突围,一路上死的死伤的伤,走了不到一半路程就都走不动了,最终是在凤阳被两万明军包围,现在,整个东路军就还剩不到五千人了啊!”

    “两万明军!”秀保霍然站起,全身不自觉地颤抖着,攥紧双拳狠狠地言语道:“完了,看来邢阶已经到啦。”

    (嗯,接下来要加快进度了,我真想直接写到第三卷啊!)

第一二八章 重重包围

    听秀保提及邢阶,中村摇了摇头:“据外臣所知,明军总大将并非叫邢阶,而是一员名为李如梅的中年武将。”

    “李如梅?!”秀保心中一怔,慢慢坐了回去,自言自语道:“看来邢阶是准备一战而毕全功了。”

    “敢问殿下,您所说的邢阶是何人,那李如梅又有什么来头么?”中村和久矩都是第一次入朝作战,根本不知道谁是邢阶,更不认识什么李如梅了,自然是要追问一二。

    秀保将折扇杵在桌子上,一边敲打桌面一边反问道:“你们知道碧蹄馆之战么?”

    久矩摇了摇头,中村却表示有所耳闻:“外臣听摄津守说过,当年我军两大军团四万余军势对战九千明军,竟未能取胜,不仅如此,就连龙山粮仓也被一把火烧毁了,逼得我军撤出汉城,被迫与明军议和。”

    “不错,经此一战,我军士气尽丧,再也没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攻,可以说是文禄战败的导火索啊。”秀保慨叹道:“当年率军攻陷平壤,继而发动碧蹄馆之战的明军总大将乃是明国的辽东总兵官、御倭总兵李如松,而你方才提到的李如梅便是他的弟弟,单论能力,两人可谓是不分伯仲,当年立花家的小野成幸以及十时连久便是死在他的箭下。”

    “可他和那个什么邢阶有何关系啊?”中村和久矩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问到底之势。

    “据我所知,邢玠乃是明朝新任兵部尚书,和其前任石星不同,他是坚定的主战派,当初因反对议和而被朝廷冷落,可沈惟敬事败后,石星受牵连落马,他和主战派得以东山再起,李如梅便是其手下爱将,你见到他,那就说明邢阶业已抵达朝鲜,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场仗恐怕就难打了啊。”秀保不想和两个小将多费口舌,这边刚一说完,便将二人分别打发到清州和闻庆,将此十万火急告知秀元和忠邻,希望两人能率军北上攻打平泽和堤川,效仿围魏救赵以解燃眉之急。

    其实关于邢阶,秀保只是告诉中村些皮毛,至于他的另一个身份,统率关城内外、辽河东西所有兵马的“蓟辽总督”,秀保却有意避而不提,以免仗未开打便没了士气。

    邢玠虽是一介文臣,却有着武将的气魄和胆识,甫抵辽东,他便从宣府(今属张家口)、大同、延安、浙江征募雄师四万,横跨鸭绿江,援朝抗倭。

    奔赴朝鲜之初,他便当机立断,剪除内jiān沈惟敬,使rì军失去耳目。此后又揭发石星通敌误国,使朝廷把他下狱论死。

    南原之战后更是在汉城登坛誓师,发誓“必破贼倭,有死无二”,先后取得了稷山、青山大捷,扭转了明军被动局面。此后率三军展开反攻,蔚山一战,以轻骑诱敌入伏,出奇制胜,若非杨镐临阵脱逃,定能一战而毕全功。

    秀吉的死讯传来,rì军纷纷渡海回国。邢阶命中朝联军发动强攻,在露梁一带海面聚歼逃敌,大获全胜,击沉rì船近千艘,几乎全歼rì本水军,为长达六年的战争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如此战绩,就连袁崇焕都自愧不如,明朝后期,也只有”袁督师“的恩师,集东阁大学士、辽东经略、兵部尚书于一身的孙承宗可以与之相较一二了。

    秀保明白,这招“围魏救赵”只能是权宜之计,邢玠此番带来四万援军,其中仍有两万不知去向,若是贸然集中兵力攻打西面的平泽和东面的堤川,那鸟岭一带必将防守空虚,若两万大军乘虚而入,那rì军匆忙构建的防线必将顷刻崩溃,到那时,一溃千里、尸相枕藉就真的不可避免了。

    因此,对平泽和堤川,宜“攻”不宜“围”,即派遣小部队佯攻,而非全军出动,这样既能给明军造成假象,又能防止长期围城在士气和补给上造成的不利影响,为后方主力腾出足够的时间巩固构建防线,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明军总反攻。

    当然,至于邢玠会不会中计,两万大军到底会现身何处,这都是未知数,目前当务之急是尽快派兵前去搭救秀家和行长,同时派忍者前去追赶秀忠和高虎,使其放弃鸟岭改走成欢里,避免遭遇明军先锋的伏击。

    可救人首先要有兵,秀保手下除了高虎带来的一千二百名jīng锐外,就只有当初带来的三百马廻以及小宫山晴胜的二百足轻了,凭此不足两千人的军势,对抗李如梅的两万大军?除非秀保和家臣都疯了才想得出来吧。

    “通知天安的黑田甲斐守,让他速率军势前来汇合。”秀保对那须资吉说道:“长政的三千人,加上本家的两千人,一共五千人,即便解不了凤阳之围,也应该能拖延明军一阵吧。”

    与此同时,凤江畔的九龙城正被大雾笼罩,明军以一万六千人的绝对优势,将这座小城重重包围,飞鸟难进。

    前一天夜里,秀家和行长率众由凤阳南门拼死突围,一度想逃往忠州城,谁知此时的忠州早已被明军占领,万般无奈之下,两人只好调头东进,试图强度南汉江进入庆尚道,可这亦在李如梅意料之中,他抢先占据了离庆尚道最近的渡口,并派兵迂回到rì军后方,将其回师凤阳的道路切断。

    在此山穷水尽之际,秀家与行长分兵两路,转向西面强渡凤江,可李如梅根本不给秀家机会,联络江左义军将浮桥烧毁、船只凿沉,逼得rì军淌水过河,可江水湍急,河道又深,尚未行至江心便被卷走大半,秀家只好退回江右,休整军势,准备与明军背水一战。

    可就在这时,也没有找到船的行长率部赶来会师,两军沿河北上,一举攻陷了九龙山城,而明军随后赶到,再次将rì军团团包围。就这样,秀家和行长牺牲了两千军势却仍没能跳出明军的包围圈,而这座九龙城距凤阳仅不足十里。

