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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妃全文阅读

作者:叶阳岚     摄政王妃txt下载     摄政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7章 颠鸾倒凤,秽乱宫闱?

    景华殿的布置和其它各宫都不尽相同,其内建筑没有主次之分,前后三重院子都是雷同的厢房,加起来一百二十八间,为的就是宫中大宴时候偶尔供客人席间歇息用的。

    明乐过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再度擦黑,又是日暮时分。

    算起来文武百官被困宫中也足有一天一夜的光景了,想必柳妃就是以这样的借口劝了孝宗亲自前来安抚的。

    明乐带着雪雁和雪晴两个快步往里走,进了二重院门,迎面就有不少的命妇、小姐们三五成群互相扶持着往外走。

    想来——

    孝宗是已经下令解除了禁足。

    “见过殷王妃!”众人纷纷止步见礼。

    明乐也不客气,坦然受了,只就目不斜视的往里走。

    这一天一夜,对所有人来说是饱受折磨,这些官员和命妇先是被困暝宸殿,后又被管制在这里,即使不知道孝宗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都是惶惶不安,眼都不敢合一下。

    好在是这会儿有惊无险,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

    明乐脚下不停的快步往里走,连过两道院门,跨进最后一道门槛的时候才迎着孝宗和柳妃一行从院子里出来。

    孝宗的脸色发青,一边走一边掩着嘴间或的轻咳两声。

    “殷王妃?适才皇上提起还以为你已经出宫去了呢。”柳妃笑道,面上倒是一团和气。

    “听说皇上和娘娘移驾这里,我当是这里有什么事呢!”明乐回她一个笑容,直接就是话里有话,“皇上龙体抱恙,不确定皇上和娘娘安全回宫,我怎么也不能放心的。”

    “殷王妃你有心了。”柳妃脸上表情一愣,随即又挺直了脖子,道,“这一天一夜之间百官都受惊不小,皇上体恤,特来给群臣做个交代聊作安抚,这就回了。”

    说完就扶着孝宗的手,神情倨傲的径自越过明乐身边往外走去。

    荣妃脚下步子一缓,故意的落后两步。

    待到孝宗和柳妃相携出了院门,便再压制不住面上焦虑的神色对曲嬷嬷使了个眼色:“你先带她们到外头等着本宫。”

    “是,娘娘!”曲嬷嬷应道,屈膝一福就带着秋灵等人先行离开。

    荣妃的心机深沉,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会轻易露在面上。

    见她如此,明乐下意识的也就用心几分,“娘娘怎么这样慌张?可是有什么事?”

    “你来!”荣妃一把握住的她的手指,扯着脖子又看了眼院外的方向,确定没有外人盯梢就把明乐拉到旁边的一处回廊底下,迫切的开口道,“柳妃巧舌如簧的把皇上哄到这里来,绝不会是空穴来风,更不可能是安抚朝臣这么简单,壁珠那丫头自从在暝宸殿里离了她的身就再没有回来过,她们主仆之间一定另有计较。这一次的事,怕是还没完呢!”

    柳妃会叫人给孝宗下药,本来就已经是动了破釜沉舟的念头。

    “娘娘觉得她千方百计把皇上哄骗到这里来的目的——会和我有关?”明乐问道。

    “这不明摆着嘛?”荣妃不免有些焦躁起来,捏着手里帕子左思右想都觉得心神不宁,“方才在那边她不择手段的想要激怒皇上,想要借皇上的手把四皇子也一并锄掉,明摆着就是想要借刀杀人,让她的五皇子成为储君的不二人选。”

    荣妃说着一顿,像是还有所顾忌的拿眼角的余光观察了一眼明乐的反应,然后才是一咬牙道,“皇上中了毒,这一劫当是逃不过去了。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和柳妃抢时间了。趁着皇上还清醒着可以主事,把那件事抖出来,彻底把柳妃扳倒永绝后患。正好现在百官都也还在宫中,是揭露那件事的最好的时机,若是等到五皇子登上帝位,一切的局势就不好拿捏控制了。”

    不管柳妃现在如何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要那件事一经抖出,她就算是一只脚已经跨上了太后的宝座,下一刻也得要摔下来跌到尘埃里粉身碎骨。

    可是如果真的叫她的儿子登上了地位再来计较这件事,大局在她掌握,成功的几率大打折扣了。

    荣妃说的这些,明乐全都清楚,只是此事涉及到姜太后,反而叫她一时有些犹豫,没有立刻拿注意。

    “王妃,我知道你是怕事情爆出来会牵扯到太后娘娘的身上,可是如今形势所迫——”荣妃焦急道,话到一半,看着明乐沉静如初的表情就只能打住,转移了话题道,“在这件事上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也不逼你,总归现在我们是同坐一条船的,荣辱富贵我都认了,我话已至此,一切——”

    荣妃说着,终究也只能咬牙一声叹息,“都看天命吧!”

    说完就撇开明乐的手,匆匆的就要去追孝宗和柳妃等人。

    明乐追着她的背影深深的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拦。

    为了不叫柳妃起疑,荣妃从院里出来就匆匆的追着他们去了。

    曲嬷嬷忠厚老实,并不理解其中曲折,心里虽然是觉得自家主子和殷王妃之间的关系有几分微妙,但也只是想想也就作罢。

    “娘娘,殷王妃是什么表示?”秋灵却是个机灵的,悄悄的凑近荣妃身边问道。

    “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到底要怎么做就全看她了,一切就尽人事听天命吧!”荣妃叹一口气,神色之间还是难掩焦虑。

    江山大位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的戏码,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是要葬送全家全族的性命的。

    荣妃的思虑从来就周全,入宫二十年,更是步步为营,蛰伏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这样的关键时候,不曾想却说出了这样消极的话来。

    “娘娘!”秋灵心里着急,思忖着就忍不住的开口道,“殷王妃和殷王感情深厚,怕是不肯轻易让太后娘娘涉险的。可是您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坐以待毙啊!实在不行,不如就——”

    “住嘴!”荣妃的神色一厉,猛地顿住步子。

    荣妃在人前的形象虽然刻薄尖锐,但私底下却并不是会拿奴才出气的人。

    秋灵跟了她多年,也是头次见她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吓的脸色一白,赶紧垂下头去。

    “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说!”荣妃说道,言辞之间满满的都是警告的意味,“柳妃是个不识趣的,本宫若是和她一样,当初又何必要费心去搭上殷王妃的这条线?你真当殷王妃是个好相与的吗?这些撺掇人的话,以后就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准提。”

    柳妃若不是贪心不足背叛了明乐,就绝对不会走到今时今日的这一步路上来。

    表面上看上去风光无限,似乎立刻就能一步登天,但实际——

    丧生殒命,也都不过只在寸步之遥罢了!

    “是!奴婢知错了,是奴婢多嘴。”秋灵急忙说道,连胜告饶。

    心里却不明白,既然明知道殷王妃不好招惹,自家娘娘又何必去搭上了那么个煞星。

    荣妃看她一眼,没有在说话,举步继续往前走去,心里却是自有着另一番计较——

    哪怕明乐现在不肯给她一个肯定的保证,但是依照明乐自己的为人,又如何会坐以待毙?

    柳妃只许是不算计到她的身上,否则——

    她绝对反击的时候哪有容情的时候?

    远的不说,只就说纪红纱、易明心还有易老夫人那些人不就都是现成的榜样吗?

    而且——

    柳妃心里畏惧明乐,她想要一步登天,还怕明乐会拆她的台,所以——

    一切就都等着看就好!

    她就不信,自己苦心孤诣忍气吞声这么多年,千挑万选才谋定的退路还就会这么不牢靠了!

    这边荣妃带着让你匆匆而行,明乐也随后跟上。

    前面孝宗带病本来就走不快,再加上柳妃的有意配合,自是很快便叫两人在第二重院门附近给追上了。

    “方才一转身没有见到你,荣妃你是去和殷王妃闲话家常了吗?”柳妃狐疑问道,目光不觉的就收冷几分。

    她倒是没有想到荣妃这个贱人竟然也会和明乐之间有所牵连。

    “贵妃娘娘多想了,臣妾不过是掉了方帕子,回头寻上一寻罢了。”荣妃面不改色的露出一个笑容,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方绣着富贵牡丹的白色手绢抖了抖。

    这套说辞柳妃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心里狐疑的同时再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没什么了——

    过了今晚,这后宫乃至于天下局势就都会归于她的掌握之中,哪怕是荣妃真的和易明乐那死丫头勾结在了一起又能怎么样?

    横竖——

    谁也再都奈何不了她了!

    这样想着,柳妃也就定下心来,嘴角含了丝笑容淡淡的瞟了明乐一眼,突然咦了一声道:“殷王妃,本宫记得你身边一直贴身跟着的好像不是这两个丫头吧?怎么今儿个那个丫头没来吗?”

    柳妃会突然提起长平,绝对就是话里有话。

    果然——

    她今日安排在这里的这一局是和长平有关的!

    明乐我手指在袖子底下不觉捏紧几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回她一个笑容,“难得娘娘如此记挂,长平那丫头我差她办事去了,回头定要叫她准备一份厚礼答谢娘娘的!”

    似是无意识的,明乐咬重了“厚礼”这两个字的发音。

    柳妃闻言,不觉的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又很快掩饰住——

    这个死丫头定又是在虚张声势的给自己添堵!

    扯着嘴角微微一笑,柳妃于是不再多言,扶着孝宗继续往前走去。

    因为格局的原因,为了方便在此歇息的客人出入,大门并不是开在正中间的,而是一左一右开在整个院子的两头。

    院落朝向正南方,孝宗和柳妃要回流云宫走的就是东侧的大门。

    有滞留在后的百官和命妇小姐们也不好越过孝宗去,是以一群人拥簇着,不紧不慢的往前走。

    明乐也闲庭信步的跟着。

    荣妃看在眼里,嘴唇动了动也终是没能说出话来,只就垂下眼睛掩饰心中焦躁不安的情绪。

    “皇上,林太医等人这会儿应该也都应召进宫了,臣妾叫碧玉去叫步辇来了,咱们这便回去吧!”柳妃柔声对孝宗说道。

    孝宗又是中毒又是吐血,再加上追杀易明心的时候耗费了大量的体力,这会儿精神不济,只就一声不吭的由她扶着往外走。

    沿路行至回廊中间的时候,对面忽见有人慌慌张张的快步走了过来。

    这回廊虽然还算宽敞,但孝宗这一行人数太多,还是将去路完完全全的堵死。

    “咦,怎么好像是兵部尚书家的李夫人呢?”有人狐疑说道。

    柳妃怔愣了一瞬,也有些意外李夫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边李夫人似乎是很着急,只在这说话之间就已经到了眼前了。

    她正在心烦意乱的时候,并没有太过注意这边的动静,此时见到对面来人竟是孝宗一行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屈膝见礼,“臣妇马氏,给皇上和两位娘娘请安!”

    “李夫人?看你的神色不对,这样急匆匆的是要什么去?”昌珉公主似笑非笑的勾了下唇角,间或的拿眼角的余光瞥了柳妃一眼。

    因为李家是她的旧主,既然昌珉公主都开了口了柳妃也不好再装不知道,也只能跟着问道,“是啊尚书夫人,皇上不是已经降下口谕,让诸位收拾出宫了去了吗?您怎么还在这院子里转悠呢?”

    “娘娘,瑶儿不见了。”李夫人道,捏着手里的帕子急的跺脚,“适才臣妇也是得了老爷的传话,说是叫我们先行官出宫回府去的,可是我这要走的时候,左右找了一圈却是不见了瑶儿了!”

    “是李小姐不见了吗?”柳妃皱眉,“许是到哪里散步去了吧?”

    “这也不应该啊,她这若是去散步了,也该叫个丫头跟着才是。”李夫人道,一把抓过身边扶着她手的一个小丫头,道:“菊香是她的贴身丫头,这黑灯瞎火的,又没个人跟着,我这——我这实在是——”

    大家的小姐,出门在外都会有心腹的丫头跟着照拂。

    现在李云瑶在宫里走没了踪影,身边丫头也没带,也难怪李夫人担心了。

    柳妃想了想,也没太当回事,“这景华殿的地方也大,夫人先别急,李小姐若是走迷了路也正常。本宫要急着陪皇上回寝宫,我留两个人下来帮你四处找找吧。”

    “臣妇谢过贵妃娘娘恩典,谢皇上恩典!”李氏连忙谢恩。

    孝宗吩咐了自己宫里的四个小太监留下来帮着李夫人寻人,就搀扶着孝宗继续前行。

    孝宗的神情恹恹的的,连表情都懒得多费一个,径自举步就又要往前走。

    李夫人连忙往旁边让开,却因为闪避的幅度太大撞到了旁边的一扇房门。

    那房间里本来黑灯瞎火的,所有人都没在意,不曾想她这一撞之忽而听到里面一阵窸窣的响动声。

    “这——好像是有什么声音吧?”一位随行的命妇试探着开口,满腹狐疑的皱眉看向紧闭的房门。

    众人循声望去,盯了片刻却没有再听到别的动静。

    柳妃却已经是恼了。

    她明明已经仔细的吩咐过了,说好了是在前面隔着的第五间房,那死奴才竟然临时换成了这里也不叫自己知道,险些就要错过时机去了。

    柳妃心里一恨,却也不会错失良机,立刻就镇定心神道,“好像是有什么声音的,金子,去叫管事的来打开房门看看!”

    “是,娘娘!”唤作金子的小太监急忙领命去了。

    “皇上身体抱恙,娘娘还是先送皇上回寝宫就医吧,这里就由我留下来看看是什么事好了。”明乐说道,淡淡的看了柳妃一眼。

    “就依你吧!”孝宗显然是不想在这里继续晃悠,神色之间略有不耐。

    柳妃一急,眼底就跟着闪过一抹狠色,一把拉住他道,“皇上,李小姐不知所踪,还有殷王妃的丫头一不见了吗?臣妾怕这里会有什么事——”

    说着就别有深意的斜睨了那里紧闭的房门一眼。

    “贵妃娘娘这话说的,李小姐不见了自有下头的人帮着寻,现在什么能比皇上的龙体更重要的?你这么推三阻四的,可别是居心不良,要拿着皇上的龙体开玩笑吧?”荣妃说道,极尽挑拨离间之能事。

    柳妃下意识的想要辩驳,但是一见孝宗那阴沉的脸色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恨恨的瞪了荣妃一眼。

    “是啊,现在什么也不比皇兄的身子更要紧的了,柳贵妃若是对殷王妃不放心的话,本宫陪同她一起留下来看着就是,又不会出什么事。”昌珉公主垂眸摆弄着袖口悠闲说道,也是针对柳妃的迹象十分之明显。

    柳妃被她们两个一左一右的挤兑着,心里极力的希望里面的人再弄出点动静来吸引孝宗的注意,然则里面却是静如死水,再没了一丝一毫的响动。

    “回宫!”孝宗冷声说道,抬脚就大步往前走。

    柳妃心急如麻却又无计可施——

    她虽然对所有的事都了若指掌,但却不能做的太过明显,否则一定会惹人怀疑。

    旁边的李夫人正为李云瑶失踪的事情着急,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突然心头一跳,抬手一指那扇紧闭的房门对内侍喝道,“给我把门撞开!”

    内侍们一愣,面面相觑。

    “我叫你们给我把门撞开,皇上和娘娘就在这里,有什么事情我自会担待!”李夫人声色俱厉,一心只记挂着李云瑶的安危。

    几个内侍都是柳妃拨给她的,因为她经常出入柳妃宫里,所以对她多有谄媚之心,闻言也就不再犹豫,卯足了力气往那门板上撞去。

    见到这般动静,许多人都也不走了,围拢在旁边等着看热闹。

    孝宗没有想到李夫人会口出狂言如此的放肆,心头不悦也跟着止了步子。

    四个小太监两人一组轮流着撞了四五下,才好不容易将门板撞倒,砰地一声砸在门内的地砖上。

    李夫人提了裙子不由分说的第一个冲进去,一边吩咐道,“掌灯!”

    内侍去旁边点燃宫灯,火光一闪,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丢了满地的男女衣衫。

    里间正对门口的大床上床帐泻下,随着宫灯一盏一盏被点燃,帐子里一上一下两个交叠的人影就清晰的映现出来。

    男上女下的体位,大约是因为怕做出响动而惊扰了外面的人,男人的手掌还压在身下女子的口鼻之上唯恐她叫嚷出声。

    这是——

    众人堵在门口,更就不肯走了。

    屋子里充斥着鱼水之欢过后暧昧而糜烂的气息。

    李夫人怒气冲冲的闯进去,看到这幅场面也傻了眼,整个人僵硬在那里不动了!

    “大胆,是什么人胆大妄为,竟敢在深宫禁地做出这等秽乱不堪的事情来?是不要命了吗?”柳妃横眉怒目大声叱道,像是气急败坏的立刻把孝宗交给内侍扶着,自己抢先一步跨进门来。

    她话音未落,床板就是咯吱一响,骑跨在女子身上的男人腿一软就滚了下来,战战兢兢的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这——这是怎么回事?”荣妃红了脸。

    她虽是过来人了,但是这样众目睽睽的情况下撞见这种场面也还是第一次。

    更别提是在宫里了!

    男人手里扯着一角棉被遮住重点部位却是不敢抬头,身子抖的跟筛子一样。

    李夫人盯着那床帐里头正在慌乱寻找遮羞物的女子,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觉得胸口一股子邪火死出乱窜,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烧起来了。

    别人不认得,那帐子里的女子身影她最是清楚不过,不就是自己的女儿李云瑶吗?

    “你们还等什么?还不给本宫去把那个秽、乱宫闱的无耻贱人拖出来!”柳妃怒不可遏的一指那大床的方向。

    李夫人如梦初醒,然则想要扑上去阻拦已经晚了。

    两名嬷嬷上前一把抖开了帐子,强行把藏在里面手足无措的李云瑶给拽了下来。

    李云瑶被拽着在脚榻上硌的全身的骨头散架,惨叫一声,就赤条条的滚落在地。

    少女雪白的胴、体展露人前,素瓷般莹润的肌肤上印染着一层**激起的红晕光泽,让她本就丰腴的身体看起来更为诱人,只是皮肤上那些斑斑点点的或红或紫的印记又看的众人大为不齿。

    几个有幸目睹此景的朝臣都尴尬的咳嗽着别过眼去。

    未嫁的千金们俱是满脸羞红,鄙夷的转身不看。

    哪怕是各家见多识广的夫人们也都忍不住老脸发臊!

    “这——真是不知羞耻!”周小姐掩着脸直跺脚,心里却是快意的很。

    李云瑶这一次是自作孽,在宫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死也要先掉一层皮,以后看她还如何能够压在自己身上?

    李夫人一个机灵,这才猛地惊醒,连忙捡起地上散乱的衣物扑过去,给整个儿都傻在那里的李云瑶裹住。

    但她心里终究是气得狠了,同时已经忍不住一个巴掌挥过去,把一向都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扇了个嘴啃泥。

    “瞧瞧你的做的好事!”

    李云瑶整个人都是懵的,这会儿嘴唇被牙齿磕破了才一个机灵明白过来,立刻就窘迫又痛恨的恨不能挖个窟窿钻进去。

    “母——母亲?”见到在场的这么多人看着,李云瑶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下来,磕磕巴巴满眼乞求的看着李夫人。

    “你别叫我母亲,我没有你这样败坏门风的女儿!”李夫人怒道,身子一晃几乎就要昏厥过去。

    但也好在她是足够镇定,知道自己现在万不能撒手不管,否则女儿必死无疑。

    “母亲我——”李云瑶手忙脚乱的扯了件外衣裹住身子,这才满脸是泪爬过去拽住李夫人的裙角,恳求道:“母亲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

    “说什么?做出这样丢人现眼的丑事来,你还能有什么话说?”李夫人怒不可遏,就只是一个劲儿的想要吐血。

    她不是不想维护李云瑶,可现如今的问题是到底要怎样才能保住了她?

    哪怕有柳妃周旋,不会叫李云瑶因为秽乱宫闱被处死,可是女子的贞洁何等重要?

    这个蠢货!

    怎么就会当众做主这样败坏门风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李夫人也是悔恨的要死——

    如果她刚才没有叫人来撞门就好了,最起码还能私底下把这件事丑事捂住。

    可是现在——

    女儿的这一辈子算是彻底毁了!

    站在门口的柳妃更是在看到李云瑶从床上滚下来的那一瞬就呆若木鸡,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李云瑶?

    在这里是该上演一出捉jian在床的戏码没有错,可是怎么会是李云瑶?

    这一点叫她百思不得其解。

    而同时,更是又恨又怒,掐的指关节都惨白一片。

    昌珉公主也是失神片刻,但在见到柳妃这般表情的时候心里突然就快意的不得了,道:“李夫人稍安勿躁,现在可不是您动怒的时候,本宫瞧着李小姐国色天香,保不准是旁人起了歹念,强迫于她的呢?”

    李夫人闻言,顿时心头一亮,却是重新升起了一线希望来——

    既然生米已成熟饭,那么如果和李云瑶在这里颠鸾倒凤的人与他们李家门第相当的话,倒是不妨将错就错,直接两家议将李云瑶嫁过去。

    如此一来即使今日之事传出去了于她的名声不好,但是等到时过境迁之后,至多也就是一段风流韵事了,无伤大雅!

    这样想着,李夫人就稍稍缓和了神色,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对着柳妃和孝宗等人跪下去乞求道:“皇上娘娘,瑶儿她年轻不懂事,但一向都是循规蹈矩不敢造次的,今儿个出了这样的事,她定是被人强迫的,请皇上和娘娘替我们做主啊!”

    “做主?你们李家的女儿在宫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反而来求皇上做主了?”荣妃冷笑,“李夫人这话未免说的太过轻巧了吧!”

    荣妃再怎么刁难,这里的事情到底也轮不上她来做主。

    李夫人也不理她,只就哀哀的对柳妃道,“娘娘,瑶儿这孩子您是见过的,她是什么样的秉性您还不知道吗?她一定是被人强迫的,娘娘,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被强迫的?”昌珉公主就像是听了笑话,那尖锐的笑声显得又为此而的质问道,“方才咱们可是一起从外头过的,可都没听见李小姐求救或是挣扎的声音吧?而且这景华殿里来来往往那么多的人,若是李小姐真的有心求救,也不至于等着咱们来吧?”

    说着面有讥诮的斜睨了一眼李云瑶手臂上脖子上的淤痕。

    李云瑶面红耳赤的连忙扯了衣服遮掩。

    李夫人也是哑口无言,只剩下脸上肌肉抽搐不止,片刻之后才一咬牙回头拉了李云瑶到柳妃面前,道,“瑶儿你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怕,如果真是有人强迫了你,柳妃娘娘定会替你做主的。谁家纨绔也不想越过王法去,我李家的女儿可不是白白给人糟蹋的。”

    李夫人这话的意思,柳妃哪有不懂的?不过就是叫她顺水推舟给定下这门亲事,息事宁人。

    可是——

    就算是要联姻,那也要双方的身份匹配才行。

    柳妃心里苦笑,抬眸去看了一眼跪在后面的男人——

    这李夫人是慌不择路,一进门就一门心思的全扑在李云瑶身上,连这个和她共赴巫山的男人是谁都没有多看一眼。

    “李小姐,你若有什么委屈尽管说予本宫知道,本宫和皇上自会替你做主的!”柳妃心里有火却没处撒,只能强撑着场面来说话。

    “瑶儿你说,告诉娘娘你是被强迫的,叫娘娘斩了那个畜生,替你讨还公道。”李夫人恨恨的说道。

    “母亲,不是的!不是他强迫我的,你们不要动她!”李云瑶心里一惊,连忙爬过去抱住李夫人的手臂恳求。

    又一记响雷当空劈下,连柳妃都是脸色一黑险些站不住脚。

    人群里跟是议论纷纷——

    合着这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了?

    一个闺阁里的姑娘家做出这样寡廉鲜耻的事情,居然还这样上赶着去给野男人求情?

    这离家小姐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还是天生yin荡就是这么没脸没皮?

    其他人也都只当笑话看了,而昌珉公主却是直接就失声笑了出来,抹了下眼角的泪花道,“今儿个宫里见到的血光之灾已经不少了,既然是李小姐心甘情愿的,贵妃娘娘你何不成人之美?不如就成全了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吧!”

    此言一出,李云瑶便是满面娇羞的使劲垂下眼睛,拿眼角的余光去扫了眼身后情郎。

    而那人闻言却是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看来。

    这一刻四目相对,李云瑶的眼睛骤然睁大,噌的一下蹿了起来,指着那人惊慌道,“你——你是谁?”

    “苏琦远?”一直静默观望的孝宗突然沉了声音开口。

    “奴才该死!奴才糊涂!皇上饶命!娘娘饶命!”苏琦远全身赤条条的,也不敢去穿衣服,只就匍匐在地拼命的磕头。

    之前柳妃明明跟他保证引过来的会是殷王妃身边的那位小美人长平的,他也一心想要拥美入怀,当时黑灯瞎火的温香软玉抱了个满怀当即就喜不自胜的把人给办了。

    殷王妃身边的丫头厉害,他原来还怕这小女子刚烈,会赶在柳妃等人过来之前就闹出太大的动静给逃脱掉,进而坏了柳妃的计划。

    可是不曾想对方虽然也有反抗,但却是欲拒还迎,这么半推半就的,两人倒是**在这里好一番的翻云覆雨。

    他一直以为这人是长平的,直到李夫人闯进来点燃宫灯才发现自己居然抱错了人。

    如若阴错阳差对方只是个宫女也还罢了,偏偏还是兵部尚书李成玉的嫡女。

    他这样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尚书府的千金,今天是必死无疑了。

    所以一时慌乱,他才从床上滚下来。

    而那时候被他压在身下的李云瑶一则还处在云端没有完全降下来,二则也是惊惧紧张,光亮一闪的空当却是没能瞧见他的真面目的。

    可是这样的大事,柳妃一定会慎之又慎的,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岔子?

    苏琦远心里叫苦不得,却又不敢声张,只就不住的磕头告饶。

    “这不是皇上身边的苏护卫吗?”荣妃诧异说道。

    此时只看柳妃的反应也完全明白了——

    柳妃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八成是被明乐算计进去了。

    “这就难怪李小姐倾心不已了,皇兄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昌珉公主也跟着帮腔,“虽说是门不当户不对,但多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看在他们彼此吃成一片的份上,不若皇兄你就开开金口,成全了他们如何?”

    对方竟然只是个出身低微的侍卫?

    就算是孝宗贴身的人那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贱民罢了!

    李家如何能和这样的人联姻?

    “不行!”李夫人和李云瑶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一个的声音高过一个。

    尤其是李云瑶,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住的往外涌,怒骂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还都担保天污了我的身子!你——你——”

    骂着犹觉得不解恨,就又奔过去狠狠的踹了苏琦远两脚。

    苏琦远未着寸缕,她自己刚从床上翻下来也是赤脚站着的。

    这样两脚下去肌肤相触,即使踢的再狠也不是那么回事的。

    立刻就惹来人群里一阵哄笑。

    李云瑶又羞又恼,哭闹着扑倒李氏的怀里,呜呜的哭,“母亲,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为我做主啊!”

    她反口太过突然,柳妃马上就听出其中漏洞,整肃了神色道,“李小姐你还是不要哭了,这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先和本宫说明白了,若是有人算计或是陷害了你,本宫定会为你做主!”

    说话间就若有所指的朝明乐冷冷的横过去一眼。

    昌珉公主垂下眼睛。

    横竖事情已经在这里摆着了,这么多人亲眼所见,柳妃这个贱人还真是太过高估了自己的。

    “我——我——”李云瑶抽抽搭搭哭的肝肠寸断,有些语不成句的爬过去在自己的衣物里一阵翻找,最后掏出一张揉皱了的小纸条递给柳妃,哭诉道:“傍晚时分有人从我房间的窗户弹了这张纸条到我的茶杯里,是大兴的荆王殿下约我到此处见面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这个人他——”

    李云瑶说着就又委屈的大哭起来。

    收到署名纪浩禹的纸条,她满心雀跃的前来赴约,不曾想却是半推半就投了陌生男子的怀抱。

    “娘娘,是荆王殿下约了我来的,不信您去找他过来问过就知道了。”李云瑶道,心里还抱着一线希望——

    是纪浩禹的邀约间接害的她**,以她的家世和出身,再加上柳妃的面子,纪浩禹十有**还的要负责任的。

    到时候哪怕是做不成正妃,一个侧妃的位置也是好的。

    柳妃一眼看穿她这异想天开的心思,心里更是恨的要死——

    死到临头都还浑然不知的蠢货,真就活该她被人算计到死。

    更可恨的这个蠢笨的贱人还误打误撞坏了她的计划,八成是她先一步到此,进而让后面过来的长平察觉了异样才躲过去的——

    真真的是可恨!

    “这李小姐真是天真啊,就这么一张纸条就能骗了你去?”昌珉公主沿着嘴巴兀自笑的开怀,“从昨儿国宴离席一直到刚才之前,一天一夜荆王都是和我们在一起的,寸步都没有离开暝宸殿的范围,说他给你传信,怎么可能?一张纸条罢了,你难道还认得他的字迹?”

    李云瑶闻言,猛地一怔。

    李夫人却是两眼一翻直接气晕了过去。

    苏琦远更是冷汗涔涔湿了一地——

    今天这一个诱jian官家小姐的罪名十成十是躲不掉了。

    就在这时,旁侧有一道素雅窈窕的身影款步跨进门来走到了明乐身边,轻声道,“王妃,奴婢回来了!”

    赫然正是姿容绝色又优雅端庄的长平。

    荣妃看在眼里,终于满意的笑了——

    柳妃,已经踏上了通往鬼门关的第一步。

    毫无悬念。

    ------题外话------

    先更,虫子回头捉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67章颠鸾倒凤,秽乱宫闱?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68章 狗急跳墙,局势再变

    长平?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刚巧出现?刚才她又去了哪里?

    柳妃心里又恨又气,却又无法发作,恼恨之余生生将自己修剪的精致的手指甲掰断了一截。

    李云瑶的脑子里嗡嗡一片,只觉得又委屈又羞愧。

    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李夫人晕死过去了,叫她想要找个依靠都不能,只能掩着脸呜呜的哭。

    “哭什么?你现在还有脸哭吗?”柳妃烦躁的怒喝一声。

    李云瑶的声音立刻就像是被掐在了喉咙里,戛然而止,眼圈通红的看着柳妃。

    菊香大着胆子过去狠掐了两下李夫人的人中,李夫人嘤咛一声慢慢转醒,可是再一看身边李云瑶衣衫不整的样子,就恨不能再度晕死过去,眼不见为净。

    可是她却不能。

    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德行她怎会不知道?自小就被娇宠坏了,现在受了这样的打击,如何能够撑得住场面。

    “皇上,娘娘,现在这事情明摆着放在这里,是有人假借荆王之名,诱骗了我家瑶儿。”抹一把泪,李夫人爬起来跪在柳妃和孝宗面前陈情,“我家的女儿吃了亏还只是其一,可是想这皇宫之内天子的后宅里头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分明就是有人居心不良,故意的在打皇上和娘娘的脸面。皇上,娘娘,你们要替李家做主啊!”

    这件事,别说找不出纪浩禹参与的迹象,就算真的有他什么事,也得尽量的给他撇清了开去——

    纪红纱的事,是黑是白,将来到了大兴国主的面前还要全凭他一张嘴。

    谁敢把这个屎盆子往他头上扣?

    “李夫人你这话说的真是轻巧,这一天一夜之间宫里往来多少人,不过就是一张无主的字条,如果不是李小姐轻率的就信了,又何至于做出这样的丑事来?”昌珉公主冷冷说道,语气刻薄尖锐。

    李云瑶若不是因为自己不安分的肖想纪浩禹,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说到底还是她自己鬼迷心窍,完全就是活该。

    一个未嫁的闺阁小姐,这样随便的就去赴陌生男子的邀约?

    别说对方不是纪浩禹,就算是——

    这李云瑶也未免太不矜持和随便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透着鄙夷和嘲讽——

    李家养出这样的女儿来,还自称大家闺秀呢,简直丢人现眼!

    李夫人被昌珉公主这话刺的眼前又是一阵一阵的发晕,满脸是泪的抬头去看柳妃:“娘娘——”

    “够了!”柳妃已经是忍耐到了极致,忽而目光一厉扭头朝伏在地上的苏琦远看去,怒声道:“苏侍卫,你是皇上身边的人,代表的就是皇上的脸面,别说本宫没给你机会,今天的事,你可还有话要说?”

    都已经被当众的捉奸在床了,还能有什么话说?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苏琦远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奴才醉酒,一时糊涂,可奴才却也万不曾想到进来的会是李家小姐。如果早只知道,就算是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啊。奴才糊涂,请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这个时候,还想要将一切都按照原定计划进展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与其胡乱攀咬着做无用功,倒不如省省力气,认罪求情的好。

    “来人,把这色胆包天的奴才给本宫拉下去!”柳妃也不容情,声色俱厉道。

    苏琦远连忙从地上摸过一条裤子,借着棉被遮掩给套上。

    下一刻侍卫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押着就要往外走。

    柳妃并没有说具体要如何处置于他,其实还是法外开恩了。

    李云瑶心里一恨,立刻扑过去抱住柳妃的一条腿,大声道:“娘娘,这个奴才斗胆包天毁人清白,您一定不能放过他,要将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这么个低贱的奴才,居然骗了她的身子去?就算是将他千刀万剐也不能泄愤的!

    李云瑶的两眼通红,原来清秀美丽的脸孔上表情都越发的狰狞而狠厉了起来。

    苏琦远自知在劫难逃,本来也是不准备与人为难的,此时更是被激怒的不轻,冷冷的扯了下嘴角道,“怎么?翻脸不认人吗?刚才在床上的时候,小姐可不是这般语气同我说话的!”

    李云瑶没有想到他会这样的没脸没皮,一时间又恨又气,整张脸臊红一片,艳的几乎能滴出血来。

    “你说的什么胡话,当心我叫人撕烂你的嘴巴!”李夫人忍无可忍的冲上去,左右开弓给了苏琦远好几个耳光,直打的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李夫人好大的威风啊!”偏生昌珉公主还要添油加醋的娇声一笑,扭头对李云瑶道:“李小姐,人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虽说你们没有夫妻之名,好歹也——”

    说着就像是难以启齿的拿帕子掩住嘴,拿眼角的余光去扫视着那张凌乱不堪的大床。

    众人看在眼睛里,都忍不住哄堂大笑了起来。

    “够了!”柳妃冷声喝止。

    众人连忙闭了嘴。

    “带下去!”柳妃摆摆手,叫人把苏琦远押解着离开。

    李云瑶心里即使再恨,这一回却再没敢自取其辱,一个字也不敢多言。

    “事关李小姐的声誉,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你们看见了也都全给本宫烂在肚子里,知道吗?”柳妃冷着脸厉声警告。

    “微臣/臣妇明白!”众人连连称是。

    谁都看的出来,柳妃这还是在有意偏袒李云瑶的。

    明明已经捉奸在床了,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秽乱宫闱的罪名怎么都该由苏琦远一个人来担待的。

    昌珉公主唇角掠过一点鄙夷的笑容——

    横竖这李云瑶已经身败名裂,即使她自己脸皮够厚不会去寻死觅活的,但是这样名声尽毁的女子,下半辈子最好的归宿就只能和青灯古佛为伴了。

    依着李云瑶那样张狂跋扈的个性,定会觉得生不如死!

    这样,很好!

    “这里闹完了没有?没事就走吧!”一直沉着脸在后面盯着的孝宗这时候才突然开口,语气冰凉却是异常的平静,想来是经过了之前的大起大落之后,这一点小事他全然就没放在心上。

    柳妃听着他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心头一跳,急忙收摄心神,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散了。

    “娘娘——”李夫人和李云瑶到底还是觉得意难平——

    哪有叫她们就这样白吞了这个苦果的道理?

    “还嫌不够丢人吗?”柳妃皱眉,冷声说道,目光锐利如刀狠狠的瞪了李夫人一眼。

    李夫人一个哆嗦,立刻就噤了声。

    孝宗一行先一步离开,其他人也事不关己说说笑笑的各自散了。

    明乐留在最后,待到屋子里的人都走光了才侧目递给长平一个询问的眼神。

    “是昌珉公主做的。”长平说道。

    左右看了看,见到四下里的人都走光了,就引着明乐出门出去,推开回廊右边的第五道房门走了进去。

    雪雁和雪晴两个帮忙点了灯。

    长平带着明乐径自去到里屋的大床前,掀开床单露出床底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侍卫。

    彼时那人已经晕死了过去,被绑成一团塞到了床底下。

    “这个侍卫才是被昌珉公主收买,想要用来奸污李家小姐的。”长平说道,“当时我尾随壁珠从暝宸殿出来,见到她在要送去暝宸殿的茶水里动了手脚,本来是想要回去知会王妃一声的,可是不想在路上遇到了暝宸殿的管事太监,他说王妃你们已经移步景华殿,还给了我具体的院子和房间,叫我过去寻您。奴婢和赵毅合计了一下,干脆将计就计过来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也是事有凑巧了,才进了院子就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里晃悠。赵毅出手制住了他,询问之下才知道是昌珉公主收买了他来整治李家小姐的。”

    其实只看从头到尾昌珉公主的反应就已经可以断定,今天这里的事少不得她的手笔。

    还果然就是这样。

    想必当时看到从床上滚下来的是苏琦远而不是她事先买通的侍卫的时候,昌珉公主心里也有过怀疑。

    只是最后她的目的达到了,所以也就太放在心上。

    “难道是因为和平阳侯在一起处的久了,昌珉这一次也跟着学的聪明了?虽然易明心一再的想要拉拢她,她却没去趟那个浑水。”明乐弯了弯唇角,微微露出一个笑容,“她出手设计了李云瑶也好,我本来还正愁柳妃那里的事情没有引子挑起来呢,她这现成的就给送上门来了。”

    昌珉公主的为人,哪有有仇不报的道理?

    既然已经叫她知道是李家父女联合柳妃害了她小产,她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再加上后来还有柳妃私会彭修投怀送抱的事,就更是火上浇油。

    李云瑶害了她的孩子,她就出手毁她清白,叫她身败名裂。

    彼此之间也算是不妨多让了。

    而明乐需要的,就是这件事后面会带起来的连锁反应。

    李云瑶吃了这样的亏,李氏母女必定咽不下这口气,她们一定会去找柳妃做主。

    可是现在的柳妃,还正因为李云瑶坏了她的事恼羞成怒,不会给她们好脸色。

    这样一来二去之间,激化矛盾是一定的。

    李家和柳妃之间——

    事情终于是要完全明朗化,把一切都拿到台面上来一次解决掉了!

    “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今天被李云瑶的事情一闹,柳妃狗急跳墙破釜沉舟是一定的了。”明乐眯了眯眼,眼底幽冷的光芒明亮一闪,同时也带几分期许的情绪。

    “今晚吗?”长平抿唇用心的思忖片刻,紧跟着就是神色一紧,诧异的抬头看向明乐道,“那么她下手的对象会是——”

    “嗯!”明乐将手指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携了她的手转身往外走,“走吧,我们去万寿宫看看母后。”

    “是,王妃!”长平点头,跟着她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突然止了步子。

    “王妃!还有一件事。”长平峨眉微蹙,神色凝重的开口说道:“之前我过来的的时候,刚好遇到大理寺的人处决了芸儿,正要带着她的尸首去给礼王殿下复命。”

    “嗯?”明乐一怔,侧目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具尸体,好像有问题!”长平说道,顿了一下又再试探着开口,“需不需要奴婢叫人去查一下?”

    有人做了手脚是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孝宗正在盛怒之下,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还真有不怕事的!