第一二九章 忠义又兵卫

    那须资吉抵达天安时正值中午,满城的武士足轻正忙得热火朝天,按照长政的吩咐,各部军势必须在傍晚前整顿完毕,一旦用过晚饭,便一把火烧毁天安,大军乘着夜sè退往清州。

    资吉的到来显然让长政的计划流产了,特别是看到秀保亲笔书信的那一刻,长政明白,自己这支三千人的军势可能很难回到清州了。

    “当前形势信中已经写得很详细了,还望甲斐守领兵随外臣北上,与我家主公合力营救秀元殿下。”由于rì夜兼程,资吉也是累得不轻,满头大汗地等待长政的回应。

    “请回去转告侍中殿下,让他放心,我长政这就整顿兵马,今夜便出发前往成欢里,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傍晚便能与其会师。”长政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得到这个回答,资吉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感激道:“甲斐守真可谓是中流砥柱啊,有您出马,我方定能击溃明军解救秀元殿下。”言罢,资吉向长政行以叩首之礼,之后便起身退出了大殿,快马加鞭地返回了成欢里。

    望着资吉远去的背影,宿卫在长政身旁的后藤基次躬身说道:“既然军情紧急,那臣这就吩咐下去,让军士们早些用餐,下午便能出发,如果顺利的话,明天一早便能抵达承欢里。”

    “不急,再等等。”长政一改方才严肃的神情,双目微闭,轻声说道:“吩咐下去,让兵士们继续收拾,不必cāo之过急,能有多慢就有多慢,即便明早启程也无大碍。”

    “主公!”后藤基次明白长政的意思了,可他却不愿相信,而是故作惊讶地谏言道:“若是明早起程,岂不是后rì才能抵达成欢里,到时侍中殿下怪罪下来,臣恐怕…”

    “以后藤大人的才智,不会不明白主公的意思吧?”没等又兵卫说完,站在一旁的菅正利便打断了他。若在以往,面对有着“黑田双壁”、“黑田八虎”名号的后藤又兵卫,正利是根本说不上话的,可现在不同了,仗着长政的宠爱,这位刚刚度过三十岁生rì的武将,准备乘此机会向又兵卫的地位发起挑战。

    正利从长政手中接过书信,在基次面前高声朗读起来,当读到“两万明军连克原州、堤川、忠州,围秀元于凤阳”时,侧身望向基次,故作恭敬地询问道:“明军两万,中纳言只有三千,明军士气如虹,中纳言四面楚歌,面对这种形势,即便主公率三千军势前去支援,对战局又有何影响呢?”

    “作为武士,忠义为先,又岂能以为贪生怕死而舍弃坚守至今的义理呢?”基次据理力争,试图用武士道jīng神打动长政:“当年的马场美浓守不正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了忠义而放弃xìng命的么,这样的英雄,即便身死,也会永远活在万千武士心中的。”

    “与之相反,”基次瞪了正利一眼,愤愤说道:“若是贪生怕死,舍弃忠义,即便享尽荣华富贵,死后也会受人唾弃,永无翻身之rì的。”

    “后藤基次你!”正利刚想开口大骂,却被长政制止了,他站起身,冷冷地凝视着基次,过了许久,突然举起手,冲着基次的脸便是一巴掌,面红耳赤地叱骂道:“混账又兵卫,你是在诅咒我么?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我早就将你放逐了,哪还由得你在此放肆?我不是马场信chūn,才不会拿自己的xìng命去换什么义理,要是看不惯,大可带着你的人滚去凤阳,为那个二世主堵抢眼,成就你的义理去吧!”

    “主公!”基次猛地跪倒在地,红眼仰望长政,蠕动着双唇说道道:“臣这都是为了本家的名声,您切不可被小人蒙蔽啊!”

    “你给我滚!”长政一脚将基次踢翻,张牙舞爪地咆哮道:“我早就受够你了,动不动就说为本家着想,想我战死异国,你就能独揽大权了吗?滚吧,带着你的人滚,从此刻起,你后藤又兵卫再也不是我黑田家的家臣,我长政也不再是你的主公,我们就此恩断义绝!”

    “主公啊!”基次爬起来,一边磕头一边哀求道:“基次死不足惜,可小人一rì不除,黑田家就一rì不得安宁啊!”

    “我看你才是小人!”长政背过身去,冲着门外的武士大喊道:“来人,给我将此人拖出去,从今往后,他不再是本家的家臣了,如果有人敢有异议,一并逐出去!”

    两名武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敢上前将基次架出大殿,毕竟是本家的老臣,怎能说赶走就赶走呢,况且这可能是长政一时的气话,等过几天气消了,到时候再把基次接回来,到那时,自己不就成了背黑锅的么?想到这里,两名武士皆是低头不语,唯有菅正利仍在喋喋不休,毫不顾忌地辱骂着基次,对长政的“英明决定”大加赞赏。

    “够了,”基次突然怒吼一声,紧接着站起身,缓步走到正利面前,冷冷地说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基次一心为公,问心无愧,你这般咄咄逼人,十足的小人嘴脸,有你这样的人辅佐主公,黑田家真是要多灾多难喽。你放心,这个家我早就呆不下去了,若不是老主公苦苦挽留,我才不会呆到今天。主公执意轻信小人,那这里也就没我存在的价值了,既然如此,基次这就离去,还望主公和老主公保重。”

    说完,基次头也不回地走出大殿,带领着那些愿意追随他的武士足轻共计三百人离开天安,朝着成欢里飞驰而去。

    “主公,还请派人将又兵卫抓回来,若是放他前往成欢里,恐对本家不利啊。”正利虽想把基次排挤出家臣团,但又害怕他将长政的计划告知秀保,一旦秀保得知实情,那黑田家离改易可就不远了。

    然而,长政对此并不担心,他望着窗外的雪景,感叹道:“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确是如此——又兵卫是黑田家的肱骨啊,我相信,以他的品行,即便被赶出家门,也不会做出不利于本家的事情,你也就不必担心他会告发本家、卖主求荣了。”

第一三〇章 背水一战

    二月初二深夜,也就是九龙被围的第三天,山下的明军大营再次战鼓擂动,号声四起,五千明军在李如梅之弟、蓟州总兵李如柏的率领下向九龙南坡发起冲锋。

    凭借重型火炮的狂轰滥炸,本就矮小破旧的城墙顷刻间坍塌大半,守城rì军惊慌失措,纷纷转身向内城撤退。明军见震慑效果已经达到,便停止炮击,转而乘乱向山顶急速挺进,争取在rì军撤回内城前抢先攻入城内,一举将东路军残部消灭。