    “王妃?”长平见她久久不语,就又跟着唤了一声。

    “不了!”明乐摇头,略一抬手,神色又很快恢复自然,“不关我们的事,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嗯!”长平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

    主仆几个继续沉默这往前走去。

    **

    如明乐所料,李云瑶母女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了柳妃的流云宫。

    先把孝宗安置到寝殿里叫太医给他诊脉,柳妃就寻了个借口迫不及待的去了偏殿的厢房——

    不管苏琦远那里的事情是怎么搞砸的,李夫人那一双母女也还是要安抚一二的。

    彼时李云瑶已经换了衣服,由李夫人带着坐立不安对在偏殿等候。

    “见过贵妃娘娘!”见到柳妃进来,两人连忙起身见礼。

    “嗯!”柳妃淡淡的应了声,面无表情的继续往里走,在上首的位置上坐下才神情冰冷的看了李云瑶一眼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易明乐那死丫头察觉了什么进而做了手脚的,可是对于其中细节,柳妃也还是拿捏不准。

    “我——我不知道!”李云瑶捏着帕子就又开始抹泪,心里恨的几乎要死,“我只是得了纸条,以为是荆王殿下约见于我,所以——所以就——我不知道!其他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说着就又带了几分期望之意的看向柳妃,试着道,“娘娘,那张纸条真的不可能是荆王他——”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异想天开!

    “你还有没有脑子?”柳妃恼怒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具一阵乱响,指着李云瑶怒骂道,“荆王是什么人?别说他根本就不可能会看上你,就算他真的会对你有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意思,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被一个侍卫给破了身子的残花败柳,你倒是真敢想!”

    这个眼皮子浅的小贱人,到了这个份上了,居然还在这里异想天开的奢想着荆王妃的宝座,简直就是不知死活!

    柳妃这话说的很不中听。

    李云瑶母女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十分难看。

    “娘娘,您这话可就说的过分了些。”李夫人咬咬牙,背地里对柳妃似乎也不是十分惧怕的模样,柳妃不叫起,她自己直接就从地面上爬起来,抹了把眼泪道,“我就只有瑶儿这么一个女儿,现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情,一辈子就等于是交代进去了。瑶儿的想法原也是没错的,若不是有荆王的字条在前,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难道昌珉之前讥讽的你们还不够?一张纸条而已,你们认得是那纪浩禹的笔迹吗?”柳妃被这母女俩异想天开的念头激的几次三番想要发笑,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既然你们问到了我这里,那么本宫现在也就给你一句准话,荆王的事,你们想都不要想。后宫刚刚出了成妃冤死的事情,大兴国主那边会是个什么反应,说白了,还不是全靠这荆王红口白牙一张嘴吗?这个时候你们还敢往他的头上扣屎盆子?想都不要想。”

    “可是——可是我——”李云瑶恨的不住搅着手里帕子。

    在这件事上,李夫人的眼界比她却是要开阔的多,想了一想就定下心神忖度道,“的确,这个时候在五皇子把皇位坐稳当了之前,是不宜和大兴人过不去的。”

    “我若是能够做成荆王妃,那岂不是更好?到时候荆王殿下不就相当于上了我们这条船,也成了娘娘您的盟友了吗?”李云瑶说道。

    柳妃斜睨她一眼,眼睛里的情绪满满的都是鄙夷——

    一个当众被人捉奸,又被低贱的侍卫破了身的破烂货,这李云瑶还有脑子没有?竟然还在这里心心念念想着荆王妃的头衔。

    “李小姐,就算是要自荐枕席,这话儿你昨儿个来和本宫说,本宫还可以想法子成全了你,可是现在——”柳妃说道,冷冷的吐出一口气,“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李云瑶的脸色变了变,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夫人拦住。

    “可是娘娘,今儿个瑶儿她遭此横祸坏了名声,她一个女儿家,您叫她以后要如何能够活下去,这件事万不能就这样算了的。”李夫人道,说着就抽出帕子抹了两下眼泪,“显而易见,瑶儿她是被人设计陷害了的,您可不能放任我们不管,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两个女人,那么一点脑子绕来绕就只在这点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打转儿!

    “做主做主,你们这两个蠢货就知道做主!”柳妃暴躁的抓起一个琉璃花瓶泄愤一般狠狠的砸在李云瑶母女脚下,惊的两人尖叫着立刻就跳了起来。

    “自己不长脑子,现在被人算计了才知道要跑到本宫这里来要公道了?早都干什么去了?”柳妃怒不可遏。

    李云瑶自己蠢,叫人污了身子,那是她自己活该。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这个蠢货偏偏还坏了她的计划。

    她叫人设计长平,原本是立竿见影的一步棋,要针对明乐和殷王府的。

    既然易明乐能只手遮天颠倒黑白,那么她柳妃又为什么不能?

    易明心那些人可以被明乐拿来做文章,做垫脚石,她也一样可以。

    试想如果是殷王妃的贴身丫头和孝宗的心腹侍卫之间有私,并且被捉奸在床了,那么孝宗会怎么想?

    这一日之内,易明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断的铲除异己,把这宫里闹的鸡飞狗跳,孝宗心里本来就已经怄的很,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证明一切都是殷王妃搅和出来的——

    孝宗也一定是乐见其成。

    倒时候再有苏琦远一口咬定是长平以美色引诱于他,叫他帮忙收买了芸儿算计后宫。

    那么殷王妃意图颠覆皇朝的险恶用心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神仙也难救。

    可偏偏,中间会出了这样的乱子,还闹出了这样一场闹剧来。

    “娘娘——”李云瑶被她满脸狰狞的模样吓了一跳。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李夫人道,不悦的开口:“咱们现如今是在同一条船上的,当初您找上我们,我们李家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您这里了。今儿个瑶儿受了委屈,您若是这都放任不管的话,日后还叫我们如何信你?”

    “李夫人,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柳妃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语气鄙夷。

    “臣妇不敢!”李夫人道,言辞之间对她似乎也没了多少敬畏之意,道,“只是有一句话得叫娘娘知道,您和旁人之间怎么样这咱们管不着,可我李家却不是您想弃就弃的垫脚石,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明白。过河拆桥的事,只许是您不做,否则叫咱们李府里头有一个人落了水,娘娘您再想要独善其身这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李云瑶被自己母亲在柳妃面前这样跋扈的态度惊的不小,嘴巴张的老大就是说不出话来。

    柳妃沉着脸盯着李夫人不说话,目光阴森而恐怖。

    这个贱人,当真是给她几分颜色她就开染坊,居然在自己的面前摆起了谱来了,还竟敢拿那件事来威胁她?

    场面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壁珠从殿外进来,禀报道,“娘娘,李尚书来了!”

    李云瑶母女俱是精神一震,抬头看去,李成玉已经疾步走了进来。

    “微臣给贵妃娘娘请安!”李成玉上前见礼。

    “老爷!”

    “父亲!”

    李夫人和李云瑶两个立刻就迎过去。

    李成玉扫了两人一眼,一眼瞥见李云瑶脖子上半遮半掩的青紫色淤痕就眼角直跳,心里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窜。

    景华殿里的事他已经听人说了,知道女儿做出那样丢人现眼的事情来,被同僚们指指点点的他整张老脸都没处搁了,只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后来刚好柳妃叫人传信,他火急火燎的就来了。

    “尚书大人免礼!”柳妃虚扶了一把,对壁珠道,“你先把李夫人和李小姐带到隔壁等着,本宫和尚书大人有几句话说。”

    “父亲——”李云瑶在柳妃这里没能讨到好,就只想着要李成玉替他做主,犹豫着并不想走。

    李成玉冷冷的瞪她一眼,她立刻就心虚的垂下头去,不情不愿的被李夫人带着离开。

    这边等到殿门骤然合上,李成玉立刻就整肃了神情开口道,“娘娘这么急着传召微臣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嘱咐微臣的?”

    “暝宸殿那里发生的事,李尚书你应该也已经有所耳闻。现如今宫中形势巨变,怕是我们之前的计划要改一改了。”柳妃说道,推了一杯茶到李成玉手边。

    李成玉闻言,心头不由的一紧,诧异道:“娘娘的意思是——”

    “快刀斩乱麻!”柳妃说道,“白天的时候本宫借机在皇上的茶汤里头下了药,而且他也已经毒发了,他身子撑不了多久的,现在本宫把他留在流云宫的用意,应该不用本宫再多说其它的了吧?”

    她要控制孝宗,将孝宗死死的拿捏在自己的手心里。

    李成玉的精神一震,紧抿着唇角仔细的权衡了一遍利弊,忖度道,“如果皇上大限将至,我们借机推五殿下上位也并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虽然皇上已经厌弃了四皇子,可太后娘娘其人却不是个好对付的。如果她坚持要拥立四皇子的话,朝臣之中就势必分成两派,怕是少不得一番争执的。为今之计,娘娘还是要想办法哄骗皇上写下传位给五皇子遗照,这样一来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的。”

    “他的人现在就在我的的手里,这些都是小事。”柳妃说道,唇角牵起一个阴冷的弧度,顿了一顿又道,“你说的对,本宫现在最不放心的还是万寿宫里的那个老太婆。本来今天只差一点,宋子昇就跟着他那死鬼的娘去了的,偏偏是老太婆站出来搅局,坏了我的计划!”

    “这样说来,太后会拥立四皇子的可能性就更大了。”李成玉担忧道,“姜氏是功勋世家,太后娘娘在朝中又有很高的声望,若是真的叫她和我们对立起来,事情可就棘手了。”

    “所以现在我们不能给她出手的机会。”柳妃道,手里摩挲着一个空瓷杯,唇边牵起的笑容诡异,“既然宋子昇是她的筹码,那么为了永绝后患,就一定不能再留着那个祸害在这世上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宋子昇一死,太后手里的筹码也就没了,本宫就不信了,她一个老妖妇还能给她赤手空拳翻出大天去了!”

    宋子昇必须得死!

    不仅仅是为了断姜太后的后路,也是为了叫孝宗别无选择。

    只要宋子昇一死,孝宗膝下就只剩下五皇子这一个儿子了。

    换而言之,这个帝位也就是她柳贵妃的囊中之物了。

    “四皇子被太后娘娘带去了万寿宫。”李成玉说道,神色凝重,“万寿宫的水深,想要在太后娘娘的眼皮子底下不着痕迹的动手,怕是不容易的。万一惊动了太后和皇上,恐怕得不偿失。”

    “到了如今这一步,你觉得本宫还怕会惊动他们吗?”柳妃冷笑。

    “娘娘您是说——”李成玉心头一跳,再也坐不住了,噌的一下就弹了起来。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一次是到了我们破釜沉舟的时候了。”柳妃也站起身来,直视他的视线,眸子里熊熊的烈焰火光涌动:“现如今宫中十万御林军都是皇上一手掌控,只要他人在我的手里,这皇宫内外还不是全在我掌握之中的吗?至于万寿宫,根本不值一提。今夜本宫便要血洗万寿宫,彻底的永绝后患。”

    柳妃的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狠戾异常。

    “太后娘娘德高望重,若是公然对她出手,怕是少不得朝臣百姓的非议之声。”李成玉忧心忡忡,“贵妃娘娘若是真要拿万寿宫开刀,咱们得先要计较一个万全之策出来,万不能留下可供他人攻击的把柄。”

    作为朝廷重臣,他看事情自然是比柳妃要深远的多。

    “现在所谓的万全之策不过都是欲盖弥彰罢了。”柳妃不以为然,兀自在殿中踱起步子来,“现在殷王府和万寿宫连成一气,我们要成事,她们双方就一个也不能留。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灭了万寿宫,然后让殷王妃来埋这个单吧。本宫的眼线回来禀报,说是她此刻就在太后宫里。回头你吩咐下去,稍晚她要出宫的时候就叫宫门守卫把她拿下。这边待到我们成事,明日就直接把这个意图霍乱朝纲的罪名抛给她来担待好了。”

    李成玉似乎是有些心神不宁,在心里不住的暗暗权衡。

    “你还在犹豫什么?”柳妃不耐烦的一把抢过他手里杯盏,重重搁在了桌子上,“我们步步为营筹谋到了今天,每一步都走的如履薄冰,现在离着成功仅有一步之遥了,可不是你妇人之仁的时候!”

    “在宫里兴兵乃是大事,不可轻率!”李成玉道,尽量的安抚,“此事事关重大,娘娘稍安勿躁,容微臣再考虑一二。”

    “好!”柳妃也不逼他,重新坐下来端起茶碗慢慢的品茶。

    李家的人她从来就不用担心他们的背叛,她很放心。

    “这件事,还是私底下派人去做吧!”思忖再三,李成玉咬牙说道,“兴兵逼宫,不是明智之举,稍有不慎,日后我们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回头微臣就去安排人,叫他们秘密潜入万寿宫刺杀,一旦得手,娘娘就找人配合着把消息放出去,到时候人赃并获,殷王妃她不认都不行!”

    柳妃端着茶碗仔细的想了想,并无异议的略一点头,“那好。一切还是你去安排,为了保险起见,先叫你兵部的人在皇宫外围设伏,这样我们成事就多一重的保障。”

    “这个微臣心里有数,请娘娘放心!”李成玉道,整理好衣袍起身,又对着柳妃拱手一礼道,“宫里这边娘娘和五皇子万望保重,只有你们母子平安才是我们成事的最大保障。”

    “去吧!”柳妃摆摆手。

    李成玉颔首,这才转身匆匆退了出去。

    彼时李云瑶母女都已经等的格外心焦,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忙从隔壁的偏殿里迎出来。

    “老爷,贵妃娘娘怎么说?瑶儿的事——”李夫人急切问道。

    “孽女!我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李成玉的两眼喷火,扬手一巴掌就把李云瑶掀翻在地。

    李云瑶始料未及,一头撞在旁边的廊下的柱子上,额角瞬时就起了一个大包,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只不过她一向惧怕李成玉,这会儿再委屈也不敢哭出来,只就瑟缩着身子满眼圈跑泪。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瑶儿她刚刚受了委屈,你不安慰也就罢了,还要打她?你这是不叫她活了!”李夫人心疼李云瑶,说着也就红了眼眶。

    “无知妇人!”李成玉愤愤说道,“你们两个马上出宫回府去,今天的事情都暂且放放,稍后再做计较。”

    这个时候什么面子里子都不是计较的时候。

    李成玉撂下话来就不再理会这母女两人,一甩袍子大步离开。

    “母亲——”待他走的远了,李云瑶终于扑在李夫人怀里又哭了起来,“父亲他是不是不管我了?我——我——”

    “别说傻话!”李夫人安抚道,心里也有些明白过来一把攥住她的手道,“我们听你父亲的,先回府去!”

    柳妃会叫李成玉单独过来叙话,绝对不会只是为了李云瑶。

    这宫里怕是马上就要起事了。

    李夫人心绪不宁,又不方便对李云瑶多言,只就拽着她磕磕绊绊的离开。

    可是不曾想两人的马车刚刚离宫走了不远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

    是夜,偌大的皇宫建筑群灯火通明,点缀的璀璨夺目,但于无形之中却是杀机四伏,森凉而恐怖。

    三更刚过,十几条形如鬼魅的黑色人影突然从天而降,身型灵活而矫健的几经起落就在万寿宫的院落之内分散着隐没了踪影。

    姜太后的寝殿已经熄了灯,只有外殿一盏光影朦胧的宫灯摆放在那里,映出屋子里摆设朦胧的轮廓。

    门闩被人从外面无声无息的用匕首挑开,连着三道迅捷的人影从门缝里滚了进来。

    一缕风声划过,吹的宫灯烛火一晃。

    外面榻上值夜的翡翠醉眼朦胧的翻了个身,下一刻就是后颈一麻,被人直接拍翻。

    那人托着她的身子轻轻放下,紧跟着又一个侧滚翻进了里间,不由分说抽出腰间佩戴的短刀往床上劈去。

    本该是见血封喉的,不曾想他这一刀下去,却直接撞上了坚硬的床板。

    那人心头一凛,登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才要发暗号撤退——

    下一刻却是灯火连闪,十几盏宫灯都被齐齐点燃,不过瞬间就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寝殿照的有如白昼一般。

    ------题外话------

    宝贝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除夕和初一这两天大家都来留言给看文的妹纸们送祝福吧,某岚给你们包红包哇,见者有份,过期不候哟O(∩_∩)O~

    ps:于是昨天晚上我不小心着凉了,今天睡了一天,浑身疼脑子也不好使,今天就更这么多吧,╭(╯3╰)╮爱你们~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68章狗急跳墙,局势再变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69章 你命由我不由天

    闯进来的三个刺客自觉不妙,下意识的聚在一起防备起来。

    然则此时他们即使想撤也都无路可退,整个寝殿已经被万寿宫的侍卫团团围住。

    只是他们虽然将这整间寝殿给围了,却都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只就严阵以待的守住各方出口。

    不多时,门口陆续有被捆绑的严实的黑衣人一个接着一个被丢进来。

    每一个都鼻青脸肿,有的甚至身上被开了血窟窿鲜血淋漓。

    几个人看的心里一阵发抖,只能在面上勉强维持镇定。

    就在这时,一身深紫色殷王妃朝服的明乐才从一侧的暖阁里负手款步走了出来。

    “殷王妃?”为首的一人显然是吃惊不小——

    柳妃那里得到的消息,明明是早在一个半时辰以前,殷王妃出宫被阻,虽然没有当场拿下,但也是被他们安排的杀手缠住,被困在宫外的林子里了。

    “等了你们多时了,现在人全都在这里了吧?”明乐却不理她,径自走过去,抬脚踹了一下一个已经晕死过去的刺客。

    “一共十八个人,个个出招都是狠辣无情,全都是些亡命之徒。”雪雁冷冷说道,“为了找到这些人,想必柳贵妃她是没少费心思的。”

    柳妃在宫里的底子薄,虽然日积月累可以在身边培养出壁珠那样的亲信来,但是身怀绝技的杀手和暗卫却不是她区区一个深宫女子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暗中培养起来的。

    “是啊,说起来倒还是我的过失了,从头到尾本王妃可是没叫柳贵妃她省心的。”明乐说道,微微一笑看向为首的黑衣刺客,“苏护卫,你说是吗?”

    那人一愣,眉心不觉的拧起,但随即也就释然,索性就不再掩藏,抬手扯掉脸上蒙面黑巾——

    赫然就是应该已经被柳妃勒令处置了的苏琦远。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应该已经——”雪晴忍不住愤怒的惊呼出声。

    “殷王妃你果然不是凡人,这样都能料想到来的会是奴才。”苏琦远道,目光阴冷而怨恨的盯着明乐,“败在你的手上我认栽了,只是在我死前王妃可否解我一个疑问?”

    明乐一笑,显然是对他要问的问题了若指掌,最后却是不答反问:“苏琦远,你觊觎长平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吧?”

    苏琦远这人,出身行伍,虽然因为形势所迫屡次易主,但本身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若不是柳妃拿出了叫他感兴趣的筹码,他未必就肯背弃孝宗而投身到柳妃那里。

    之前明乐并不曾注意到他,可是经过白天景华殿里的事却是了然——

    十有**是这苏琦远对长平起了歹念,而柳妃,恰恰是利用了这一点来引诱他。

    “王妃既然都猜到了,又何必多次一问?”苏琦远道,横竖是到了这样一步,他索性也就不再遮掩,“我的确是注意她很久了,从早几个月因为皇后暴毙一案前去殷王府捉拿礼王夫妇的时候开始,那个丫头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聪明伶俐颇有胆色,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苏琦远说着,眼中就流露出垂涎之色。

    “你无耻!”雪晴一怒,冲上去就给了她一记耳光。

    她是暗卫出身,手劲自不是一般的丫头可比,当场就把苏琦远的后槽牙都扇的松动了好几颗。

    苏琦远吐了口血,没事人一般重新转头看向明乐,“之前贵妃娘娘去找我,叫我帮她设局的时候我是没打算答应她的,可是她看穿了我的心思,并且允诺,只要事成,她不仅会保我安然无事连升三级,还会把那个丫头送给我。这样一举两得的事,想来我若是拒绝才是真的没有道理的。”

    苏琦远说着,忍不住惋惜一叹,“只可惜她到底还是奇差一招,哪怕是今晚的行刺,都没能逃脱殷王妃的掌握,一切都是白忙活罢了。”

    财色双收,的确是个足够诱惑人的饵料。

    “李福海的下场你又不是没看到,你就不怕她过河拆桥?”明乐冷声问道。

    “怕有用吗?”苏琦远反问,他倒是看的明白,“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皇上的那个皇位看着稳当,实际上早就坐不安稳了,我和殷王府的过节可不止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试问有朝一日待到王妃你大权在握的时候可会有我的好处?我这样的人,没什么资本,可以拿出来做赌的,唯命而已!”

    从当初梁默英一事上是指证,到礼王投毒案期间的冲突,苏琦远这话原也是不假的。

    “既然你什么都清楚明白,那也就省的我再和你多说废话了。”明乐倒是极欣赏他的坦诚,但却并不代表着她会就此而宽恕这个人。

    之前种种,可以说他是听命于人无法选择,单只就他意图染指长平一事上,明乐就绝不会对他宽纵。

    “我可以叫你死个明白。”重新定了定神,明乐说道,“头半夜和荆王一起出宫的人,是长平,不是我!”

    长平的言行举止本来就优雅大气,而且又是有心想要模仿他的,自然不在话下,再加上有纪浩禹随行帮着打马虎眼,所有人便理所应当的以为那人就是殷王妃。

    这样也就难怪柳妃会对探子回禀的消息不加怀疑的就全不信了,进而这样有恃无恐的对姜太后这里派出了杀手。

    “原来如此,柳贵妃果然不是你的对手。”苏琦远释然,闭上眼惋惜的一声长叹。

    连柳妃后面将有的行动计划都估算是精准无误,并且提前设下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柳妃遇到殷王妃这样的人,没有胜算几乎都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王妃还想要问我什么?”心里虽然不甘,但苏琦远却是个识时务的,并不在这个时候逞强。

    “柳妃叫你来这里的目的。”明乐说道,一字一顿,“是只为了针对四皇子,还是——”

    “呵——”苏琦远闻言,不由的哑笑出声,当真是有种心服口服过后的怅惘,然后紧跟着下一刻他就整肃了神情,正色道,“四皇子不过一个无知幼儿罢了,他能成什么气候?贵妃娘娘所要,自然是永绝后患了!”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彼此双方都心知肚明。

    不仅仅是宋子昇,包括现在他身后的那个强硬的后台——

    姜太后都必须一起消失。

    而这样以后,再一出祸水东引,或是说姜太后和殷王妃合谋残害孝宗子嗣,也或者说是殷王妃意图残害孝宗子嗣而和姜太后之间起了冲突两败俱伤。

    总之——

    无论如何解释,都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真是有劳她如此费心了!”明乐冷笑,斜睨一眼地上横七竖八半死不活的黑衣人们,对武冈一挥手道,“你先押着他们去流云宫,我随后就到。”

    “是,王妃!”武冈领命,招呼了人来,把五花大绑的一群人提着往外走。

    待到殿中清理干净了,明乐才转身回了旁边的暖阁。

    才走了两步,最里面的土炕就朝一旁移过去半边,一大一小携手走出来两个人来。

    年长的一身素袍僧帽,正是已经藏身于此有半年之久的庆膤公主。

    而小的,则是一身红色的锦缎袍子,眼睛亮亮的宋子昇。

    明乐一愣,心里随即了然——

    为了叫庆膤公主能够随时知道外面的情况,地下金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而两人这么快就走了出来,显然——

    是在出口处已经偷听外面的动静多时了。

    宋子昇微垂着脑袋,一只手被庆膤公主牵着,另一只手却是小拳头攥的死紧。

    小小年纪的孩子,像是极力的在隐忍什么,大大的眼睛里光影晃动,异常的动人心魄。

    他咬着嘴唇,就那么直直的看着迎面走来的明乐。

    明乐的脚步顿住,看着孩子明澈的双眼,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为自己脚下腥风血雨走过来的路而觉出了一丝无敌自从的龌龊情绪来。

    “昇儿——”她张了张嘴,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小婶婶,那个人,是父皇的侍卫是不是?”宋子昇开口,孩子稚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颤抖。

    虽然姜太后及时的把他从那场血腥的屠戮里带了出来,可是那一幕的场面又如何能够轻易从脑海中被抹除?

    他的父亲,用那样血腥而疯狂的眼神看着他,还亲手刺死了他的母妃。

    五岁大的孩子,已经被迫不得不去用大人的思维来想事情。

    不知道是该觉得庆幸还是应该觉得悲哀?

    因为苏琦远是孝宗的人,所以他来这里,是不是孝宗也是知道并且默许的呢?

    “不是!”明乐摇头,走过去蹲在宋子昇的面前抓住他一只绵软的小手反复握了握,“他是坏人,你父皇也不知道,小婶婶已经叫人把他送给你父皇发落了,他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是吗?”宋子昇喃喃低语,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有,“父皇的身边怎么总是有坏人?”

    “是啊,你父皇的身边怎么有坏人呢!”明乐笑笑也跟着感慨的一声叹息,然后抬手摸了摸他滑腻腻白嫩嫩的脸颊,道:“大概因为你父皇的年纪开始大了,看人的眼力也差了。你要知道,想要巴结皇帝是人可是很多的。以后昇儿要是当了皇帝,可一定要把身边的人看清楚的,知道吗?”

    “嗯!”宋子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似乎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太大的概念,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满眼含泪的抬眸看向明乐道,“皇祖母病倒了,是不是因为我?”

    昨天从暝宸殿回来,姜太后突然就毫无征兆的病倒了。

    并且病来如山倒,突然只就卧床不起,这打半个晚上一直昏昏沉沉的,意识也不是很清楚。

    李太医被留在了柳妃那里给孝宗看解毒,常嬷嬷叫人去太医院找了别的太医前来,却查不出丝毫的蛛丝马迹,就说是脉象虚弱有衰竭之势,却查不出具体的病因。

    这边为了不让柳妃那里知道了而心生歹念,明乐就叫人暂时把消息压了下去。

    可是姜太后的情况也着实叫人当心。

    “不是的,你皇祖母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不好,跟昇儿没有关系。让她多休息一阵子,她会好起来的。”明乐摸摸他的头,低声安抚,“小婶婶要去柳贵妃宫里一趟,皇祖母那里昇儿替我去陪着,好不好?”

    “嗯!”宋子昇用力的点点头。

    明乐微微一笑,回头示意采薇,“你带四皇子去吧!”

    采薇领命,过来带着宋子昇先行去了偏殿安置姜太后的地方。

    目送他们离开,庆膤公主眉宇之间的忧虑之色突然就加重几分,道:“柳妃有心想要谋朝篡位,以她的用心,当是不会叫那人活的太久了。听说那人昨天刚刚受了重创,怕是因为他身体的原因,已经牵动了皇嫂身上的蛊毒发作了。”

    庆膤公主说着,就越发的焦灼起来,一把抓住明乐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恳切道:“乐儿,哪怕只是为了皇嫂,也必须要保住他的性命,前部能叫柳妃得逞。”

    “小皇姑,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明乐安抚性的拍了拍她手臂,勉强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我已经调派了阿灏安插在宫里的暗卫过来,把整个万寿宫全面的保护了起来。怕是我一会儿去了流云宫无暇他顾,母后这里还要劳烦小皇姑代为主持大局,母后和四皇子的安安危就都托付给你了。”

    “嗯!”庆膤公主点头,“这么点小事我还是做的来的,为防那些人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你自己当心!”

    “我知道!”明乐颔首,扭头看一眼殿外方才宋子昇离开的方向,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开口道,“小皇姑,你刚才——”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庆膤公主微笑着打断她的话,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外面苍茫一片的夜色慢慢开口说道,“既然你已经定了主意要将他推上一国之君的位置,就不能一直的把他藏着掖着。这皇权之路上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龌龊事,别人人人都可以逃避,只有他不可以。或许你舍不得让一个五岁大的孩子来承受这些,可是这样面对世态炎凉的担当他必须要有。不在乎他的父母都是怎样的人,他要顶天立地的坐稳了江山皇位,他就不能和别的孩子一样的软弱或者偏执。从现在开始,就要让他去了解一切,明白一切的是非对错。”

    庆膤公主说着,神情之间就慢慢流露出巨大的悲怆情绪来。

    她回头,看向明乐,苦涩笑道,“活到今时今日,我已历经三朝,这样的人和事,实在是不想在多看一次了。”

    历经三朝,她的亲生父亲将她一路捧上了天,而她的兄长和侄儿相继登位,却又一路将她踩入烂泥里践踏,让她在皇室之中再无容僧所,飘零至此。

    庆膤公主的这前半生,颠沛流离,尝遍了各种滋味。

    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才让她加诸于宋子昇身上的期望这样的强烈。

    也许不求自己的富贵尊荣,只是想要在有生之年看着她父皇经营过的太平盛世还可以重新繁荣兴盛起来。

    毕竟如今皇室这样混乱而污秽的场面,最为心痛的还是她的父皇。

    这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心意,对曾经那样疼她宠她的父亲的唯一的慰藉罢了。

    看着庆膤公主脸上苦涩的笑容,明乐却是无言以对。

    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

    哪怕明知道祖父和父亲对易家的百年名望看的很重,但是当做的时候,还是不惜将武安侯府的百年基业彻底翻覆毁于一旦。

    她做的事,向来都只要结果,无论过程。

    “会好的,一切都会重新好起来的。”抬手用力握了下庆膤公主单薄的肩膀,明乐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顿了片刻,突然又突然想到一件事,就又面有难色的迟疑着开口道,“不过小皇姑,我答应过一个人在这件事了结之后找机会让他和您见上一面。”

    其实不是无条件的答应,只是作为交换条件,别无选择罢了。

    庆膤公主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在这件事上,明乐也知道是自己自作主张愧对了她,连忙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强人所难,当时也是情急之下迫不得已,如果小皇姑你一定觉得为难的话,我会想办法推掉——”

    “不用了。”不想庆膤公主却是打断她的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你已经答应了,回头我见见他们就是,有些话不当面说清楚想来他们也不会安心的。”

    她这样的爽快,反而叫明乐一时无措,但是反应了一瞬,随即也就觉得释怀。

    庆膤公主本身就是那样磊落且骄傲的女子,万事与她而言,都应该是坦荡的,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皇姑,谢谢你!”明乐会心一笑,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庆膤公主回她一个笑容,催促道,“快去吧,你还有正事要办。”

    “嗯,那这里就暂且托付给小皇姑了。”明乐颔首,然后放开她的手快步走出殿外,衣袍在夜风里翻飞很快消失于苍茫夜色之间。

    庆膤公主站在原地没有动,一直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然后才跟着出来往安置姜太后是偏殿走去。

    **

    流云宫里,柳妃哄着孝宗睡下,自己却无法安枕。

    因为这一次的对手直接就是姜太后,再加上宫门处拦截明乐的计划并不如料想当中的顺利,是以她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并不十分放心。

    刚得了李成玉的消息,她的一颗心就提了起来,一个人在正殿里走来走去,等着苏琦远那里成事的消息。

    “娘娘,坐下来喝口茶歇息一下吧。”壁珠端着茶碗从外面进来,安抚说道,“太后娘娘再厉害,还不就是一介后宫女子吗?往日里是大家看在皇上的份上给她颜面,敬着她,供着她,才叫她那样的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可是现如今呢?尚书大人派过去的可是死士和杀手,万寿宫里的侍卫再多,能是他们的敌手?娘娘您就安心的等着苏侍卫的好消息就行了。”

    “但愿如此吧!”这话柳妃自然是愿意听的,满意一笑,坐下来喝了口茶,然后再抬眸看向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夜色,终究还是心里难安,皱眉道,“可是今天那苏琦远已经失了一次手了,这一次可别是再出别的差错吧?”

    “应该不会,是娘娘多想了。”壁珠道,“傍晚那会儿也是那李小姐不懂事,掺和进来搅局坏了娘娘的事,这一次定是万无一失的。”

    提到傍晚那件事,柳妃还是恨的很,再一想到李夫人还对她出言不逊,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重重的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怒骂道:“马氏和李云瑶那两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不是为着大局着想,本宫岂会容她们母女俩猖狂至今。”

    “两个小人得志的贱人罢了,娘娘何必要同她们一般见识?”壁珠察言观色,谄媚说道,“娘娘姑且忍耐今日就是,过几日等到小皇子登位,您就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了,想要拿捏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何必要和那俩家母女一般见识。”

    “你是没见马氏那贱人当时的神气,居然这就想着摆谱儿压到本宫的头上来了。”柳妃咬牙切齿,显然是没听进去壁珠的话,“她以为她是谁?真把自己当成未来的太皇太后了吗?如果没有本宫,他们李家算什么?根本就什么也不是。她想要借此拿把儿,压到本宫的头上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自不量力。她以为本宫现在要借他家里的手,就要一辈子都受她的挟制吗?也不想想,有他们一家人在身边,本宫如何能够安枕无忧?回头等五皇子顺利登位之后,本宫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们李家!”

    柳妃说着,眼中就凶相鄙陋,面目狰狞的不住收紧手指,用力的握着身下座椅的扶手。

    “听了娘娘这话,我倒也不觉得憋屈了,原来娘娘过河拆桥的手段是习惯性的,并不是针对我易明乐一人,这样一来,我倒是舒心的多了。”冷不防的突然听到有人清澈明朗的笑声冲破外面的夜色冲了进来。

    柳妃的心神一敛,见了鬼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个声音是——

    易明乐?

    怎么会?

    她不是被贾侍卫带人围堵,被困在了宫外的林子里了吗?

    她怎么会突然在这里?

    柳妃一个机灵,然后才猛地回过神来,指着门外大声喝道:“是什么人,还不给我拿下她——”

    话音未落,头顶大殿的房梁上突然噼里啪啦一阵闷响,无数的砖石瓦砾飞溅着落下。

    “屋顶塌了,娘娘小心!”壁珠惊呼一声,拽住柳妃一把将她拽了个踉跄。

    然则还是晚了一步,虽然避开了大块的瓦砾和砖石,柳妃还是被散落的沙土盖了满头满脸。

    内殿的宫婢和太监们火速奔出,见到的是就是这样一副地动山摇的画面。

    不过顷刻之间,整个大殿的半边屋顶就已经完全倾塌下来,落了一地的废墟。

    柳妃恼羞成怒,一边拍打着头上脸上的灰尘,一边刚要发怒,但是一抬眼却见房梁上突然许多巨大的黑影向下扑了过来。

    “有刺客,快!保护娘娘!”壁珠失声惊呼。

    院子里的侍卫本来严阵以待正要冲到大门口去拦截来人,突然听到壁珠惊呼,立刻调转矛头朝大殿的方向涌过来。

    彼时因为屋顶塌陷,整个殿中烟尘滚滚,隐约中看到的人影飞闪,侍卫们也是慌了,立刻呼道:“放箭,快放箭!”

    弓箭手们火速拉弓搭箭,随之而来就是一片惨叫惊呼之声。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等到鸣箭之声终止,也不过片刻之间的事情。

    彼时殿中尘埃落定,侍卫们才惊愕的发现,之前被他们视为刺客的黑色人影竟是一个个都反缚住双手被人用粗绳悬挂于房梁之上,身上刺猬一般被利箭扎的不成模样。

    因为视物不清,哪怕是柳妃身边的宫婢和太监都被误伤了不少,就连壁珠的大腿上也中了一箭,正跌坐在地上捂着伤口哀号不止。

    看着挂了满殿的悬浮物,所有人都傻了眼。

    而趁着他们这里乱作一团的空当,明乐已经带着雪雁等人从流云宫的正门长驱直入,光明正大的走了进来。

    苏琦远被武冈带人押着,看着挂在房梁上的那些刺猬,心里才是头一次对这个心狠手辣的殷王妃生出几分惧意来——

    如果不是为了将他留做活口和人证,只怕此刻,他自己的尸首也要被高悬于那些刺猬中间了。

    果然是人固有一死,但死法却不尽相同,落在这殷王妃手里的,就更会死的别出心裁一些。

    她明明可以叫自己的暗卫当场把他们格杀的,可偏偏她没有,而是多费了一次曲折,叫柳妃亲自动手,又亲眼看着她派出去的这些人伏诛。

    无论是从心理还是战术上,殷王妃都已经死死的压制在柳妃之上,给了她极大的震慑和威胁。

    从烟尘散尽的大殿里看到明乐姿采绝盛的从外面进来,柳妃的一张脸上顿时就毫无血色。

    她站在那里,以这三年以来最为狼狈的扮相和最为狰狞的表情死死的盯着那少女一如往昔初见时候那般从容的向她走来,光彩射人,顿时就被刺激是眼睛发疼。

    过了这么久了,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已经高高在上,并且马上就可以一步登天了,一旦到了易明乐这死丫头面前就原形毕露,一样的狼狈不堪?

    “易明乐?是你——”心里的不甘和愤恨如大火燎原,突然之间席卷淹没了所有的狼,柳妃提着裙子一个箭步冲到大门口,抢占了台阶上面那个最高的地方,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明乐一行,却是突然笑了,“殷王妃,怎么进门之前你没有提前看清楚吗?这里是流云宫,是本宫是寝宫,可不是你殷王府,你要作威作福,要杀人放火也不看嘛地方的吗?你知不知道——”

    “贵妃娘娘!”明乐不愠不火的淡声打断她的话,唇角噙一抹笑平静的望她,“你我之间就不用说这样的场面话来自欺欺人了,你未能提前定了我的结局是你无能,风水轮流转,我来这里,不过是为了礼尚往来,还你一个既定的结局罢了!”

    看着她自信满满的笑容,柳妃突然觉得即使是自己站在高处心里也不泰定。

    “什么还我一个结局?本宫是堂堂贵妃,你敢口出妄言?我的下场我的结局全都掌握在这里手里,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柳妃说道,语气狰狞而急切。

    她故意提高了音量,仿佛是她说话的声音越高,就越能将自己的话印证成为事实。

    “是啊,一切的确是全看你自己的。”明乐说道,唇角的笑容不觉更深:“我可以把你捧上天,也可以让你下地狱,到底要怎样的结局,的确是全看你自己。可是现在这个结局你已经选了,你不会是以为自己真能越过我去吧?”

    “不!我不信,本宫现在贵为四妃之首,你算什么?”柳妃突然就愤怒起来,两步冲下去,手指几乎要点到,明乐的鼻尖,疯狂的吼道,“以前我是没有门路不得不依附于你,现在,你不过一个无依无凭的殷王妃,空有一个头衔罢了,你凭什么?凭什么还要压制着本宫?”

    “就是这个话!”明乐目光沉静,而不起一丝波澜的望定了她,“就以为当初你借了我的手,所以就注定了,你这一辈子都要承我的情。如若你惦念旧情,咱们好聚好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为人棋子的,你应当明白,我心里最为忌讳的是什么。你要选择背叛,要选择与我为敌,首先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本宫是贵妃!”柳妃怒不可遏,每个字都掷地有声。

    “贵妃又如何?皇后又如何?其实如果你安分,还有可能是太子之母,将来的一国太后,可惜——”明乐始终保持一副好脾气就这样近距离的望定了她,唇角笑容一刻比一刻更深,这时才是话锋突然一转,惋惜叹道:“是你自己不给自己留退路,先葬送了那个孩子。”

    听到最后两个字,柳妃的心口突然一紧,猛地往后倒退三步,一脸惊恐又仿佛见鬼了一般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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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绝地反击,柳妃作死

    “你——你——”柳妃的眼睛瞪得老大,舌头打结,直至撞到身后的门槛才一个机灵猛地惊醒,抬手一指明乐,怒喝道:“殷王妃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诅咒本宫的五皇子?你这是居心不良,大逆不道!”

    说话间就迫不及待的对身边还盯着殿中情形不能完全回神的侍卫骂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口出妄言,威胁恐吓本宫的贱人给本宫拿下!”

    “是!”侍卫们应声,刚要朝院子里调转刀口,房顶上已经有十余条青蓝色的影子连纵而下,连带着明乐带来的死士一起铸成一道人墙将明乐完全的保护起来。

    柳妃宫里的侍卫虽然因为今晚形势特殊而又额外加调了一批过来,但是此刻除了院子里的三十余人,加调在外围以防万一的人手却是一个都没有出现。

    而这区区三十多个侍卫又岂会是明乐身边死士的对手?