    内城镝楼之上,宇喜多秀家拄着秀吉钦赐的太刀,面容憔悴地望着城下聚集的溃军,以及山脚下渐行渐近的篝火,不禁热泪盈眶,哆嗦着嘴唇啜泣道:“我秀家终究是要命丧异乡了,纲直,传我的命令,把众军放进来吧。”

    听到秀家发话,宿卫一旁的黑面武将急忙拜伏下去,谏言道:“主公,贪生怕死之徒死不足惜,将他们放进城来只会降低士气,扰乱军心啊,况且,这也是摄津守的意思。”

    “那你说怎么办?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么?”秀家怒目圆瞪,冲着膝下的长船纲直质问道。

    作为宇喜多家的三代老臣,纲直可谓是鞠躬尽瘁了,面对秀家的妇人之仁,以及难以改变的战局,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主公。”纲直缓缓站起身,指着城下的溃兵问道:“听说过‘背水一战’的典故么?”

    秀家点了点头:“我听太阁说过,当年汉将军韩信率军攻赵,命令将士背靠大河摆开阵势与敌人交战。韩信以前临大敌,后无退路的处境来坚定将士拼死求胜的决心,结果大破赵军。”

    “正是如此,”纲直躬身说道:“主公你看,此时我军和韩信的处境是不是如出一辙呢?”

    秀家有些明白了,试问道:“你是说,我军也能效仿汉军,置之死地而后生?”

    “能否成功还得另说,不过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纲直眺望行至半山腰的明军先锋,笃定地说道:“这是我军唯一的机会,若是能将明军击溃,便能为修缮城墙争取时间,也就多一分机会生还啊。”

    听完纲直的建议,秀家紧闭双唇思忖片刻,将佩刀递到了纲直手中,郑重地说道:“这把刀是太阁钦赐,未曾离开过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就用这把刀,让明人尝尝我们宇喜多家的厉害吧。”

    纲直双手接过太刀,再次跪拜下去,庄重地回答道:“臣绝不辜负主公重托,誓与此剑共存亡!”说完,他便大步流星走下城楼,率领近侍数人朝城门飞驰而去,其间,宇喜多家另一员大将冈利胜,以及小西家家老芦塚忠右卫门皆愿一同前往外城御敌,小西家的铁炮组头皆吉续熊亦是率领八十名铁炮足轻前去支援。

    众人到达城下,随着纲直的一声“开门”,内城大门缓缓开启,外城溃兵如海水般呼喊着涌进内城,纲直见状,立即命令续熊开枪shè击,还没等溃兵反应过来,便有数十人倒在了自己人的枪口下。众人见状,纷纷止住了脚步,有的甚至调头朝城外跑去。

    就在这时,纲直正了正嗓子,用一种浑厚而又威严的声音冲着溃兵喊道:“明军将至,即便退至内城又有何用?原州、堤川这样的坚城都没阻挡住明军的步伐,如今一座小小的山寨又怎能保吾等安危呢?与其坐等城破,倒不如背水一战,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溃兵大多是农民,肚子里墨水不多,经纲直这么一说还真都停住脚步,等待纲直的指示,特别是那些中下级武士,见到身为家老的纲直和忠右卫门皆是披挂上阵,心中顿时平静了许多,不仅停止了喧哗,反而转身劝说起来,号召溃兵听从纲直的安排,背水一战,击溃明军。

    于是,在纲直和忠右卫门的指挥下,外城溃兵约八百人很快聚拢起来,按照要求分成左中右三支备队,分别由忠右卫门、纲直以及续熊率领,除了中路高举火把外,其余两路皆乘夜sè摸黑向城外两侧山道潜行。

    与此同时,李如柏率领的先锋已经距离山顶不足一百五十米,虽说途中遇到了rì军的一些袭扰,但总体上还是比较顺利的,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这也使得不少人沾沾得意了。

    “将军,倭寇一见到我们就望风而逃,不如命将士们加快点速度吧。”如柏副将笑嘻嘻地说道。

    可如柏却摇了摇头,指着山上的城寨说道:“你就没发现么,方才乱糟糟的外城,现在貌似安静了不少,看来rì军是有所行动了,依我看还是稳扎稳打吧,轻敌冒进乃是兵家大忌。”

    副将不甘心,本想劝说几句,却被前方赶来的斥候打断了:“启禀将军,前方百米处发现明火,据探查乃是倭寇的一支小队。”

    “有多少人?”如柏问道。

    “不足二百人。”斥候回答道。

    “二百人?”副将心中窃喜:“看来倭寇都吓破胆了,没几个敢出城应战啦。”

    “再探!”如柏毫不理会副将所言,自言自语道:“明知我方大军压境,竟只派出二百人迎战,我看必有蹊跷。”

    “将军,依我看rì军如此怪异行径也不难理解。”如柏参将、蓟州副总兵马明训解释道:“如今rì军只剩约两千人,宜守不宜攻,绝不敢轻易派兵出战,因而这两百人绝非作战军队,而是侦查之势。”

    “是这样么…”如柏经两员大将这么一说倒也泛起了嘀咕,是啊,两百人根本改变不了战局,除了侦查,还能有什么别的用处么?可即便这样,他仍旧不放心,还是示意军士小心为上,慢慢推进。

    “呯呯!”前方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枪声,数十名明军士兵应声倒地,前锋部队顿时一阵sāo乱。

    马明训见状,一个箭步挡在如柏身前,大声道:“看来是被倭寇发现了,将军下令迎战吧!”

    如柏也是慌了阵脚,点头应道:“传我将令,全军出击!”

第一三一章 一骑讨

    “全军出击!”马明训手举明晃晃的大刀来到阵前,怒吼一声便率领前锋将士向rì军小队冲去。

    就在两军相聚五十米时,对面再次传来一阵枪声,由于距离拉近了,此番明军伤亡更为惨烈,就连马明训本人也被流弹击中了肩膀。虽说血流不止,可如此紧要关头根本容不得包扎,他扯下一方衣襟,一边匆忙扎扎住伤口,一边快速向rì军发起冲击。他猜想,还有这短短五十米距离,rì军绝不可能组织起第三轮shè击,因此,接下来便是对明军极为有利的白刃战了。

    为了不给rì军喘息的机会,马明训更是命令士卒加快步伐,呼喊着朝坡上杀去。

    “呯呯!”