    侍卫们手持兵刃剑拔弩张的严阵以待,却是没有人敢于真的动手,各自都在犹豫权衡利弊。

    柳妃等了片刻,见到居然没人听命于她不由的勃然大怒,怒目扫了四下里一圈,但是面对这些侍卫畏惧的神态却是一时语塞,一绝话也没能说出来——

    方才他们已经受到了来自于死亡的恐吓,在生与死之间,什么尽忠职守的说辞都成了狗屁。

    柳妃心里突然就凉了一截,但眼前对这个局势她也知道并不是自己刷刷狠就能推动的,无计可施之下只能勉强定了定神,又重新换了副语气对明乐开口说道。

    “易明乐,今日皇上正在病中,本宫念及殷王和他的兄弟之情就暂且不与你一般计较,未免打扰打皇上的休息,你现在马上带着你的人从本宫这里撤出去,本宫可以既往不咎,不与你一般见识!”深吸一口气,柳妃说道。

    “很抱歉!贵妃娘娘如今身居高位,难道不曾听说过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吗?”明乐摇头微微一笑,随即缓缓抬手,竖手为刀轻轻的挥下。

    武冈等人立刻会意,不由分说就一拥而上,将柳妃身边的侍卫手里的并且卸了。

    “不想死的,就都乖乖听话!”武冈冷声说道,吩咐了两个人把柳妃的侍卫尽数赶了出去。

    眼见着身边的人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清空,柳妃这才慌了神,左右环顾之下,眼神散乱而空洞,只就瞪着明乐,目光一半愤恨一半疑虑。

    好半天柳妃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易明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你我之间到了今天这一步又何必再当面演戏?你觉得累我也腻了。”明乐笑道,径自举步上了台阶。

    柳妃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但是后面紧抵着的就是门槛,倒是叫她退无可退。

    明乐也不管她,径自抬手将她拂开一边,然后登堂入室的走进去。

    彼时面前那间大殿的屋顶塌了一半下来,满地狼藉,她都视若无睹。

    款步走在满地的废墟之上,分开花拂柳一般轻巧的避开房梁上悬着的那些尸首,径自走到最里尚且保持完整的一半屋顶的遮蔽这下。

    锁在那里伤残了一半的流云宫宫人见她这样神色从容的一路走来,那表情更像是见鬼,互相扶持着就自觉的往两边的角落里退去。

    八月的下旬,夜色清朗,半轮弯月挂在天际,映衬着远处偶尔一两点稀疏的星光从屋顶的缺口里照射下来,将那些悬挂摇摆的“刺猬”们的面孔映衬的分外的恐怖。

    明乐迷了眼睛仰头看了眼天上月色,重新收回视线的时候雪雁和雪晴已经把一张没有沾染尘埃的干净椅子搬了过来。

    明乐也不见外,弯身在椅子上坐下。

    门口的柳妃眼睁睁的看着她登堂入室嚣张至此,气的七窍生烟,却完全的无计可施,心里只是暗恨——

    易明乐这样有恃无恐的杀过来,不可能不惊动御林军和李成玉的人,这么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两边的人马过来?

    怎么都是双拳难敌四手,易明乐的暗卫就算再厉害还能敌得过十万禁卫军不成?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柳妃声音阴冷的问道,站在门口一直保持距离不去近明乐的身。

    “如果各方的当事人都不到场,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来谈有什么意思?而且观众也是必不可少好的。”明乐靠在椅背上,神色悠闲的看她,“其他人的不用你操心,但是贵妃娘娘,您不是说皇上正在您宫里吗?那就麻烦你派个人去把他请出来吧!”

    “皇上正在病中,你明明知道,还跑到流云宫来闹?到底还顾不顾皇上的死活了?”柳妃怒道。

    “他是死是活不是只有你才关心的吗?”明乐微微一笑,目光略有深意,“过了今彤后,过了今晚,他的死活我是没空搭理了,可是现在我还需要他的一口气帮忙来印证一件事情。咱们彼此都不要浪费时间了,叫人去请他出来吧!”

    说着就眉毛一挑,扫了一眼畏畏缩缩躲在两边角落里的宫人,道:“如果他们不去,我的人也会去,贵妃娘娘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

    “你——”柳妃气结。

    虽然她确信易明乐不可能探到她底,但眼前的种种迹象却叫她心里极为不安——

    这个死丫头分明就是话里有话,在暗示她什么的。

    柳妃心里没底,哪里敢叫孝宗在这个时候露面?

    但明乐的态度实在太过强硬,又叫她不知何去。

    壁珠眼见着她为难,就一咬牙拖着那条伤腿站起来,自告奋勇道,“娘娘,殷王妃深夜到此,想必所有要事须得当面面见皇上的,还是奴婢过请皇上过来吧!”

    说着就拼命的给柳妃使眼色——

    这个时候骑虎难下,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明乐逼迫着他们一步一步往前去,还不如赶紧的谋划对策。

    毕竟孝宗那里是对整个殷王府咬牙切齿的,今晚明乐强闯流云宫还大动干戈,这些都是把柄,抓紧时间去孝宗跟前渲染一番,还能抢占先机,因为——

    御林军柳妃是指挥不了的,只能拉拢了孝宗过来才能借刀杀人。

    柳妃正是方寸大乱的时候,这会儿被壁珠一提才思绪才稍稍稳定了下来,咬牙道,“好,你去请皇上过来吧,就说殷王妃深夜前来探病,本宫劝不退她,请皇上务必赏脸出来见上一面。”

    每一个日子都阴阳怪气的,机具冷嘲热樊能事。

    只就壁珠眼下这副反不忍赌的扮相,就足以叫她在孝宗面前抢占先机。

    “是,奴婢这就去请皇上过来,请娘娘和殷王妃稍后!”壁珠说道,咬牙强忍着腿上传来的痛楚被两个宫婢扶着一瘸一拐的往后殿走。

    明乐哪有不知道这主仆两人的心思的,却也不拦——

    横竖今时今日她万事尽在掌握,已经不指望孝宗来做主评判什么了,请他来,只是做个必不可少的道具在众人面前摆上一摆罢了。

    “等等!”明乐接过雪雁递来的茶水,又再补充了一句:“李太医是在这里吧?把他也一并带出来!”

    壁珠一愣,心里狐疑却不敢在这个时候逆她的意,忙是应了一声就进了后殿。

    柳妃的目光一刻不离的定在明乐身上,充满了戒备之意。

    明乐挑眉,回她一个坦荡的笑容:“娘娘您确定不需要重新去后面换身衣服?整理一下仪容?”

    “本宫不用你假惺惺的提醒!”柳妃脖子一梗,说道。

    明乐一笑,也不勉强。

    柳妃要在孝宗跟前演苦肉计她是没有意见的,美人计用了这么久了,也总该换上一招了!

    “既然如此——”明乐垂眸饮了口茶,然后重新抬眸对在院里把守的武冈道,“你去院子外头看看,你家王妃我请来的观众到齐了没有。”

    “是,娘娘!”武冈二话不说的大步往流云宫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柳妃一愣,旋即又有些困惑——

    她虽然不知道易明乐是如何瞒天过海留在了宫里的,但是她可以确定是此时皇宫的三处宫门都尽数在李成玉的控制之下,这是她曾亲往各处宫门确认过的。

    易明乐所谓的观众到底会是什么人?

    宫里现在能拿得上台面的总共也才几个人?

    这边柳妃正在疑神疑鬼的时候,流云宫的大门口已经传来一阵骚乱声。

    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不安的议论声,一路从宫门处绵延近来,竟是浩浩荡荡上百人的阵容。

    来人皆是锦衣华服,一派的富贵相,只是容颜之间有难掩的倦怠和疲惫。

    柳妃瞠目结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

    这些赫然就是昨天入宫赴宴的百官和命妇,连身上装束都没有变过。

    这些年,明明是在日暮时分就被孝宗勒令放出宫去了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重新出现在这里?

    柳妃的眼中透着不可置信的惶恐,下一刻就已经骤然有所顿悟,猛然扭头朝殿中安之若素坐在那里的明乐看过去,颤声道:“你——这——这怎么会?”

    “放心吧,东、南两处宫门目前还都在你那位李尚书的掌握之中,我只是临时用了点小手段,开了西边宫门给各位大人和夫人小姐们行个方便,没有惊动他。”明乐好心的提醒。

    柳妃胸口瞬时就又一股子邪火蹿上来,身子不稳的晃了两晃猛地扶住旁边的门框,脸上表情阴狠——

    这个李成玉,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筹谋了这么长时间,明明把一切都布置的天衣无缝了,怎么还会叫易明乐这个死丫头给轻易打开了缺口来?

    文武百官全部被拦截下来,又再送进了宫门,他真的就毫无察觉吗?

    而她所不知道的事,此时的李成玉已经被树林里俨然成了精的纪浩禹和长平两个折腾的天翻地覆,只一心想要拿住握着柳妃把柄的“殷王妃”,以至于彻底疏忽了西侧宫门的控制力度。

    就在这一来一去的说话间,文武百官已经到了殿前。

    入眼先是殿中一片狼藉,到处悬尸的场面,所有人都齐齐的变了脸,大部分的命妇和小姐们更是齐齐尖叫,争先恐后的晕了过去,场面瞬间就乱成一团不可收拾。

    明乐看在眼睛里也不过一副泰然处之的神情——

    接下来的事情虽然日后会需要一大批长舌妇人添油加醋的宣扬,但此时她真正需要的还只是满朝文武在场的见证罢了。

    “柳妃娘娘?您这是——”有保持镇定的武将已然发现了满身狼狈的柳妃,指着他不可置信的开口。

    说话间就听后殿传来内侍嗓音尖锐的一声传唱:“皇上驾到!”

    众人急忙收摄心神伏地跪拜。

    孝宗被一众宫人拥簇着从后面进来,脸色发青,嘴唇发紫,一双眼睛里面的光泽更是阴鸷而冰冷的,看不出一星半点活人的生气,配合着彼时那殿中狼藉一片的场面,更像是阴曹地府里头爬出来的索命恶鬼一般,让人看了脖子后面的汗毛根根倒竖。

    像是——

    相较于傍晚时分,身体状态更是每况愈下了。

    这倒不是柳妃苛待他,毕竟整个太医院排的上名号的太医全被集中在这里,她也没那个胆子不叫他们给孝宗好生诊治,而是因为孝宗中的毒本身十分顽固,以单毒发就根深蒂固的盘踞于人的五脏六腑,谁都轻易撼动不了。

    壁珠跟在孝宗后面走出来,连忙的就给柳妃使眼色。

    柳妃眼睛略略一转,立刻就明白过来——

    这个丫头定是给孝宗先上了一番眼药了。

    现在必须要先发制人,堵住易明乐这死丫头的嘴,叫她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才好!

    “皇上!”柳妃嚎啕一声,完全没等孝宗走到大殿当中已经提了裙子飞奔过去,噗通一声跪在孝宗脚边抱住他的膝盖委屈的放声大哭,“皇上,殷王妃欺人太甚,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这三更半夜的,她带人私闯臣妾寝宫,下了宫里侍卫的兵刃,还——还——”

    柳妃说着就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眼神畏惧的回望一眼房梁上高悬的一片尸体,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的恶心,还想再添油加醋的描述一番明乐恶性的时候——

    不曾想孝宗被她一碰,身子竟然一阵虚晃,好在是被内侍在两边扶着,否则似乎是一副要栽倒在地的架势。

    文武百官匍匐在地,拿眼角的余光瞧着孝宗那副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体都各自暗暗揪心——

    两个皇子年纪都小,这万一皇上龙驭宾天,整个社稷不是就要乱套了吗?

    孝宗本来正睡的脑子不清楚,被壁珠好一阵的哭号之后脑子留就开始嗡嗡作响,再被柳妃这么一撞,几乎全身都要散架一般。

    而此时清醒地抬头环顾一眼殿中这副场面,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一口心头老血登时卡在了喉咙里,盯着明乐沉声道,“文武百官在场见到朕你连礼都不行了,殷王妃,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明乐坐在椅子上安然不动。

    但是自他出现的那一瞬,唇角微扬的笑意已经在瞬间彻底沉寂下去,只就面色平和,静无波澜的看着他。

    然后,她转开视线,又看了匍匐在他脚边的柳妃一眼,“柳妃娘娘你可以继续,等你诉完了苦告了状我再说话也不迟!”

    她的态度倨傲,目光微冷。

    柳妃眼泪正落的欢快,这会儿和她四目交接,突然之间却是后头一堵就哑了声音——

    在易明乐面前,似乎她所有的演技都显得拙劣。

    明乐见她不再抢白这才把手里茶杯递给身边雪雁,她仍然坐着没有动,先是目光一掠扫了眼殿外表情各异并不友善的盯着她的文武百官,然后才正色开口说道:“抱歉各位大人,今日是我擅自做主叫人拦了各位的车驾,又将各位请了回来,因为宫里出了一件大事,须得要当着各位大人的面澄清要一个水落石出。冒犯各位的事情,易明乐先在这里向各位赔个不是。现在,就请各位大人和夫人小姐们稍安勿躁,我不需要你们说什么,看着就行!”

    在孝宗和百官朝臣面前,这个殷王妃是不是太过放肆了?

    百官看在眼里,心中都是一片非议之声。

    但是只要一想到殷王妃居然有手段只手遮天将他们全都弄到这里,而此时这里里外都是她的人护卫,也就都是敢怒不敢言。

    “殷王妃,你这是恐吓朕的朝臣吗?”孝宗像是听了笑话一样冷冷的出声问道。

    “如果皇上一定要这样说,那也无妨!”明乐莞尔,毫无惧意的镇定回望他。

    “你——”孝宗嘴唇动了动,刚要动怒又觉得心头一片燥热之气,难受的紧。

    这毒药的厉害他已然领教,这会儿便是拼命压抑情绪。

    内侍见他的脸色不好,连忙搬了椅子过来就要叫他落座。

    “慢着!”孝宗扶着椅背刚要落座,明乐却是出声骤然打断。

    孝宗大动作一滞,保持着一个腰身半弯的动作,目光阴冷锐利的狠狠朝她射过去。

    “皇上,我知道这样同您说话有大不敬之嫌,但是请您恕罪,因为今晚我来这里所有的话都不是我要与你说是,而是太后嘱咐我,叫我代替她来见您的!”明乐说道,没有一丝惧意的直视他的视线,缓缓抬起右手,雪晴就把一直恭恭敬敬捧在怀里的一个黄布包裹递到她的手上。

    明黄色的柔软绸缎滑落,露出里面金玉璀璨的一方凤印,双凤交替起舞,振翅欲飞,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亦是显得璀璨夺目。

    大邺后宫的祖制,凤印一共分为两尊,一尊是皇后所持,用于协理六宫事务时候发号施令的凭证。

    自林皇后之后,此时已经落于柳妃手里代管。

    而另外一方,则是明乐手中的这一方。

    这方凤印的持有者,才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天下之母。

    大邺的开国皇帝秉承孝道,又敬重自己的母亲,太后吴氏。吴氏系出名门,又十分的睿智贤德,太祖皇帝受她的影响极深,又十分敬重和佩服她,于是就在开国之初命人打造了这方凤印交予吴氏掌管。并且言明,虽然自己已经贵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但是在他有错听错信的时候,仍旧允许吴太后凭借此印鉴入朝堂纠正他的过失,让他可以及时改过,不至于一错再错。

    诚然在这个以男人为尊的世界里,并不是每一个女子都值得这样的敬重和抬举的。

    后面延续下来,这方凤印仍然是由李朝太后掌管,但权限却不再涉猎朝堂,但是在整个后宫,却还是要以它为尊,连皇帝也不能忤逆。

    这方凤印,这么多年以来姜太后还从不曾将它请出来过。

    这是头一次,而这权力——

    她还是交给了区区一个儿媳殷王妃。

    诚然对于明乐,孝宗是早就恼了,但是此刻朝臣面前他却不能对太祖皇帝不敬,于是虽然心里愤恨,却还是不得不弃了椅子领头跪下去对着凤印参拜。

    明乐也不回避,坦然受了他的大礼,然后趁着众人起身的空当已经对随着孝宗一起出来的李太医使了个眼色:“你先回万寿宫去吧!”

    姜太后中蛊的事李太医是知道的,如今孝宗这幅模样,他想也知道姜太后那边的情况不容乐观,于是也多问,行了礼就背着药箱先行离开。

    孝宗起身坐回椅子上,冷冷的看着明乐开口道:“母后有什么话不能自己亲自过来,而非得要你来转述?”

    姜太后的性命受到他的牵系,他自然知道那老太婆此时的境况不会太好。

    “皇上,太后娘娘遇刺了,所以不能前来!”明乐说道,直视他的目光,目光显得冰冷而阴沉。

    孝宗一愣,却是完全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的微微一愣。

    柳妃闻言,却是心头一紧,刚要开口明乐已经继续说道:“就早小半个时辰之前,一群黑衣人潜入万寿宫,释放毒烟毒害母后和四皇子,母后中了毒,危在旦夕,所以不得已,只能由我来向陛下道明此事了。”

    “哦?母后中毒了吗?”孝宗没什么力气的缓缓重复她的话。

    姜太后明明是双生蛊发作才会卧床的,这个丫头却编排出这样的一个借口来,难道还是指望能用这个借口逼迫自己给姜太后解蛊吗?

    孝宗自己心里计较着,却浑然忘记自己此时的态度十分的不合常理。

    “是啊!”明乐点头,“难道皇上不好奇,对母后暗下杀手的是什么人吗?”

    “易明乐,你不要血口喷人!”柳妃终究还是心虚,忍不住大声的辩驳。

    众人闻言,俱是一愣。

    下一刻明乐就是目光冰冷的笑了:“柳妃娘娘你紧张什么?我有说行刺母后的人是你吗?你这样的表现是不是太过急切了一些?”、

    柳妃的面皮一紧。

    孝宗也立刻察觉她的反常,冷冷的一道视线横过来。

    这个男人喜怒无常,柳妃这一路摸滚打爬的走过来,从心底里对孝宗其实还是惧怕的紧。

    猛地发现自己由于太过紧张而被易明乐诱导了情绪,立刻就是心里一慌,支支吾吾道:“皇上不是——我——臣妾——”

    明乐看她这副模样,也懒得再听她那些不堪一击的借口,径自对孝宗说道:“皇上,我的话还么有说完,今晚派人去行刺太后和四皇子的就是柳妃娘娘,而这里挂着的这些人,就是她派过去万寿宫行凶的刺客!”

    横竖都是些死人,就是死无对证!

    “你胡说!”柳妃噌的一下站起来,勃然大怒的指着明乐就要辩驳,“这些人明明是你带过来恐吓本宫的,现在却要恶人先告状吗?易明乐本宫何曾得罪过你?你这样的栽赃陷害,到底是何居心?”

    “如果不是心虚的话,你何必等不得我说完就反驳?”明乐针锋相对的冷声喝道,“这些人怎么是我带来的了?若是我带来的他们怎么会挂在你柳妃娘娘寝宫的屋顶上?若是我带来的,他们身上的又是什么?若是我带来的,地上这些从你流云宫侍卫身上下下来的空箭囊又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带着雪雁他们追凶到此,不曾想还是晚了一步,柳妃娘娘,你这杀人灭口的手段真是神速,当真叫人叹为观止!”

    她是语调不高,情绪也不如柳妃那般激烈,冰冷之中却自有那么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压迫。

    “什么杀人灭口,你在这里胡说什么?”柳妃心头一怒,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孝宗已经不得已的开口喝止她:“让殷王妃说完!”

    说着又转向明乐:“母后遇刺是天大的事情,朕不会听谁的一面之词,也不会偏袒了谁,可是殷王妃你也得要为自己的话负责!”

    “易明乐说过的话,哪有不算的时候?”明乐勾了勾唇角,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两个人,四目相对。

    孝宗心里越发的困惑。

    他不知道柳妃做了什么,只是一位的迷惑于易明乐编排出这样的谎言来到底能有什么用处。

    “皇上——”柳妃不甘心道。

    孝宗冷冷的横她一眼。

    这里是柳妃的地方,诚如明乐所言,这些人若不是柳妃叫人挂上去又射死的,那么她又如何会放任殷王妃在她这里公然布下陷害她的陷阱?

    而且——

    从心理上他也并不相信,或是说不肯相信明乐手下暗卫会有这样于宫中覆雨翻云而如履平地的能力。

    再者了,如果只说是柳妃行刺姜太后他或许也不会相信,今天的情况特殊就特殊在姜太后宫里还有一个宋子昇。

    如果说柳妃真正要杀的其实是宋子昇呢?

    那么这个女人的用心就实在是叫人不安的。

    虽然他也不相信柳妃会有这样胆量和用心,可是——

    所有觊觎他江山皇位的人,他都不得不防!

    柳妃心里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偏偏又不敢开口。

    “好!”身下一口气,孝宗终于松口,“就算你是真的追凶到此,那你你说这些人是柳妃派出去的刺客,有何凭证?”

    “自然是有的!”明乐说道,一扬眉对门口把守的武冈道:“把苏琦远带进来,和皇上这个旧主叙叙旧!”

    柳妃一惊——

    方才场面混乱,她就只顾着害怕,却没有注意到这些黑衣人中是少了苏琦远的。

    苏琦远被押进来。

    百官之中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怎么回事?这个侍卫不是因为和离家小姐私通被柳妃娘娘勒令处置了吗?”

    “是啊,咱们都当场看着了!”

    “怎么回事?他居然没死?”

    ……

    “苏琦远?你怎么会在这里?”柳妃用力的一咬嘴唇,满脸的诧异的指着苏琦远,愕然瞪大了眼睛道:“你是因为本宫下令处置你而怀恨在心是不是?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大胆,竟然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救了你出来,还买通你来陷害本宫?你实话实说,皇上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柳妃的言辞恳切,只希望苏琦远能听懂她的暗示。

    现在其他的刺客都已经伏诛,只要苏琦远反口,就还有机会翻盘。

    苏琦远看着她声情并茂的表演心里却是冷笑。

    他不是不佩服柳妃谋朝篡位的决心和勇气,只是——

    到了殷王妃面前,这个女人的一切举动就都成了跳梁小丑,不值一提。

    试想,既然殷王妃敢于将他送到这里,怎会没有留下后招?

    此时也就只有柳妃才会异想天开,还指望着可以翻盘了。

    “皇上,奴才的确是受人指使的!”苏琦远说道。

    朝臣百官不由的勃然变色,只有明乐的唇角始终挂着一点浅淡的笑容表情宁静的看着。

    柳妃心里刚要松一口气,下一刻就见苏琦远面有惋惜之色的朝她看过来。

    柳妃心里一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苏琦远说道:“贵妃娘娘,事到如今,还是不要再做困兽之斗了。”

    “你——你——”柳妃的脸色一白,指着他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一脸的哀痛之色道:“本宫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冤枉本宫?皇上,不是的!不是的!臣妾没有!这个奴才一定是因为晚上的事对臣妾怀恨在心,所以栽赃陷害的!”

    “奴才怎么会对娘娘怀恨在心?娘娘帮我设计得到了心仪已久的李家小姐,奴才感激不尽,自愿为您肝脑涂地,替你刺杀太后和四皇子事败,实非奴才所愿。不过既然已经功败垂成,娘娘也还是见好就收吧。”苏琦远振振有词,演技竟是不比柳妃差,把一个为主子尽忠痛心的好奴才形象演绎的惟妙惟肖:“皇上和您情深似海,娘娘就算犯错,定然也会网开一面的对您,娘娘还是为了五皇子,给皇上多留几分念想吧。”

    柳妃是个翻脸无情的人,殷王妃又心狠手辣。

    既然他是必死无疑了,那又何惧把眼下的这池水搅浑一些?

    同样是死,不如多带几个人垫背的好!

    “你——你简直一派胡言!”柳妃又怒又恨几欲呕血,指尖颤抖指着苏琦远半天,最后无计可施之下又满脸怨毒之色的骤然看向明乐,一字一顿道:“殷王妃,你何其歹毒的用心,是一定要逼死本宫才肯善罢甘休吗?”

    “娘娘错了,真正要逼死您的可不是我,我不过就事论事罢了!”明乐冷冷说道,紧跟着就不再理她,看向孝宗道:“皇上,您若是不信,大可以从那些奴才的身上搜搜看,是否藏着毒害太后的毒烟。”

    她说有,自然是会有的。

    柳妃几次想要翻白眼,而孝宗更是看都懒得叫人再去看。

    明乐却是不依不饶,仍是坦然面对他道:“所以现在就当是证据确凿了吧?皇上,易明乐今天并不想对您不敬,可是有人居然丧心病狂敢对太后和四皇子下杀手!柳妃娘娘这样做的原因不需要我多言,你也该是心里有数,只是——”

    明乐说着,故意顿了一顿,目光就跟着又再冷厉三分道:“今晚您一直都在柳妃娘娘这里,她的所作所为——”

    “放肆!”孝宗怒然拍案,撑着桌角一下子站了起来,“殷王妃,朕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一再的容忍与你,难道你还要怀疑朕也是毒害太后的同谋吗?”

    当众指认皇帝谋害太后?这殷王妃的确是做的太过了。

    朝臣们个个瞠目,当同时想到的却是之前在景华殿里听到的传闻——

    皇上因为明妃而迁怒四皇子,差一点就将四皇子斩杀剑下,好在是太后娘娘出面,母子二人闹翻了还强行带走了四皇子。

    要知道孝宗和姜太后并不是亲母子,再加上有前段时间两人因为宋灏而反目的事情做铺垫,再加上宋子昇的事情浓墨重彩的一笔添上来,似乎——

    一切竟然也都在情喇中了。

    否则柳妃一介深宫妇人如何能有这样的能力,用了这样精湛的刺客去万寿宫行刺?

    会不会真的是孝宗授意的呢?

    朝臣们各怀心思,本来应该站出来指责明乐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动。

    孝宗的整个心口冰凉一片——

    他如何不明白朝臣这个反应的原因所在?

    怪不得她要假称姜太后中毒,原来是想以此来攻击自己的。

    让他失去朝臣的支持,乃至于民心。

    这个布局,虽说惊险,但却是最为立竿见影的。

    连几十年母子情谊的太后他能杀,还有什么是他这个黑心皇帝做不出来的?

    孝宗气的胸口起伏,目光阴森的盯着明乐,却是心慌气短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上,孝义乃是太祖皇帝治国的根本之一,易明乐今日并不是存心对您不敬,我不拜您,只是因为在正式确认这件事之前,我没有办法叫自己屈膝对您行礼。”明乐也不管他,只就不卑不亢的继续说道,“如若是易明乐小人之心的多想了,那么希望皇上能给我一句明话,我定当向您下跪认错就是!可是谋害太后的凶手,却是一定要严惩不贷,不能有一丝宽限的。”

    “你——”孝宗终究是被她逼迫的狠了,压在胸口的那一口黑血终于喷了出来。

    这样一来,又再催动他体内的慢性毒发作的更深了。

    吐了血,孝宗就是两眼一晕,跌坐在椅子上,大半个身子都是撑在桌子上才能坐稳。

    他的目光则是一刻不离,放佛是要将人千刀万剐了一般死死的瞪着明乐不撒眼,放佛是要把人就这样活活瞪死了了事。

    柳妃看的一阵心惊肉跳——

    她在易明乐跟前处于若是,这个时候孝宗要是死了,她就彻底失去了凭靠。

    不!不行!一定不能叫孝宗在这个时候死掉!

    “皇上!”一咬牙,柳妃突然屈膝跪下,抬头迎上孝宗的视线,语速飞快,不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臣妾有话要说,既然是人证物证确凿,那么我就不强辩否认了,的确,今夜的确是臣妾叫苏琦远带人去万寿宫对太后娘娘和四皇子下的手,可我也是受人指使的!”

    柳妃说道,字字坚定,说着就抬手一指明乐,“就是殷王妃指使臣妾的。其实从臣妾入宫之初就是受了殷王妃的指派,在皇上身边给她做内应的。可是臣妾真心仰慕皇上,又敬重您是一位明君,不愿意听她的差遣。今夜她本来想要逼宫夺权的,想要臣妾挟持皇上配合她,臣妾不肯。但她殷王府的势力强大,臣妾为了皇上的安全照想,没有办法才帮忙出手去替她刺杀太后。臣妾犯错是臣妾有罪,可也是逼于无奈,更没有想到她会借此来陷害皇上于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地步。皇上,请您处死臣妾吧!臣妾有罪!”

    说着就是一个响头重重的口在地上,美目之中煞气逼人——

    易明乐,如果我会死,你也一起好了!

    我还有儿子,还有李家可以帮我辅佐他登上帝位,你却什么也没有了。

    柳妃此言一出,朝臣百官之中一片哗然之声。

    但是她言之凿凿,又似乎是完全不容人辩驳的。

    “皇上如果不信,可我叫人去殷王妃的老家柳乡去查,臣妾在那里就已经认识她了。”柳妃说道,目光中带一种玉石俱焚般狠厉的神色死死的盯着明乐。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于明乐身上。

    “我送你进宫,指使你谋害太后吗?”明乐闻言却是笑了,笑的泪花四溅的看着柳妃,“可是柳妃娘娘,既然要说你为什么不说的再详细一些,比如你是从李尚书府上进的宫,比如您和李家如何的关系亲厚,再比如您的儿子到底从何而来。易明乐一介女子,能指使你杀人放火栽赃陷害,应当是没有办法帮着您怀孕生子,诞下皇嗣吧?这个大功我可不敢随便领!”“”生棉籽油,大豆油

    摔死这个孽种

    ------题外话------

    做死的节奏,看电视看的我忘记时间了,差点来不及,今天又没捉虫/(ㄒoㄒ)/~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70章绝地反击,柳妃作死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71章 摔死这个孽种

    明乐的话,一句比一句犀利,一句比一句更加隐晦却引人遐思。

    一众朝臣都听的云里雾里,却未有柳妃心知肚明,整个人如同坠入万丈冰窟,冷的彻骨。

    而孝宗,只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是时候一个机灵,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霍的垂眸看向跪在他脚边的柳妃。

    柳妃的孩子?五皇子?

    李尚书?李成玉?李家?

    有些话他不会轻易相信,也是打从心底里不愿意也不肯去相信的。

    可是——

    事关皇室血统和他本人的颜面声名,哪怕只是有一丝一毫的迹象,他都会立刻的警觉的和怀疑。

    “殷王妃,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柳妃的脸色惨白,用一副惶恐而无措的表情死死的盯着明乐,声音却是虚晃而没有底气的。

    “娘娘是李尚书府上引荐入宫的,众所周知,只有什么不明白的?”明乐淡淡说道,并不急着把自己撇清关系,“李尚书事忙,大约是一时半会儿无法过来当面对质,可是李夫人和李小姐,我都替你请来了,不若你们现在就见上一见面,当面把一切的是非澄清?”

    说着也不等其他人表态就对着门口的方向一扬眉毛道,“让李夫人和李小姐进来。”

    武冈领命,一挥手,立刻就有人从人群里推攮着李夫人和李云瑶走了出来。

    为了掩人耳目,两人也是被混在朝臣和命妇中间被带进来的,只是被点了哑穴,又有专人押解,没叫他们露出异样来。

    “放手!我自己走!”李云瑶刚一得了自由就恼怒的挣扎着避开旁边看押她的暗卫,急匆匆的奔进殿里,二话不说就先气势汹汹的指着柳妃,大声诘问道,“刚才那个奴才的话是不是真的?你为了收买他,所以才设计害我的是吗?”

    李云瑶自私自利,主次不分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柳妃却没想到明乐会叫人把她混在人群里,还听见了苏琦远的胡言乱语,顿时就有些慌了。

    好在是李夫人的反应快,急忙两步跟过去,一把捂住李云瑶的嘴巴将她拖后两步,小声劝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要乱说话,贵妃娘娘不是那种人!”

    “母亲!她算计我!”李云瑶心里不忿,不依不饶。

    “别说话!”李夫人冷着脸斥道,说完就拽着她仓皇跪倒在地,“臣妇马氏,给皇上和贵妃娘娘请安!”

    “夫人错了,这里没有什么贵妃娘娘了,有的只是一个大逆不道谋害太后的贱人罢了!”明乐冷声说道,声音雪亮而清楚。

    柳妃狗急跳墙只想着拖自己下水,同时却已经变相承认了派人刺杀姜太后和宋子昇的事实。

    李夫人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一手拽着李云瑶怕她再乱说话,一边就使劲低垂着脑袋冷汗涔涔——

    这殷王妃连百官都敢劫持,今天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殷王妃指认柳妃的话你都听到了,你怎么说?”孝宗问道,语气平平却是听不出喜恶。

    “皇上,娘娘的确是曾经栖身于咱们府上,入宫之后对咱们阖府上下也颇为照顾,可统共在咱们府上呆了也不过三个多月而已,这些,府衙的户籍上面都有记录,皇上大可以叫人去查。而至于其它的,则全部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臣妇不知道殷王妃何出此言。”李夫人说道,使劲伏低了身子不去看任何人的表情。

    柳妃从进京到入尚书府,这些都要去衙门的户籍处备案,是捏造不了的事情。

    孝宗只是听着,不置一词。

    对于明乐的处事作风,他多少是知道一些的,这个丫头只许不出手,否则绝对不打无把握的仗。

    而明乐也当然知道,以柳妃谨慎的为人,在李府的那三个月还不足以叫她背弃自己而去和李家结盟,她和李家人的牵扯还是在她入宫之后,随着野心膨胀,一点一点潜移默化勾搭成奸了。

    面对李夫人的辩驳,明乐也不和她争执什么,只就事不关己的看着。

    而柳妃终究是心里有鬼,等不得太久,流着眼泪道:“殷王妃,我们好歹也是相识一场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当初明明是你想方设法将我送入李尚书府上去的,现在过河拆桥不说,难道还要冤枉好人,让忠心耿耿的李尚书一家替你担待这个意图不轨的谋逆大罪吗?你这样的颠倒黑白不择手段,你怎么会是这样的心肠?”

    “你说我不择手段我认了,但至于颠倒黑白的到底是谁,现在就下定论的确是为时过早了。”明乐平静的回望她,丝毫不为她的质问和试探而有丝毫的动摇。

    “好,本宫本来还惦念着皇上和殷王殿下的兄弟之情不想做的太绝,既然你这样不思悔改,本宫也就不再给你留下颜面了。”柳妃说道,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对孝宗说道,“皇上,臣妾有证人,可以证明臣妾的确是在柳乡的时候就和殷王妃相识,并且也的确是她指使我入宫,常伴陛下身边伺机而动的。”

    孝宗的脸色阴郁。

    如果真是易明乐培植并且控制了柳妃,那么这个女子的用心就未免太过可怕了些,他就一定不能容她继续存活于世。

    孝宗不吭声,柳妃就只当她是默认,心里冷冷一笑,对碧玉说道,“去把芸娘带上来。”

    “是,娘娘!”碧玉小声的应着,然后疾步进了内殿,不多时就带了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上来。

    那女子的姿色算是中上,但是媚眼如丝,举止轻浮,哪怕是在宫里,孝宗和百官面前也不忘搔首弄姿,一路走来香风四溢熏得人头脑发晕。

    “皇上,此女明叫芸娘,是柳乡教坊里头最出名的妈妈。当年殷王妃为了送臣妾入宫,特意请了她来教导臣妾——”柳妃说着就不觉的红了脸,但再转念一想,横竖是破釜沉舟了,也就无所谓了,重新深吸一口气看向孝宗道,“教导臣妾房中秘术,和一些蛊惑人的本领。前些天臣妾隐隐觉得殷王妃对臣妾已经生了戒心,也就防着今时今日的这一出,就提前叫人去把芸娘寻了来,好歹有个见证。”

    “你是柳乡人士?”孝宗审视的打量那女子一眼,语气鄙夷。

    “是!奴家是土生土长的柳乡人。”芸娘回道,却是笑容款款欢欢喜喜的模样,说这话语气也是身世婉转妖娆,听的人骨头里酥麻麻的一片,“那是三年前,有人花重金从教坊里头雇了奴家去一处院子里调教个人儿,因着那人出手阔绰,奴家就欣然的去了。不曾想却是天降贵人,竟是和娘娘之间有了这样的缘分,真是三生有幸。”

    “花钱雇你的是什么人?”孝宗又问。

    “是京城武安侯府易家的九小姐。”芸娘回的飞快,想都不想,“武安侯府易家的祖籍就在我们柳乡,那段时间正赶上易府办丧事,九小姐回了柳乡。”

    她的话有理有据,完全不见破绽,倒像是真的一样。

    柳妃心里得意,冷冷的勾了下唇角,挑衅的看向明乐——

    你知道我的底,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今天如果我非死不可,也一定拉着你垫背,你就等着看吧!

    明乐莞尔,回她一个笑容。

    察觉孝宗阴测测的目光移过来,这才从手里茶盏上移开眼,高挑了眉毛斜睨那芸娘一眼,右手尾指的指套一指门外朝臣百官的方向,道,“既然你说是易家的九小姐雇了你,那你就去认一认,把那九小姐给我指出来吧!”

    话音未落,柳妃和李夫人就是齐齐变了脸色。

    “殷——”李云瑶嘴快,刚要开口,明乐一记冷眼横过去,立刻就叫她心虚的住了口。

    芸娘眼珠子转了转,应着立刻就欢欢喜喜的起身往殿外走去。

    “皇上——”柳妃不甘心的开口。

    “叫她认!”不等明乐开口说话,却被孝宗打断。

    这会儿不仅是柳妃了,其他人更是不敢吭声。

    柳妃捏着拳头暗暗着急——

    为了让芸娘的证词证词被承认而不至出现纰漏,她特意叫画师绘了明乐的丹青给芸娘看过。

    可是千算万算她是没有想到,最近这段时间明乐却是一改往日里低调的作风,无论是在衣着还是妆容上都于往常素净随意的扮相反其道而驰。

    朝服加身,贵气逼人,远不是画师丹青上那个笑容绚烂的明媚少女模样。

    柳妃急的手心里都是汗。

    芸娘在人堆里好一阵的寻找,挑着姿容艳丽年纪相仿的少女就着重的多看两眼,可是一圈下来还是难以分辨。

    殿中孝宗冷冷看着,嘴角抖动了两下,已然的不耐烦的一挥手。

    侍卫们立刻会意,蜂拥而至将那还在专心致志辨认的芸娘提进来,扔在了孝宗面前。

    “哎哟!”那芸娘夸张的痛呼一声,整个人都茫然无措的扭头朝柳妃看去,“娘娘,这是——”

    柳妃的脸色难看极了,咬着牙也不能开口。

    “哼,你根本就没见过我家王妃,竟敢信口雌黄,跑到皇上面前来瞎掰闲话,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舌头了。”雪晴冷哼一声,怒声说道。

    明乐做事从来都很周到,任何一件事都不会随便给人留下把柄。

    哪怕当时去雇那芸娘的时候也是花钱请了人去的。

    退一步讲,就算当时是她自己去的,可是如今整整三年,她一已经由一个稚嫩女童长成了娉婷少女,只凭一面之缘就想要认出她的可能本就是微乎其微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柳妃才会提前给芸娘看了她的画像,不曾想还是出了这样的岔子。

    “皇上,时间隔的久了,殷王妃的变化也大,芸娘她认不出来也有情可原。”柳妃硬着头皮说道。

    孝宗的神情冰冷,依然是不想和她在这个问题上争执,一挥手道:“拖下去!斩了!”

    侍卫们立刻就上来提了芸娘往要往外拖。

    “皇上饶命!娘娘饶命!我冤枉!冤枉啊!”那芸娘却是一阵的莫名其妙,心里慌张的同时,见旁边李云瑶正满脸深仇大恨的瞪着柳妃,登时心头一热,指着她大声道:“皇上娘娘恕罪,是奴家一时眼拙舍近求远了,当年去教坊里收买奴家的就是这位九小姐!”

    话音刚落,柳妃和李夫人险些同时两眼一翻晕过去。

    “什么九小姐?你胡说什么?”李夫人怒声说道,言辞切切的看向孝宗陈情道,“皇上明鉴,小女这些年一直养在京城,从不曾离京半步,皇上不要听这贱人满口风言风语。”

    柳妃也想说什么,却是苦于没有立场。

    芸娘是她找来的人,此时她若开口说什么就是欲盖弥彰,也就只能在心里干着急。

    那芸娘求生心切,就什么也顾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回去,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皇上娘娘,奴家没有认错,奴家不敢妄言,是她!就是她!”