    等马明训看清在前方布阵的rì军,一轮齐shè再次响起,近百发弹丸毫不留情地击打在迎面而来的明军身上,伴随着痛苦的嚎叫和凄厉的哀鸣,五米宽的山道顷刻间便被数十具尸体堵塞了。很不幸,马明训成为躺在最前面的一具,但这也足以证明他的勇敢和忠诚。

    得知“三段击”神威大显,明军大将亦被阻杀,纲直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当即率侧近武士冲到铁炮队前,一边高呼“南无八幡大菩萨”,一边挥舞着太刀向阵型大乱的明军杀去。原本士气消沉的rì军,此刻也是群情激昂,大有绝处逢生之感,纷纷跟随着纲直冲入明军本阵。

    失去了前锋大将,明军自是慌乱不已,面对来势汹汹的rì军,除了个别将士英勇抵挡外,大部分士兵都作鸟兽散,乘着夜sè朝山下奔去,刀光剑影间,由马明训组织起来的防线瞬间崩溃,纲直所部以破竹之势朝如柏本阵杀来,如饿狼般肆意吞噬着明军的生命。

    百余把太刀在月光的映衬下发出阵阵寒光,飞快地朝明军中来回砍杀,残肢乱起,鲜血四溅,直逼得如柏节节后退,狼狈至极,恐惧至极,完全没了方才那股自信和骄傲。

    “混账,我方大军五千,还怕他区区二百倭寇?!”慌乱之中,一名黑甲武将挥舞着狼牙锤冲入乱军,左冲右突,一边咆哮一边疯狂击杀,但凡被此重器击中,不论再厚的铠甲也改变不了成为马蜂窝的命运,一时间,数名rì军武士命丧锤下,足轻殒命者更是不尽其数,战局在此刻发生了变化,越来越多的明军停止了逃跑,再次加入对rì军的抵抗,终于遏制住了纲直进攻的势头。

    这时,如柏本阵中,两个目睹了整个逆转过程的明军士兵聊了起来。其中一人问道:“这是哪家的将军,如此勇猛,依我看就连总兵大人都比之不如啊。”

    想必是怕如柏听见,另一人连忙做了个“嘘”的动作,低声道:“小声点,总兵本就对姚将军有芥蒂,要是被他听到这些话,恐怕又要出乱子了。”

    “姚将军?你指的是那位将军么?”士兵甲问道。

    士兵乙点了点头:“没错,那位将军姓姚名宗钏,是李都督最器重的武将之一,此番不放心总兵孤身入朝,便把姚将军派到总兵麾下担任参将,也算是尽兄弟之情吧。”

    士兵口中的“李都督”就是已经升任太子太保、中军都督府左都督的辽东总兵官李如松,他乃是李如梅的长兄,在平定宁夏之乱和文禄之役中战功卓著,此番庆长之役本该由他继续指挥,可出于防范鞑靼的考虑,朝廷还是将他留在了辽东,而李如梅则以辽东副总兵的身份协助邢玠入朝作战。考虑到如梅年轻气盛,如松决定将时任广宁总兵的姚宗钏划拨入其军中,以参将之名辅佐如梅作战,可没曾想,这反而成为两人矛盾的导火索,最终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有姚将军这样的猛将辅佐总兵不是挺好么,哪会出什么乱子呀。”士兵甲感到莫名其妙。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士兵乙抬手便要去敲打士兵甲:“有姚将军在固然是好,可你听说过功高盖主么?”

    “功高盖主?你是想说总兵嫉妒姚将军?”士兵甲问道。

    “不是总兵,”士兵乙指着远处的李如柏说道:“你看看,都打到这份上了,三将军(如柏排行老三)还竟不肯发兵助阵,意图很明显啊。”

    “不会吧,你是说三将军想借刀杀人?”士兵甲惊出一身冷汗。

    “你说呢?早年在辽东,除了总兵,都督最信任的就属姚将军了,要不是碍于兄弟之情,这宁远军指挥使之位早就是姚将军的了,哪还轮得上三将军?现如今姚将军虽为一介边镇总兵,但在家中的地位远远高于李氏兄弟,如此境遇,怎能不让三将军动杀心呢?”

    听士兵乙这么一说,士兵甲顿时气愤不已,低声埋怨道:“三将军怎能这样,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姚将军命丧沙场么?”

    “你我这样的士兵,即便看不惯又能怎样呢?”士兵乙拍了拍甲的肩膀,安慰道:“即便姚将军死于非命,这场仗我们也赢定了,无非就是时间上长短罢了,你啊,就好生和我呆在阵后,安安稳稳的岂不乐哉。”

    士兵甲虽说不甘心,但别无他法,只好站在原地,注视着姚宗钏在阵前孤军奋战。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由于姚宗钏的奋战以及兵力上的差距,rì军开始不支,渐渐有足轻往九龙城逃去,见此情形,纲直咬了咬牙:“现在还不是撤退的时候,即便是死,也要将明军拖住!”想到这,他举起太刀又是一番乱砍,见姚宗钏也在大杀特杀,忍不住大喊道:“前方明将,可敢与我一骑讨?!”

    虽说听不懂rì语,但听见纲直这么一喊,宗钏倒也顿了一下,循声朝纲直望去。

    “看穿着这是一员大将啊。”宗钏捋了捋被血染红的八字胡,眼神坚毅地看着纲直,呐喊道:“前方倭将,可敢与我一战?!”