    明乐闻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皇上,这样说来柳妃娘娘和李尚书一家是早有蓄谋,三年前就已经开始居心不良,但是近日东窗事发,所以才嫁祸于我,想要祸水东引来替自己脱罪的,这份用心,才当真是狠毒。”

    芸娘吞了苍蝇一般,嘴巴张的老大愕然的看向座上那姿容绝艳高贵逼人的少女。

    因为从一开始就见明乐和孝宗平起平坐,她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孝宗身边的哪位宠妃,不曾多想。

    然则这个时候她反口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明乐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道,“皇上,想必她是事先不知情的,现如今指证了李小姐也算将功折罪了,皇上就不要追究了,放她出宫去好了!”

    芸娘心有一喜,这个时候自是什么都比不得性命要紧。

    柳妃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时忍不住的恼羞成怒,指着芸娘厉声道:“这个贱人分明就是为了活命乱指一气,皇上,她的话不可信。”

    听了她的这句话,外面朝臣之中也有人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柳妃你自己寻来的证人,现在就因为她说实话指认了李小姐,你便说她是信口雌黄?你把皇上当成什么了?”明乐冷冷说道,语气嘲讽。

    这芸娘歪打正着,也算是帮了她的忙了。

    柳妃有口难言,又不能自己打脸。

    李云瑶却是不依了,拽着李夫人的袖子怒气冲冲道,“母亲,她们都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柳乡?什么图谋?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云瑶当然的什么也不知道的,可李夫人此时也是有口难言。

    孝宗不耐烦的摆摆手,让人把那芸娘送了出去,然后才又重新看向柳妃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柳妃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被明乐冷声打断:“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后面的话还是由我来说吧!不过皇上此刻可以先叫人去三处宫门看看都是个什么境况,然后一切的谜底就都会揭开了。”

    孝宗狐疑的看她一眼,终究还是抵不过心头困惑,对身边内侍吩咐了两句。

    那内侍领命,就抱着拂尘快步离开。

    柳妃和李夫人跪伏在地,暗中互相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

    “皇上——”柳妃一咬牙,膝行过去抱住孝宗的膝盖道,“臣妾所做的一切都是殷王妃逼迫的,她现在是过河拆桥,安排了这样天衣无缝的一个局来陷害臣妾,臣妾百口莫辩。可是臣妾入宫整整三年,一直伴随皇上左右,对皇上可是一心一意,皇上想想,若是我曾有过害您的心思,又岂会等到今天?又岂会等到叫人逼迫到了这般境地里来?皇上,哪怕是您心里再气,至少看在臣妾为您生育了五皇子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

    孝宗叫人去城门处查看也好,早点让李成玉得到消息过来救援已经是唯一的办法了。

    现在她要做的,就只是拖延时间罢了。

    “五皇子吗?”明乐沉吟一声,慢慢说道,“娘娘十月怀胎,的确是劳苦功高,可是真正要念着您辛苦的,您确定是皇上本人吗?”

    “易明乐,你几次三番试图将本宫置之死地还不够吗?三皇子不过是个襁褓里的婴孩,你到底是安了什么心?连他你也不肯放过吗?”柳妃不由的勃然大怒,噌的一下站起就要扑过去和明乐厮打。

    她是真的恼羞成怒了,易明乐这死丫头这样口无遮拦,分明就是不惜一切的挑拨生事,要置她于死地,更有甚者,是想要将筹谋多时的努力也都一并化作泡影。

    雪雁和雪晴两个在场,哪能让她尽明乐的身,一左一右将她架住。

    柳妃脚下踢腾着,嘴里骂骂咧咧,岂是会善罢甘休的?

    人群里的昌珉公主听闻此言眼睛突然一辆,径自走了出来,高挑了眉毛冷冷说道:“皇兄,殷王妃这话说的蹊跷啊,似乎是事关皇室血统,皇兄不妨还是听一听的好。这种事虽说是对您大不敬,但也是万不能马虎的。”

    柳妃这个贱人,难不成还是红杏出墙了吗?

    哈哈!那她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自己若不赶着帮忙添上一把火,那以后就真的是没有机会了。

    孝宗的脸色乌青,根本就分辨不出别的颜色,眼神阴鸷的盯着明乐。

    他疑心的是柳妃,那模样却像是给他戴了绿帽子的人就是明乐一般。

    先是一个轻易杀不得的纪红纱给他添堵了这么久,现在好不容易消停了,他最宠爱的妃子又闹了这一出出来。

    如果真的证明确有其事,他当时如何自从?

    其实从心理上他就是不愿意相信的,但是再不愿意,也抵挡不住真相的诱惑。

    “殷王妃,你说这话可有真凭实据?”孝宗问道。

    “有!”明乐点头,干脆利落的叫孝宗大脑充血,“皇上若是允许,请准我传证人进来!”

    “易明乐,什么正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柳妃两眼通红大声的叫嚷:“皇上你别信她,她这是欲加之罪,栽赃嫁祸,什么证人?全都是她收买了来陷害臣妾的。”

    一顶绿帽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的分量,并不是任何人三言两语所能化解的。

    “传!”孝宗对柳妃的叫嚣完全的置若罔闻,沉声吐出一个字。

    明乐对雪雁略一点头,雪雁应了,转身出去。

    不多时揪着一个神情瑟缩的中年男人进来,将他往当中的地上一推。

    “微臣江学礼见过吾皇万岁!”江太医仓皇的给孝宗磕头,两腿发软扑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看到明乐所谓的人证居然只是江太医,柳妃一下子就放心了。

    她是买通了江太医替她生产,并且做好了一旦诞下女婴就偷龙转凤的准备,可是最后老天爷帮忙,根本就没用的上。

    江太医这个人证,根本就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这不是给柳贵妃接生的江太医吗?”昌珉公主挑眉,一副等看好戏的神情。

    “正是!”明乐点头,见孝宗脸上露出探究的神情,就又话锋一转,微笑说道,“敢问皇上,您平时的平安脉都是哪位太医给您请的?”

    孝宗皱眉,显然是没有弄明白她这个问题的用意。

    旁边的内侍等了片刻,帮忙回道:“陛下的平安脉平时都是太医院的院使林太医负责的,三日一次,除非皇上传下口谕,否则历来都是如此。”

    “那就对了。”明乐道,一抬手雪雁就把捧过来的一堆新旧不一的小册子抱了上来。

    明乐把东西往孝宗面前一推,然后继续说道:“这些是我命人从太医院借来的这五年间太医院众位太医入后宫诊脉的记录,的确是如这位小公公所言,皇上的平安脉都是林太医请的,可是三年半之前曾经有两个月的时间,林太医回老家省亲,这间差事曾经交给过别的太医,不知道皇上是不是还有印象?”

    孝宗身心疲惫,闭上眼想了一会儿,“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

    “册子上都有记录。”明了说道,抽出其中做了标记的一本打开了,找出里面的几页给孝宗看,“这上面记载,林太医因为老母病中曾经告假两月回了老家省亲,那两个月皇上的平安脉就是由江太医请的。”

    说着就又转向江太医道:“江太医是不是如此?”

    “是!”江太医道,还是伏在地上不敢抬头,“那两个月的确是微臣代替林院使进宫替皇上请的平安脉。”

    “众所周知,江太医除了普通的看诊问脉,还精于诊疗妇科病症,江太医你来说吧,当时你给皇上诊脉的时候可有发现了什么不妥?”明乐问道,随手又将那册子扔回桌上。

    “这——”江太医面有难色,拿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孝宗的反应。

    孝宗满脸狐疑的看着他,冷声道:“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是,皇上!”江太医道,想着自己偷窃宫中药物的把柄还抓在明乐手上,也就心一横,语速飞快的说道:“当时臣给皇上请脉的时候发现皇上的身体有些异样,不过因为事关重大,而微臣的官位低微,院使大人又不在京中,所以并没有敢于声张,微臣有罪,微臣该死。”

    “皇兄到底怎么了?”昌珉公主不耐烦的催促。

    “这——”江太医的面色发白,额头隐隐冒汗,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踟蹰再三才是心一横道:“微臣诊断的结果,是皇上在子嗣方面已经断了指望了!”

    石破天惊,众人闻言都是勃然变色。

    柳妃更是脸色惨白,身子虚晃了一下险些摔倒。

    怪不得她进宫得宠了那么久就是一直不见肚子有动静,原来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还暗中叫江太医给开了不少调养滋补的汤药来喝,最后更是不得已——

    却难道是孝宗的问题吗?

    孝宗的脸色铁青,嘴角的肌肉抽搐不止,眼中杀气凝结,几乎是要将在场的所有人都杀了灭口才好。

    文武百官和命妇们大气不敢出的都死命的低垂了脑袋。

    “哈!”还是柳妃最先从失神的状态中走出来,听了笑话似的大笑出来,道:“易明乐,你说的什么胡话?什么皇上在子嗣上没了指望?你要污蔑本宫就冲着本宫来好了,何必要这样诋毁皇上?如果皇上真的于子嗣上没有了指望,那么且不说本宫的五皇子——太子和四皇子,还有两位公主都是从何而来?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我看你才真是居心叵测,丧心病狂。”

    昌珉公主也下意识的觉得这话不可信,也道:“是啊,这话的确是不可信的!”

    她虽然是想要柳妃死,可是如果真的要爆出孝宗有隐疾,而所有的子女都是戴了绿帽子的产物,未免太叫人匪夷所思了。

    明乐不慌不忙,也不辩解,而是又给江太医使了个眼色。

    江太医会意,继续说道:“当时微臣也觉得震惊不已,于是就想着暗中查一查,许是自己诊错了,不想散播了谣言出来。后来问到御书房的时候得知了一个秘密,就是大约五年之前,御书房那边供应给皇上的饮食不知为何全都换成了豆油和棉籽油烹制的食物。这类东西于皇上的龙体是大大的不利的,偶尔服食并不大碍,但如若是长此以往的下去,就会断了皇上在子嗣上的指望。当时微臣给皇上诊脉的时候已经是回天乏力,而微臣又人单力薄,故而没敢声张!”

    豆油和棉籽油?有人刻意的叫御膳房更改了他饮食的烹饪材料,来断绝了他的子嗣吗?

    这话听着何其荒唐?何其可笑啊!

    孝宗额上青筋暴起,腮边肌肉也在不住的抖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

    孝宗兀自隐忍了好半天,最后终于闭眼缓缓的靠在椅背上,无力说道:“传林太医和柳太医过来!”

    内侍不敢怠慢,忙是内殿请了两位太医出来。

    “江太医说朕在子嗣上头已经没了指望,两位太医一位是太医院的院使,一位是太医院的泰斗,你们都话,朕相信,你们给朕重新诊来!”孝宗说道,语气平静如初,却给人一种压抑置身的紧迫感。

    两位太医领命,对望一眼就先后给孝宗诊了脉。

    平时他们请平安脉都不曾注意这一点,也没当回事,这会儿有针对性的重新诊过,两人都是齐刷刷的变了脸色,收了脉枕,并不回话直接跪了下去。

    结果——

    不言而喻!

    孝宗突然之间就泄了气。

    江太医左右环顾,只能大着胆子再开口:“微臣去问过了,御膳房更换豆油烹饪食材是在大约五年之前,那会儿当是明妃娘娘刚刚诞下四皇子之后,而对陛下造成影响,怎么也是半年之后了,所以——”

    前面的几位皇子公主还是孝宗的骨肉,而至于柳妃生下的五皇子么——

    “你们胡说八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柳妃失控的大声叫嚷,一心想要扑过去撕扯明乐,“易明乐是你!是你陷害本宫,你买通了他们陷害本宫!”

    说着又再转向孝宗满脸是泪的哭诉道:“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进宫之后一向都是循规蹈矩,五皇子是您的骨肉,您不要听这个贱人胡说,是她居心不良,想要挑拨离间迫害皇上的子嗣,皇上,您不要上当啊!千万不要听她的!”

    她只以为是自己运气不佳,所以才迟迟未能受孕,进而不得已而采取了非常手段。

    如果孝宗没有问题,哪怕是明乐指证,她也可以咬着牙否认了过去。

    可是千算万算,怎么都想不到竟会爆出这样的隐秘来——

    如果孝宗不能生育了,那么她的这个孩子才真的是百口莫辩。

    其实当初荣妃暗示这件事的时候明乐也十分诧异于她怎会如此肯定,柳妃怀孕了就等同于自寻死路,而转念一想明白过来之后也曾很是震惊。

    其实不用多想,在这宫里有理由这样做的事情可能不少,可能是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步的——

    无非只就姜太后一人。

    应该是从知道她自己动摇不了宋灏和孝宗之间的仇恨的那时候起,姜太后就已经开始筹谋了。

    如果孝宗和宋灏之间注定不死不休,孝宗的所有儿女就都会处于一种异常尴尬的处境。

    她不想让宋灏为难,也不想让自己再见皇室之中过多的杀戮,于是直接釜底抽薪,在孝宗身上永绝后患。

    这个恶人由她来做,总好过将来一团乱麻不好收拾的局面。

    江太医的话被证实了,孝宗的整个人突然就泄了气,面无血色的靠在椅背上,双目无神的看着房顶漏洞中的夜色。

    而此时他却是根本无暇去管到底是谁对他做的手脚,相较于这件事,头顶上那顶绿油油的大帽子才是最叫他觉得耻辱和愤怒的。

    “说!孩子是谁的!”孝宗开口,语气平平,但是每一个字落在耳朵里都带着浓厚的杀意叫人毛骨悚然。

    “皇上!不是,不是的!这些都是殷王妃挑拨离间的手段,是她收买了太医胡说八道的,您不要信她的话!”柳妃连连摇头,脸上表情惶恐而慌乱。

    “来人,去把那个孽种抱出来!”孝宗冷然的一扯唇角,那笑容阴冷而又透着阴森的邪气,叫人不寒而栗。

    “不——不要——”柳妃心里一怕,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住的摇头。

    内侍领命进了内殿,只道孩子的啼哭声传来柳妃才如梦初醒,冲着壁珠和碧玉两个嘶声吼道:“快去把五皇子抢过来,别让他们碰我的孩子!”

    两个婢女得令,扑上去就要抢夺孩子。

    孝宗冷冷的对侍卫递了个眼色,几名侍卫上去三拳两脚就将两个婢女打翻在地,捂着胸口哀嚎吐血不止。

    “皇上,孩子抱来了!”那内侍小心翼翼道,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敢去看孝宗的脸色。

    孝宗斜睨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孩,孩子才刚刚不到两个月大,容貌还不曾完全的长开,因为是早产,一张小脸还有点皱巴巴的。

    以前不往这方面想的时候倒也还不觉得怎样,此时心里有了疑虑,孝宗就越看这孩子越是觉得不顺眼。

    柳妃惊恐的看着,眼见着他眼底杀意不住的凝聚,一颗心几乎要突破胸口跳出来。

    彼时那孩子刚被从睡梦中吵醒,正在吵闹的厉害。

    孝宗看着,心里就越发的厌倦。

    “你说是不说?这孽种到底是哪里来的?”孝宗看向柳妃再次问道。

    柳妃苍白着一张脸,嘴唇动了动却迟迟不能开口。

    她若是承认了这个孩子非是孝宗骨肉,那就等同于宣判了他们母子二人的私刑,而就算她强颜狡辩,在这件事上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柳妃的眼神慌乱,迟迟不能言语。

    昌珉公主看在眼里却是心头快意,面上却不敢显露,重新整肃了表情对孝宗道:“皇兄,事关皇室血脉的大事,不能只听殷王妃或是柳妃的一面之词,昌珉斗胆提议,不如就委屈皇兄龙体受损,您和这孩子各取一滴血,验证一下吧!”

    明面上看着是为了孝宗的脸面和皇室的尊荣,实际上她是料定了明乐在这件事上的胜算,是要坐实了柳妃秽乱宫闱的罪名,叫她不得好死的。

    “是啊皇上,皇嗣一事不可轻率,臣等斗胆,委屈皇上再验一验吧!”朝臣之中也有人附和。

    今天的这件事太不光彩,作为目击者的他们都同样的为难。

    若是能有一丁点儿的指望能够证明这孩子是孝宗的骨血,相对的他们所要承受的压力也会小上许多。

    绿帽子这回事,是个人都不愿意往自己头上揽。

    何况孝宗还是自诩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去取水来!”孝宗点头,心里满怀希望的同时也是矛盾的厉害——

    如若真的印证了这个孩子是个野种,他这样做了,就等同于是当着朝臣百官的面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可是现在怒火攻心之下,什么也不比一个水落石出更重要。

    柳妃有心想要阻止,却无法开口。

    开口就是她心虚。

    而不开口,一会儿事情怎么都要暴露的,一时之间只就心急如焚的看着。

    孝宗贴身的内侍去后殿取了清水进来,没叫任何人插手,想要做手脚都能不能。

    滴血验亲的结果根本就毫无悬念。

    孝宗阴冷的眸子盯着清水里那两滴各自飘摇的血液,看着看着突然就忍不住失声笑了起来。

    他甩开内侍的手,自己站起来,游魂一般拖着一副病体在一片废墟之间游走,一边摇头一边苦笑,“好啊!柳妃你好啊!这就是朕宠爱了这么久的女人,这就是朕一直信任并且宠爱的女人,柳妃啊柳妃,你真是送了朕好大的一份大礼,你说——”

    说话间他已经重新回到柳妃身边。

    柳妃被雪雁和雪晴两个架着,根本动弹不得,只就惶恐的看着他,舌尖打颤,“皇——皇上——”

    孝宗捏着她的下巴反反复复的打量着她那张漂亮清丽的脸孔,眼底冷意和杀意都在不住的凝聚,直盯的柳妃的头皮发麻。

    “告诉朕,那个男人是谁?”孝宗问道,语气不高,有一种诡异的温柔的味道在里面。

    柳妃脑子里嗡嗡的,几乎想要失声尖叫,可是看着孝宗的这副表情,却又不敢叫出来。

    两个人,四目相对,卢妃却是久久无语。

    孝宗与她对峙,默默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究是耐性耗尽,扭头对那内侍一招手道:“给朕摔死这个孽种!”

    音调依旧不高,但是有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在里头。

    内侍不敢违逆他的命令,应着就闭眼将手里襁褓高高的举起。

    孩子的哭声尖锐的刺痛每个人的耳朵,柳妃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

    眼见着那内侍狠狠的一跺脚,旁边的李夫人突然大喝一声:“慢着!”

    说着就爬过去拽住孝宗的袍角解释道:“皇上,这孩子的确不是您的骨肉,可娘娘也绝对不曾做过对不起皇上的事,这个孩子是——是——”

    李夫人的神色慌乱,一咬牙道:“娘娘没有怀孕,这个孩子是她叫人给抱进宫里来的,她只是想要添个皇子罢了!”

    “是么?”孝宗玩味着垂下眼睛俯视她,眼睛里突然有幽暗的光芒一闪,哑声笑道:“来人,把李家的几位公子都给朕请进来,逐一和这个孽种验验血!”

    李夫人闻言,顿时就是眼前一花,终于也是明白了何为聪明反被聪明误!

    ------题外话------

    嗯,柳妃下章挂掉,还有关于孩子他爹……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71章摔死这个孽种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72章 人尽可夫,如你所愿

    李夫人眼前一晕,忙是用力咬下自己的舌尖,剧痛之下勉强叫撑了过来。

    这个时候她是万不能晕过去躲清闲的。

    定了定神,李夫人脸上神色惊疑不定的对孝宗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臣妇——不懂!”

    “哼!”孝宗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却是未曾吱声,转身坐回了椅子上。

    侍卫们虽然心有疑虑却不敢违逆孝宗的意思,很快就从文武百官中间把李家的三位公子押了进来。

    三个人都是诚惶诚恐,心里虽然觉得此事无稽,但只看孝宗那个脸色也不敢开口辩驳什么——

    反正清者自清,也没什么好怕的。

    柳妃的嘴唇动了动,本来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李家三个儿子的时候却突然改了主意,死咬着牙关闭了嘴。

    小庆子之前在国宴上被刺客踢伤了内脏,这几日卧床休养,孝宗身边又换了新的内侍。

    那内侍察言观色,马上又叫人去后面准备清水过来。

    明乐手捧茶盏,神色淡然的靠在椅背上——

    这是孝宗在处理家务事,她没必要插手进来。

    殿内的气氛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

    李云瑶还是云里雾里的不太弄的清楚状况,偷偷的扯了下李夫人的袖子,小声道:“母——”

    李夫人侧目横她一眼,递给她一个制止的眼神。

    李云瑶虽然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心里也多少有数,他们李家似乎是惹上了大麻烦了,于是也就强忍着不再吭声。

    孝宗靠在椅子上,看着柳妃和李夫人的反应。

    内侍很快从内侍端了三碗清水进来,林太医面有不忍之色的拿出银针走过去抱着五皇子的内侍跟前就又要取血。

    柳妃死咬着嘴唇,心里虽然舍不得,却也强忍着没吭声——

    此时孝宗是不可能听进去她的任何一个字的,还是得要他彻底死心消除了疑虑才好。

    太医给三个人一一取了血滴入碗中验证,昌珉公主耐不住性子挤过去查看,不经意的一瞥之下骤然察觉柳妃脸上的表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对孝宗说道:“皇兄,我记得李尚书府上应该是有四位公子的吧?这里好像缺了一人。”

    说话间林太医那里验血的结果也出来的,正要如释重负的时候——

    惊闻此言,将要回禀给孝宗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孝宗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道:“如何了?”

    林太医摇头:“三碗水里头的血滴都不曾相融!”

    “李家的大公子呢?”孝宗看向李夫人,问道。

    方才他是一时气急有所忽视,但是经昌珉公主一提还哪有不明白的?

    如果真的是柳妃和李家狼狈为奸想要谋取他的江山,那么李成玉和李夫人就算是要找人借种,也不会找到庶出的儿子身上去。

    勋贵之家历来都将嫡庶尊卑看的很重,李家想要窃取皇权,定会要一个血统相对尊贵的孩子。

    兵部尚书李成玉时年已经三十有七,膝下一共育有四子,其中长子和幺儿是嫡出,也就是李夫人的亲儿子。

    可是四公子此时也不过刚刚十四岁,是不可能成事的——

    也难怪李夫人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原来是胸有成竹么?

    李夫人被孝宗这样看着,不由的一个机灵,眼神闪躲的垂下头去,回道:“皇上明鉴,犬子外出游学多年,是直到今年入春以后才折返京城的,五皇子都已经快两个月大了,哪怕是皇上有所怀疑,也万不能怀疑到他的身上去的。”

    说着又怕孝宗不信,连忙指着殿外的百官道:“这件事我家老爷的几位同僚都可以作证,请皇上明察!”

    这个时候,孝宗已经不可能听的进去任何人的证言证词,只就扯着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李夫人被他盯的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死咬着牙关牙齿也几乎忍不住的在打颤。

    “朕是问你他的人现在何处?”孝宗重复,语气偏执而不容任何拒绝的余地。

    “这——”李夫人犹豫着。

    旁边李云瑶是一直看见太医给她的几位兄弟和五皇子验过血才如梦初醒,此时便是气不过的一把抱住李夫人的胳膊,不忿道,“母亲,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怕什么?既然皇上信不过我们,你就叫人去把大哥找来也一起验证一下不就水落石出了吗?还有那些攻击我们的流言也就自然不攻自破了!”

    李夫人心里着急,恨不能回头甩她一记耳光,但是碍着眼前的形势又不能,只就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

    “母亲,都这个时候了,什么能比我们李家的声誉更重要?只有澄清了这件事我们才能重新站起来!”李云瑶焦急说道。

    “李夫人,你这不会是心虚了吧?”昌珉公主冷笑说道,眼神嘲讽。

    这样看来,和柳妃暗度陈仓有一腿的的确就是李家的大公子了。

    “公主,请您慎言!”李夫人一怒,声色俱厉的喝了一声,然后转向孝宗声泪俱下的磕了个头道:“皇上,我们李家三代为官侍奉君王从来都是忠心不二的。今日有奸人挑拨,皇上心有疑虑臣妇不敢有所怨言,您要证明皇室的清誉更是天经地义的。可是皇上,我们李家的儿女难道就不是人了吗?这一天之内,先是瑶儿被人算计了,硬是叫我们咽下这口苦水,现在又非要栽我儿子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吗?我不是不能把儿子叫来给皇上看一个明白,可是我李氏一门受了这样的污蔑和怀疑,就算是最后证明了我们的清白,又叫我李家人日后要如何能够抬起头来做人?皇上,人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横竖我也是没有脸面再存活于世了,今天不如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来的干脆!”

    话音未落就爬起来,卯足了力气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母亲不要!”李云瑶捂住嘴失声尖叫。

    昌珉公主皱眉,厉声喝道:“拦住她!”

    云霓和云裳两个也早有准备,没等她吩咐就扑过去,抱住李夫人,三个人撕扯着摔了一地。

    “李夫人,你也是被封了诰命的大家夫人了,怎么这点规矩都不懂?”昌珉公主冷冷说道:“这里可是皇宫,当着皇兄的面自戕你可想清楚了。你自己死不要紧,可是追究起来,这就是大不敬的罪名,你李家满门都要跟着获罪的。”

    说话间就款步走过去,纡尊降贵的给嚎啕不止的李夫人亲自整理了一下领口,同时红唇微启在她耳边吐字无声道:“李夫人,哪怕是做戏也得看着分寸来,这里可是皇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么——还是免了吧,用的不好当心弄巧成拙!”

    这李夫人分明就的打着如意算盘,想要一死方休的把事情闹大了,然后叫孝宗没有办法再继续追究,也好给李成玉争取点时间罢了!

    明乐莞尔,仍是作壁上观,不置一词。

    李夫人被昌珉公主冷嘲热讽一番,心里又气又怕却是不能发作,只就拿帕子掩着脸呜呜的哭。

    李云瑶吓坏了,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跑过去抱住她也跟着哭,“母亲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的想不开?您不要吓我不要吓我啊!”

    李夫人也是无计可施,母女两个抱着哭作一团。

    整个大殿里头闹哄哄的,孝宗却全然没有心情理会。

    五皇子不是他的血脉,他现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和柳妃苟合给他戴了绿帽子的男人找出来。

    “皇上,李尚书一家围观多年,不仅侍奉了皇上,还侍奉了前面的三位先帝,他们是如何的用心难道您还看不明白吗?现在就因为殷王妃别有居心的一番话,和几位太医众口铄金的证词,您就要这样的猜疑和误会他们?若是就这样逼死了李夫人,您难道就不怕朝臣们寒心吗?”柳妃含泪说道,几乎声声泣泪,眼神含怨带怒的看着孝宗,“想来今天不叫了李家公子过来亲自对峙,您也是不能安心的了。正好,臣妾也不甘心被人这样的诬陷了清白,索性今天我们今天就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好了!”

    说着就使劲的压制住眼泪,对金子说道:“金子你去看看李尚书他人在哪里,叫他把李家公子请来和皇上当面对质问个明白!”

    这话说的,倒是底气十足,听起来倒真像是别人冤枉了她的样子。

    可是她不直接说是去请李公子,而是点了名的要金子去找李成玉——

    这件事,貌似还是很值得玩味的。

    金子心里飞快的略一思忖,忙是点头应下就快跑着出了门。

    李夫人的心跳一滞,想要说什么已经晚了。

    原以为金子得要离开一会儿,不曾想只去了片刻就又跌跌撞撞的重新跑了回来。

    柳妃眉毛一拧,昌珉公主已经抢先问道:“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叫你找的人呢?”

    “来——来了!”金子气喘吁吁道,反手指向院子里。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宋沛带人押解着几个人,将人五花大绑的从外面进来,为首的一个——

    赫然就是兵部尚书李成玉。

    “父亲?”李云瑶一惊,面无血色的用力抓着李夫人的手。

    “老爷,这是怎么了?”李夫人更是心跳一滞,急忙迎上去,却被宋沛的人隔开了。

    孝宗皱眉看着,见到自己之前派去宫门处查看状况的内侍也随在宋沛身边一起回来,就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回事?”

    “皇上,奴才奉命是宫门处查看,去的时候发现李尚书竟然私自调动了兵部驻京的人马,将三处宫门都一并困死了,不准任何人出入。”内侍回道,面色很有几分凄惶的又再继续:“奴才本来是要回来向皇上回禀的,可是九城兵马司的秦指挥使大人刚好带兵赶到,宫里礼王殿下调动了部分御林军配合,左右夹击,于是——”

    内侍说着就住了声音。

    结果不言而喻,是秦啸和宋沛两人里应外合,把围困皇宫的李成玉给生擒了!

    李成玉围困皇宫?

    兵部的人马没有他的谕令调配竟然就敢私自围了皇宫了?现在哪怕是说柳妃和这李家之间没有猫腻,这李成玉一家也决计留不得了。

    同时——

    还有神兵天降的秦啸!

    这个人不应该和宋沛里应外合来做事的!

    看来——

    又有其他的事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了。

    孝宗死死的攥着座椅的扶手,冷冷的盯着被人五花大绑的李成玉道:“李爱卿,需要朕给你一个机会做个解释吗?”

    李成玉也万没有想到他和柳妃精心谋划的事情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人击破。

    这京城之内可用的最大的一部分兵力就是攥在他手里的那部分驻军,其次就是九城兵马司的三万人马,可是这部分人马不该是守在外城的吗?

    再者了,秦啸其人和殷王宋灏绝对是敌非友,他怎么会突然和宋沛连成一气了?

    还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李成玉身上冷汗直流,终究是坐以待毙,涕泪横流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只是突然接到线报说是殷王妃瞒天过海滞留宫中,并且殷王府的侍卫大批量的集结起来似有异动。臣唯恐她暗藏在宫中会对皇上不利,故而才自作主张,调兵前来救驾的。皇上,这位小公公和礼王殿下对微臣可能是有所误会,请皇上明察,臣真的只是为了前来救驾的!”

    倒是推的干净!

    “朕倒是从来不曾想到,李爱卿竟然还有一张巧舌如簧的巧嘴!”孝宗冷声说道。

    李成玉的说辞他已经不可能相信了。

    李成玉也不敢再辩驳,使劲地垂下脑袋不说话。

    昌珉公主走过去左右看了看,不由的皱了眉头道:“李家的大公子呢?怎么人也不在这里?”

    被她一提,李夫人也才如梦初醒,猛地发现儿子竟然不在此列,不由的心惊肉跳起来。

    孝宗的目光沉了沉,深深的看了李成玉一眼。

    李成玉心里一慌,下一刻却是突然老泪纵横的屈膝跪在了地上,哀哀的痛哭起来。

    李夫人被他哭的整个心都吊了起来,干吞了口唾沫就扑过去扯着他的领口撕扯起来:“献儿呢?我的献儿呢?我的儿子呢?”

    “夫人!”李成玉神情哀痛的看她一眼,随即就别过头去。

    李云瑶心里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提着裙子快步奔进了院子里,冲开人群扑到候在远处的几个侍卫面前,看着横躺在一张门板上的男子尸体一下子就尖叫了起来,捂着嘴,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不可置信的摇着头喃喃自语:“不!这不是真的!不可能!不是的!”

    说着眼中就平添一抹狠色,重新转身跑回屋子里,对李尚书大声的质问道:“父亲,是谁害死大哥的?是谁?为什么会这样?”

    说话间宋沛已经招手叫人把那李公子的尸首抬了进来。

    “献儿?”李夫人低呼一声,就扑过抱住那李公子的尸身嚎啕痛哭起来,“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你醒醒,醒醒啊!”

    她哭的悲恸不已,几乎要背过气去,但终究是心里太过不甘,就霍的扭头看向孝宗道:“皇上,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我儿子就这样被人害了性命,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孝宗心里还惦记着柳妃的事情,哪里会管这李公子的死活?

    昌珉公主更是见不得功败垂成,不悦道:“怎么这么巧,偏生的在这个时候人倒是没了。”

    “皇上,公主,李公子虽然人是不在了,却不耽误取他一滴血来用吧?”云霓提醒道。

    “也是!”昌珉公主立刻就高兴起来,招呼了林太医一声,“太医,那就赶紧的吧!”

    毕竟这人已经死了,万事死者为大。

    林太医一阵的为难,不知道何去何从。

    李夫人却是怒急攻心,再顾不得什么君臣尊卑,霍的扭头看向昌珉公主怒声道:“公主,现在是有人害了我儿子的性命去,你不说还他一个公道也就罢了,却是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肯放过他吗?这样亵渎他的尸身,是要叫他到了下面也不得安生是吗?”

    “李夫人,本宫这也是为了你们李府和李公子的声誉考虑,早点证明了贵公子的清白,也好叫他可以安心上路啊!”昌珉公主说道。

    这是一次性扳倒李家和柳妃的大好机会,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的。

    李家既然和柳妃合谋害了她的孩子,不把他们一个个都逼上绝路,她死都不甘心!

    “昌珉公主,你不要欺人太甚!”李云瑶满眼通红,也是怒极,目光带了刀子一般恨恨的盯着昌珉公主。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是恨不能将对方拆骨扒皮的吞下去才肯善罢甘休的。

    李夫人却不管这些,哭的肝肠寸断的不断厮打着李成玉道:“你倒是说话啊?我的儿子怎么会这样?是谁害了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为什么会这样?”

    柳太医瞧了一眼,捻着胡子道:“李公子脖子上的那个伤口——难道是自刎吗?”

    李夫人一惊,怔怔的盯着儿子颈边的伤口不可置信的频频摇头,“我不信!我不信!不会的,好端端他怎么会想不开?不是的一定不是的!”

    “这样一来事情不是很明白了吗?是畏罪自杀了吧?”昌珉公主不冷不热的笑道,说着就挑眉看向柳妃:“柳妃娘娘,您就不想就此说些什么吗?难道真的要皇兄叫人再验一次血吗?何必呢?孩子那么小!”

    横竖孩子不是孝宗的,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柳妃虽然心里不甘还想着翻盘,可是这个时候,再强辩也于事无补了。

    “呵——”柳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却又是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下一刻再睁开眼就是目色微冷的说道:“不用验了——”

    “皇上恕罪,是老臣教子不严!”李成玉的眸光一闪,立刻痛心疾首的接过话茬,一个响头重重的叩在地上:“微臣也是今天才刚刚得知此事,犬子说是宫宴上醉酒出现的差池,不曾想过竟是酿成如此大祸,他自己也觉得愧对皇上和娘娘,于是自刎谢罪了。请皇上看在我李家忠心耿耿侍奉皇上的份上,网开一面,赐犬子一个全尸吧!”

    这个时候,再不能把整个李家都跟着搭进去了。

    李夫人愕然,也忘了哭了,怔怔的看着李尚书。

    他何尝不明白李尚书的言下之意?

    可那是她的儿子啊!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早知道会是如此收场,当初她为什么还要眼红那滔天的富贵?什么隐居在幕后的太皇太后?什么能比儿子的性命和李氏满门的性命更要紧?

    可是到了这一步,也唯有弃车保帅了!

    “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心里痛则痛矣,李夫人立刻就改了口。

    孝宗眼神冰冷的看着,半晌不置一词。

    李成玉额上冷汗直流,也不再指望什么,只就说道:“臣没有管教好犬子,叫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臣愧对皇上,愧对先帝,再无言侍奉于御前,请皇上降旨将臣革职,贬为庶人,流放出京吧!”

    这已经是他能为李家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李云瑶整个人都懵了,摇着头后退一步,突然扭头指向柳妃,恨声道:“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她利用了我们李家,利用了大哥给她生儿子。要不然她怎么能坐上贵妃的位子?一切根本就都是这个女人在作怪,现在出了事,当然应该由她来担待,凭什么要把父亲革职,还要将我们一家流放?”

    一旦被流放出京,那么她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定不能叫父亲被罢官免职的!

    “瑶儿,不得无礼!”李夫人心里一急,一把将她拉过去。

    李云瑶却不甘心,使劲了挣脱了大声道,“母亲,事到如今你还替这个不要脸的女人遮掩什么?你真当我不知道吗?她跟大哥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醉酒,有好几次我都撞见大哥扮成侍卫跟贾侍卫一起走的。一定是这个女人,一定是她胁迫利用了大哥,是她存了心要害我们的!”

    李夫人把她娇宠坏了,出了这样的大事,在李云瑶的概念来还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把自己一方转变成弱者,只要柳妃那个贱人成了主谋和罪魁祸首,他们一家都还是可以脱罪的!

    “胡说八道什么!”李夫人气的险些晕死过去,抬手就甩了她一记耳光。

    这个女儿,不知天高地厚是有的,现如今还这样的不知死活?

    李云瑶扑倒在地,捂着脸,看着李夫人和李成玉铁青的脸上狰狞的表情,突然打了个寒战,茫然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她这番话却是正中昌珉公主的下怀。

    “哈——”昌珉公主欢喜的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对孝宗说道,“皇兄你都听见了,看来这件事的确并非偶然,柳氏和李尚书一家混淆皇室血统是蓄谋已久,并且存了不为人知的险恶用心。今天也的亏是四哥发现的早,否则这会儿怕是他们便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这份居心,足以叫他们死上千次百次都不为过!一个寡廉鲜耻的贱人,一个意图颠覆朝纲的重臣,这样勾结起来——只要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啊!”

    柳妃从李家那里弄了个野种出来,还妄图染指他的皇位!

    这个女人!这个贱人!

    孝宗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不止,死咬着牙关,唇边肌肉不住的抽搐抖动着。

    李成玉和李夫人都在飞快的权衡对策。

    李云瑶搅了局,再要强掰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李夫人心一横就咬牙拍起来扑过去对柳妃厮打起来,怒骂道:“你这个贱人,狐狸精,当初你落脚在我们府上的时候我们何曾薄待了你。你要往上爬我们不管,为什么要拿我的儿子来做垫脚石?你什么人不能找,明知道我们献儿胆子小又没有主见,所以就这样祸害他吗?你这心思何等的险恶,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柳妃一动不动的任她捶打,目光却是直视孝宗,面色颓废的说道:“皇上,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对不起你,可是你也知道,在这宫里以我这样的出身,没个儿子傍身,我要如何把才能活下去?我也是一事想岔了,才犯下这样的打错。李公子的血,你也不要验了,我的确是利用了他,可是当初也是时运不齐,生下的只是个女婴,孩子已经被我处置了,这个孩子,是我叫人从宫外抱进来的。你要如何处置,我都无话可说了,至于李家——”

    柳妃说着一顿,李夫人等人都紧张的看着她。

    最后她却是嘲讽一笑,并没有替李家求情,只道:“您就看着办吧!”

    她了解孝宗,她若是替李家求情了,那更容易叫孝宗怀疑她是和李家有什么的。

    倒不如疏远了,孝宗反而才不会多想。

    “你说这孩子是你抱来的?这是要糊弄谁?”昌珉公主讽刺说道,对侍卫一挑眉吩咐道:“取水来,再验证!”

    柳妃杀了她的孩子,她也不会叫柳妃的孩子活着。

    这边正在闹做一团的时候,一直事不关己的明乐才终于远远瞧了眼那李公子的尸体,然后挑眉对武冈使了个眼色。

    武冈会意,目光飞快的在那里李公子的尸体上扫了一遍,最后视线却是定格在他胸前一个氤氲着血迹的伤口上停滞不动。

    “王妃!”过了一会儿他才弯身下来在明乐耳边低声说道,“脖子上的伤口虽然不浅,但是流血很少,应该是死后才划上去的。大致的看来,胸口的那处才是致命伤,应当是整个胸腔贯穿,就流血的状况来看,十有**是被人从后面一剑刺穿的。”

    所以这李公子也不是畏罪自裁,而是李成玉弃卒保车狠心做下的。

    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人——

    竟是连野兽也不如的!