    纲直也听不懂汉语,但从语气可以揣测出宗钏对自己毫不畏惧,“这算是应战么?!”不禁仰天大笑道:“果然没看错,是条汉子,来吧,让老夫战个痛快!”说完,便大喝一声,持刀朝宗钏奔去。

第一三二章 调虎离山

    见纲直气势汹汹杀来,明军将士纷纷朝宗钏靠拢,紧紧围在他周围以防不测。可宗钏却毫不在意,接连推开身前的五六名明军,大步朝纲直走去。见此情况,本想护佑纲直的武士也停住了脚步,静静等待着一场jīng彩的决斗。

    面对飞奔而来的纲直,宗钏气定神闲,直到两人相距五米的时候,突然改变步调,一个箭步突到纲直面前,抬手便将流星锤朝纲直胸前戳去。

    “不妙!”纲直没想到一名中年武将能有如此敏捷的身手,连忙收回太刀挡在胸前,试图抵挡住流星锤的重击。虽然纲直及时抽刀格挡,但流星锤的冲击力丝毫没有减弱,直接连人带刀将纲直震飞到了三米开外。

    纲直勉强从地上坐起,还没来得急站起来,便听“噗”的一声,大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将身上的铠甲和手中的刀染成了红sè。

    “大人!”场外武士见状连忙冲上前去,试图将他搀扶起来,谁知纲直大手一挥,沉沉地吼道:“都给我让开,是想让老夫丢脸面吗?”说罢,纲直拄着刀艰难地站起身,朝宗钏强挤出一个微笑:“果然不是一般角sè。”之后朝着前方不远处的丛林瞥了一眼,低声道:“能死在此人手中,应该不算是辱没本家吧。”

    以这般年纪,经如此重的一击,居然还能站起来,宗钏不禁暗自称赞:“真乃廉颇在世啊。”

    “那我们就继续吧。”纲直对宗钏的表情很是满意,心中的热血再次澎湃起来,稍微缓了缓,便再次举起刀朝砍上前去。

    “正合我意!”宗钏亦抬锤相迎,电光火石间,两人皆来到对方面前,紧接着便是“嗙”、“嗙”数声巨响,太刀和流星锤来回撞击,顿时火星四溅,将这漆黑的夜晚照shè得惊心动魄。

    虽然成功挡住了宗钏的每次进攻,但对于纲直这样一位年过六旬的武将来说,根本没有多余的体力和力量来发起反击,也就是说只有招架之力,没有反击之力,面对宗钏一次更甚一次的重击,纲直除了节节后退再没有别的办法,这种劣势很快使局势发生了一边倒,在宗钏的一次重击下,纲直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就这样吧。”纲直将太刀扔到一旁,冲着迎面而来的宗钏喊道:“来吧,死在高人手下,也算是一种光荣啊。”

    “放弃了么?”宗钏虽然有些惋惜,但仍未停止前进的脚步,他知道,对敌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杀死纲直,如柏那里定不好交差,说不定又会在如梅面前告自己一状,到那时,恐怕就难以自保了。

    “老将军一路走好吧!”宗钏举起流星锤便朝纲直的脑袋砸去,可就在此时,本已绝望颓然的纲直,突然身体往前一倾,同时迅速抽出腰间的肋差,只听“噗”的一声,肋差狠狠扎进了宗钏的大腿,宗钏惨叫着跪在地上,忍着痛继续朝纲直的头抡去,可纲直伸手一挡,流星锤击打在了他的右臂上,纲直忍着疼痛,往旁边一滚,正好躲进了rì军之中,周围武士见状立即将他抬回了后方。

    反观宗钏,虽然腿部受了一刀,但并未致命,见纲直被抬走了,便立即招呼明军前来支援。失去主将,rì军也不敢轻举妄动,任由明军将宗钏扶了回去。

    “呯呯!”

    宗钏还没走几步,突然听见如柏本阵旁的树林中发出一阵密集的枪声,紧接着,大批rì军如猴子般从树林中窜出,咆哮着突破明军防线,快速地朝如柏所在处杀去。

    “糟糕,调虎离山!”宗钏恍然大悟,立即号令明军撤退,前去支援如柏本阵,可纲直怎会让他得逞,他忍痛指挥所部rì军发起冲击,试图拖延宗钏回援的步伐,这招果然见效,两方很快厮杀在了一起,根本无暇顾及本阵的安危。

    “小子们,胜败在此一举啦!”忠右卫门一边砍杀着猝不及防的明军,一边冲周围的rì军呼喊着,试图以此振奋士气。听见忠右卫门的呼喊,负责左路的续熊亦是高声应和:“击杀明军大将者,赏金百两!兄弟们都给我冲啊!”“吼吼喝!”rì军中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直逼得明军仓惶逃窜,逃不了的纷纷朝如柏靠拢。

    周围一片漆黑,再加上rì军士气高昂,如柏以为rì军倾巢出动参与偷袭,不禁吓出一头冷汗,听着愈来愈近的厮杀声,连忙拽着参将的衣襟吼道:“当初是你说全线出击的,现在你要怎么负责!”

    “末将该死。”参将跪地求饶道:“还请将军恕罪,在下有一计不知…”

    “别废话,快说!”如柏惊怒交集,现在也只能冲着手下耍耍威风了。

    参将指着不远处的树林说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此番倭寇躲树林里伏击我们,那他们绝对想不到我们会从那里逃回去。”

    “你是说让我逃跑?!”如柏惊呼道。

    “将军切莫声张,”参将低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不逃,以现在这种形势,要么被倭寇俘虏,要么便是被枭首泄愤,您觉得呢?”

    “这丢下五千弟兄,我回去没法向二哥交代啊!”如柏皱着眉头说道。

    “谁说是将军的错?分明是姚宗钏一意孤行才造成这番恶果,这一切与将军无关啊。”参将正义凛然地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这一切都嫁祸给姚宗钏?”如柏问道。

    参将点了点头:“没错,反正找这样下去,他是跑不了了,将军何不借此机会彻底让他身败名裂呢?末将相信,即便有士兵逃下山去,碍于您的威严,他们也断不敢揭穿,到那时,你就可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啦。”

    “明白了,”如柏冷冷地说道:“既然这样,那你就给我找套士卒的衣服,我们现在就下山。”

    参将点头称是,没多久便到一身士卒的衣服,如柏以去后方视察为由躲进树林,三下五除二换好后,便在几名贴身侍卫的护送下朝山下逃去。

第一三三章 腹背受敌

    就在如柏等人抄山路逃往山下的同时,宗钏仍率领明军将士英雄作战,试图将纲直击退后再调头与本阵汇合,可纲直并不打算给他机会,面对三倍于己的明军,他仍能将其死死拖住,为偷袭部队争取时间。

    忠右卫门和熊续也不负众望,面对人山人海的明军本阵,没有丝毫畏惧,挥舞着手中的太刀在人群中来回砍杀,特别是熊续,尽管三把佩刀全都砍得卷了刃,却仍是不知疲倦,从地上捡起太刀继续战斗,此番此景和当年的足利义辉倒是有几分相像。

    见主将如此卖命,麾下武士足轻更是不顾生死,齐刷刷冲进明阵,卖命地展开近战,想必是杀红了眼,有些rì军竟被自己人所伤,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战斗的残酷和激烈。

    “大事不好了,李将军逃跑啦!”就在此时,本阵中传出一声嚎叫,紧接着多名将士也应和起来:“李将军抛下我们不管啦,兄弟们赶紧逃命去吧!”