    “皇上,您的家务事我无权过问,不过若是有人危机江山社稷,我如果再袖手旁观,就说不过去了。”吐出一口气,明乐放下茶盏从椅子上站起来,径自走到旁边从内侍手里端过一个飘着两滴血液的瓷碗。

    “你做什么?”昌珉公主戒备着问道。

    “公主不要想要证明这个孩子的来历吗?我看也不必那么麻烦的!”明乐莞尔,端着那碗水径自错过她身边,走过去宋沛面前,抬手抽了一个侍卫腰间佩刀,横空一劈。

    寒光乍现,李夫人惊呼惨叫:“老爷——”

    然则明乐的刀锋划过却极有分寸,只在李成玉的脸颊上化开一道狭窄的小口子。

    细细的血流涌出来,很快在下巴处凝结。

    明乐弯身,不慌不忙的将第一滴血水用碗盛了。

    正好李夫人也扑了过来。

    “殷王妃,你对我家老爷做什么?这里可是御前,即使李家人有罪——”李夫人怒不可遏道。

    明乐却是云淡风轻的微微一笑,手里托着那个小瓷碗直接送到她面前:“夫人稍安勿躁,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之前碗里飘着的是五皇子和李家其中一位公子是血,两滴血液并不相融,这会儿又多加了李成玉的一滴。

    那一滴因为是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而不是针刺所得,所以血珠比较大,在中间漂浮着。

    碗中水波一晃,旁边两地血液化成的血丝竟是一点一点慢慢的渗了进去。

    直至最后,和最中间的一滴融为一体,再难分辨。

    李夫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睛了嘴巴都合不拢,指着那瓷碗颤声道:“这——这是——”

    明乐只是微笑,并不解释。

    其他人都离得远,看不到她碗里的玄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

    下一刻李夫人已经恍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一厉,满眼猩红如同一只发了狂的野兽似的直接扑过去将还在茫然中的柳妃扑倒在地,手指乱抓狠狠的在她那张漂亮的脸孔上抓出了数道血痕。

    “贱人!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狐狸精!”李夫人破口大骂,恨不能将柳妃撕碎了了事。

    所有人当中只有李成玉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是满头大汗的跪着一声也不敢吭,脸色铁青。

    明乐斜睨一眼他的表情,心中冷笑,也不再卖关子,把那瓷碗端过去放在了孝宗面前的桌上,自己则是重新转身坐回了椅子上就不再掺合。

    昌珉公主早就好奇的紧,这会儿忙是凑过去查看那碗里玄机,一看之下不由的愣住,片刻之后反应过来,又差点忍不住抚掌大小。

    好在是瞧见孝宗的脸色,便赶紧将脸上表情收住!

    先是李云瑶正式了柳妃和李家大公子有染,紧跟着又是明乐出手把真正的孩子他爹揪了出来。

    且不说孝宗是谁,只就李成玉父子都和柳妃有一腿,就足够作为众人的谈资笑柄,传的沸沸扬扬了。

    父子两个公用一个女人?这本身句是**,偏偏这个女人还是皇帝的女人,是统帅六宫的贵妃!

    孝宗被戴了绿帽子不说,还是这么颜色鲜亮的一顶!

    那边李夫人更是气的疯了。

    柳妃这个贱人,自己把儿子借给她成事她还嫌不够,竟然和李成玉之间还有一腿,根本就是拿她当聋子瞎子来戏耍的!

    “你这个贱人,不要脸的破烂货!爬床居然爬到了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这个无耻下贱的东西,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李夫人很不能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直接将柳妃喷死,但奈何她也是大家出身,骂人的话横竖也就那么一两句。

    李云瑶瞠目,看着自己母亲疯狂的举动在旁边几次想要开口劝阻都插不进手去。

    柳妃也不曾料到李夫人会如此的来势汹汹,被她扑倒在地就再没能爬起来,头发被扯下来好几缕,脸上更是被抓的乱七八糟一片血痕,惨不忍睹,只能尖叫着抬手遮挡。

    “你放手!滚开!你这个疯妇,你别碰我!啊——”

    “贱人!下贱的烂货!”李夫人恼羞成怒,咬的牙齿咯咯作响,把柳妃的一张脸抓的血肉模糊还觉得不过瘾,又去撕扯她的衣服,“我叫你不要脸,我叫你爬床!你不是喜欢勾搭男人吗?今天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我就叫你过够了瘾!”

    李夫人的身形健硕,那力气哪是娇小柔弱的柳妃可比的,三下五除二,身上外衫内衫就都被扯了个干净。

    “救命!救命!”柳妃尖声尖叫,一边不住的阻挡,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正在得意的李夫人掀翻在地,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就要往外奔去。

    李夫人哪能罢休?

    也跟着扑过去,抬手狠狠一抓,愣是将她上身仅剩的一件肚兜也扯了下来。

    柳妃能得宠这么久,本就是天生尤物,如今生完孩子之后身材就更显丰腴,妩媚勾魂。

    彼时文武百官和一众命妇小姐们就都站在殿外看戏,柳妃便是赤条条的站在了人前。

    “啊——”柳妃尖叫一声,忙是抬起胳膊抱着前胸,猛地蹲了下去。

    朝臣命妇们更是尴尬的不知何去何从——

    再怎么说她还顶着个贵妃的头衔,是孝宗的女人!

    一众人等忙是垂下头去掩饰神情,脸上颜色具都是清白交替变化的十分精彩。

    而孝宗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却是一声不吭,似乎也没打算阻止李夫人的任何举动。

    和柳妃有染的人是李成玉。

    哪怕那人只是李家的大公子,都不会叫孝宗觉得这样的难堪。

    李成玉也是年近四十的人了,不能说其貌不扬,但是较之一向传承优良的皇室血统而言,根本就一无是处。

    自己的堂堂的一国之君,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他几乎是给了那个女人所有的殊荣和恩宠,却是万万想不到柳妃会反过来给他戴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

    跟他的臣子,一个各方面都比不上自己的人。

    哪怕她是看中了李家公子的年轻俊朗或是才华都好,可是偏偏还和李成玉勾搭在了一起。

    孝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血管里乱窜,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狂跳不止,几乎就要冲破脑壳蹦出来。

    这个贱人!她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又将自己置于何地了?

    整个大殿里面鸡飞狗跳闹的天翻地覆,李夫人不舍气的还要去撕扯柳妃,柳妃也唯有抱头鼠窜的份儿。

    孝宗不管,明乐却懒得看他们狗咬狗的这样闹下去,就对雪雁和雪晴抬了下眉毛。

    两人领命,去把李夫人架开。

    “李夫人,这种事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您还是适可而止吧!”明乐淡淡说道,继而转向孝宗,微微一笑:“我想皇上现在应当是急着处理家务事的,我还是带着诸位大人和夫人到流云宫外等候消息吧!太后遇刺的事,回头皇上定夺好了就叫人出来知会我一声吧!”

    说完也不等孝宗首肯就转身先行一步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院子里的人也都正在尴尬着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此时便是如蒙大赦,连忙跟着她浩浩荡荡的往外面涌去。

    宋沛见孝宗没有反对的意思就也对他拱手一礼:“臣弟也先行告退!”

    说着就叫人押着李成玉,抬着李家公子的尸首往外走。

    李夫人虽然还不想放过柳妃却也不敢再强行留下,狠狠的婉了她一眼也跟着退到了流云宫外,揪住被五花大绑还不了手的李成玉又是一阵的厮打叫骂,叫外面尴尬无聊的众人又看了一场好戏。

    流云宫里,柳妃抱着身子满地寻找被撕烂的衣物遮羞,一张脸上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孝宗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仓皇的工作,眼神却是一刻比一刻冰冷。

    最后,在柳妃探手来抓落在他脚边的一件衣衫的时候,突然抬脚踩住。

    柳妃已经,从他明黄的靴子一点一点目光上移看向他的脸,胆战心惊的说不出话来:“皇——”

    “不要叫朕!”孝宗说道,语气竟是出气的平静,但是柳妃听在耳朵里却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孝宗起身,内侍要去扶,他却没让。

    柳妃惶恐的看着她,他的身子站不太稳,宽大的手掌往后一罩,正好压在正在嚎啕不止的五皇子脸上。

    孩子的声音立刻就被淹没在他的掌心里。

    “不——不要!”柳妃扑过去,尖叫着想要拽开他的手,却被孝宗一把推翻在地。

    她再要扑过去的时候,孝宗就抬起一脚狠狠碾在她白花花的胸口上。

    柳妃痛的一阵晕眩,正在头脑发晕的时候就听孝宗对侍卫吩咐道:“既然她喜欢,那就把她送到城外军营的红帐篷里去,朕就让她如愿以偿,死了就把尸首给朕抬回来!”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72章人尽可夫,如你所愿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73章 明乐逼宫,殷王造反

    襁褓里的孩子不住的踢腾,原本嘹亮的哭声却被尽数捂在了孝宗的手心里。

    孝宗的一张脸,因为中毒而呈现出青灰色,腮边肌肉抖动着,面目狰狞,当真是没有一丝一毫活人的生气。

    柳妃的胸口被他踩的想要吐血,同时又压抑的厉害,几乎要喘不过气。

    门外的两个侍卫上前,将她架起来就要往外拖。

    柳妃眼神惊恐的看着襁褓里孩子不住在踢腾的手脚,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甩开侍卫的手扑过去,用力的拉扯的孝宗的手臂,嘶声尖叫:“皇上!皇上不要啊!臣妾知错了,我知道错了!可是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求您了!你放过我的孩子吧!放过他吧!”

    “放过他?”孝宗却是不为所动,一把将她挥开。

    柳妃仆倒在地,重又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哭喊着哀求,“皇上,是臣妾对不起你,五皇子是无辜的,您放过他,求你了!我求你了!”

    说着,就又要爬起来去抢夺孩子。

    “什么五皇子?一个野种罢了!”孝宗不留情面的一脚踹在她的胸口,将她远远的踢开。

    他抬手指着柳妃,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又觉得哪怕是千言万语都形容不了他此刻的心情,手指连着在空气里虚点了好几下也未能如愿,最后才终于提了口气出来,咬牙切齿道:“贱人!你真是对得起朕!居然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和人私通,你把这里当成了什么地方?又把朕当成什么了?是不是今天若不是有人把你的丑事抖出来,你就要和李家连成一气逼朕退位了?你想让这个孽种做皇帝?你想做太后?”

    柳妃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连着吐了两口血。

    “皇上不是的!不是的!臣妾一向都敬你爱您,我只是一时想岔了!”眼见着孩子挣扎的越来越虚弱,她什么也顾不得的再度爬起来,眼生惶恐的不住磕头告饶,“皇上!你放过我的孩子吧,都是李成玉逼我的,从头到尾都是她逼我的。臣妾一介弱女子,在这京城之地又无依无凭的,我只是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屈从于他的。皇上,想要谋朝篡位霍乱江山的是李家,我是被逼的,我是被他们逼的!”

    “李成玉做了朕二十几年的臣子,他有多少计谋多少胆量,朕难道不清楚?”孝宗却是不信。

    他虽然多疑善变喜怒无常,但识人之明还是有的。

    如果只是李成玉的话,他不可能有胆子谋划出这样的一件大事。

    所以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这可能是眼前这个可恶的女人。

    这个柳妃,自己宠了她那么久,不曾想竟是个狼子野心的怪物,差一点就吞了他的江山,简直就是可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的。

    “不是的皇上,是他逼我的,真的是我他逼我的,不是我想背叛您,是他全都是他!”柳妃哭喊着,额头在地砖上撞的砰砰直响。

    是她攒多了李成玉作为她的后盾,和她一起谋夺皇位不假,可原来她也只想借李家的大公子来借种怀孕的,至于和李成玉之间,则真的是李成玉起了色心,威逼胁迫的。

    那个时候木已成舟,李家掌握了她的把柄,因为不想半路放弃功败垂成,她也就只能一咬牙从了他了。

    横竖她从一开始也只是把李家看做推他儿子上位的垫脚石,李成玉沾了她的身子,她心里自然怀恨,本来也就打定了主意,等到站稳了脚跟就叫李家人也一个一个的消失掉,永绝后患的。

    可是不曾想,还没等她成事,就先被人揭了老底。

    提起这事儿,柳妃心里对李成玉也是恨的紧,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的把脏水全部泼过去。

    而孝宗此时还哪有心思追究他们之间到底谁是被动谁是主动?他看到的就只是柳妃不守妇道,给他戴了绿帽子的事,足就这件事已经可以叫他完全的失去狼。

    尽管柳妃苦苦的哀求,孝宗也全部看在眼里。

    手上越发的大力,死死的堵住孩子的口鼻。

    柳妃拼命的磕头告饶,也于事无补,不多时孩子扑腾着的手脚就慢慢僵直的落了下去,藏在襁褓里不动了。

    捧着他的内侍一动也不敢动,手臂都举的酸了。

    殿中的气氛瞬时安静了下来。

    柳妃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睛瞪得老大,目光却是空洞而没有落点的。

    她辛辛苦苦怀胎,拼了命生下的孩子死了,她处心积虑谋算的一切,在眼看着只差一步就可以成真的时候,也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陨落,一无所有了。

    曾经的繁华,曾经的意气风发和高高在上的殊荣,那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再也不能握在手心里了。

    为什么会这样?

    她拼尽了一切的努力,为什么就是得不到她想要的?

    这一切都印证了易明乐的那番话——

    到头来她还是斗不过她!

    柳妃呆若木鸡,瘫坐在地上一语不发。

    孝宗接过内侍递过去的帕子擦了擦手,冷灭的看她一眼,嘲讽道:“也许当初是朕错了,你这样天生的一个下贱货色,是朕太过抬举你了,终究也是烂泥扶不上墙。既然你觉得做朕的贵妃不合你的身份,那就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吧,想必红帐篷那里,会叫你满意的!”

    这个女人,若是用寻常的方法处死了,只会让他觉得不解气。

    孝宗说完,似乎是嫌这殿里是柳妃住过的一样,扶着内侍的手就往外走去。

    柳妃木然看着内侍捧在的襁褓,眼底有泪光晃动,最后却是一闭眼,突然仰天笑了起来。

    “皇上您觉得这样处置我就能解气了吗?对我来说无所谓啊,想必对皇上来说,戴一顶绿帽子和多戴几顶也没什么差别的!”柳妃咬牙切齿的冷笑,看着孝宗背影,神色怨毒。

    孝宗的脚步顿住,迟疑片刻才回头看来,面无表情道:“不用试着激怒朕,你想要一个痛快是吗?朕偏就不叫你如愿!”

    说完就又要转身往外走。

    心思被他看透,柳妃心里只觉得无限绝望。

    “你站住!”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对着孝宗的背影大声嘶吼,“今天我时运不济,横竖是逃不过一死了,我认栽了就是,可是皇上你也不见得就会比我好的了多少。我不怕实话告诉你,你身上的毒根本就无解,昨天的时候就已经毒发了,今天再这么折腾了一番,你还以为你能活的多久?今天及时我没能成事,用不了几天,你的皇帝宝座也得要重新换人来坐,今天你杀了我,回头要便宜的还是别人!”

    柳妃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近乎癫狂,一心只想着激怒孝宗,叫他再毒发一次。

    孝宗死死的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却像是封冻了一般,自始至终都没什么变化。

    “你身上的毒是我下的!”柳妃已经什么对不管不顾,得意洋洋的瞪着他,一张被抓花了面孔看上去分外的怪异,“易明乐她什么都知道,可是就为借机铲除异己,她就将计就计,利用这个契机相继除掉了纪红纱和易明心。她的这份心机和手段,连皇上你也不曾料想到吧?别说我没提醒你,皇上你不会是他的对手,你的皇位和江山,迟早有一天都会变成他的囊中之物,而你终究只会和我一样,变得一无所有!那怕是到了黄泉路上,你也不会比我落下多远。”

    这可以说是孝宗一生听到的最为严重的诅咒,若是换在往常,他一定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经历的打击太多已经习以为常,也许是真的看破一切全不在乎了,他竟是连表情都没有变上一变,只是眼中目光不觉得一沉再沉,自始至终的一语不发。

    半晌,孝宗还是一摆手道:“带下去吧!”

    “是,皇上!”侍卫领命,随便扯了件衣服给柳妃罩在身上就将她架着往外走。

    柳妃死咬着牙关,也不再多说废话,被人一路拖出去的时候,还是死死的瞪着孝宗似乎是想要将他生吞活剥的了一样。

    待到柳妃被架了出去,内侍才要扶着孝宗往外走,孝宗却是身子一晃,蓦的又喷了一大口黑血出来。

    “皇上!”内侍尖声尖叫着扶住他,惶恐的就要冲着大门口的方向喊太医。

    “都给朕闭嘴!”孝宗哑着嗓子冷声喝止,却一直保持着一个弯腰的姿势好半天没能站直起来。

    内饰们不敢忤逆,忙是闭了嘴。

    有人递了清水给他漱口,有人给他抚着胸口顺气,忙活了好一会儿孝宗才勉强撇开内侍的扶持,自己站稳了身子往外走。

    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能在朝臣百官跟前露出败象来,不能叫他的臣民百姓看他的笑话。

    内侍们都被孝宗的脸色惊吓住,大气不敢出的快步跟上。

    孝宗脚下步子虚浮,却强作镇定的一路出了流云宫。

    彼时一众的朝臣命妇早就等的惶惶不安了,见他出现,都急忙整肃了神情跪地参拜。

    孝宗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视众人,迎面呛了口清晨的冷风,就掩嘴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口说道:“兵部尚书李成玉,勾结柳氏图谋不轨,刺杀太后和皇子,并且胆大包天,妄图霍乱朝纲,证据确凿其罪当诛。传朕的旨意下去,李氏一脉以谋逆之罪论处,直系亲眷全部处以极刑,家中奴仆也一律格杀,一个不留。也不必等到过堂审讯了,老四,这件事还是由你即可带人出宫去办!”

    言下之意,还是要封锁这件事的一切消息。

    柳妃谋逆的事情必须公开,而她和李成玉父子有染的事情,则是关乎皇室声誉,一个字都不能外漏。

    宋沛是亲王,最是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事情交给他去办,孝宗才能放心。

    而同时,他这样说的目的也是为了震慑今日在场的朝臣和命妇,以李家人的下场来警告他们务必要管好自己的舌头,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

    李夫人闻言,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李云瑶不可置信的瘫软在地,面无血色。

    李成玉一声不吭,无话可说。

    而李家的几位公子则是冤屈的紧——

    未免走漏消息,李成玉和柳妃之间谋算的这些,除了李夫人和李家的大公子,其他人全都蒙在鼓里。

    这会儿祸从天降,所有人都被惊吓的不轻,更是冤屈的很。

    然则谋逆大罪祸及全家,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也更改不了。

    李家的人喊冤叫屈的被拖了下去,宋沛也即可出宫前去处理此事。

    朝臣们人人自危,纷纷低垂着脑袋尽量的降低存在感。

    孝宗冷冷的扫视众人一眼,最后才是视线在明乐身上一顿,道:“殷王妃,你随朕去万寿宫看看母后。”

    说完也不等明乐反应,就径自下了台阶,扶着内侍的手往万寿宫的方向走去。

    明乐的不光不经意的四下一瞥,却是不由的皱了眉头,侧目对雪雁问道:“荆王和长平呢?”

    既然李成玉在各处宫门的布局已经被突破,那么依着纪浩禹的心性,他应该不可能不回来凑热闹的。

    而且就算他不想来,长平也肯定不会放心,一定要折回来查看状况的。

    此时两人一去不反,的确是太奇怪了。

    “我叫武冈出宫去看看!”雪雁询问道。

    “嗯!”明乐点头,眼见着孝宗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目光看着他的背影不觉的沉了沉。

    她虽然知道纪浩禹不会在这个时候乱来掺和大邺国中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觉得怪异。

    “皇上!”心里略一思忖,明乐就快走两步追上孝宗道,“我府上现在无人主事,看这个样子,一时半会儿我可能也不方便出宫,可否容我吩咐婢女几句话叫他们传回府上,省的下人们担心。”

    孝宗止了步子看她一眼,见她神情坦荡而磊落,就没说什么算是默许。

    “一会儿你先去御书房等着朕吧,朕也有几句体己话要和殷王妃交代。”孝宗说道。

    “是!”明乐颔首,并无异议的屈膝一福。

    孝宗会去万寿宫,一则是做给文武百官看的,去走过过场,二则也是为了亲眼确认姜太后的情形,以便于可以握着确切的把柄可以利用。

    明乐明知道他的心思,彼此是心照不宣。

    目送了孝宗离开,百官和命妇们这才如释重负,被内侍引领着移步出宫。

    留了留在最后。

    不过须臾的功夫,原本热闹非常的流云宫就人去楼空寂静的恍若一座死城一般。

    “繁华陨落,不过瞬间,世事变迁,总是叫人感慨。”冷不丁就有人含笑从斜对面的大树后面走出来,身上的软甲表面还有沾染血迹未干,面上笑容却是洒脱不羁,手持一只碧色的酒壶,行走间酒香四溢,生生的将眼前萧索的气氛冲淡了几分。

    来人,是秦啸!

    “你来找我,是还有什么事?”明乐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笑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一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秦啸说道,步履散漫的走着,又仰头灌了一口酒。

    “你若是不信我,当时又何必来找我?”明乐反问,不甚在意的看着他,顿了一下就重新庄重了语气道,“说起来我七姐那里还得要谢谢你救她脱困,这个人情就先欠着了。”

    秦啸笑笑,不置可否,连着又喝了两口酒才道,“今日之后,我在皇上面前就不得信任了,九城兵马司的兵权今天就会被从我手上移走,我能做的也仅限于此了,后面的事,但愿殷王赶得及,否则——”

    秦啸说着,笑容之中就带了几分讽刺之意道,“我怕你一个人难以控制局面,那到时候可就坑我不轻了。”

    这个人亦正亦邪,很多时候的很多做法都叫人参详不透。

    当时秦啸在她入宫的路上截住了她,向她透露了易老夫人关押易明菲的地方,并且以此作为诚意,主动要求与她合作。

    他是料准了明乐对易明菲没有恶意,也料定了利用易明菲可以说服她。

    其实从一开始,明乐是想借孝宗的手去冲破李成玉围困宫门的队伍的,却怎么都没有想到秦啸会主动送上门来。

    用了秦啸,可以更多一重的保障,毕竟——

    孝宗在柳妃手上,他对全局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并不好估算。

    而诚然,秦啸透露给她的另一个筹码,才是她没有拒绝他的真正原因。

    同时,秦啸又再旧事重提,要了她一个承诺——

    那就是等到宫里这次的变故了结之后,让他和庆膤公主见上一面。

    归根结底,她和秦啸之间只是谈了一笔交易而已,但也无可否认——

    对于这个可能是敌非友的人,明乐是从一开始就不曾讨厌过的。

    这个时候,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触怒了孝宗,他还要冒险留在宫里?

    明乐眉头微蹙,深深的看他一眼,正色道:“你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秦啸莞尔,随即就飞快的敛了笑容,言简意赅的吐出几个字:“想办法,把荆王留住!”

    明乐一愣,倒是始料未及——

    难道纪浩禹是想要趁乱出京吗?

    之前可是没有一丁点儿迹象可以表明这一点的。

    可如果他是真的要走,那却是绝对不行的。

    秦啸说完就耸耸肩,提着酒壶转身径自离开。

    明乐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王妃?”雪雁试着叫她,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武冈!”明乐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唤了武冈过来吩咐道,“传消息出去,就说皇上将我强行留在了宫中,叫咱们的人做好应对准备,随时等着听我的暗号!”

    武冈皱眉,似乎并不十分理解,“王妃的意思是——”

    现在控制皇宫的还是御林军,明乐原先的计划,并没有打算要在这个时候直接和孝宗硬来的。

    “照我的话传下去就行!”明乐并不解释。

    “是,属下这就去办!”武冈不再多问,慎重的点头应下,拱手一礼就快速的转身离开。

    “如果荆王真的准备秘密离京,王妃觉得在得知您被困宫中之后,他就会改变计划吗?”雪雁也不十分放心。

    “呵——”明乐耸耸肩,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淡淡说道,“那就要看你家王妃到底够不够这个分量了!”

    说完就不再耽搁,举步朝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孝宗去姜太后那里并没有呆的太久,总共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又匆匆离开。

    只不过众人所见,他出来时候的脸色就更差了些,并且迅速调派了大批御林军过去,把整个万寿宫团团围住。

    美其名曰——

    宫中近期太乱,以此保证太后娘娘的安全。

    这些消息,早在他回到御书房之前就有人传给了明乐知道。

    故而见他阴着一张脸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明乐却是丝毫也不奇怪的。

    “你倒是沉得住气!”孝宗进门第一眼看到她就冷讽的笑了一声,然后径自走过去在几案后头坐下。

    “皇上谬赞了。”明乐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下嘴角,并未起身,依旧坐在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品茶,“皇上你如此在意太后娘娘的安危,还派了重兵守护,此时我就算是本事通天,也奈何不多,与其干着急,倒不如就这样自欺欺人的求个心里太平,您说是吗?”

    孝宗闻言,刚刚端到手里的茶碗不觉的微微一晃,目光突然冷厉如刀朝明乐的方向射了过去:“朕还真是小瞧了你,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刚刚发生不过就在半个时辰之内的事,明乐一直在他的御书房里,竟然这就得到了消息,可见她在宫里的眼线何其厉害。

    “消息灵通又有什么用?总抵不过皇上你胜券在握,料定了我是奈何不得您的。”明乐叹一口气,面上仍是带一丝笑容平静的看着他,“皇上已经搜过太后宫里了,没有找到你想要的,不知道现在我是不是有足够分量的筹码,来和您开诚布公的讲一讲条件?”

    这一次孝宗是真的吃惊不少,手里捧着茶碗久久未动,目光盯着明乐的脸孔上审视良久,才将信将疑的开口道:“你都知道?”

    “是啊,我知道!”明乐点头,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再和他兜圈子,直言不讳的看着她道:“四皇子的下落,到底够不够分量向皇上你交换太后身上双生蛊的解药?您就给我一个准话吧!”

    “呵——”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孝宗闻言还是忍不住的大吃一惊,惊讶之余他飞快的调整情绪笑了一声,仰头靠在身后宽大的椅背上,只拿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明乐的反应道,“既然你知道那老妖妇的性命如今与朕合为一体,如何还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朕说话?这个时候再不顺着朕,就是等于间接要那老妖妇的命。殷王妃你一向聪明,难道如今竟是算不清这一笔账吗?”

    姜太后被他的双生蛊所牵制,只要他会有事,那么那个老妖妇也一样的活不成。

    所以这段时间,宋灏一经失踪,他立刻就叫人暗中把整个万寿宫围住,随时随地监视姜太后的行踪和举动,务必保证将她困死宫中。

    只有拿住了这一张王牌,他才能安心。

    不管宋灏和姜太后之间到底还讲不讲母子情分了,只要宋灏敢不顾姜太后的死活行事,那么就算头他可以得天下,到头来也只会被世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这样一来,即使他从自己的手里夺走皇位也无济于事,照样是遗臭万年,皇室的任何一个分支都能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推翻取而代之。

    而现如今,他更是叫人把整个万寿宫封死,也就是在明面上软禁了姜太后。

    明知道明乐带走了她也于事无补,但那个老妖妇还是要控制在自己的手里才更踏实一些。

    “有些账目虽然算的清楚,但也还可以赌一赌的不是吗?”明乐坦然的回望他的视线,不徐不缓的慢慢说道,“皇上,你韶奇毒危在旦夕,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心平气和的保命吗?何必还要和我争勇斗狠?不若我们做个交易好么?”

    孝宗的目光沉了沉,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她所谓交易的具体内容。

    “朕身上中的毒,你能解?”孝宗问道,却是笃定的语气。

    明乐笑笑,算是默认。

    孝宗的眼睛一亮,闪过一线希望的光芒,但随即视线又马上变回阴凉,冷冷说道:“现如今那老妖妇在朕的手里,这天下也在朕的手里,你没有资本和朕讲条件。现在朕还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交出解药和昇儿,只要你以后安分,朕可以保证既往不咎,不会动你!”

    孝宗这人的承诺,谁会相信?

    更何况还是这样一项完全不平等的条约。

    “皇上,虎毒不食子,四皇子已经是您唯一的儿子了,这个时候您难道还容不下他?传扬出去,怕是叫百官心寒,百姓非议吧!”明乐手里摩挲着茶碗的瓷壁,一个字一个字都说的沉稳而清晰。

    “朕的家务事,容不得你来置喙!”孝宗被人戳中痛处,猛地一下把手里茶碗砸了出去。

    茶水和碎瓷渣溅了一地,还沾染了一些在明乐朝服的袍角上。

    明乐不愠不火的弯身弹掉,已经神色平和的与他对视。

    “殷王妃,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趁着朕现在还愿意跟你好好说话,乖乖的妥协交出昇儿和解药,否则——”孝宗自己正在病中,又完全控制不住情绪,此时越是见她这副平静的模样就越是心里蹭蹭的往外冒火,不由提高了音调,怒声道:“朕能给你册封,自然也能废了你!你信不信,朕现在就可以叫人斩了你!”

    “皇上您错了,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稀罕你的那些所谓册封。义阳公主也好,殷王妃也罢,这两个名头都不过是你拿捏在手里的把柄以及用作控制我和阿灏的手段罢了。之前我愿意承认你的册封,你应该庆幸,那时候我还有这份耐心来配合你把这场大戏唱下去。可是现在——”明乐不以为然,也丝毫不为他的恐吓所影响,说着一顿,继而话锋一转,漠然摇头道:“哪怕只是一场戏,你也不再有这个荣幸可以凌驾于我们夫妻之上。我现在就明白把话给你撂在这里,从这一刻起,这整座皇宫,乃至于整座皇城里的一切,都由我说了算!如你所言,你手上握着十万御林军,这宫里内外你想杀谁就可以杀谁,我也不例外。可是这么久了,难道我的脾气你还不清楚?我可是软硬不吃的。与其说是你拿捏着我的生死存亡,不若说是我们彼此彼此,别忘了,你的身上的毒已经毒发了,没有解药,你觉得自己还可以撑多久?”

    孝宗瞠目结舌,张了张嘴一时竟是气结,完全没有说出话来。

    哪怕是之前在柳妃那里,明乐对他再不敬,在百官朝臣面前场面话却还是说的周到,给足了台阶。

    可是这一刻,她竟是这样的大言不惭?

    “你好大的口气,朕是皇帝,是一国之君,在朕的面前这样大言不惭,你就不怕朕叫你不得好死?”孝宗怒极反笑,不由的重新坐直了身子。

    “其实从一开始您就没打算会给我什么体面的死法不是吗?”面对他怒火中烧的威胁,明乐不过一笑置之。

    孝宗何曾想到有朝一日这个一直以来都不甚显眼的小女子竟敢在他面前如此轻狂放肆,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猛地拍案从案桌后头站起来,怒指她道:“你这个——”

    “陛下!”明乐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却是骤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她亦是起身,放下手里的茶盏,款步走到孝宗的几案之前。

    孝宗的两眼喷火,仿佛要吃人。

    明乐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只就微笑着一步步走过去,广袖一挥扫掉他案前放着的一打奏章,然后双手往扫出来的空间上一撑,抬头正视孝宗的眼睛,字字清晰道:“一个人会是何种死法,的确不太容易掌握。可是我说过,我不打算再配合你继续把这场戏再往下唱了。从现在开始,你要死?还是要想活?我给你一炷香的功夫,你还可以考虑。”

    说话间,她的脸上一直都带着一抹清浅平静的笑容,那笑容在她本就极盛的容色映衬下,就更显得艳光四射。

    孝宗死死的逼视她的脸孔,这一刻才突然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仿佛只在一夜之间,那个昔日里他初见时还那么不起眼的一个女孩儿就突然破茧蜕变,成了眼前这样一个运筹幄,气势凌驾于万人之上的艳光四射的华丽女人。

    “哦,对了!”明乐却没去理会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唇角微笑的弧度就不觉加深了,补充道:“作为大邺的一国之君,我家殿下同父异母的兄长,为着他的声名颜面,我却是可以保证,无论如何都已经会给您一个风光体面的死法。你应该感激,你与他之间会有那么一点血脉之间的牵连。因为你不知道我睚眦必报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其实只凭‘不得好死’那四个字,就足以让你死后的尸身连皇陵都进不去。”

    孝宗眼中的光影闪烁,千万种情绪千变万化,叫人捉摸不透。

    “那妖妇在朕的手里!”孝宗说道,一字一顿,“她的生死,由朕决定,这是谁都无法改变的事实,你确定,这样和朕说话不会后悔吗?”

    “那么请问皇上你舍得死吗?”明乐反问,“你最后的一线生机是握在我的手里的,你确定在明知道还有这一线生机的情况下你还舍得就只为了泄愤就去和太后娘娘同归于尽吗?”

    孝宗闻言,目光四下里凌乱的一瞟,颇有几分失神。

    他这种人,怎么会舍得死?

    明乐看在眼里,唇角的笑容就多了几分鄙夷的味道,继续说道,“其实我的想法你心里十分的明白,这个皇位,阿灏不稀罕,我也不喜欢,太后娘娘更是从来就没有稀罕过,今天即使你不答应,只要我想做,也一定可以做到。的确,为了太后娘娘福寿安康,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叫你死的,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最终都会叫人给你解毒。可是事到如今,这个皇位也确实不再适合你来坐了,而我,也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叫你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的。所以就这样吧,不要再做所谓的抗衡了,现在就降旨写一道圣旨,传位给四皇子。他是你的儿子,从今以后,会由他替你将宋氏的江山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而你,我也保证你可以安度余生,直到寿终正寝。”

    双生蛊无解,这是宋灏寻遍千山万水之后依旧无奈得到的回答。

    所以她再怎么逼迫孝宗,也是没有用的,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将孝宗软禁起来,叫他可以安渡余生,而不至于未及姜太后的生命安全。

    明乐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还是个商量的语气,但事实上这就是她要告诉孝宗的事实——

    逼他退位,由宋子昇取而代之。

    “你想要替后宫垂帘听政?”孝宗冷笑,“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吧?你以为朕的朝臣百官会接纳你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染指皇权吗?”

    “可是他们知道了皇上你太多的秘密,现如今个个都提心吊胆。”明乐微微一笑,表情平静的与他对视,“相较于我,皇上你不觉得他们更不希望你会继续坐在那个位子上呼风唤雨吗?毕竟,那样的话,他们的生命安全会更没有保障一些!”

    方才在流云宫外朝臣们是什么表情孝宗不是没有看到,可谁知道那件事的人太多,他不能将满朝文武全都杀了灭口。

    可想而知,在他不放心的同时,那些窥测到他秘密的朝臣们又会是怎样的想法。

    孝宗气的七窍生烟,压在桌子上的手指用力的攥成拳头,目光死死的盯着明乐,怒不可遏的嘶吼:“你敢威胁朕?你这是要逼宫夺位吗?”

    话音未落,就是慢慢涨红的捂着胸口大声的咳嗽。

    “我说过,要继位的人是四皇子,与我们殷王府没有关系。”明乐说道,“如果你肯合作,四皇子继位之后,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受人敬重的太上皇,可如果一定要和我闹一个鱼死网破的话——等你毒发身亡以后,最后得到的也无外乎就是这个结局,并且身上背负着太后娘娘的性命,你觉得我会叫你身后安稳吗?”

    “你放肆!”孝宗人不可忍的怒吼一声,盛怒之下猛地扣住巨大的几案就要一手推翻,不曾想他此时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搬了一下自己先是一口血顶在胸口,往后一个踉跄跌在椅子上。

    明乐木管嘲讽的看着他,以一个居高临下的角。

    孝宗的脑中血液乱窜,额上青筋条约的几乎要破皮而出,极力压抑的对着殿外的放上大声嘶吼,“来人!快来人!”

    他吼的声嘶力竭,沙哑的嗓音擂破鼓一样,在偌大的宫殿里回旋。

    门外的侍卫闻声一拥而入,瞬时就将门口的去路堵死。

    孝宗发了狂,抬手一指明乐,“给朕把殷王妃拿下,她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谁敢!”雪晴怒喝一声,和雪雁两个横身挡在明乐跟前。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知何去何从。

    孝宗又是一拍桌子,怒道:“给朕拿下!”

    侍卫们拗不过他,拥簇着往前压过来。

    雪雁可雪晴才要亮兵刃,却被明乐抬手制止。

    她款步从台阶上走下去,面含微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侍卫们看她这副从容泰定的表情不由的都是心生畏惧,隐隐的想要退后。

    “拿下!给朕拿下!”孝宗拍着桌子一再怒吼。

    “皇上!不可!不可!千万不能动殷王妃啊!”就在这时殿外一位御史台的大人屁滚尿流的跌进门槛,惊慌失措的冲着案后的孝宗禀报道:“楚州八百里加急的战报,殷王现身楚州!殷王反了!殷王反了了啊皇上!”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73章明乐逼宫,殷王造反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74章

    明乐闭上眼,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重新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依旧清澈明亮,映着殿外新射进来的阳光,闪动着夺目的光彩。

    那一张倾城绝艳的脸庞,仿佛只在这一瞬间便是美到了极致,刺的人眼睛生疼。

    她回头朝孝宗看去,微笑问道:“皇上确定,是要现在就将我就地格杀吗?”

    孝宗双手按在桌案之上,想要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明乐脸上,目光之中带着锐利的刀锋,情绪翻卷,波涛汹涌间似乎想要就此吞噬了一切一般。

    “不能!不能啊皇上!”那御史台的官员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扑倒在地,面无血色的大声哀求,“皇上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千万不能让殷王妃有事,现在一定不能动殷王妃啊!”

    谁都知道,这殷王妃是殷王的眼珠子,早前还没成婚的时候,殷王就为了她和孝宗闹的水火不容。

    那个时候他人在京城,手上兵权被夺都尚且敢于如此。

    更别提如今,手上重兵在握。

    殷王妃若是有什么闪失,眼下的这一场干戈就难以避免。

    尤其内战还不比两国之间,双方各自的势力都同时盘踞一地,真要起了战事,战况必定万般凶险。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和殷王短兵相接,如有可能还是各退一步,当然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更何况经过前段时间殷王失踪的事情一闹,整个京城沸沸扬扬的,背地里的万民百姓对孝宗也颇多议论和猜忌。

    哪怕宋灏起兵再怎么样的大逆不道,有这一层舆论冲击,也能相对的抵消不少其中的负面影响。

    如若这个时候殷王妃再有什么闪失,那孝宗才是真的被置于不仁不义的境地,有理都说不清楚了。

    “殷王反了?”孝宗瞪了明乐半晌,最后却是怒极反笑,“他没有死?你们之间一直都有联系?所以时至今日,宫里宫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从头到尾都是你们设计好,里应外合给朕的下马威是吗?”

    怪不得易明乐这个丫头如此这般的有恃无恐。

    两个日夜之内,她翻手为云覆手雨,将他的整个朝堂后宫搅和的天翻地覆。

    纪红纱被借刀杀人,断了他在大兴方面的指望。

    易明心被引入瓮,作茧自缚,从而让唯一有继承权的四皇子落到了明乐的手上。

    最后是柳妃的老底被掀开,让他在朝臣之前颜面大损,活脱脱的成了一个笑话。

    “这话我早就对你说过,是你一意孤行,非要置他于死地的。”明乐淡淡说道,“而且这段时间,无论是京城还皇宫里发生的一切能怪我吗?从头到尾我做过什么吗?若不是你和你的那些女人各怀鬼胎一心只想着害人,这些事就不会发生。所以,不是我太高明,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自作自受,惹祸上身。”

    孝宗用力的咬着后槽牙,这个时候,虽然他很想要破口大骂,但却也知道于事无补——

    与其去做无用功,不如省省力气的好。

    沉默片刻,孝宗终是狼的一抬手挥退了侍卫,然后目光阴沉对那御史台的信使问道:“殷王起兵?他哪里来的兵?”

    “这个——”那官员一阵的为难,“是楚州刺史的密报,六日之前从楚州秘密递送出来,微臣也是刚刚才收到。可能是事出突然,密报之中也是言辞闪烁,只说是有人发现有大批军队在楚州附近一处山谷集结,并且前段时间已经秘密朝京城的方向压进了。想必——想必——”

    那官员说着就是欲言又止的住了口,拿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孝宗的脸色,然后才继续揣测道:“想必是在等眼下的这个时机吧!”

    宋灏起兵,若不想遭人非议,就势必需要寻找合适的契机,找一个名正言顺可被世人接受的理由。

    此时——

    正是最好的时机。

    一则姜太后遇刺,生死未卜;二则就是京城各种留言满天飞,朝臣百姓都对孝宗猜疑的厉害。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就瞬间占了大半。

    “他倒是沉得住气!”孝宗冷笑,想通了这重关系,他反而不急了。

    现在他更需要确定的是,宋灏到底只是虚张声势,还是手里真的握有兵权供他驱策。

    靠回椅背上揉着太阳穴缓了口气,然后孝宗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猛地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向明乐道:“楚州和南疆离不了多远,殷王手里所谓的兵权难道是——”

    那官员闻言也是一惊,满脸的惶恐之色。

    南疆那里之前消失掉的军队足有三十万,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根本就跟升天遁地了一般,若说他们不是葬身火海都叫人觉得难以相信。

    如果殷王手里的真是那部分兵权,那么整个事件联系起来就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

    “有人想要将他们置于死地,又有人救他们逃出生天,这一来一去之间,皇上觉得呢?”明乐说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却也正是这副模棱两可的语气就更叫人心里没底。

    孝宗心里虽然不信有人竟然会有这样瞒天过海的本事,可是这段时间以来明乐也的确是给过他太多的意外,这件事也由不得他不信。

    “所以呢?他现在是要做什么?”孝宗问道。

    “没什么,只是担心皇上的身体,想要替您分忧,让您可以安心的颐养天年罢了。”明乐微微一笑,语气平和道,“皇上现在的身体状况可是十分的不容乐观,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您不觉得四皇子已经长大了吗?”

    当着外人的面,明乐的话已经算是客气,特意的隐晦了几分。

    孝宗的脸色阴沉的越发可怕,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看来皇上是真的累了,我好像也不该继续打扰了。”明乐也不介意,主动说道,“现在宫里乱的很,皇上你又身体抱恙,四皇子那里就不用担心了,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说着就一勾唇角露出个笑容,转身径自往外走去。

    孝宗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的背影,似乎想要在她的背后戳出一个洞。

    但终究,也还是无可奈何罢了!

    “来人!”孝宗开口说道,“给朕好好的送殷王妃回府,这几日京城内外都乱的很,殷王不在京城,你们一定要把殷王妃保护好,若是会有一丝一毫的差池,朕就摘了你们的脑袋!听明白了吗?”

    “是,皇上!”侍卫们领命,丝毫都不敢怠慢。

    明乐的步子一顿,回头又远远的看了孝宗一眼。

    “老五一心一意的替朕着想,朕自然也不能薄待了你的。”孝宗说道,语气冰冷而带着恐吓威胁的意思。

    说到底,也就是变相的软禁罢了。

    “皇上真是有心了。”明乐淡淡说道,竟然丝毫也没有准备抗衡,转身被一众数十名侍卫密不透风的拥簇着往外走。

    孝宗的目光依旧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背影,神色阴郁。

    御史台的那位传信的官员看着他的脸色,额上冷汗直流,试探着开口道:“皇上,殷王那里要如何处理?如果楚州密报的事情属实的话,那么大概用不了几日,殷王就会带兵直抵盛京了。”

    “去给朕传平阳侯,还有虎威大营的赵将军进宫见朕。”孝宗吩咐道,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是!是!”那官员应道,连忙起身退了出去,走的时候双腿还在隐隐的打颤,几乎要站不稳。

    这边明乐刚才从御书房出来,对面就刚好迎着纪浩禹和长平走过来。

    看到她身边重甲护卫的情形,纪浩禹的眉毛难得的高高挑起,咝咝的抽了口气。

    “王妃!”长平皱眉,快走两步迎上去。

    侍卫们都知道她的身份,故而也未阻拦。

    长平走过去,抓住明乐的手,神色略有几分紧张的看着她。

    “还好吗?”明乐笑笑。

    “嗯,奴婢没事!”长平回道,说着就扭头看了眼人群之外的纪浩禹,“多亏了有荆王殿下帮忙周旋,事情很顺利,没出什么差错。”

    “那就好!”明乐点头,也隔着人群遥遥的看了外围的纪浩禹一眼,道:“荆王殿下,您若是还要继续在盛京滞留的话,后面几日我府上可能不方便招待您了,还是请您移步去驿馆吧!”

    孝宗勒令封锁殷王府,就一定不会再让纪浩禹随便出入。

    “看到王妃平安,本王就放心了,至于要住在哪里,都没什么关系。”纪浩禹神态悠然的仰头慢慢吐着气,无论是神情和语气都与他平时的作风再契合不过,可是在外人看来,不知怎的,都总能听出一点言不由衷的意思在里头。

    孝宗的软禁能算个什么事儿?也值得他特意进宫来一趟吗?

    想来自己还是被这个丫头耍了。

    难道——

    她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纪浩禹的唇角依旧含笑,整个脸上的表情随意又完美的无懈可击,深深深深的又看了明乐一眼。

    明乐弯起唇角和他略一点头,就继续举步朝前行去,在重甲护卫之下浩浩荡荡的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当天她前脚刚一回王府,后面孝宗紧赶着就又派了一支两千人的御林军,协同之前随她回府的侍卫把整个殷王府团团围困了起来。

    “王妃,您可是回来了,奴才都要急死了。”周管家在大门口迎到明乐归来,终于松了口气,但是再一看她身后跟来的大批御林军就又把眉头拧的死紧道:“这是——”

    “皇上体恤,怕我们王府的守卫不够严密,特意叫了人来帮忙的。”明乐不甚在意道,径自进了门,一边吩咐周管家道,“把门关了,传我的话下去,这几日我们府上的人全部禁止出门,省的还要给众位御林军的大人们添麻烦。”

    言辞之间,讽刺的意味极其明显。

    而她这样合作的态度,也着实是叫人心里不安——

    这殷王妃如何会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这该不会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伎俩吧?背地里会不会是还藏着什么阴招?

    “是,奴才明白,这就吩咐下去。”周管家说道,招呼了两个护院砰的一声把大门合上。

    听到关门声,明乐立刻就整肃了神情道,“这两日,我吩咐你的事都做好了吗?”

    “嗯!”周管家回道,“奴才遵照王妃的吩咐,已经叫人最大限度的把消息散出去了,现在街头巷尾都传的厉害,再加上我们的人暗中造势,短时间内应该很难压制住!”

    “那就好!”明乐舒一口气,脸上神情却还是不见放松,思忖着默默前行回了主院。

    虽然知道宋灏已经勒令囤积楚州的军队秘密往京城压进了,但是对于他们具体的行程,明乐还不能完全把握。

    楚州那里,宋灏自然不会那么不小心的露了线索给人追查,今天御史台那里的折子其实也是她叫人提前伪造的,原是想等关键时刻拿出来震慑孝宗争取时间的,但是最后却为了留住纪浩禹而提前散了出去,也不知道会有多大影响。

    而他叫周管家去做的事,就是把姜太后遇刺一事添油加醋的到处散播了流言给百姓去揣测议论,以此来再度冲击孝宗在臣民百姓中间的威望,间接地为宋灏起兵一事制造名正言顺的契机。

    “雪雁雪晴,你们两个也跟着周管家去吧,帮他把府里上下的事情安排好,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万不能再出任何的纰漏了。”回去换下朝服,明乐擦了把脸就把雪雁和雪晴两个打发了去。

    “是,王妃!”两人领命,一刻也不耽搁的去了,然后深吸一口气正色看向长平道,“昨天傍晚的时候起你就和纪浩禹在一起,这期间可有发生过什么可疑的事情?”

    “有一件事的确是很奇怪的,奴婢刚也正准备和王妃说呢。”长平神色凝重的皱起眉头,一边回忆着一边说道,“昨夜我们被李成玉父子困在宫外的那片树林里的时候半夜里遭过一次暗算,当时我被迷烟熏倒了,曾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事情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只是事后想想又总觉得奇怪,我总觉得我昏睡的那段时间所处的地方颠簸的厉害,不像是在平地上,倒像是在马车上的样子。可是后来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又发现自己根本一直就没有离开那个林子。”

    “你晕了多久?”明乐沉吟一声,问道,心里也不由的警觉起来。

    “前后,大约有一个多时辰吧!”长平想了想道,“王妃,虽然是中了迷烟,可我当时的感觉的确很真,你说会不会是——”

    长平说着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住了声音。

    “你是说曾经有人趁你昏迷,带你离开过?”明乐接过她后面的话茬。

    “我只是觉得奇怪!”长平一筹莫展,倒了杯水递给明乐,“如果是李成玉的人趁机劫持我,事后荆王殿下大可以实话实说的告诉我的,可若要说是他的人带我走的——那也总该有个理由吧,这似乎也是说不通的。”

    如果之前不是得到秦啸的暗示,明乐也会同样的困惑。

    而现在,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纪浩禹叫人迷晕了长平,并且试图将她带走的。

    可是后来自己放出消息说是被困宫中,很有可能就要大动干戈,于是又叫纪浩禹不得已的临时改了主意,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长平带了回来。

    只是——

    纪浩禹到底为什么要带走长平呢?

    这件事才是真的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主仆两个都若有所思的沉默下来。

    明乐捧着茶杯,良久之后才凑近唇边抿了一小口水,然后重新收拾了散乱的思绪道,“算了,别想了,那人的行事不靠谱的时候居多,谁知道他是不是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呢?不要管他了!”

    “嗯!”长平颔首,也觉得她这样一个身无长物的婢子着实不值得纪浩禹大费周章的去掩饰什么。

    “那么王妃,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长平定了定神,问道,“既然已经和宫里头的挑明了立场,皇上一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盛京这里他最信任的还是御林军和密卫,为了完全控制住我,哪怕是御林军的围困他都未必会放心,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随后就会再派密卫过来,监视并且限制我的一举一动。”明乐说道,唇角牵起的弧度带了几分讽刺的意味。

    密卫的攻击力和杀伤力都极为惊人,如果孝宗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心的话,不仅仅是自己这里,连带着宫里姜太后那边他都会启用密卫以备不时之需。

    “那我们呢?要怎么做?”长平问道,“既然知道了王爷有意带兵直取盛京,皇上那里在竭力控制您和太后娘娘的同时,势必也要调遣援军前来增援抵御的,这一点也不得不造作防范。”

    “他想要调动援军,也得要动的了才行。”明乐莞尔,神态之间一派轻松,“屯聚各地的小股兵力都有特定的作用,不能随意调动。现在纵观整个大邺国内的局面,就唯有北疆之地屯兵的数目最大,可以在确保当地战况的稳定的情况下分调一部分回来救援朝廷。但是在时间上,却也来不及了。所以,那部分兵力也根本就不可能对我们造成任何的威胁。孝宗手里现在可用——虎威大营那里我们也有准备,暂且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他拿捏在手里的就只有皇城之内的十万御林军,江北大营的十万轻骑兵,再就是兵部和九城兵马司囤积在京的小部分兵力,全部加起来,也只和我们手上掌握的军队人数旗鼓相当。”

    “我听大哥说过,南疆王爷手上掌管的军队是一直不断在战场上磨砺打拼出来的,而京城之地富庶,那些当差的养尊处优者居多,真要打起来定然不会是王爷的对手。”长平抿抿唇,重新抬眸向明乐看去,“王妃,这一次的战事,真的是不可避免了吗?那城中的百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明乐笑笑,放下茶碗握住长平的一只手,眨了眨眼睛道:“有时候人多势众只是拿来吓唬人的,我自然有叫他们打不起来的法子。”

    “嗯?”长平狐疑的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明乐却是但笑不语,重新拿起杯子又抿了口茶,然后突然就转移了话题对长平道,“这段时间爵儿不在京城,我有很多事都不方便做,你即刻出京去替我办两件事吧。”

    “什么事?”长平问道。

    “我想我知道平阳侯的退路在哪里了!”明乐说道,深深的看她一眼。

    长平一愣,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明乐却不再多言,直接扬声招呼了院子里的丫头去把武冈找来,然后嘱咐了两人一些话就安排她们从密道离开。

    “这两天连着出事,王妃几乎立米未进,王爷若是知道了该是心疼坏了。奴婢去厨房取了点心过来,王妃先垫垫肚子,厨房那边雪晴在看着,做好了饭就给您送来。”雪雁从厨房端了几样点心进来,帮着明乐一起把墙壁后头暗道的入口恢复原样,忍不住面有忧色道,“王妃把长平支开,是怕荆王殿下再打她的主意吗?”

    “就你心眼多!”明乐回头嗔她一眼,算是默认,停顿片刻又道,“驿馆那边你叫赵毅派两个妥实点的人盯着,荆王那里我总归是不太放心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纪浩禹既然已经动过要掳走长平的心思,她就不得不防了。

    现在京城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她要防范着孝宗方面的动作,难免有疏忽的时候,这时候也唯有提前把长平支开才更稳妥一些。

    而至于纪浩禹——

    真就只能听天由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当天风平浪静,没再起什么风浪。

    明乐简单的用了点饭,就上床歇着了。

    三天两夜没有合眼,这一觉她就睡的很沉,直到第二天一早才醒。

    翻了身,见到外面的天色已经透白,就撑着身子爬起来,冲外面走来走去的人影唤了一声:“进来吧!”

    雪雁闻声,连忙推门走了进来,不好意思道:“是不是奴婢吵到王妃了?”

    “睡了差不多十个时辰了,我也差不多睡够了。”明乐笑笑,芨了鞋子下地,走到外屋的圆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漱口,“我看你在门口转来转去的,可是长平和武冈那里有回信了?”

    “嗯!”雪雁点头,回她一个笑容,“收到武冈的密信,说是平城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宫里皇上果然派了人火速往那边赶,人和粮草,还有平城府衙的仓库都一次性处理干净了,再过一会儿,消息应该就会传回宫里去了。这会儿武冈已经带着长平离京往南去了,如果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遇到小少爷他们呢!”

    “那就好!”明了淡淡一笑,目光深远的看向院子里还朦胧着的天色。

    关键是在局势大定之前,长平不能再回来。

    一定不能让纪浩禹再有机会近她的身。

    雪雁见她失神,就知道她是还在担心长平的安危,于是就有意的岔开话题道:“对了王妃,还有一件事!”

    “嗯?”明乐收回目光,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柳贵妃去了。”雪雁说道,神色之间很有几分唏嘘之意,“奴婢也是刚刚才得了消息,说是皇上并没有直接将她处死,而是叫人送去了城外虎威大营驻地的红帐篷,一天一夜,生生的把人折磨死了!”

    孝宗会用什么法子惩治柳妃明乐并没有兴趣知道,闻言也不过一笑置之。

    “九城兵马司的指挥权已经被皇上收回去了,秦指挥使的府宅还有礼王府也都被皇上以保护之名完全的限制住了。”雪雁见她不感兴趣也就不再多言,重新切入正题。

    “都只是暂时的而已,没什么妨碍。秦啸和礼王都早有准备,委屈一两日罢了!”明乐颔首,只表示接收到了这一条讯息。

    “还有就是昨天您刚一离宫皇上就宣召了平阳侯和虎威大营的赵将军进宫见驾,据说将两人留在御书房不短的时间,不过两人出宫之后倒是没什么异常举动。”雪雁想了一下,继续说道。

    虎威大营是眼下孝宗手边可用的最大的一部分兵力,他会宣召赵将军入宫完全都在情喇中。

    而至于彭修么——

    “看来咱们王府内外现在应该是已经完全处于密卫的掌控之下了。”明乐冷冷的一勾唇角。

    孝宗最为倚重的还是彭修,所以到了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才会把监视殷王府的重任交代给他。

    这样也好!

    不管彭修打的什么算盘,但总归他是没心思替孝宗办事的。

    这样一来对自己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缓了缓情绪,明乐对雪雁说道:“你去吧!白天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好好休息,晚上你和雪晴随我出趟门!”

    “嗯?”雪雁狐疑的看她一眼。

    明乐去故意的买了个关子,没有多言。

    雪雁撇撇嘴,于是也不再多言,转身退了出去。

    ******

    与此同时,宫里孝宗刚刚睡醒就听到内侍传递进宫的消息,盛怒之下,直接将刚刚拿到手里的一碗汤药砸了那内侍满头满脸。

    “你说什么?给朕把话再说一遍!”孝宗怒道,这一夜惊梦不止,虽然是休息了,他的脸色却并不比前一日好上多少。

    “虎威大营赵将军密报,皇上派去平城调派粮草的信使在路上遇袭,被人杀了。”那内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根本就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还有——还有就是平城一大早递送进京的折子,昨夜府衙两处的粮仓同时走水,里面囤积的所有米粮都付之一炬,被烧成了灰烬。”

    内侍说着就膝行上前,把手里那份被药汁染的不像样子的周章送上来。

    平城是京城附近最大的一处城镇,历来朝廷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历年税收得来的财务钱款都直接运送进京入国库保管,而数量巨大的米粮则是在平城专门修建了粮仓代为存储。

    因为两地相隔不远,来回调配也方便。

    再者因为京城之地的驻军也大多是在城外,粮草放在平城,也省的里外进出京城劳民伤财带来的不便了。

    这一次孝宗为了备战,当即就就叫人去平城运粮,不曾想统共不过七八里地的行程上就会出了这样别的差错。

    孝宗的手指用力的抓着身下床单,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份脏了的折子却没有去动。

    内侍只能一动不动的擎着,大气也不敢喘。

    半晌,孝宗才面无表情的吐出几个字,“叫平阳侯来见朕。”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那内侍急忙应了,爬起来,也顾不得酸麻的双腿,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彭修接到孝宗的口谕入宫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以后。

    彼时孝宗已经起身,正坐在御书房的几案后面对着桌子上展开的周章走神。

    彭修走进去,丝毫不介意他的脸色和脾气,躬身见礼:“臣彭子楚,见过皇上,不知皇上传召微臣进宫,所谓何事?”

    “哦——你来了啊!”孝宗回过神来,先把放在跟前的奏章往前一推,“你看看这个吧!”

    “是!”彭修应道,从容的走过去,拿起那本沾染了药汁的奏章一目十行的看过,然后才象征性的皱起眉头道,“皇上传召微臣过来,是怀疑此事和殷王府有关?”

    “这不是明摆着的吧?”孝宗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目光嘲讽。

    “可是微臣明明已经调派密卫把整个殷王府监视起来了,并且周边又有御林军的岗哨封锁,除非殷王妃可以未卜先知,提前安排了人去做这件事,否则——”彭修摇头,十分肯定道,“这似乎是不太可能的!”

    “如果是殷王已经秘密潜返京城了呢?”孝宗反问,阴冷幽暗的眸子里有幽暗而诡异的冷光一闪二过。

    “这也不是不可能!”彭修说道,做出一副费心思所的模样,倒是没了后话。

    孝宗正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也没在意他的神情语气,沉默片刻就重新收摄心神看向彭修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追究这件事的时候了,虽然有楚州的密报,但是在没见到殷王其人之前,有些事都还不能做定论。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朕也不得不提前做好万全的打算才好。如今平城的粮草被烧,京城各府衙之内存粮都数目有限,你给拿个主意,要从哪里去调配粮草来补这个缺?”

    “附近个州府的衙门应该都有存粮,只是离此最近的普运城也在二十里外,去平城的那段路上都会出这样的差错,若是依例再从别的地方调配粮草更是难免路上会出现同样的差池。”彭修分析道。

    “朕所担心的也是这个!”孝宗说道,目光幽冷的盯着远处的地面,眼底的情绪有些难以分辨的慢慢说道,“如果真的是殷王从中作梗,哪怕是他的手里其实没有兵力,只用这种方式,从四面八方截断京城之地的粮草供应,用不了多久也可以将整个京城逼入绝境。”

    如果宋灏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那么很有可能他要攻克京城就可以不菲一兵一卒了。

    这样的布局和用心未免太过险恶了些。

    “可是城中府衙的粮仓根本就顶不了用的。”彭修说道,面上表情很是认真的思忖再三,提议道,“城中的富户和官员家中应该都会有囤积粮草,不若皇上下一道圣旨,让他们——”

    “哎!”孝宗未等他说完已经抬手制止,“杯水车薪,这也是不是长久之计!”

    说完就又定定的重新看向彭修。

    彭修心里冷笑——

    只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是心里早有计较了,此时却假惺惺的来问自己,只怕——

    呵——

    彭修就只装作不懂,继续与他打马虎眼:“微臣愚钝,还请皇上明白示下!”

    孝宗又盯着他看了两眼,见他的神情之间确实一片坦荡,这才把放在手边的另外一份信函推到他的面前道:“你看看这个!”

    彭修心里狐疑,面上却是不显,径自取过那信函打开,粗略的扫了一遍,脸上就慢慢的沉寂下来。

    “这个是——”彭修开口,心里却是有数。

    孝宗叫人调查了四海钱庄,并且给出了一份有关钱庄的详细资料。

    而彭修最先注意到的则是明乐借易明爵之手大量囤积粮草的事情,然后从他们安置在南北两地的粮仓入手,顺藤摸瓜,最后查到了四海钱庄上头去。

    一直到了今天他都十分惊诧于明乐那样高瞻远瞩的控制力,短短不过四年时间,那座四海钱庄就已经垄断了大邺一国的银钱流通系统,说她是完完全全的掐住了大邺一国的经济命脉都不为过。

    当然了,孝宗所持的这份资料上还不曾调查的这么详尽。

    否则,他也绝对不会说这样一副轻松且释然的表情了。

    所以这一场仗,如果明乐和殷王都有足够的耐心的话,他们根本就不必打下去,只靠那座四海钱庄都能一点一点的鲸吞蚕食,慢慢的将这座皇朝的政权压垮,逼入绝境。

    现如今,宋灏手上又有兵权在握,双管齐下——

    这一场对决之中,孝宗根本就没有丝毫的胜算。

    “朕已经叫人查过了,这间钱庄旗下收拢了两个巨大的粮仓,用以在南北两地倒卖粮草的经营。而它位于北方的那座粮仓,与江北大营只有一江之隔。那一段是水路,沿途又全在江北大营的控制之下,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孝宗的话不必说的太明白,彭修已经是心领神会。

    “陛下的意思是想要从这个钱庄所属的粮仓下面暂时借调部分的粮草过来应急?”彭修接过他的话茬。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一条路走起来才是最为妥实的。”孝宗说道。

    彭修心里苦笑——

    若是真叫孝宗找到这钱庄的主人,只怕想要不当场气死都得要靠运气。

    可是——

    他并不打算阻止。

    “皇上需要见一见这四海钱庄的东家吗?”彭修问道。

    孝宗一愣。

    他其实并没有想过要亲自去见的,叫彭修过来只是想要吩咐他代为去办。

    此时彭修这么一提,他突然就有了几分兴致——

    有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经营了这么巨大的一份产业出来,的确是叫人刮目相看的。

    “也好!”略一思忖,孝宗就改了主意,对彭修道,“你去安排吧,事情紧急,越快越好!”

    “是!”彭修躬身行礼,唇角不觉的弯起一个弧度。

    若是叫孝宗和易明乐那丫头在这样的状况下遇见,当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情。

    *****

    驿馆里。

    彭修刚从孝宗处出来,纪浩禹就得了消息,眼睛顿时就笑眯了起来。

    “爷也要去凑凑热闹吗?”红玉微笑着问道。

    “自然是要去的!那个丫头放了假消息把本王留在京城,这会儿再有热闹不凑,岂不是没劲的很。”纪浩禹一笑,沾染了茶水的唇色就更显的妖娆妩媚了起来。

    他放下茶碗,从睡榻上起身,眉目妖娆一转,对红玉吩咐道:“去给本王找一件鲜亮点的衣裳来,今儿个爷也带你们去八方赌坊见见世面!”

    “不是去四海钱庄吗?”绿绮不解的皱眉。

    “我说赌坊就是赌坊!”纪浩禹却是极为笃定。

    易明乐那丫头是存了心的想要把孝宗直接气死,既然要撂底牌了,自然就不会再藏一半露一半,一次性全部抖出来才够分量。

    红玉和绿绮见他笑的胸有成竹,于是就不再多言下去准备。

    ******

    日暮时分,孝宗乔装了和彭修一道出宫,直奔四海钱庄。

    孝宗在车上等候,先由彭修进去递了帖子,不曾想却是吃了闭门羹。

    葛掌柜笑的一脸和气,恭恭敬敬的又把拜帖递回去:“咱们东家去了八方赌坊了,各位贵客要寻人,便去那里吧。说来也是你们运气,东家平日里是不常在京城露面的!”

    自此就不再多言,低头下去噼里啪啦的拨弄算盘珠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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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八方四海,唯我独尊

    八方赌坊?

    听到这几个字,彭修的眉头就不觉的打了结。

    八方赌坊是什么地方他是知道的,若是旁人去了那里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明乐么——

    她却是绝不可能是为了过去消遣的。

    哪怕她的行事再怎么不拘一格,可是眼下的时机不对!

    彭修的心里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丫头的能耐,较之于他所能预料到的似乎还有富余。

    彭修再不敢掉以轻心,收了请帖回到马车上,把葛掌柜的话原封不动的对孝宗转述了一遍。

    “八方赌坊?”孝宗皱眉,脸上表情却是明显的不悦。

    在他的印象里,赌坊一类都是下九流的地方,想他堂堂一国之君,今日纡尊降贵亲自出宫已经是破了例了,不曾想还扑了个空。

    “是这几年京城新兴的一家赌坊,说是和别的赌坊都不太一样,里头经营的花样也多,倒是日常消遣的一个好去处。”彭修说道,神色之间始终刻意的压下去凝重之色,没有在孝宗跟前显露。

    孝宗自是无心于这些事情的,所以很是犹豫。

    彭修也不多言,只就在心里默默盘算。

    虽然难以相信,但他的心里却还是已经有了定论——

    这八方,十有**也是被易明乐那丫头拿捏在手里的。

    那个地方龙蛇混杂,又吸引了朝中许多的权贵前往寻乐,其中可以揽获的消息、结交的人缘都极为可观。

    这也就难怪那个丫头能掌握他手上经营银矿的信息,乃至于——

    突然想到了许久之前的一件事,彭修的心跳都不觉慢了半拍,抬头见到孝宗还在犹豫,就开口提醒道:“皇上,微臣记得,当初惠王殿下还在的时候,曾经就是这家赌坊的常客。”

    果然,孝宗闻言,立刻就是神情一肃。

    当年宋泽的死成了无头公案,一直到了今天都没能拿到真凶。

    彭修的话不会是无风起浪。

    孝宗的眉心拧起,印堂处的乌青色就越发的明显起来:“你是怀疑,惠王的死因是和这家赌坊有关?”

    “微臣只是突然想到此事,并没有别的意思。”彭修说道,适可而止,并不臆测什么。

    孝宗手里捏着那份拜帖,脸色越发的难看。

    眼下多事之秋,他不想浪费精力去翻旧账,可是——

    彭修的这一点提示无疑是打动了他。

    如果宋泽的死真的是和那间赌坊有关的话,那么就不得不多加注意了。

    连当朝亲王都能随随便便的说杀就杀,这些人,未免太过有恃无恐了。

    彭修见他的神色略有松动,心里有数,于是也就不再多言。

    孝宗略一思忖,终究还是定了主意,点头道:“走吧,去看看!另外再多调派一队御林军在后面跟着。”

    说着就把手里拜帖往桌上一扔,不再管事,靠在身后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走吧,去八方赌坊!”彭修颔首应下,对外面驾车的车夫吩咐道,然后又打开车窗对旁边跟着护驾的刘鸣道,“你即刻回宫,传皇上的谕令,调派两千人马出宫,让他们兵分两路,先把八方赌坊所在的那条街的两侧巷子封死,以防万一。”

    孝宗会叫御林军来,无非就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一经发现那间赌坊有任何的不妥就即刻叫人一网打尽。

    彭修办事孝宗自然也是放心的,也没多言。

    马车缓缓启程,一行人调转方向往八方赌坊行去。

    入暮时分,许多人都行色匆匆的赶着回家,沿途的街巷上无不熙熙攘攘的,吵得人心烦意乱。

    孝宗耐着性子忍住不提,车队足足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进了八方赌坊所在的那条花街。

    彼时天色已经全黑,正是两边青楼楚馆人来人往生意最为红火的时候。

    由于街上往来的人多,车禄能暂且留在巷子外头,不得已,孝宗也只能先行下车,徒步往里走。

    两边的花楼门前彩色的灯笼高悬,整条街上都飘着浓厚的脂粉香气,每一处的门廊底下都有衣着暴露的艳妆女子倚门揽客。

    孝宗近来身体不好,脾气也更差一些,被这些劣质香粉的味道熏着就觉得胸口发堵。

    随行的侍卫们注意着他的脸色,忙不迭的板着脸把沿路贴上来的女子迫开,惹的路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纷纷。

    孝宗是头次来这种地方,心里本来就不甚愉悦,这会儿一张脸就沉的更加难看了起来。

    一路走过去,八方赌坊的门脸还是极为好认的。

    院子绵连占地很广,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朱漆的大门敞开,院子里所有的过道全部用成色上好的汉白玉砌成,沿路遍植品种名贵的树木和花卉,看上去赏心悦目。

    孝宗的心里曾不下百次的想象过所谓赌坊内外乌烟瘴气的叫人作呕的场面,这一刻看着这座布局雅致的广宅大院,心里不由的疑窦丛生。

    可是大门上方“八方赌坊”四个鎏金大字却是做不得假的。

    而彭修则是因为心里早有准备,反而不觉得多少意外——

    那个丫头的心思别具一格早就屡见不鲜,这样的与众不同才更合适她的作风。

    他的唇角弯了一下,却不曾构成一个微笑的表情,默默打量着门口的两尊石狮子。

    那狮子个头很大,正好和大门的排场互相匹配,只是不同于别家的设计是——

    上面居然别出心裁的刷了金漆。

    狮子身上雕刻的卷毛映着大红灯笼洒下来的光芒,倒是更像金色的钱串子。

    仿佛这整座建筑,只在这一点上才能凸显出来主人家嗜钱如命的本质来。

    孝宗在门口止步顿了好一会儿。

    这赌坊里面却不曾出来伙计揽客,倒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有好几拨赌客揽着隔壁青楼里的姑娘醉醺醺的走了进去。

    “却原来是个愿者上钩的意思么?”孝宗讽刺的冷笑,然后一撩袍角率先大步走了进去,进去了才更是暗暗心惊——

    这座赌坊的规模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让他本能的警惕戒备。

    一行人长驱直入,尾随着前面进去的赌客直接进了一重院子的正厅。

    彼时场中已经开赌,宽敞的明室之内大大小小的黄花梨木桌子摆开,骰子、牌九等各式各样的赌局样样俱全。

    到了这里,孝宗才终于找到几分赌坊该有的气氛。

    他在门口止步,这会儿才终于有穿着青灰色布衫的伙计迎上来,含笑道,“各位贵人是头次来咱们这儿的吧?您看看玩点什么?不是小的夸口,这世道上的赌局,只许是您想不到的,就没有咱们这里没有的。要玩骰子牌九您就直接里边请,各位若是想要玩点文雅的,小的便叫人带您去别的院子。您是要溜鸡走狗斗蛐蛐?还是找人对弈一局?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

    孝宗一直沉着脸,那副表情叫人很难受用。

    不曾想这小厮却是个定力惊人的,他们进门时就料准了一行人以他马首是瞻,故而就直接逮住了他来问话。

    彭修在旁边跟着,不紧不慢的把整个厅中的布局打量了一遍,就在这一来一去的空当,大厅中正在趁兴滥赌的几位朝中大员已经发现了门口这边的异样。

    看过来,发现来人竟是孝宗其人,顿时就被吓得腿软,勃然变色的就要起身跪拜:“皇——”

    “常大人,刘大人,这么巧,居然在这里遇到各位了。”彭修的反应很快,忙是两步上前,将已经起身到一半的吏部尚书常广运拦下,含笑道,“本侯有位外地的朋友前来府上做客,晚间无事可做便一起出来消遣消遣,诸位大人随意,别叫我们扰了雅兴。”

    言下之意,就是不想暴露孝宗的身份了。

    常广运终究是心里发毛,被他强行按回椅子上就再没了兴致,如坐针毡。

    朝廷虽然没有明文颁下法令不准朝中官员嫖娼聚赌,但这赌博一事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现在还被孝宗当面撞了个正着,若是孝宗有意追究,保不准明日一早的早朝上御史台的人就要参上他一本,而且他还无从辩驳。

    与此同时孝宗也发现了常广运这些人的存在。

    他的朝臣,居然在这种下三滥的地方聚赌?

    他原是想要发怒的,但是一眼扫下来,却是脾气都没了。

    朝中的惯例,是五品以上的京官才有资格参与早朝议政的,而他这一圈扫下来就看到了至少七八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人,平时在人前都是人模狗样的,被誉为朝廷栋梁社稷的基石,背地里却是这样的行事荒唐,这样的臣子,如何能够靠的住?

    若只是个别人还好,直接处置了,杀一儆百也就是了,可现如今——

    还是那句话,他总不能把所有的京官都一并斩了以正纲纪吧?

    退一步讲,就算他有这样的决心,那么谁又能保证后面填补上来的官员不会变本加厉,也去玩这阳奉阴违的一套伎俩?

    然则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些朝臣身在高位,原是不屑于这些下九流的玩意儿做消遣的,只因为八方赌坊与众不同,渐渐的成了同僚之间互相攀比,附庸风雅的地方,所以渐渐的就形成了这样的风气。

    这边孝宗气的面色铁青,几位混迹于此的官儿们则也被惊的不轻,还哪有心思再玩下去?

    未免再被其他人看出异样来,彭修就打圆场对那接待他们的小厮道:“我们头次过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规矩,你来说说吧!”

    “咱们这里没什么规矩,就是给各位客人提供个方便,您各位每人往柜台那里交百两银子的费用,二十四个时辰之内,咱们这院子里所有的厢房您随便用,赌局您随便玩。而至于是输是赢就是您客人您自个儿的事了,咱们赌坊概不负责。”小厮回着,含笑指了指斜对面挂着帘子的一间屋子,示意账房在那里,“再就是为免发生争执混乱,咱们赌坊的赌桌上都是不允许现银和银票上桌的,得劳烦您几位先去账房那里兑了筹子才行。”

    宫里一个大宫女的月俸不过十两银子,百两银子差不多够普通的百姓人家衣食无忧的过一年,不曾想这八方赌坊里的区区一个小厮就这样的狮子大开口,说话如同儿戏。

    这座八方赌坊,真是个祸害!

    孝宗的脸色阴的厉害,几乎能滴出水来。

    “好!”彭修却是应对自如,从容的应着就跟那小厮去了账房。

    孝宗虽然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也不好当场发作,略一犹豫也就没有继续堵在门口,跟着走了进来。

    彭修去账房那里交了今夜滞留在此的费用,又额外兑换了三千两银票的筹码,出来和孝宗会和的时候顺手赏了那小厮一锭银子,问道:“城西有家四海钱庄你是知道的吧?”

    小厮揣了银子在怀,脸上始终挂着副滥笑的表情,眼珠子咕噜噜的一转,就十分和气的咧嘴道:“这位爷您有什么话直问就好,但凡是小的知道的,一定如实回您。”

    彭修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眼睛里却不见丝毫的笑意,“听说他们东家也是你们赌坊的常客?”

    “哦!明白了!”那小厮却是机灵的很,立刻就一拍脑门,道:“小的明白了,您二位是来寻人的。不过这会子时候还有点早,不如您二位先压两把骰子解解闷儿?”

    彭修扭头递给孝宗一个询问的眼神。

    孝宗心里已经十分的不耐,但想着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哪怕是不能如愿见到四海钱庄的东家,多少是要摸一摸这八方赌坊的底才好。

    这个地方——

    绝对不能再将它留下去了。

    “那就等等吧!”孝宗说道。

    彭修点头,又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子扔给那小厮道:“这里的二楼当是有雅间的吧,找一间出来我们先喝杯茶歇上一会儿再说吧!”

    他们不赌,小厮也不强求,很痛快的给二人在楼上找了个房间安置,又招呼人送了茶水点心进去。

    孝宗和彭修两个关在屋子里,随行的几个侍卫则是冷着脸守在二楼的走廊上,死死的盯着楼下大门的方向。

    楼下常广运等人想走,但是被人这样盯着又觉得太过刻意,为难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强撑,却都再没了玩乐的心思,一个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住的给同僚打眼色。

    屋子里孝宗和彭修两个相对而坐,各自沉默。

    孝宗不开口说话彭修也不过问。

    楼下的赌桌上赌徒们正玩的兴起,各种吆喝声叫嚷声充斥着,几乎要将屋顶掀开。

    就这样约莫又坐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听到楼下的吆喝声里间或拔起几声激烈的叫骂。

    两人起初并不曾当一回事,后来听着那叫骂声愈演愈烈,像是有人动起手来了,彭修才递给孝宗一个询问的眼神,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下面怎么回事?”彭修问道。

    “有人输急眼了,上门闹事的。”一个侍卫回道,语气中带着揶揄的笑意,显然是没把这种情况当回事。

    彭修走过去,站在回廊上俯瞰下去,果然就见楼下已经有人撕扯了起来。

    那为首前来闹事的,他却也认识,是当朝鲁国公家嫡系的子孙。

    历来勋贵之家都常常为承袭爵位和家产的事情勾心斗角,鲁国公一脉为了防止此类事情的发生,他们府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一旦朝廷钦定了下一任继承人的人选之后,世子以外的其他子嗣都会给他们一定份额的财产叫他们分出去自立门户,此后和主宅的国公爷就过的是两家人的日子里。

    今日这闹事的一位,就是鲁国公家被分出去的二房长孙齐逊。

    鲁国公府的二老爷是个病秧子,早在七年前就病死了,所有这一房的家业就落在了二房长孙齐逊的手里。

    这一位又是个天生纨绔,欺男霸女不学无术,常年混迹于青楼楚馆没个定性。

    早些年鲁国公曾经很是训斥过他几次,回回都是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饶诅咒发誓说要改过,但是一旦出了鲁国公府的大门就又马上一切照旧。

    再到后来,鲁国公年纪也大了,索性就眼不见为净了。

    几年折腾下来,二房所有的家产都已经败的差不多了,市井之中曾经还有传闻,说是齐逊的生母齐家二夫人就是被这个儿子活活气死的。

    齐逊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彼时他已经不知道在哪里喝高了,抓着之前账房里的那位管事骂骂咧咧的不撒手:“你们打开门来做生意的,你们不知道我是谁吗?不是说你们这里可以赊银子的吗?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了?”

    “这位公子,赌坊大小的规矩都是咱们东家定下的,要不要赊给您小的并做不得主。前段时间是可以赊账的,可是近来世道乱,咱们赌坊的生意也不景气,几个月前东家就已经把这条惯例给废了。所以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那掌柜的尽量好言相劝。

    寻常时候明乐不会准许赌客在这里闹的太过,他们可以赌,她也允许赌坊放贷给他们应急,但这项福利却是有针对性的。

    她整理了一份京城所有勋贵之家的家产档案出来压在了账房这里,放贷出去,是在估算准了他们拥有偿还能力的基础上,她不会做亏本的买卖,更不会允许一些有心人士上门讹诈,卷钱之后逃之夭夭。

    而同样的,若不是遇到萧庆元那样的特殊情况,她也从不允许赌徒在她这里闹到倾家荡产或是赌命杀人的事情来。

    这间赌坊,虽说是摆在这里,愿者上钩,但赌徒再如何的可恶,他们的家人老小总是无辜。

    通常这种情况下,她也不会手软,被逼到极限的时候就会永绝后患。

    所以八方的账上所背负的人命案子,并不是一件两件那么简单。

    “狗眼看人低,你们不就是当小爷没银子耍吗?”那齐逊是当之无愧的流氓混混,油盐不进,一把将那掌柜的往后推了好几步远,然后从怀里掏了好几次,掏出一张泛了黄的纸张拍在当中那张巨大的赌桌上,趾高气昂道:“这一张房契,我今儿个拍在这里了,你开个价吧,能换多少。都说八方赌坊是销金窟,小爷今天非要见识见识不可!”

    掌柜的脸色变了变,刚要说话,常尚书却是忍不住站出来拽住那齐逊苦口婆心的劝:“贤侄啊,世昌兄名下的家产就只剩下这一处了,你是万万糟蹋不得的,府宅抵了出去,你让一家老小住到哪里去?回头叫国公爷知道了,怕是又要动怒了!”