    “什么,李将军跑了?!”听到这番喊叫,原本浴血奋战的明军不禁泛起了嘀咕:“主帅临阵脱逃,这不可能吧。”

    “对,一定是倭寇的计谋。”一些人也附议道。

    “兄弟,还愣着干嘛,李将军都跑了,我们不能白白送死啊!”正当众人疑惑之际,一群溃兵从本阵冲了出来,一边跑向树林一边喊道:“我们被将军抛弃啦,再不跑就来不及啦。”

    “我认识他,那不是李将军的侍卫么?”一名外围明军指着溃兵的一员说道:“看来是真的,李将军真的逃跑了,既然这样,我们战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还是跟他们一起逃吧!”

    “是啊,是李如柏不义在先,这怪不得我们啊!”听到难以置信的现实,将士们对如柏的称呼也瞬间发生了改变,一时间,埋怨声、咒骂声混作一团,士兵们开始三五成群逃离战场,沿着两旁的树林朝山下逃去。面对逃兵,忠右卫门和续熊严令禁止追击,他们知道,以八百残兵对抗五千大军,将其击溃已足够彪炳青史了,妄想全歼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发现rì军并未追击逃兵,那些抱着侥幸心理负隅顽抗的明军开始惊慌绝望了,纷纷试图摆脱rì军纠缠朝树林中逃去。

    可这时rì军却不愿意放水了,面对是自己数量两倍的明军,忠右卫门和续熊同时下令:“全部斩杀,一个不留!”随即,杀红眼的rì军再次亢奋起来,如饿狼般扑向那些已经丧失抵抗意志的明军将士,伴随着绝望的哀嚎和腥红的鲜血,一场少数对多数的屠杀在这条林间小道上演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除了个别人侥幸逃脱外,所剩一千余人皆被斩杀。

    与此同时,纲直和宗钏的战斗却呈现另一番景象,由于人数上的劣势,坚挺了许久的纲直终于支撑不住了,开始朝山上撤退,宗钏忌怕纲直另有伏兵,便停止了追讨,调头朝本阵开进。

    “将军,大事不好了,本阵,本阵被倭寇攻灭了!”在宗钏路过一片树林时,一名伤兵从树丛中爬了出来,虚弱地劝说道:“李将军临阵脱逃,现在后路已被倭寇封锁,您还是带着兄弟们由树林逃往山下吧。”

    “怎么可能?!”宗钏脸sè一黑,蹲下身拽着伤兵的衣领质问道:“几千人的军队怎会被区区几百人消灭?你说李将军逃跑了,可有证据?”

    “我有,”伤兵费力地抬起手,指向不远处,说道:“您看,那不就是证据么。”

    宗钏站起身,朝伤兵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一群手持太刀的武士呼喊着朝自己奔来,那喊声由远而近,伴随着脚步声震彻山间,直震得明军双脚哆嗦、头皮发麻,宗钏见状不禁慨叹道:“果真要命丧于此么?”

    “将军,您快逃吧,这里就交给我们了。”就在宗钏踌躇失落之时,他身旁的明军将士纷纷凑了过来,用一种坚毅的目光注视着宗钏,郑重其事地劝谏道。

    “都胡说什么!”宗钏回过神,环视着周围二百多明军将士,无一不是血染锦袍,伤痕累累,不禁潸然泪下:“只有战死的宗钏,绝无苟活的忠直(宗钏之字),事虽至此,但吾等也算是尽力了,本将不愿偷生,但汝等不必如此,大可就此散入树丛潜回山下,倭寇就交由我来抵挡吧。”

    “将军!”宗钏刚一说完,一名失去手臂的将士便冲到他跟前,抢先说道:“您不怕死,难道我们就是胆小偷生之辈么?末将虽失去了右臂,但只要还剩一口气,绝对要和倭寇拼个你死我活!还请将军成全!”说完,便“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这是何必呢。”宗钏赶忙蹲下身,准备将他扶起,可没曾想,就在此时,在场的明军将士皆单膝跪拜,“请将军成全!”众人齐声喝道,这喊声激昂洪亮,远处rì军的呐喊声也一度为之覆盖,全军士气顿时一振,直教人心cháo澎湃。

    “我明白了,”宗钏缓缓站起,长叹道:“和那些达官显贵相比,你们才是真正的大明之魂啊,事已至此,就让我们杀个痛快,也算是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吧!”说罢,宗钏从地上拾起一把薙刀当做拐杖,又从副将手中接过苗刀,高举着冲rì军呼和道:“兄弟们,靖除倭寇,保家卫国!”

    “靖除倭寇,保家卫国!”将士们愤然起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呼喊着朝迎面的rì军扑去,宗钏虽说行动不便,但仍在两名士卒的辅助下努力地朝前迈进,丝毫不愿居于人后。

    发现一股明军发疯似的朝自己冲来,这帮刚进行了屠杀的rì军不禁一怔:看来明军也不都是软柿子啊。

    “这仗打起来才有意思嘛,小子们,都给我上啊!”想必是杀顺手了,忠右卫门根本不畏惧宗钏所部,不仅如此,还多了几分期待和兴奋,仿佛自己身处的不是战争,而是一场有挑战xìng的游戏。

    此刻,听到喊杀声的纲直立即下令军势停止撤退,他望了望山腰的局势,眼珠一转,命令道:“传我军令,前军改后军,后军改前军,立即下山展开反击,配合芦塚大人务必将明军一举歼灭!”;

第一三四章 金钱鼠尾

    尽管奋力厮杀,但面对三倍于己的rì军,这支被遗弃了的明军孤木难支,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里,在rì军的前后夹击下,除了宗钏等十二人伤重被俘外,剩下的二百余人皆以身殉国,rì军也没讨到便宜,阵亡人数与明军相当,占此役总伤亡数的一半,可见这场战斗是多么激烈。

    此战过后,纲直立即派人前往内城,邀请秀家和行长一同前来检视战果。此役共击杀明军九百〇二人,杀降五百一十七人(多为忠右卫门所为),俘虏十二人,其中包括广宁总兵姚宗钏、建州右卫指挥同知履泰以及熊岳千户李广孝。rì军则战死三百五十八人,重伤失去战斗力者五十三人,总计损失兵力四百一十三人,约为明军的三成。

    得此喜讯,本已做好城破自尽准备的秀家等人不禁热泪盈眶,一个劲地夸赞纲直是“当世无双之勇士”,并允诺一旦侥幸逃脱,定将三成知行拿出来犒赏三军。

    忠右卫门等人也是兴奋不已,为了给明军以震慑,决定用这些明军尸骸来修葺外城城墙,方法是将尸骸堆满缺口,外层以土覆盖夯实,再连夜以冰水浇灌,由于山上气温极低,不到凌晨便能结冰成墙,坚实程度绝不亚于砖石。

    甫一听到此计,纲直便极力反对:“所谓‘哀兵必胜’,此番夜战已使明军悲怒,若再以尸骸垒城,定会给其极大刺激,如此一来,别说是再创明军,就连能不能坚持到援军前来都难预料啊。”

    可秀家等人显然已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根本不听纲直的劝谏,毫不在意地说道:“此番明军伤亡惨重,回营后定会以讹传讹,夸大我军之威,到时非但不会出现‘哀兵’,反而会使得全军上下草木皆兵,不敢出战,若是此时再以‘尸城’示之,必能摧其心断其力,再创之也就非难事了。”

    “主公说的没错,”忠右卫门也趁机掺合:“况且山上垒石匮乏,若不从此计,城墙恐难修复,再者,千余尸体若就此浪费岂不‘可惜’?依我看,这么多尸体兴许还不够呢,不如将大人手下的十余俘虏一并斩杀,省得浪费军粮。”

    “浪费军粮?”纲直反问道:“你可知这些人都是何来头?”

    “我不知道,难不成大人晓得?”忠右卫门不以为意。

    纲直摇了摇头道:“我随不知其官职,但从其身上铠甲华丽程度来看,绝非一般士卒,若是一并斩杀,岂不置于我军于死地?”

    “此话怎讲?”秀家好奇道。

    “主公您仔细想想,如果这些俘虏中有高官或者所谓的‘监军’,那山下的明军总大将不但不会轻举妄动,反而会派人前来交涉,如此一来,便能为我方争取足够的时间等待援军。”

    “原来如此,”秀家点了点头,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明军俘虏说道:“既然这样,就逼他们说出自己的身份,也好区别对待。但忠右卫门的提议你就别再反驳了,立即吩咐下去,让军士们抓紧开工吧。”

    于是,大军凯旋后,纲直立即找来军中的翻译,让他来询问这些俘虏的官职。宗钏在战斗中双腿皆被砍伤,虽说最终都保住了,但他自知短时间内没办法逃脱,为了不连累其余将士,他毫不隐晦自己的身份,试图以自己换取众人的xìng命。

    “本将是中军监军、广宁总兵姚宗钏,在这十二人众我职位最高,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吧。”姚宗钏镇定地说道。

    纲直微笑着点了点头:“是个男子汉,不过老夫并未打算杀你,你就在此安心养伤吧。”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就在这时,忠右卫门冲着一个发型和他人不同的俘虏问道:“后脑勺怎还有条猪尾巴?”

    纲直侧身一看,果然,此人并未如汉人般蓄发,而是剃发留辫,在后脑勺上结了条细长的辫子。

    “金钱鼠尾?!”翻译观之不禁一颤,赶忙向忠右卫门说道:“启禀大人,此人并非汉人,而是女真。”

    “女真?”忠右卫门眉头一皱:“你确定这是明国东北的蛮族?”

    翻译点了点头,气愤道:“小人虽是朝鲜人,但祖上都在辽东生活,这些女真人时常寇边,烧杀抢掠,吾祖父父亲皆死于其手,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他们。”

    “那就好,你替我问问,此人是何官职?”忠右卫门双拳紧握,面如土sè,死死地盯着履泰。

    “你们休要为难姚将军,”也许是察觉了异常,没等翻译开口履泰便说话了:“俺是建州右卫指挥同知,爱新觉罗履泰,是龙虎将军、左都督**哈赤的叔父,要杀要剐都冲着俺来吧。”

    “**哈赤?!”翻译惊呼道:“诸位大人,此人的侄子就是现在女真人的大头领啊!”

    “大头领?”忠右卫门冷冷重复道:“意思是所有女真人都听他的喽?”

    翻译点了点头:“没错,辽东的女真各部皆在其麾下,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啊,就连明国都要忌惮几分呢。”

    虽说是**哈赤的叔父,但实际上两人关系并未有那么密切,**哈赤的曾祖父名福满有六子,其中三子索长阿是履泰的父亲,四子觉昌安是**哈赤的祖父,因此两人只能算是族叔侄关系,属于远房亲戚,况且当年**哈赤起兵攻打尼堪外兰时,索长阿一族坚决反对,甚至数次派人刺杀**哈赤,可见两家关系险恶。

    但当**哈赤成功复仇,并大肆开疆扩土时,履泰意识到本家已非塔克世(**哈赤之父)一族的对手,便投奔到了**哈赤麾下。不得不说,**哈赤还是很够意思的,他不计前嫌,非但没有处罚他和他的兄弟,反而加以重用,履泰便在此时当上了建州右卫指挥同知(**哈赤是建州左卫),成为卫所的三把手。

    再远一点,清朝建立后,皇太极以福满的六个儿子为“六祖”,其中塔克世以下直系子孙为“宗室”,其余各系子孙为“觉罗”,“宗室”系黄带子,“觉罗”系红带子,以示区别。虽然尊卑不同,但皆享受皇家待遇,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天助我也!”没等翻译说完,忠右卫门便拽起履泰的辫子,没等纲直反应过来,便见刀光一闪,履泰“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鲜血从脖颈喷shè而出,瞬间染红了忠右卫门的铠甲。忠右卫门拎着履泰的首级,表情狰狞地自言自语道:“兄长,次郎为你报仇了!”

    见此情景,众人大惊失sè,特别是宗钏,他知道履泰之所以那么说是希望替自己顶死,可他没想到,rì军会这么残忍,仅仅问了一句便将其杀害,想到这里,宗钏顿时红了眼眶,挣扎着来到履泰的尸首旁,冲着忠右卫门大吼道:“混账东西,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这场大战结束后朝鲜方面就告一段落了,大家耐心等等哈。)

第一三五章 秀保出击

    “为什么?”忠右卫门冷冷反问道:“记得文禄元年的豆满江之战么?”