    “不要你管!你自己都为老不尊的在这里挥金如土,怎么就不许我也乐呵乐呵?”齐逊不领情的将他一把推开。

    “狗咬吕洞宾!”常尚书涨红了一张脸,腮边肌肉抖着半天只能愤愤的一甩袖子不再搭理。

    齐逊一脚踩在一张椅子上,指着掌柜的道:“我这座府宅的位置可是一等一的好,在场的诸位大人都知道,你若是怕吃亏,大可以先问问。”

    几位大人闻言,都恨不能拿袖子遮住脸,当做不认识他。

    鲁国公是出了名的死要面子,要是叫他知道孙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怕是不被气的翘辫子都难。

    谁敢给他做这个证明?

    彭修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的这一出闹剧,不多时屋子里孝宗也听到动静走了出来。

    “公子是头次来,可能不知道,咱们赌坊的规矩和别处不太一样。这里不是当铺,房契地契是不收的,您还是请回吧!”掌柜的脸色微变,语气也不如之前那般客气。

    “是么?你们这里不收房契地契?那我府里美貌的丫头、侍妾也很有几个?难不成你们东家对这更感兴趣?”齐逊嘿嘿一笑,一张小白脸上笑的眉眼花花,越发的不像话了。

    “小的说过,八方不收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赌注。公子要抵押房产就去当铺,要卖儿卖女咱们也管不着,您大可以去隔壁花街上去找卖家,恕咱们八方赌坊不能接待!”掌柜的甩袖,“送客!”

    “送上门的便宜你不要?你们开赌坊的小爷见的多了,都是一路货色!”齐逊大怒,未等小厮上前就先一把抓住那张银票直接拍在了掌柜的脸上,恶狠狠道,“我爷爷是谁你也知道,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了,你是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得罪了我,小心我叫人砸了你的场子,封了你的大门,从此叫你们关门大吉!”

    八方赌坊在这条街上存在了这么久,虽然没听说过背后有什么大人物撑腰,但也还从不曾被人这样的闹过场子。

    掌柜的黑了脸,旁边的护卫们蓄势待发刚要把人扔出去,却见那展柜的眼睛一亮,立刻态度恭顺的对着大门口的方向道:“东家!”

    八方赌坊的主人?在场的大都是这里的常客,对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八方主人好奇也都不是一两天了,纷纷回头顺着掌柜的视线看过去,却见一个锦袍玉带的翩翩少年款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身上一身月白色的锦袍,袍子的袖口和下摆都用极细的银线绣着翠竹的纹路,一眼看去身板儿有些单薄,但是步伐稳健,行走之间雍容泰定,有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逼人的贵气。

    这少年的脸色白的近乎剔透,唇色也不十分鲜明,一张做工精致的银色面具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孔,窥测不见真容。

    明明是十分普通而薄弱的一个少年,但是众人只见他出现,就似乎立刻感觉到被一种叫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压迫着,叫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八方的主人,就是这个看起来无比稚嫩的少年吗?

    几乎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他只是个幌子,他的背后一定还有一个真正的八方主人。

    而站在二楼走廊上的彭修和站在顶层雅间门口的纪浩禹却都只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就各自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来。

    果然是她!

    彭修的目光沉了沉,紧盯着楼下那少年的一举一动,眼睛眨也不眨。

    “爷,那个不是——”绿绮嘴巴长的老大,差一点就惊呼出声。

    “嘘!”纪浩禹抬手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的场面。

    明乐在八方这里的老底,他是早就知道的,却是头一次见她以这个身份公开露面。

    “你是哪里来的小子?不要搅局!”齐逊愣了一愣,回过神来显然是没把这个不起眼的少年看在眼里,直接又对那掌柜的呵斥道:“不要给我扯东扯西的,总之今天小爷一定要在这里赌两把,别磨蹭了,赶紧的给我兑银子!”

    掌柜的却是不再理会于他,径自走过去那少年身边,态度恭敬的回禀道:“东家,这位齐公子——”

    明乐的唇角勾了勾,现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抬手制止他的话,只就表情平静的看着齐逊,慢慢的开口道:“刚才是你在这里嚷着要卖儿卖女卖田地吗?”

    “怎样?”齐逊眼角挑的老高,不屑的冷哼,又再上下将她打量一遍,“这样的虚张声势,你这小子排场倒是不小,你该不会真是这家赌坊的东家吧?小爷今儿个心情不好,没时间和你磨蹭,叫你老子来,找个能做主的来给我句痛快话,到底行是不行!”

    “笑话,这普天之下的事情还没有我家主子说不算的。”雪晴忍不住上前一步,鄙夷道,“你再敢对我家主子不敬,当心我削了你的舌头!”

    “哟!你这小子艳福不浅,身边的丫头倒是个顶个的水灵漂亮。”齐逊突然就来了精神,目光不怀好意肆无忌惮的在雪雁和雪晴两个身上打量起来,看的雪晴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往上蹿。

    明乐眯了眯眼睛,抬眸看了眼立在二楼走廊上的孝宗,见他人已经到了,也没太有心情和这个纨绔周旋,只就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过就是想在我八方赌坊的赌桌上赌一把,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遇上了我成全你就是!”

    掌柜的闻言,立刻从长桌的另一头取过色盅递过去。

    明乐将那色盅拿在手里随意的晃了下,直接递给齐逊道:“玩个简单的,我们来赌大小,你摇我猜,你若赢了,今天这里的场子随便你玩,赢了银子你带走,输了就全部由我八方来埋单。可是你若输了,就马上带着你的地契从我这里滚出去,以后也再不准上门生事!”

    “好!”齐逊闻言,笑的一脸得意。

    他长这么大,最为精通的不过就是吃喝嫖赌,这少年看上去还嫩得很,和他来赌?简直就是找死!

    齐逊啐了一口,目光死盯着明乐,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的猎物,一手拿了色盅手法精湛的好一通摇晃。

    明乐唇角含笑与他对视,耳尖微动,全神贯注的听着色盅里面骰子晃动的声音旋律。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噤声,紧张的看着。

    齐逊卯足了力气晃了好一会儿,砰地一声将色盅用力的往桌上一扣。

    咕噜噜的声音戛然而止,未等他开口明乐已经淡淡说道:“六点配一点,幺六!”

    她说的笃定,所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盯着齐逊等他开局。

    可是齐逊的脸色却在听到明乐开口的一瞬间就彻底的变了。

    他原是想开一个双六的天牌来显摆自己的手艺的,可是后来转念一想万一让这个小子蒙对了还不是自己吃亏?于是在临落盅的那一刻突然改了主意。

    可是不曾想,然还是被这个小子分毫不差的给料中了。

    “快开啊!开啊!”有看热闹的人等不及了催促。

    齐逊甩甩头,却是反了悔,大手一挥道,“不行,这一局不算,再来,谁知道你是不是浑水摸鱼!”

    说着就要再去拿那色盅。

    雪晴却没叫他如愿,一个箭步上前,先把色盅揭开,露出里面的两颗骰子。

    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啧啧称奇,再看向明乐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信服之意——

    难道这少年真的就是八方赌坊的主人?

    齐逊的脸上挂不住了,伸手就要去抢夺雪晴手里的色盅,大嚷道:“不算不算!重来一局!”

    明乐却再没了耐性和他继续耗下去,目色突然一寒,冷声道:“你当我八方赌坊是什么地方?给我扔出去!”

    两个护卫上前,齐逊却是大力的一把推开,冷笑着指着明乐挑衅道,“小爷跟你玩是看的起你,你不知道我爷爷是谁吗?我告诉你——”

    “我不管你爷爷是谁,也不管你是谁家孙子,但我八方赌坊只信奉一句话,没有赌注的赌徒就没有资格留在赌桌上,这一局我已经给足了你的面子,你还想玩,不是不可以,可是你要拿什么来做赌注?”明乐捡起那色盅,随意的往长桌一头庄家的位置上坐下,神色悠然的把玩。

    齐逊被人架着,还是不服气,“我的房契,你给我折成银子!”

    “刚才刘掌柜已经给你说过了,你又忘了我八方的规矩!”明乐淡淡说道,就没了后话。

    “哦,我忘了,你好的不是这一口。”齐逊突然嘿嘿的笑了两声,两只眼睛又不安分都在雪雁和雪晴身上瞟了一圈,扬声道:“我府上丫头也有几个有姿色的,再赌一局,你要是赢了,随便去挑了就是!”

    这个人,当真是无赖无耻至极了。

    明乐强压着脾气悠然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隔着遥远的距离望定了他,淡淡说道,“八方赌坊的规矩,赌债实在还不清的时候,卖儿卖女卖奴仆也不是不可以的——”

    齐逊闻言,神色之间立刻就多了一抹鄙夷的讽笑,然后紧跟着便听她话锋一转继续道:“但我的规矩是,在你卖儿卖女之前,必须先要卖你自己!”

    “卖——卖自己?”齐逊瞠目结舌,似乎没有明白她这话里的意思。

    明乐却不与他废话,直接横臂一扫,将桌上两颗骰子揽入色盅摇了两摇,完全未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就砰的一声又把色盅扣在了桌子上,冷冷的看着齐逊道:“大或者小?猜对了,我之前开出的条件依旧有效,否而——就签下卖身契,把你的手脚留下!”

    齐逊一愣,方才他根本都没来得及反应。

    他想要说重来,但是看着那少年裹了面具的半张脸孔,突然没来由的心头一抖,竟然是打了个寒战,没能说出话来。

    这个少年不是和他开玩笑的!

    齐逊的头上开口冒汗,到了这一刻才算是完全酒醒了,紧张的盯着那色盅,嘴唇动了半天都也说不出话来。

    刘掌柜的见状,已经自觉的去账房里面写好了卖身契端了印泥出来——

    东家在赌桌上可还没有输给谁的先例。

    “我这里今天还有贵客要招待,没时间和你耗。既然你一心想赌,这点胆气总该是有的吧?那就赌一赌,大或者小,总有一半对的几率!”明乐说道,这会儿却是突然不依不饶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吭声,心里暗暗揣测着那色盅底下的情形。

    他们都是赌徒,真正感兴趣的只是这种宣儿未定的刺激,而至于稍后是卖儿卖女还是出人命,则是与他们没有关系的。

    齐逊冷汗湿了一脸,有意想要离开,但是再见站了满地的赌坊护卫也知道无望。

    想想总有一半的运气在那里,于是一咬牙道:“大!”

    “呵——”明乐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开了盅。

    赫然是两颗骰子叠加,显出最上面红彤彤的一个一点!

    她的目光冰冷朝齐逊看过去,齐逊的腿一下子就软了,摇着头大声道,“不算!不算!你耍诈,重来!”

    “赢就是赢,输也要输得起!”明乐却是不为所动,刘掌柜的就捧着写好的卖身契走上前去,强行拉过那齐逊的手指就要按手印。

    这个纨绔,孝宗虽然也看不上,但怎么都是当朝老臣的嫡系子孙。

    更何况此时他的对立面站着的人是明乐。

    哪怕只是借机寻衅生事,他也是不能不管的!

    “住手!这里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胡来?”孝宗冷着脸怒喝一声,说话间已经扶着内侍的手快步从楼上下来。

    他的目光冰冷,脸色因为愤怒而涨红,死死的盯着明乐挡在面具后面的半张脸孔。

    明乐微微一笑,坦然的与他对视,却是不愠不火的说道:“你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既然到了这里,难道不知道这里就是我的八方赌坊吗?外面是什么地方我不管,但是任何人既然进了我的地方,就要守我的规矩,愿赌服输,还有什么疑问吗?”

    说着就又重新扭头对刘掌柜使了个眼色。

    刘掌柜也不管别人,强行掰开齐逊的拳头在那张卖身契上盖了指印。

    “你们——你们——”齐逊目瞪口呆,声音打颤,声音因为恐惧而拔高脱线,活像一只斗鸡一般尖声叫嚷,“我是鲁国公的孙子,我爷爷是鲁国公,你们敢随便给我签卖身契,当心我告上衙门!”

    明乐却无视他凶悍的眼神,冷声对雪雁和雪晴两个吩咐道:“给我挑断他的手筋脚筋!”

    “你敢!”齐逊突然嘶吼起来,死命的挣扎,“我爷爷是鲁国公,你敢动我!”

    明乐哪管这些,只就不动声色的看着。

    雪雁和雪晴两个那里匕首出鞘,众人只觉得眼花缭乱,眼前寒芒骤然闪现,下一刻齐逊已经惨叫声冲天而起。

    架着他的护卫松了手,他就软在了地上爬也爬不起来,额上冷汗直流,死咬着牙关,一张脸上半点血色也无。

    在场的围观人群都傻了眼——

    以前只道这八方赌坊是一处风雅的消遣处,今日才见其彪悍血腥而不为人知的一面。

    每个人的脖子后面都汗毛倒竖,隐隐都有些后怕起来。

    明乐取了齐逊之前搁在桌子上的房契,亲自弯身塞到他怀里。

    齐逊爬的瑟瑟一抖,缩了缩身子,明乐的唇角仍然带着一抹冷淡的笑容,和气说道:“记住,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八方的奴仆,这张房契是属于齐家老小的,你带着回去碰碰运气吧,看他们还愿不愿意收留你一起过日子。”

    说完就一挥手。

    四名护卫立刻上前去扯了齐逊的四肢将他抬了出去,只留下地上大片的鲜血触目惊心。

    这个纨绔,以后算是不能再胡作非为下去了。

    众人看在眼里俱是唏嘘不已。

    不曾想这八方的主人小小年纪,手段竟是这样狠辣惊人。

    先是当众下套,以一纸卖身契断了她行凶伤人的可能,然后再以雷霆手段直接把齐逊的人给废了。

    回头哪怕是鲁国公亲自找上门来,捏着齐逊的契约在手,最后丢的也只是齐家人的脸。

    而鲁国公到底会不会为这个不成器的孙子出面,本身就是个未知数。

    孝宗看在眼里更是怒火中烧,浑身发抖。

    这个丫头,当真是无法无天了,竟敢这样无视他的存在。

    孝宗气的胸口起伏,瞪了明乐半天无果,突然猛地回头瞪了彭修一眼,“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彭修连忙跪下,似是惶恐,面上表情却是十分镇定的回道:“微臣的确是按照吩咐派密卫把整个殷王府团团围住了,绝无差池。至于——”

    彭修说着,就面有难色的看了明乐一眼,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微臣就不得而知了。”

    彭修贵为平阳侯的身份是他刚进门许多人就听到了的,此时除了几位朝臣,其他的赌客都在纷纷揣测明乐和孝宗两人的身份。

    能叫皇上身边的一等红人平阳侯惶恐至此,卑躬屈膝的?

    这两个剑拔弩张斗的不可开交的到底是什么人?

    明乐冷笑,斜睨了彭修一眼,仍是对孝宗说道:“我要去哪里,平阳侯自是无权过问,你就算是迁怒于他也于事无补啊!而且,今天原也是知道你有事需得见我,我也才勉为其难特意的过来一趟的。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说正事吧?天亮之前,我还得回去!”

    孝宗盯着她,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来这里是为了见四海钱庄的掌柜,而不是什么八方赌坊的主人。

    虽然明乐八方赌坊主人这个身份叫他始料未及,此时他更介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明乐自是料准了他的心思,含笑看着他,耸耸肩慢慢说道,“是啊,八方是我的,四海也是我的!虽然你一定不想看到,但事实就是这样。你需要我江北粮仓里面的存粮应急是吗?我这个人从来都好说话的很,既然你亲自来了,我也不想驳你的面子,可是我的规矩也不能坏。”

    孝宗盯着她,恨不能将她生吞入腹,哪里会去接她的疯言疯语。

    明乐却不管他,依旧不徐不缓的继续道:“如何?你要给我怎样的诚意来商量这件事?是以八方的规矩,还是四海的?这里是八方赌坊,我习惯把任何的生意都谈在赌桌上,你若赌不起,或是不想赌,可以请便。而作为四海的主人,那就不必这样麻烦了。我喜欢随性而为,或是你跪下来求我一求么?若是能求的我把以前彼此之间的宿怨都一笔勾销了,一切就都好说话了。”

    说完就重新往身后那张宽大座椅的椅背上一靠,摆出一副我等你屈膝来跪的排场来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75章八方四海,唯我独尊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76章 百姓暴乱,殷王回朝

    她的这番话说的轻狂无力,半分余地也不肯留。

    偏生的又头头是道,一众围观者看在眼里都觉得顺理成章——

    本来嘛,既然是有求于人,就要摆一个姿态出来。

    说几句好话,服个软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而在场常广运等几位朝臣却是傻了眼,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向明乐,气的舌头打结:“你——你——你大胆!”

    “常大人,我敬您是位高权重的一部尚书,但那只是在朝堂之上的事情了。您可别忘了,今日这里是我的地方。”明乐斜睨他一眼,举止傲慢,并没有让他把话说下去,“我不想拿八方的规矩来驳你的面子,也请你适可而止,不要随便掺和。今天这里的,是我们宋氏一门的家务事,也不是你该管的。”

    明乐说着,就随手取下脸上罩着的半张面具扔在了桌子上。

    她的容貌极盛,若不是借着面具遮掩容颜,自是一眼就叫人分辨出女子的身份来。

    本来这座八方赌坊的主人被曝出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就已经叫人大跌眼镜,显然如竟又是活脱脱姿容绝艳的一个少女,就更是叫人始料未及。

    一想到方才她对待那纨绔的手段,所有人都绿了面孔,脸上表情极难控制,不知道当时做何表情。

    “你——你是——”常广运等人经常出席宫中的宴会,自是认得她的,见她显露真容,一个个更是如同见鬼一般,说不出话来,纷纷扭头去看孝宗的反应。

    当着臣民百姓的面前,孝宗还是需要撑着脸面的——

    总不能叫他的百姓知道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被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压制的死死的吧?

    “私自经营赌坊的营生,又笼络朝臣祸乱朝纲!”孝宗冷着,抬手指着明乐说道,可是话到最后还是没能压制住情绪,突然就失声的笑了出来,“好!你当真是好手段!你可知道只就凭你你这份意图不轨的野心,我就足可以叫你死上千百次。”

    “祸乱朝纲么?这个罪名我可担待不起。”明乐莞尔,始终不愠不火,她四下打量了一遍这间大厅的布局,然后继续说道,“我是经营了这家赌坊的生意不假,可是朝廷有哪一条律令说过,经营赌坊就是霍乱朝纲了?无论是八方赌坊,四海钱庄也罢,我经营的都是正经买卖,一切都是按照正常的商家步骤走的,在府衙那里该有的备案资料一件不差,每个月改交的税款也一文不少。至于这些大人么?我可是不曾与他们有所结交的,只不过我打开门就是为了做生意的,难道他们上门我还能再给赶出去吗?”

    常广运等人生怕被牵扯在内,都使劲的垂下头去不去看孝宗的脸色。

    孝宗心里强压着脾气不叫自己爆发——

    易明乐这个丫头巧舌如簧,最擅长的就是煽风点火的颠倒是非,这里人多眼杂,并不是处理事情的好时机。

    “既然你说这不是家室,那么就不要在这里说话了,我们换个地方关起门来再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的说清楚。”孝宗说道,死死的捏着拳头就要举步往外走。

    “阿灏现如今不在京城,我这一介女子,手里又掌管着你感兴趣的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你觉得我就这样跟你出了门,合适吗?”明乐坐着没动,撇撇嘴随意问道。

    她和孝宗之间已经没什么面子可言,每一次都是剑拔弩张的输死较量,谁输谁赢都不需要给彼此留余地。

    一句话,就把孝宗打成觊觎别人私产的阴险小人。

    围观的赌客们指指点点,看向孝宗的眼神都带着鄙夷的味道。

    孝宗被这种气氛压着,脚下步子就僵在了原地,冷声道:“你胡说八道什么?难道朕——”

    话到一半他立刻就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打住话茬,声音更冷三分的改口道,“不要在这里故布疑阵了,也不要试图混淆是非,你是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别再耍花招了。”

    “可是放人之心不可无啊!”明乐微笑,神情语气都越发的从容泰定起来,“你可是要当场立下一张字句,保证不会染指我手上把持的产业,和我囤积在江北大营山北粮仓里的那部分粮草?”

    那些粮草,是孝宗想要和宋灏抗衡的保命符,之前不知道它们是归明乐所有,他就只想借调了来应急。

    更何况现在知道了那些粮草实际上是归明乐所有,那么——

    即使弄不到手,他也是定是要烧了毁了,不能叫它们继续存留在明乐和宋灏手上的。

    白纸黑字的证据,他如何能留?

    难道还要告诉世人他是个出尔反尔的昏君吗?

    孝宗紧绷着唇角不说话。

    而在外人看来,他这却也是暗中默认了明乐的说辞。

    “按理说你与我夫君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从辈分上讲我是该叫你一声大伯的。既然咱们同出一门,现在你有难处我没说就是要袖口旁观的,更何况我手上的银钱米粮的确是富裕的很,你既然看着我的门面找来了,我若是再要拒之门外,倒是我的不是了。”明乐的目光之中染上一抹凄婉的神色,继续说道,“可是你这样扣着我夫君的生身母亲在手里威胁于我,是不是就有点过分了?若是我驳了银两和粮草给你应急,后面你却反了悔,依旧依次为威胁来得寸进尺的要求我别的,我又当如何是好?所以你别怪我多心,今天当着在场主位的面,我要你一个交代,这应该不为过吧?”

    这话说来,就是把双方之间的种种变换了一种说辞,归于了家务事的范畴。

    当一番话下来也是有理有据,叫不明真相的人下意识的就信了,不由的指指点点起来。

    “八方赌坊的生意红火,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是要防着点的。”

    “在这京城之地,京兆府哪年不得接几起豪门大户争夺家产闹出来的麻烦官司,夫人有此顾虑是再正常不过的。”

    “八方赌坊的摊子在这里放着呢,难免叫人眼红嫉妒。”

    “这家赌坊算什么?四海钱庄可是现今流通全国的最大的钱庄,遍布全国各地都有分号,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啧啧!”

    “亲兄弟也耀明算账,若是一定要借银子的,还是得要当着官府的面留下字据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就是!掌柜的,看你这位大伯要借的银钱数量定是不少,京兆府的顾大人最是公正不过的,还是请人叫他过来做个见证,再叫这位当场写下欠条吧!”

    ……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

    有羡慕眼红的,有鄙夷寻乐的,也有推己及人帮着拿主意的,但终归有一点——

    眼前孝宗这人,无论是从长相上还是态度上都不像好人,必须得要防备。

    孝宗听着,一双眼睛都熬红了,只恨不能当场把明乐撕成碎片。

    明乐挑眉,只就好整以暇的递给孝宗一个询问的眼神,那意思很明显——

    主意你拿,我可以全程奉陪。

    “你们——你们放肆!”常广运极力的忍着,到了这时终是忍不住的爆发,指着一众看热闹的赌客怒骂道:“你们这些刁民,你们是把——是把——”

    他说着又在对孝宗的称呼上犯了难,满脸通红的不知道如何继续。

    孝宗身边的侍卫忍不住的接口道,“你们这是把我家主子当成做什么人了?什么八方、四海?我家主子岂会看在眼里?”

    说着又愤然看向明乐道:“你这样的妖言惑众,不过就是为了诋毁我家主子,这种小伎俩,我家主子岂会看在眼里,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

    在场的赌客里面不乏寻衅生事的刺儿头,那脾气是一点就着。

    眼见着孝宗的侍卫作威作福的叫嚷起来,立刻就不忿的大声招呼起来:“一个狗腿子就这样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可见主子就更不会是个讲道理的。人家都说的很明白了,夫君不在家中你们还找上门来生事,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又是什么?掌柜的,我看就算是他们打了借条,你这银子也是不能借的,肯定就是个有去没回的买卖!而且这种人,有了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不能惯出这样的毛病来!”

    孝宗身边的侍卫,平时眼高手低,作威作福都成了习惯,哪是个随便受气的,闻言立刻就勃然大怒的亮了兵刃,“你说什么?再说一句试试看?”

    彭修做做样子想要去阻止,却分明是故意晚了一步,促成此事。

    那帮腔的赌客被眼前明晃晃的大刀吓的一个趔趄跌在地上,突然就敞开嗓子哀嚎起来:“杀人来!有人在这里行凶杀人了!来人!报官!快去报官!”

    却原来这人也是个有身份的话,话音未落,他留在院子里的七八个随从就撸袖子冲了进来,一股脑向孝宗等人围了过去。

    孝宗的侍卫习惯性的就以应对刺客的方式迎敌,齐刷刷的拔刀就砍。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随从被砍了一刀,胳膊上鲜血直流。

    孝宗一看就知道是要坏事,立刻怒喝一声,“不许动手!”

    然则却是晚了。

    那人的胳膊受了伤,马上就躺在地上爱好打滚撒起了泼,“杀人了!打死人了!”

    要知道,常年在这里出没的赌客大都彼此之间熟悉,见到同伴吃亏,马上就热血沸腾的撸袖子招呼人来帮忙。

    场面瞬间失控,许多的赌客都唤了随从和护卫进来,二话不说把孝宗等人围住就是一通乱揍。

    孝宗自是不肯受这份鸟气的,但又奈何这一次对他出手的只是些平头百姓,她定是不能叫侍卫对百姓下杀手的。

    “不能打!不能打!你们放肆!你们这是大不敬!”常广运等官员再不能坐视不理,呼喊着挤进战圈去劝架,“不能打啊,这是皇上,是皇上啊!你们不能打!你们这是大不敬,是要杀头的!”

    可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谁还能听的进话去?

    “呸!什么皇上?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没有平白无故伤人的道理!打!给我打!狠狠的打,打的他老娘都认不出来!”之前挑事的刺头儿更是直接爬上桌子,跳脚助威。

    整个场面乱成一片。

    闹成这样,彭修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只能做了样子,和常广运等人一起尽力的把孝宗护住。

    然则赌客们人多势众又齐心,卯足了力气把众人严严实实的堵在这大厅里,拳打脚踢好一顿的胖揍。

    遭遇到这样的场面,哪怕是所为王者之尊的孝宗都慌了神,手足无措的被侍卫们护着,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而他却是不能和那些乱民动手的。

    无计可施之下唯一能做的就是透过纷乱的分群去搜寻明乐的踪迹。

    彼时明乐还是事不关己的坐在那张长赌桌的一头,手里悠闲的晃着色盅做消遣,唇角笑意浅淡的看着场内越发激烈了的战况。

    纪浩禹在四楼的回廊上居高临下的俯视,到了这会儿才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丫头,是真够绝的。

    居然故技重施,再次借力打力煽动了百姓为她造势,加上人群里混进去的她事先安排好的高手内应,今天孝宗也该认栽了,不被这些所谓“暴民”打的满头包是别想着从这里抽身而退了。

    “殷王妃这是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在这里把孝宗皇帝活活打死吗?”绿绮扁着嘴,不解问道。

    若是让孝宗以这种方式被百姓们解决掉,那倒也对得起他为君一场的身份了。

    而且回头真要追究责任,还无从追究。

    孝宗是自己自投罗网找到这里来的,又是他是侍卫先出手伤人,何况这些人又不知道他是皇帝,哪怕被活活打死了也是活该。

    “她不会这样做的!”红玉说道,语气十分之笃定,神色却很凝重。

    绿绮不解的扭头看过去一眼,她却没有再多解释。

    纪浩禹弯了弯嘴角,唇边笑容不改,却是不置可否。

    下面的战况愈演愈烈,明乐事先安插在里面的暗卫趁乱不断的往中间孝宗所处的那个保护圈逼近,出手狠辣绝不容情,却使的都是阴招,没多久就把孝宗的那几个侍卫打的个个内伤严重,战斗力大减。

    常广运等人养尊处优的高官根本就不是打架的材料,被一众的赌客们群殴,开始还有心护着孝宗,可是到了后面就当真是满地找牙,自顾不暇了。

    大家都在气头上,又打红了眼,谁还管你是皇帝还是尚书,完全就是一幅人挡杀人佛挡弑佛的架势,直把孝宗这一众人等打的抱头鼠窜,到了最后几乎是谁也顾不上谁。

    彭修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的恼了,一掌将一个迫近他身边的暗卫拍飞了出去,目光一寒,突然一个箭步冲破人群朝明乐的方向奔来。

    雪雁和雪晴两个下意识的警觉起来,齐齐上前去拦。

    却是一个被他一掌迫开,一个被他反拿住手臂控制住。

    “够了!”彭修怒道,一字一顿,手臂同时一个翻转,掐住了雪晴的喉咙,对明乐说道,“事情不要做的太过,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难道还真要逼我动手吗?”

    两个人,四目相对,每个人的视线里都透着凛冽的寒意。

    明乐扔了手里的色盅,站起身来,只是目光冷冷盯着他扣住雪晴脖子的手指。

    彭修被她这样讽刺而冰冷的目光盯着,心里突然就烦闷了起来,不耐烦的一把将雪晴推开,转身一声不吭的又再闯回战圈,冲开一拨人,把正被几个赌客围殴的孝宗拉起来护在身后。

    这一回他没在留情,下手虽不足以要人命,却还是把几个人拍的起不来身,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他身上凭空散发出来的凛冽的杀气震住,场中的气氛突然寂静了一瞬。

    孝宗扶住孝宗的一只手,对身边一个侍卫小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刘鸣带人进来救驾,记住,不要声张陛下的身份!”

    孝宗方才给几个人撕扯着好一番的乱揍,鼻青脸肿,连身上的衣物都扯的乱七八糟,头上束发的金冠都不知道被人趁乱揣进了怀里。

    这样一副尊荣,就更不能声张了。

    那侍卫领命,拔腿冲出人群就冲了出去。

    他这一走,其他人才反应过来。

    站在桌子上的那名刺头儿跳脚大骂:“好啊,他们去找帮手了!打伤了人还有理了,兄弟们都别手软,打啊!狠狠的打!”

    一句话就把刚刚冷静下来的场面再次推向一个混乱的高峰。

    众人抡起拳头再度一拥而上。

    场面热火朝天,再度失控。

    就在这里如火如荼打的惨烈的时候,明乐已经于无声中敛了笑容,目光凛冽盯着场中混乱的局面又瞧了一眼。

    “东家!”刘掌柜从后面凑上来,小声道。

    明乐立刻收摄心神回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这里的场面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别出岔子!”

    “是,小的明白,请东家放心!”刘掌柜恭恭敬敬道,侧身给她让路。

    明乐于是也就不再多言,无声无息的转身进了后面的账房,隐没了踪影。

    楼上的纪浩禹看着,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刚好招呼绿绮和红玉两个走人,然则为时已晚,楼下的大门外突然神兵天降,已经有一大批衙差手持兵刃冲了进来。

    “是谁报官?谁在这里闹事?都住手!”率先冲进来一个满脸横肉的捕头力拔山河的一声怒喝。

    他的嗓门大且嘹亮,并且还有多年混迹衙门所磨练出来的那种蛮横之气。

    场面瞬时就被震住,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住了手。

    “这位官爷,您来了就好!救命!救命啊!”刘掌柜见了救星一般,立刻就小跑着过去一把抓住那捕头的手。

    “这里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在干什么?”那捕头脸上的表情不改,也不理他,只就挥舞着手里的官刀指着在场众人喝问。

    之前展在桌子上的刺儿头也瞬间就没了脾气,灰溜溜的爬下来,陪了个笑脸过去,回头一指孝宗等人刚要说话,却被刘掌柜的抢了白。

    “这位官爷,是这样的,头前儿鲁国公家的那位二房长孙喝醉了上门闹事,和小的之间起了冲突,可是那些头次过来消遣的客人不讲理,强自替人出头还亮了兵刃了。几位常在场子里走动的客人看不上眼,劝了两句,这不——人都被砍伤了!”刘掌柜说着就指了指地上残存的几滩血迹,又拉了那刺头儿到旁边赔不是道,“咱们东家是女眷,虽说是挑着家里的大梁呢,可这惹上了官司也不好收场,您多担待,多担待!”

    顺手就塞了几张银票到那人的袖子里。

    那人原也是气不过孝宗的侍卫伤人,而八方的人出手向来阔绰,想着这刘掌柜的话也再理儿,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下。

    “对,就是这些人,蛮不讲理的亮了兵刃,砍伤了我的随从,若不是大家帮忙,指不定就要出人命了!”那人辣气壮道,作为铁证还把自己受了伤的随从拉过来,指着他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刀伤给那衙役看,“这位官爷,咱们都是出来消遣寻个乐子的,好端端的就叫见了红,这不是找晦气呢么?就算是再怎么蛮横霸道的赌客,也不带这样出手伤人的。顾大人英明,今儿个咱们就要拉这些人去见官,定要大人给我们一个公道不可。”

    按理说城中青楼赌坊会有人打架闹事都是家常便饭,但是带着兵刃还出手就要认命的这还是头一遭。

    那捕头不敢掉以轻心,目光冷峻的打量了孝宗和彭修等人一眼。

    那些人明面上伤的并不太重,只是衣物头发被扯乱了,狼狈不堪。

    但事实上那些侍卫们个个都带着内伤,腰都直不起来。

    捕头一看众人的这般状况就直觉的以为他们是假装伤病要讹人的,心里顿生厌恶,冷冷的一挥手道:“绑起来,全都给我押回去!”

    “是,头儿!”衙差们领命,立刻就拖着锁链上前要去拿人。

    “不能不能啊!”常广运捂着一个青眼圈,涕泪横流的就要阻拦。

    彭修已然上前一步,道:“是我没有管束好手下,事情是我挑起来的,跟我的朋友没有关系,我随你们回去就好!”

    这三更半夜的,即使去了衙门也不能马上见到顾大人,总不能叫孝宗去京兆府的牢房里呆上一夜吧?

    彭修此言一出,几个侍卫马上反应过来,纷纷主动站出来认罪,表示和孝宗没有关系。

    那捕头见他们也都配合,半夜出任务的火气也就降下去不少,侧目递给刘掌柜一个询问的眼神。

    刘掌柜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明乐的嘱咐是叫他见好就收,横竖就算是硬把孝宗揪到京兆府的公堂上,顾大人再怎么公正严明也得要替他遮丑,最后这事儿还是会按照他的意思处理,不了了之。

    与其是这样,也就不如不做这一趟无用功了。

    更何况巷子外头都被御林军围住了,如果这些衙差真要带走孝宗也未必能够如愿。

    到时候再当街打起来,事情就闹大了。

    一旦孝宗的身份曝光,那么为了遮丑,只会累及许多无辜的人被杀人灭口。

    所以,完全没有这样的必要。

    那捕头见到报案人的刘掌柜没有异议,就一挥手命令衙役们锁了人押解着往外走。

    彭修并不反抗,顺从的跟着离开。

    那捕头又看了眼其他人,刘掌柜的会意,马上站出来道,“这几位都是咱们赌坊的常客,在京城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三更半夜的把他们都请到衙门也给各位官爷添麻烦。还是小的给您把他们诸位的身份和住处写下来,回头京兆尹大人开堂需要证人的时候,您叫人去府上传唤一声,这几位都是热心肠的慈善人,一定会随传随到的。”

    赌客们闹了事,当时是一腔热血又被挑拨的厉害,这会儿冷静了下来谁还愿意三更半夜的去衙门吃官司?

    于是纷纷点头,表示愿意配合。

    那捕头想了想,却没叫刘掌柜的代笔,而是叫人取了纸笔,亲自给众人录了一份口供下来,又留了姓名住址才放了人离开。

    而早在这之前,孝宗已经被常广运等人半搀半扶着离开了。

    楼上纪浩禹一直微微含笑的看着,这时候才是别有深意的缓缓露出一个笑容道:“这位平阳侯的确是不简单,说他八面玲珑都犹嫌不足,这一次的清闲躲的,当真是——”

    说着就啧啧称赞的扭头往楼下走去。

    绿绮一直一知半解,眉头皱的死劲,可怜巴巴的盯着红玉。

    红玉实在看不过去,这才出一口气道:“就你没脑子,你也不想想那殷王妃是个什么人?她能是只为了叫人把孝宗皇帝打一顿活是只为了叫他丢脸才大费周章的设下这么一个局吗?你没见她已经提前离开了吗?这一次,分明就是调虎离山,她的真正目的当是在宫里那边的。”

    绿绮皱眉,死拧着眉头又很是想了一会儿才一拍脑门总算顿悟了,惊讶道:“你是说她故意调开了孝宗皇帝,然后去——”

    姜太后被孝宗限制住,对明乐和宋灏而言是很不利的。

    哪怕等到将来宋灏兵临城下,有姜太后在孝宗手上,都是孝宗攻击他时候的致命伤。

    而彭修会那么配合的去京兆府蹲了大牢,分明也是料中了这一点,所以才躲清闲去了。

    明面上说是不忍孝宗受辱,代为顶罪去了,博得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而实际上他若是跟在孝宗身边,一旦宫里有事发生,孝宗第一个需要的帮手就是他。

    他去京兆府蹲了牢房,也就正好避开了这一次和明乐之间正面交锋的场合。

    偏偏的,孝宗还得感激他。

    这才是当之无愧的一举两得。

    八方赌坊这里被孝宗等人这么一闹,这一晚的生意是铁定做不成了。

    刘掌柜的带人赔了不是,把客人们送走,就没事人似的叫人关了大门,开始整顿打扫,哪怕是紧跟着整个院子内外都被御林军围上了也视若无睹,完全没放在心上。

    **

    马车上,内侍湿了帕子心疼的给孝宗擦拭手和脸,心里同时更是唏嘘不已。

    古往今来多少个皇帝,像孝宗这样被一群暴民百姓打的鼻青脸肿险些进大牢的,大概也是史无前例的世上第一人了。

    这殷王妃,也真是够狠的!

    而彼时孝宗更是气的头脑发胀,刚一出了赌坊的大门就连着呕了两口黑血晕了过去,一直到被人抬上了车才重新转醒。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二话不说就吩咐人驾车返宫。

    因为这一番折腾下来已经迫近黎明,常广运等人只当他是急着回宫上朝故而也都没有多想。

    送走了他,也都急忙回家更换朝服准备入宫。

    马车上,孝宗的一张脸阴沉的越发可怕。

    车夫因为怕车速太快颠到他就适当的放缓了速度,不想却惹来他的破口大骂:“朕说的话你们听不懂吗?给我快马加鞭,即刻回宫!”

    说着还是不能放心,干脆对随行的刘鸣吩咐道:“你不要跟着了,马上先行一步回宫,调集御林军给朕把各处宫门都封锁住,没有朕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来。”

    他叫嚣的厉害,刘鸣也不敢怠慢,急忙领命就先去了。

    这里孝宗仍是不住的催促着车夫,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待他火急火燎的赶回宫里的时候,果然刚到宫门口就得到消息宫里出事了。

    “大本个时辰之前,有人带了皇上的令牌入宫,没过多久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是有一队侍卫夜闯万寿宫,要把太后娘娘掳劫出宫。”宫门守卫回禀道,“他们走的是正南门,这会儿各方的守卫都有调兵过去支援,听说战况十分之激烈。”

    在八方赌坊的那场混乱中,有人趁乱摸走了他随身的令牌。

    这方令牌是他的贴僧物,有着如他亲临一般的效果,轻易是不赏人的,除了他本人,也唯有这面令牌才能调动宫里设在万寿宫周边的岗哨。

    所以他从昏迷中醒来,一发现令牌不见,立刻就明白了明乐的打算,这才火急火燎的赶回宫里来了。

    好在宫里的御林军数目众多,还来得及。

    “马上起驾,去南宫门!”孝宗目光一厉,咬牙切齿道。

    哪怕明乐知道姜太后的生死由他牵制,也万不能叫易明乐把她带走。

    这张王牌,是一定要拿捏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效力。

    “是!起驾去南宫门!”那侍卫领命,立刻帮着车夫调转马车的方向直奔南宫门。

    彼时双方人马交战,正是打的如火如荼的时候。

    殷王府潜入宫中的暗卫和在外面负责接应的人手内外夹击,把南城门处的一众守卫杀的是焦头烂额。

    然则他们胜在人数上,因为援军赶到的即使,发挥了车轮战的优势,严防死守,把整个宫门堵的水泄不通。

    然则殷王府的暗卫却是太过凶悍,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这就么一会儿的宫门,宫门处的尸首已经对垒的如同一座小山一样,血流成河,整个皇城上空都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

    常嬷嬷和雪雁雪晴等人护着姜太后乘坐的辇车,紧张的戒备着等在稍远的地方。

    因为孝宗身体越来越差的原因,如今姜太后也是已经下不来床,只能靠辇车代步。

    而彼时也正是早朝将要开始的时候,历来百官入宫走的都是南城门,此时一群早起懵懂入宫的朝臣们就刚好亲眼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所有人都惊骇不已的立在宫门两侧稍远的地方,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前提下,全部都看得呆了。

    孝宗的马车行来,远远的看着这里惨烈的状况,被刺激的立刻就红了眼,一下子推开将要过来扶他的内侍,声嘶力竭的指着姜太后辇车所在的方向大声道:“给朕杀了她们!一个不留!全部给朕杀了!”