    “豆满江?”宗钏重复道,“本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万历二十年的图们江之战啊。”猜想宗钏可能不熟悉rì本的年号以及朝rì两国对图们江的称呼,翻译赶忙用汉语解释道。

    “明白了,”宗钏恍然大悟:“你说的是‘壬辰寇边’吧,可那和你杀掉的这位将军有何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忠右卫门缓缓说道:“当年肥后守伤亡不到二百人便占领咸镜、江原、庆尚三道,俘获朝鲜王子临海君和顺和君,直达明国边境,虽说初期目标已达成,但为了乘胜追击、贯彻太阁征唐大业,肥后守决定率军度过豆满江侵入明境,以立不世之功,可没想到…”

    “没想到会是损兵折将、狼狈逃窜吧?”宗钏嗤笑道。

    翻译可不敢原封不动转述给忠右卫门,而是“婉转”地问道:“大军遭遇不测了是么?”

    忠右卫门愤愤地继续说道:“谁会想到遭遇的不是明国人,而是他nǎinǎi的女真蛮夷啊。起先肥后守先发制人,一连屠杀了五个村寨以振声威,并没有太大的阻碍,没成想第二天天不亮,便遭到数千女真骑兵的围攻,我军人生地不熟,伤亡六百余人方才侥幸突围,六百人啊,是此前在朝鲜伤亡人数的三倍,可见女真是多么可怕的一个民族。”

    “是啊,”此时翻译也低声抽泣起来,感同身受地说道:“当初我们朝鲜人没少受他们的欺凌啊。”

    “去你的朝鲜人!”翻译刚一说完,忠右卫门便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只见整个人瞬间飞出三米远,在地上滚了几圈撞到柱子方才停住。

    “若不是你们朝鲜人,我们也不止如此!”忠右卫门怒吼道:“当初全都是因为听信朝鲜的挑唆才选择由豆满江上游进入明境,你们当时说什么‘上游只有女真弱蛮、没有明军重兵,由此突进必当事半功倍’,结果呢,是没有遇上明军,可哪来的‘弱蛮’?‘弱蛮’能杀伤我军六百人吗?”

    翻译勉强地支撑起上身,揉了揉肚子,表情痛苦地回答道:“小人当时又不在场,您可不能责怪小人呐,想必是我**民长期受女真人迫害,想借贵国之手除之,这才欺瞒了大人啊。”

    “你不说还好,越说我越来气。”忠右卫门走到翻译跟前,朝着胸部便是几脚,狠狠地说道:“恐怕是想借女真人之手除掉我们吧?三千朝鲜兵跟我们一起渡河,抢粮烧寨子都有份,可一看到女真人来了,头也不回就逃回咸镜道,独留我们殊死奋战,也就在这时,我的兄长被女真酋长用长矛戳死了,你说这仇我怎能不报?”

    翻译一脸委屈地将忠右卫门的话转述给了宗钏,当然,逃兵那些不光彩的事迹全都被省略了。

    宗钏略一沉思,沉声道:“当时本将正担任松山卫指挥使,辅佐李总兵经略辽东,确实收到了时任建州左卫指挥使的**哈赤的奏报,不过据我所知,当初与汝作战的是海西女真四部之一的乌拉部,而非建州女真,指挥作战的主帅是乌拉贝勒胞弟布占泰,而非满洲贝勒族叔履泰,看来你是杀错人、报错仇了啊。”

    “我不管这么多,只要是女真人都该死!”忠右卫门大手一挥,厉声呵斥道:“败军之将便是俎上鱼肉,想杀便杀,想剐便剐,不用跟你们讲道理,来人,将这些俘虏押下去,但凡发现有谁试图逃脱,大可先斩后奏。”

    “哈哈。”说罢,便见数名武士走进大殿,将所剩十一人押去仓房,忠右卫门瞥了翻译一眼,冷哼一声便走出了大殿。

    殿中诸将此时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纷纷凑到纲直跟前,劝说道:“大人,此番拖住前锋立下首功的乃是您,可忠右卫门却不把您放在眼里,狂妄自大,俨然他才是首功之人,如此行径有违武士之道啊。”

    纲直虽然也有不悦,但考虑到当前的形势,还是希望避免节外生枝:“大家错怪芦塚大人了,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今天他之所以这样冒失,想必也并非本意,乃是受复仇之心驱使,所以还请诸位多多包涵,以大局为重,切莫伤了和气,让明军有机可乘。”

    “吾等明白了,一切都听长船大人安排。”见身为当事人的纲直都不生气,众人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好退回各处,防备明军偷袭。

    与此同时,秀保已与基次一道,来到忠州以西的阳城,与准备翻越鸟岭的秀忠和高虎汇合,此时他手上的总兵力仅有两千八百人。

    正如长政料想的一样,基次虽被赶出家门,但并未出卖主家,而是诈称自己的三百人是黑田家的先锋,大部队还要晚些时rì才能抵达成欢里。

    一听“晚些时rì”,秀保便明白长政是何用意了,如今形势十分危急,根本容不得他坐等援军,与其被动地等待长政和秀元,贻误战机,倒不如主动出击,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想到这里,秀保一改最初的作战方案,率军由成欢里开拔,退至镇川,沿竹岭南麓潜行至阳城,与受命驻留此地的高虎等人会合。当天深夜,秀保便在阳城县衙召开军议,决定让秀忠先行返回闻庆,率领中路军一万六千北上,不过北上地点并非在鸟岭,而是在选择江原道与庆尚道交界的太白山,此处位于堤川东南,远在明军的“忠州—堤川—丹阳三角防御圈”之外,最重要的是此地尚在rì军之手,由此突入江原道,定不会引起明军注意。

    至于秀保手上的有限兵力,则是分成三路,西路由高吉和清兴率领,兵力一千,主要负责佯攻忠州,拖延明军;南路由高虎和隆清率领,兵力八百,主要负责攻取丹阳,抢占渡口,为秀家突围创造条件;北路则是由秀保亲自率领,资吉、俊矩、一晴、晴胜以及基次辅佐,突袭云岭关隘。

    然而,这一方案遭到了除秀保以外所有将领的反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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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部穿越到后战国时代的历史小说, 虽没有武田信玄的风林火山,织田信长的天下布武, 但却有波澜壮阔的文禄之役,决定天下的关原合战。 如果你看腻了战国前期的种田热血, 不妨换换口味, 体会一下安土桃山时代的诡计权谋, 这里充斥着男人间的战争, 也不乏女人间的宫斗, 不过究竟是别丰臣遗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丰臣遗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丰臣遗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