    他是被明乐朕的激怒,已经完全失去狼。

    这段时间以来,作为一个帝王万不该承受的种种他都彻底的领教过了,耐性也在随着一点一点的流逝。

    如果说他真是要就这么死去,那么就这样吧,拉着那老妖妇和易明乐那死丫头一起垫背,即便是死他也要让宋灏悔恨终生,叫他再没有办法抬起头来做人。

    哪怕是将来叫宋灏坐上了皇位,他也会时时刻刻都记得,他的宝座之下祭奠了她母亲和妻子的鲜血。

    如果他们一定要逼的他不得好死,那么索性就大家一起玉石俱焚好了!

    他的声音嘶哑而癫狂,从车上跳下来。

    一身沾染了血污被撕扯的有些狼狈的便服出现人前,朝臣们的下巴几乎同时都掉在了地上——

    眼前的这个疯子,就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王吗?

    “太后娘娘是先帝遗孀,也是皇上的嫡母,皇上你连对她也能下杀手?当真就不怕天谴吗?”明乐皱眉,声音却是雪亮而清晰的。

    “朕是皇帝,朕要谁死谁就得死!殷王不是觊觎朕的皇位吗?朕今天就要他悔不当初!”孝宗却是什么都不管不顾了,一边神色狰狞的招呼了弓箭手,大声道:“给朕乱箭射死他们,一个不留!”

    御林军们原先都是因为顾及着姜太后的身份,所以不敢贸然下杀手,此时被孝宗这一嗓子吼下来,还是有些犹豫着不知道何去何从。

    经过这一晚上的事,孝宗已然是丧失了狼,一把夺过一个御林军手上弓箭,亲手拉弓搭箭,先冲着那辆辇车射了一箭。

    御林军这才惊觉他不是开玩笑的,虽然心里也有疑虑,但终究是不敢违逆他的意思,纷纷咬牙搭箭就射。

    “快!保护太后!”常嬷嬷惊呼,第一个护在车驾之前。

    暗卫们也都火速回撤,在辇车前面铸成一道人墙。

    箭雨纷纷而至,众人各自挥舞着兵刃阻挡。

    那些侍卫们因为刚刚接到这个命令,都还不在状态,所以第一轮的攻击下来,竟然没能伤到人。

    孝宗勃然大怒,两眼猩红的对着他们嘶吼:“再给朕调派弓箭手来,今天朕不准他们任何一人活着离开这里,射死他们!射死他们!”

    孝宗喊着,到了后面就痴狂的大笑起来。

    那声音实则是没什么威势的,嘶哑刺耳,倒是听的他身边的人毛骨悚然。

    有人领命去了,很快就又有一批弓箭手全线压了过来。

    “殷王妃,纵使你机关算尽那又怎么样?今天朕一样要你死在这里,你就给那老太婆陪葬吧,但愿老五赶得及回来给你们收尸!”孝宗笑的癫狂,几乎有些站不住脚。

    “亏得你还是一国之君,竟是这样的不择手段,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母后和阿灏下手,此时当着你的朝臣百官的面,你当真是半点顾忌也没有吗?”明乐冷笑,语气鄙夷,却也不见的多少慌乱。

    然则孝宗癫狂之下已经看不出她神态之间胸有成竹的泰定了,只就狂笑不止道:“朕是皇帝,所有的一切都由朕一个人说了算,他们谁敢有异议?今天朕就先杀了您们,如果老五真的还有命回来,我再送他去给您们陪葬,叫你们一家人在地底下团聚。”

    说着就又弯弓搭箭,卯足了劲头刚要瞄准,城门之外突然就听到马蹄阵阵,间或夹杂着有人惊慌失措的叫嚷声:“是——是殷王!快,封锁宫门!封锁宫门不能叫他靠近!”

    随之而来又有响箭破空声和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因为宫门口堆积了大批的御林军的尸体,门内的人扯着脖子也没能看到外面的真实情形。

    孝宗瞬间敛了笑容,后退一步,神情紧张的死死盯着宫门的方向。

    不过片刻之后,那一叠小山一样的尸首上面才缓缓出现了几道人影。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将那紫袍玉带的男子面容映衬的更加耀眼夺目。

    宋灏的神色平静,面容冷峻而不带任何的表情,随手一推,就把他一直揪在手里的一条人影从高处推了下去。

    ------题外话------

    于是,我们酱油党的楠竹终于在最关键的时刻回来了,先更,错别字我还是回头来改╭(╯3╰)╮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76章百姓暴乱,殷王回朝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77章 庆膤现身,孝宗身亡

    第077章庆膤现身,孝宗身亡

    那人四十多岁,面白无须,体态微胖,是一副养尊处优的富贵相。

    整个人连番带滚的从高处摔下来,在满地的尸首和鲜血中沾了一身的污渍,几乎瞬间就吓傻了,试着挣扎了两遍都没能顺利的爬起来。

    这人便是江南道大都督徐昌平。

    “这是——这是——”杨阁老在朝为官的年岁最为久远,自是一眼就认出他来,嘴巴一下子张的老大。

    前段时间因为宋灏与此失踪,流言满天飞,当时孝宗信誓旦旦派了大理寺的人去查证,传回来的消息却是江南道大都督徐昌平整个衙门被人血洗,而他本人也不知所踪。

    因为一直没能拿住真凶,朝廷方面为此曾经很是沸沸扬扬的闹过一阵,最后就搁置在那里,一直到了今天都没能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来。

    “怎么回事?不是说江南道的督抚衙门遭人袭击了吗?徐大人怎么会在这里?”朝臣们惊疑不定的嘀咕着,互相交头接耳。

    而众人之中最为震惊的却还是孝宗。

    他一直以为徐昌平是被彭修带人灭了口了,当时彭修秘密返京之后也曾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过,一定万无一失。

    难道彭修是办砸了差事,所以回来糊弄他的吗?

    可是怎么可能?

    彭修此人虽然有些桀骜,对他的忠心程度姑且不论,只就他的能力来讲——

    就不该连这么点差事都办不好的!

    现在徐昌平的出现于孝宗而言,无疑是天降惊雷,乍的头脑里嗡嗡的响成一片。

    “皇上!皇上!”徐昌平被宋灏关押了很久,好不容易见到了孝宗,立刻就将他作为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屁滚尿流的爬起来就朝他跑过去,“皇上救命!皇上救命啊!”

    然则他人还不曾跑出去几步,宋灏身后跟着的梁旭几人都纷纷拉弓,几支冷箭精准无误的擦着他的头皮划过去,死死的钉在前面的地砖缝隙里将他的去路堵死。

    徐昌平一个哆嗦,立刻就刹住脚步,面上血色全无。

    “皇兄,今日我姑且还称呼你一声皇兄是再给你一次机会,凡事欺人都不可太甚,有些事可一不可二。你叫这个奴才设局刺杀我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今天你也要适可而止,让母后和乐儿过来吧,只要她们平安,前事种种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宋灏说道,站在高处负手而立。

    新升的太阳洒下明亮的暖黄色光线,将他朝服上金丝云纹的盘龙图案点缀的越发醒目,灼灼生辉。

    这份光彩映射下来,反而将他那张本就极其俊美的脸庞上面的颜色衬托的气势惊人,给人一种只能仰望在上的压迫感。

    孝宗一个机灵回过神来,逆光看去,就硬是被宋灏此时高高在上俊美无匹的风姿灼伤了双眼。

    “放她们过去吗?”孝宗冷冷说道,下一刻突然就快意的大笑出声,眼神森冷而带着无数的刀锋冷箭远远的指着宋灏,“朕能动你一次,就能动你第二次,今时今日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局面?这里是皇宫,是朕的皇宫,朕的十万御林军都在这里,就算你有本事活着回来又怎样?有本事你就来带她们走啊!”

    他说着就越发的有恃无恐起来,一挥手对身边早就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厉声喝道:“还等什么?给朕放箭!殷王妃和殷王大逆不道,意图篡权夺位,给朕射死他们,以正纲纪!”

    “皇上不要不要啊!”孝宗的话音未落,被阻在两方中间的徐昌平就惊慌失措的连连摆手,大叫起来,“皇上,殷王手上三十万大军昨夜已经秘密抵达二十里外的集结了起来,此时正在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赶,她走时留下了命令,今日但凡他在这里不能平安回去和大军会合,大军就会直逼京城。”

    被看押在宋灏的队伍里这么久,因为宋灏没有刻意防着他,所以徐昌平能够听到的消息也不少。

    这个殷王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万一今天他不能从这里活着出去,三十万大军定会血洗皇城,叫他们这些人全部都不得好死去给他陪葬的。

    哪怕是孝宗再怎么容不下宋灏,他们兄弟之间要玉石俱焚是他们的事,自己还不想给他们陪葬。

    徐昌平此言一出,百官之中顿时一片哗然之声。

    “徐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所言可是属实?”

    “殷王手上真的有兵权在握吗?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皇上是真的!”徐昌平再顾不得许多,避开眼前的障碍扑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孝宗面前,苦口婆心的劝道:“皇上,殷王不过是想要带太后娘娘和殷王妃离京,犯不着为了这点事而起干戈,您就网开一面,放了太后娘娘和殷王妃离开吧!”

    “南疆的兵权果然是被你瞒天过海的私藏起来了!”孝宗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肯相信,宋灏手里是真的有实打实的兵权做后盾。

    心里恼恨交加的同时,他已经无暇顾及那部分兵权他到底是如何从南疆的深山之地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出去的了,只就神色一厉,冷声道:“就算你手上握着兵权又怎样?今天还不是要死在这里。至于你身后的那些乌合之众,朕的虎威大营就足以叫他们有去无回!”

    说完就对身边一个密卫使了个眼色。

    那密卫会意,立刻就抬手从袖子里抛出红蓝两色的信号箭。

    砰砰两声连响,信号箭离手,在空中轰然炸开,飘落一片彩色的烟雾。

    不用说,这就是他事先约定给城外虎威大营的暗号。

    明乐不动声色的看着,最后却是莫名的摇了摇头。

    “你手上有多少可用的兵力我一清二楚,你真的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的就直接过来送死吗?”宋灏冷冷一笑,却是从容的踩着堆叠在脚下的纵横交错的尸体一步步走过来。

    宋灏居然没死!

    当时他给徐昌平的命令是不惜一切,只要殷王的命!

    可是这个死奴才,是不惜一切把事情闹开了不说,最后却没能完成他的嘱托,简直可恶!

    孝宗眉头紧皱。

    然则那密卫的暗号发出去之后却如石沉大海,等了片刻都不见有城外虎威大营的回应。

    孝宗的心里突然就焦躁了起来,一巴掌甩了那密卫一记耳光。

    那密卫的心一直提着,完全不用他多言就火速上马飞奔出宫去看情况。

    宋灏也不急,在他面前三丈之外站定了步子,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

    那密卫去了没多久,应当是刚好遇到城外进来报信的就火速折返,几乎是面无血色的远远的就惊呼道:“皇上,不好了!”

    “城外虎威大营的探子来报,一个时辰之前军营之内起了内讧,赵将军等七位将领被谋逆的士兵所杀,现在整个虎威大营已经乱唱一团了!”那密卫翻下马背,直接匍匐在地,悲恸说道,语气凄然。

    孝宗闻言,身子一晃,猛地抬头朝宋灏看去——

    什么谋逆的士兵?赵将军那些人又不是草包,是几个土兵说杀就能杀的吗?分明就是宋灏夫妇两个提前做了手脚,安插了内应进去,借机生事。

    可是关于这一点他之前也有防备,也还派了心腹的侍卫带着虎符潜藏在行伍之间,若是赵将军会有什么意外,依旧会有人替她调兵应急的。

    现在那方面也没动静?

    这又是怎么回事?

    仿佛是为了替他解惑一般,随那密卫一起回回来的一个传信兵已经进一步说道:“混乱中有人拿了之前先皇御赐的虎威大营调度令牌入营,有许多从军多年的老兵倒戈,现在营中混乱成了一片,有九万余人归顺,剩下的部分人马逃走的逃走,被杀的被杀,损失惨重。群龙无首,整个场面失控,属下斗胆,请皇上御驾亲临予以震慑,否则——”

    那小兵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重重的一个响头叩在地上:“整个虎威大营危矣!”

    “那面令牌失踪已久,怎么会?”孝宗闻言又是一个踉跄,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

    更何况那面令牌的效力也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现在整个虎威大营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怎么会这样?

    除非是有足够分量的故人出现,才会引的一众老兵纷纷倒戈。

    想通了这一重,孝宗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易家人。

    在他全面清洗虎威大营的领袖阶层之前,那里便是老武安侯易和父子当家的。

    孝宗的神色一肃,霍的扭头朝明乐看去。

    明乐莞尔,回他一个不咸不淡的笑容,道:“你真当你所有的臣子都是可靠的吗?当初萧澄告诉你那面令牌遗失你就深信不疑,怎么就不叫人去他的府上搜一搜?当年他和惠王早有勾结你又不是不知道,其实你也该庆幸他因故早死了几个月,否则今天早就不是这个局面了。”

    之前御林军是整个儿掌握在惠王宋泽的手里的,后来是因为不放心宋灏,孝宗才将他们收归到自己的手下亲自握着。

    现在回想起来,若是萧澄控制了虎威大营,再加上和宋泽指挥的御林军里应外合的话——

    不仅仅是孝宗,就连在场的文武百官也都齐齐的黑了脸,后怕的冷汗直流。

    孝宗的脸色青白交加,变化的越发精彩起来,可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陈年旧事的时候。

    “皇上!请您出面走一趟吧!现在也只有您才能震住营中的场面和那些乱党了!”那小兵期期艾艾,涕泪横流的大声乞求。

    可是这个时候,分身乏术,孝宗根本就全然无暇他顾了。

    “滚!”他一脚将那小兵踹翻在地,瞪着宋灏半晌,却是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

    宋灏一动不动,只就漠然的看着他。

    孝宗自己疯魔了一样,在原地连着转了两圈,最后那笑声却在一瞬间戛然而止,重新抬头看向宋灏,一字一顿道:“老五,你果然是好手段,在朕的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也亏得你安耐得住,不过你若是真的以为你这样就能从朕的手里翻过一盘,那便错了。你恨朕也不是一两日的了,你为什么会隐忍到今天,你跟我都心知肚明,即便是到了这会儿也是一样。朕要你死,你敢反抗吗?”

    孝宗说着,就又兀自快意的笑了起来。

    笑了两声之后就耐性耗尽了一般,突然神色一厉,命令道:“给朕杀了殷王!”

    侍卫们都把当前的形势看的分明——

    今天到了这么地步,孝宗和宋灏之间是一定要有一个人死去事情才能了结的。

    众人得令,再不犹豫,马上就有一批密卫扑了过去。

    “保护王爷!”梁旭怒喝一声,带着宋灏的暗卫就迎了上去。

    短兵相接,双方各为其主,谁都没有容情,交战在一起,战况惨烈,几乎可以称之为惊心动魄。

    朝臣们看在眼里,都暗暗心焦。

    唯有徐昌平最为明白其中利害——

    这一局,殷王势在必得,孝宗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皇上不可!不可啊!”徐昌平急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孝宗大腿,“殷王的军队正在赶过来,皇上,您不能杀他!不能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若是你争气,在江南道上把他顺利的除掉,又何至于到了今天还要让朕来动手?”孝宗已经听不进去何人的一句话,反手一把抽出身边一个侍卫腰间的佩剑直接将那徐昌平给抹了脖子了。

    却全然未觉,自己这是已经当着朝臣百官的面亲口承认了叫人谋杀殷王的事实。

    徐昌平的叫喊声戛然而止,喉咙里咯咯的发出几声怪响,紧跟着就是脖子一歪断了气了。

    只是眼睛却还瞪得大大的,铜铃一般不可置信的盯着孝宗。

    他这副模样原是十分瘆人,可是此刻孝宗在这个状态之下却是无所畏惧的。

    “废物!”又骂了一声,孝宗强行拉开徐昌平还拽住他袍角的手,将他的尸首掀翻在一旁,抬头看见自己的密卫居然没能在宋灏那里占得上风就是心里一怒,大声道:“老五,朕知道你的本事,难道你是真的不顾那老妖妇和殷王妃的性命了吗?”

    说话间,那些侍卫一直对准明乐等人方向的弓箭就更是卯足了力气拉成满弓。

    雪雁和雪晴等人一阵警觉,纷纷又以那辇车为中心朝当中持续的聚拢。

    孝宗的脸色带着势在必得的冷酷。

    宋灏只是透过刀光剑影的人群望定了他,眸子里深若古井般看不透任何的情绪,却是没有叫停。

    梁旭等人越战越勇,权力阻挡之下,竟硬是将孝宗的密卫给逼到了下风。

    孝宗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终于慌了神,怒不可遏的连连挥手:“给朕射箭!既然你不肯束手就擒,今天就大家一起死好了!你想要把朕从这个皇位上拉下来吗?门都没有,即使是死,朕也要拉着你一起!”

    孝宗暴跳如雷,两眼猩红的大吼大叫,再没了半点为人君的威仪和排场。

    文武百官看着,额上青筋隐动,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

    孝宗的话音未落,一个手快的侍卫已经发了箭。

    宋灏的目光一凝,就在这一瞬间突然纵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了过去。

    他的身形极快,众人就只见眼前紫色的风声呼啸一闪,下一刻那支刚刚离弦的箭已经被他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他的身形定住,这一刻已经冲破人群的阻碍到了孝宗跟前,箭头所指就是孝宗的喉咙。

    冰凉且锐利的触感贴着皮肤迅速渲染到全身。

    孝宗全身的血液凝住,而同时他的密卫们也不觉的住了手,唤了声“皇上”,想要上前救驾又不敢,生怕宋灏手一抖给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殿下!有话好好说!皇上是一国之君,你我为人臣子的,总是要守着本分的!”杨阁老倒抽一口凉气,不得不站不来打圆场。

    忤逆不孝本身就是天理不容的大罪,更何况现在孝宗还是一国之君。

    若是叫宋灏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给杀了,哪怕是孝宗本身不仁不义在先——

    到了宋灏这里,也是洗不掉的污点。

    而杨阁老最为担心的还有边境两国的局势——

    北疆之地的游牧民族向来都不安分,连年来战火不断,而南边大兴也是态度不甚明了。

    若是宋灏杀了孝宗登位,身上背负着弑君和弑亲的双重枷锁,受人诟病是一定的。

    若是再被有心人士的刻意渲染,必将社稷动荡,天下不安。

    这样的局势,是每一个臣民都不想看到的。

    孝宗盯着宋灏,目光先从他手里的箭头上掠过,然后才移到他的脸上,却是讽刺的冷笑了一声,问道:“你真的敢于动朕吗?”

    说着就别有深意的扭头看了眼给姜太后代步的那辆辇车,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挤出来:“如果朕死了,姜氏就得给朕陪葬,双生蛊的厉害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朝臣们一头的雾水,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宋灏的目光沉了沉,唇角亦是牵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冷淡说道:“就是为了这个皇位,从十六年前你就开始苦心孤诣的在算计,当年母后她已经让步了,这个皇位已经给了你了,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非要将我逼迫到不得不出手来逆转局势的境地?这个皇位我远是不想和你争的,可是只凭你对我母后所做的事,你觉得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叫你继续安枕无忧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他的语气依旧平静,波澜不惊而不带任何的情绪,但是咬字清晰,每一个字的尾音都断的十分利落,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就自是有那么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既然明知道朕一心一意为的就是这个皇位,就不该动了这样的心思来抢。”孝宗挑高了眉头,脸上带着冷硬的笑容,目光却是阴鸷而恶毒的。

    “没错!”他说,“当初这个皇位就是从你手里硬抢过来的,就算你才是皇朝嫡嗣,可是那又怎样?你还不是要臣服在朕的脚下,叩首跪拜的吗?曾经是这样,将来也不会改变,在朕的面前,你面对的就是一个天生的败局。曾经有父皇站在朕的身后支持朕,而现在——只要有姜氏这个妖妇在朕的手上,你能奈何的了朕吗?你想要这个皇位是吗?那你就动手杀了朕试试!踩着自己生身母亲的尸骨登上去的皇帝宝座,想必你坐上去才会更有一番别的滋味!”

    因为料定了双生蛊无解,孝宗说着就越发的得意起来。

    宋灏看着他,无喜无悲,神态之间半分的情绪都无。

    看着他稳稳握着那支箭的手,常嬷嬷等人都是暗暗心焦。

    “殿下!太后娘娘这两日的情形很不好,那双生蛊的牵制作用怕是真的,您要想想办法啊!”翡翠忍不住道,声音里都带了哭腔。

    孝宗听着,就越发的快意起来。

    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没了心思去考虑生死的问题,只是记得这么多年因为姜太后和宋灏的存在而叫他夜不能寐所受的威胁,一心就只想着若是能拉了姜太后同他一起去死倒也不失为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那样的话,宋灏就会成为为了夺位不顾生母死活的罪人。

    他会受千夫所指,还要受自己良心的谴责。

    这种夜不能寐的滋味,的确也是该叫他尝尝看的。

    这样想着,孝宗的眼里突然闪过一抹狠色,毫无征兆的一闭眼,就狠狠的向着宋灏逼近他喉咙的箭头上撞去。

    宋灏的眉心一跳,反应却是极为迅捷的一个侧身就避开了。

    孝宗扑了个空,身子踉跄的往前连着走了数步,唇角却是牵起一抹更显自得的冷笑——

    宋灏还是要受他的牵制,不会随便动他的!

    他这连着数步扑出去,之前被宋灏暗卫隔开的那些密卫已经瞅准了时机迅速聚拢过去,将他挡在身后护住。

    “朕说过,只要那个老妖妇还在朕的手里,哦不,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你就奈何不得朕哪怕是一分一毫!”孝宗声音嘶哑的笑了笑,目光定格在宋灏的脸上,里面装载的却全部都是满满的不可化解的恨意,“如何?你还要和朕斗下去吗?哪怕是你的人围困了京城,哪怕是整座皇宫都在你的掌控之下,你还不是事事都要听朕的摆布?老五,你这一生,注定了逃不脱朕的手掌心,你该认命的!”

    “是么?你就这么有信心?”宋灏叹息一声,语气却是冰冷的。

    “双生蛊无解!你想要叫那老妖妇活命,就必须得要求着我的不是吗?”孝宗反问,转而看了稍远处的明乐一眼道:“其实今天即使你不动手,朕的大限之期也近了,这一点殷王妃一清二楚。我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可哪怕是想要软禁朕来替她续命,你们却也得要听听朕的意思不是吗?”

    换而言之,若是他不肯,随时随地都可以拉着姜太后一起死。

    所以,只要宋灏还想让姜太后活命,就是万万不能为难他的。

    正是笃定了这一点,孝宗就更有恃无恐起来。

    宋灏对姜太后的感情他是知道的,他为了确保姜太后的安全,可以一直隐忍到了今天,所以就算是到了今天这一步,哪怕是他已经兵临城下胜券在握,也只需要自己的一句话,他就还是要自动退让,一败涂地。

    这一点,方才他已经亲自印证过了。

    宋灏不敢真的杀了他。

    宋灏一直面无波澜的看着他,是直到了这一刻才忍不住的哂笑一声,道:“除了这些下三滥的伎俩,你还会做什么?我大邺堂堂的一国之君,就只会这些勾心斗角暗花算计的把戏了吗?”

    “成王败寇,不在乎怎样的手段!”孝宗却不在意,用下巴点了点他握在手里的那支箭道:“朕现在已经不高兴再见到你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宋灏垂眸看一眼手里握着的那支箭,苦涩的摇了摇头。

    梁旭一急,张了张嘴,最后却忍住了,没有吭声。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今天当着你的面自裁,你就会放过母后和乐儿,不再为难?”宋灏不徐不缓道,语气里却都是深刻的嘲讽。

    这样的话,别说他不信,孝宗自己都不会信!

    孝宗抿抿唇,没有吭声,目光之中阴冷而狠厉的身份愈发鲜明了起来。

    “既然横竖你都是要下杀手的,我又凭什么受你的威胁?”宋灏的目色突然一寒,将手里的箭一折,扔在了脚下。

    “敬酒不吃!”孝宗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紧跟着就是广袖一挥直指明乐等人的方向道:“给朕放箭,所有和殷王府有关的人都给朕乱箭射死,只留殷王妃一口气就可以了!”

    易明乐说可以解他身上的毒。

    虽然曾经有一瞬间他动了鱼死网破的心,但是这一刻却又改了主意——

    他这样的人,从来都惜命的很,为什么要和那老妖妇去同归于尽?

    孝宗的神情狠厉,只看表情就似乎是能吃人的。

    然则这一次他话音未落,斜对面的城门楼上却已经先他一步有鸣箭之声响起。

    因为整个皇宫都还在御林军的掌控之中,所以他们防备的只是宋灏和明乐带来的小部分暗卫,却是不曾想城门口上居然还有埋伏。

    这一箭来的突然,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孝宗的胸口中了一箭,一个趔趄被身边的侍卫扶住。

    “有刺客,有人要刺杀皇上,快护驾!”侍卫们惊呼,齐齐调转矛头就要朝着城门楼上突然出现的人影还击。

    居然是真的有人当众对孝宗下了手,满朝文武也是七魂八魄都飞了,下意识的逆光看去。

    那城门楼上一人独立,一身七彩流光的百鸟朝凤的朝服赫然立于清晨升起的日光里,不长的情丝像是刚刚蓄起来的,梳了一个简单的髻,用一只九尾凤钗固定,日光中璀璨的一点红光闪烁,夺目而辉煌。

    历来九尾凤钗都是只有皇后太后才能佩戴的饰物,这人公然以这身装扮出现,顿时就叫众人吃惊不小。

    而杨阁老最是眼尖,被那凤钗上的红光刺的眼花的同时,心口的血液突然一阵沸腾,提着袍子就跑了出去,横臂挡在弓箭手前面,焦急的大声道:“不能放箭!全都住手!是庆膤长公主!是长公主殿下!”

    庆膤公主应该是早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宫变之后就香消玉殒了,虽然杨阁老也不信她会死而复生。

    可是十六年前的那场变故他记忆犹新。

    当时百官都被叛军困在朝天殿,也是如今天这般血流成河束手无策的时候,当时便是庆膤公主突然出现,带着她宫里的侍卫杀了过来,一剑穿喉杀了围困朝天殿的叛军将领,解了他们的危机。

    那个时候,那青葱年纪的少女便是这样一身光彩亮丽的装束,眉目清冷绝代风华,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化解了整个朝廷的危机。

    当初那一场大的变故之内,是庆膤公主力挽狂澜逆转了一切。

    从一定程度上讲,庆膤公主其实已经成为一种半趋近于神话的存在。

    这个女子的一生虽然短暂却无比绚烂,昙花一现之间留给了这座王朝太多的传奇和回忆。

    对于她,满朝的老臣们都感恩戴德,又十分钦佩她的魄力和勇气。

    所以在这一瞬间,很多人都产生一种未免的错觉——

    仿佛是当年朝天殿里的旧事重演。

    又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这个果敢而骄傲的女子从天而降,再次化解了这场腥风血雨的巨大风暴!

    孝宗捂着胸口倒了下去,侍卫们一阵的慌乱。

    杨阁老激动的几乎是老泪纵横,仰头看着高处那女子倔强不屈的身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其他的老臣也被勾起了往事的回忆,也跟着跪了下去,顶礼膜拜。

    宋灏却是未曾理会任何人,终于找到机会直接越过他们,朝着被困在宫门之内的明乐等人走过去。

    “还好吧!”宋灏抬手,以指尖轻轻的擦掉她眉尾不知何时溅上去的一点血迹,一张脸孔上面依旧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流露,素来深邃而不见情绪的眸子里却在那一瞬间有潋滟的光影闪过,带起一线温柔的眼波。

    这一眼的目光,与他此时的这副表情极不相称,但是不知怎的,看上去又那般的和谐,仿佛是十分自然的表现一般。

    “没事!”明乐牵起嘴角回他一个笑容。

    她的表情也是极为浅淡,甚至于没有任何久别重逢或是劫后余生之后的欣喜,只是眉眼弯起,有很深的一抹笑容到达眼底。

    这两个人,都冷静自制,这样随意的控制自己的举止动作乃至于感情,竟是到了这样惊人的地步。

    只就和宋灏匆匆的对望一眼,明乐突然就觉出了几分不自在,下意识的错开视线往他身后看去,扫了眼他身后几个随从里面一个眼生的小个子。

    宋灏贴身的几个侍卫她都见过,唯有这人是个生面孔。

    身材不能说是娇小,还算高挑,也是和其他人一样的深蓝色袍子,但显然那身份就不会是个暗卫,而更为明显的——

    分明就是个样貌清秀的女子装扮起来的。

    这女子看向明乐的目光很随和,她的眉目生的好,不很艳丽,却有很强的亲和力。

    见到明乐的目光移过去,就大大方方的与她略一颔首示意,并不怯场。

    王爷身边怎么会有了这么个女人?

    雪晴和雪雁互相对望一眼,然后各自不动声色的摇头——

    有时候为了行事方便,宋灏不得已也叫柳扬训练了一批女暗卫出来,她们两人都是出自其中,却是从不曾见过何时殷王府的按为I队伍里会有这么一个人。

    而明乐一眼料定她并非暗卫,却是因为她那体格纤弱,若是她没有看走眼,这女子也万不是个练武的材料。

    她的视线从女子脸上一掠而过,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就和宋灏相视一笑,重新关注起来当前的形势。

    孝宗被侍卫扶着,半仰躺在地上,看着从高处一步一步走下来的庆膤公主,神色复杂而迷茫,颤声道:“你——怎么会是你?”

    那次他派人去广月庵暗杀庆膤公主却扑了个空,之后上天入地的找都不见她的踪影,现在眼见着事情淡了,他也不那么在意了,不曾想这个女人却是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突然出现,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正——

    一如许多年前的那一次一样!

    “你觉得本宫是早就该死了的是吗?”庆膤公主说道,语气却是极为平静而祥和的。

    杨阁老听在耳朵里,心里百味陈杂,再抬眼看去的时候,入目却是她已然苍白且历尽风霜的容颜。

    当年的庆膤公主,是皇室的掌上明珠,轻狂明媚,是那样的不可一世。

    那个少女,曾经拥有的是那样叫人惊心动魄的笑容,雷厉风行,尊贵而骄傲。

    若只是时间的缘故,容颜苍老是一定的,可又是什么,将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也一并打磨的干净,仿佛经过岁月洗礼之后的月光,再不见一丝一毫的棱角。

    她一路走来,在孝宗跟前三不之遥的地方站定。

    护着孝宗的侍卫们都不觉的往后退去,这个女子的身上虽然毫无杀气可言,但是于无形之中,就是那种淡泊的神情和语气也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

    庆膤公主一步步走过来,却是只看着孝宗,而未曾理会任何人,依旧是语气平静的开口:“宋沐,你跟灏儿都是本宫的侄儿,本宫并没有厚此薄彼一说,可你实在是太过分了!当年你自导自演的那场戏,死了多少无辜,毁了多少人原本应该平和安定的生活?本宫压下不提,是不想让皇室的蒙羞,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悔过之意吗?为了夺权继位,为了铲除异己,你用了那样卑劣的手段,杀了多少与你证件不合的朝臣,还硬是给灏儿母子栽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让他们母子背负着你所造的罪孽过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何必还要咄咄逼人,非要将他们母子置于死地?父皇倾尽一生心血治理出来的太平盛世,可不是给你这样来糟蹋的。”

    当年的那件往事,说出来到底也是皇室的耻辱。

    姜太后的本意是叫她压下不提的,只用她自己和孝宗同归于尽的方式来了结这一切。

    可是到底,庆膤公主还是没能依照她的意思去办。

    有些人做下的错事,并不是掩饰住就可以相安无事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世上总有些人是得寸进尺,不知悔过的。

    更何况——

    经过了这么多年她也已经想的很清楚,当初那件事的罪责不应该一直压在宋灏和姜太后的身上叫他们一直承担下去。

    所有的事,或是对,或是错,是非功过都不该掩藏起来,要还大邺王朝一个清明盛世,就不能一味的藏污纳垢,只有把一切都澄清了出来,腐朽的一切才会被光明掩埋和洗礼。

    朝臣们听的云里雾里,各自心惊不已。

    当年的那件事,因为发生的时候宋灏的年纪尚小,也没有他直接参与谋逆的罪证,所以后来孝宗网开一面没有将他入罪的时候朝臣们也都觉得君上宽容。

    此时听了庆膤公主的一番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当年死了多少人?整个虎威大营灭掉一半,宫里的十万御林军也折损了半数以上,被累及才朝臣百官更是不计其数。

    如果真的是一场政变,谁都无话可说,可如果真如庆膤公主所言——

    一切都只是孝宗自导自演铲除异己安排的一场戏,那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皇姑你说什么?朕——知道你一直偏疼宋灏,就这样出来污蔑于朕吗?”孝宗咬牙说道,唇角带着一点硬挤出来的笑意。

    当初他是要杀了庆膤公主永绝后患的,可偏偏姜太后那老妖妇从中作梗,硬是把人救了下来。

    不曾想果然到了今天,给他惹出了事端。

    若是叫他死在庆膤公主手上,他是万不能甘心的!

    所以,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认的!

    哪怕是死,也不能叫宋灏母子洗清了出去!

    ------题外话------

    这一章我有点凌乱,回头再来顺一下o(╯□╰)o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77章庆膤现身,孝宗身亡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78章 我信不着你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真的以为你曾经做过的事可以瞒天过海骗过所有的人吗?”庆膤公主摇头。

    孝宗的神色微微一变,下一刻就见她从广袖之下掏出一叠已经泛黄的信纸迎面扔到了自己的脸上。

    “这些都是秦穆之留下的,是事发之前的三个月之内你与他之间秘密传递的书信,白纸黑字,容不得你抵赖。”庆膤公主说道,神色之间却是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一直都显得淡漠且荒凉。

    她看着孝宗,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的敲击在众人的灵魂深处。

    杨阁老和另外几位朝臣都忍不住的倒抽一口凉气,急忙走过去捡起落了满地是纸张查看,看过之后不由的勃然变色,那表情说是吃了苍蝇都不为过。

    白纸黑字,上面都还盖着孝宗的私人印鉴。

    这是说什么都伪造不了的。

    “这——这怎么会是这样?”杨阁老用力的甩甩头想要叫自己保持清醒,却还是被这石破天惊的消息震的头脑里嗡嗡作响。

    是孝宗联合了秦穆之和当初站在他那一方的几位重臣来设计了那一场宫变。

    从有人拥立宋灏意图夺嫡的留言传出来,到后面宫中御林军造反,乃至于当初属于死忠派的易和父子和虎威大营十万精兵的战死,从头到尾,都是他们顶礼膜拜了十数年的皇上一手设计谋划的。

    他联合权臣,利用秦穆之,一心想要置宋灏母子于死!

    为了一己之私,就这样葬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这样的人,还就是龙袍加身,道貌岸然的统治了这座皇朝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想来都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众秉承孝义之道的文臣个个义愤填膺,纷纷传阅着那些信件,而之前和孝宗有所勾结的人却是全部慌了。

    “长公主这样污蔑皇上到底是何居心?皇上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什么人做了这样天理不容的事还会留了这样明显的把柄出来等着人追究?长公主哪怕是为了偏袒殷王和太后娘娘,也万不该这样的诋毁陛下的,您这样如何对得起先帝的在天之灵?”同是散朝老臣的郑国公大声质问,“而且当初秦穆之亲统领的死因早就公诸于世,他是为了平乱才被乱军斩杀,是国之功臣,先帝曾经颁下诏书加以褒奖的。长公主此言,难道还是说先帝也错了吗?”

    死者为大,更何况还是先帝德宗。

    郑国公和孝宗串通一气,自然知道当年的事也是经过德宗默许,并且经他的一手策划的。

    庆膤公主作为长辈,又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她可以出面自责孝宗的过失,朝臣们下意识的都要相信。

    可德宗作为她的亲哥哥,她却是没有资格来评判他的对错的。

    这也正是为什么庆膤公主从一开始就把一切的矛头直指孝宗,而忽略了先帝的原因——

    如果从一开始就让这些奸佞抓住把柄,给她编排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出来,后面她说出来的话——

    分量就要大打折扣了。

    “先帝圣明,却也抵不过有心人士存心的欺瞒。”杨阁老对庆膤公主却是十分心腹的,立刻就吹胡子瞪眼的反驳:“当年事发之时先帝已经卧床大半年,一直都由还是太子的陛下代为监国,那样的情况下,无论是前朝后宫会有什么大的动作,先帝被蒙在鼓里也在情喇中。郑国公,长公主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平白无故的,她为何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揭自家的家丑?这样有关皇室声名的大事,老朽敢拿性命担保,公主殿下是不会信口开河,或是存心污蔑于谁的!”

    “哼!”郑国公冷哼一声,却是不依不饶,“阁老大人就不要在这里倚老卖老了,您的面子再大,还能压过去是非对错去吗?我们退一步讲,如果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真的,那么早在当年,长公主殿下又为什么不马上拿出来拨乱反正?而偏要等到今时今日,到了殷王挥军逼宫的时候才拿出来?这其种种是不是太过巧合了些?而且——”

    郑国公说着一顿,目光之中突然多了几分鄙夷的冷笑。

    杨阁老暗叹一声不妙,下一刻果然就听他继续开口道:“依照长公主所言,这些书信都是当年的秦统领留下了,秦统领也是有家小的人,为什么他的遗物,又是这样事关重大的东西,没有从秦夫人那里递出来,反而是从庆膤公主这里?公主殿下,这一点您是不是需要给臣等解惑?”

    庆膤公主和秦穆之之间的过往,虽然没有公诸于世,但是对于郑国公这样位份的老臣而言,还是心里有数的。

    这会儿为了保命,狗急跳墙,自是什么样的手段都敢用。

    秦穆之是有妇之夫,庆膤公主又是皇室的掌上明珠,这样的流言散播出去,她是声望和说话的力度也都要跟着大打折扣的。

    孝宗捂着胸口,唇角牵起一抹得意的冷笑,艰难说道:“小皇姑,这些原都是你的私事,朕念及我们姑侄一场的情分,不想给你难堪的,可是哪怕是你因为思而不得再怎么记恨秦统领,但也总归是死者为大。现在你为了败坏秦统领的名声就编排出这样的流言蜚语来,当真是叫朕寒心。小皇姑,我想——是皇祖父把你宠坏了,竟然叫你为了一己之私而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朕一个人遗臭万年没什么大不了,可是你这样——倒是叫朕去了下边又要如何面对皇祖父和父亲的诘问?”

    一番话,倒是把个孝子贤孙的模样演绎的淋漓尽致。

    横竖孝宗如今就是一个心思——

    既然我是活不成了,那么能拉下去垫背的人自然是越多越好。

    庆膤公主脸上的表情不动如山,只就冷漠的看着他。

    杨阁老等人都是一阵的着急,虽然有心维护庆膤公主,但又怕弄巧成拙损毁她的闺誉,都只能看着干着急。

    就在这时,宋灏才款步走了过来,接过杨阁老手里的纸张看了看道,“这些亲笔书函,只要叫史官去取几份你亲批的折子过来比对一下笔迹自然可见分晓,而且上面的印鉴也是你是私印,谁都做不了假。这件事你自己都解释不清,到了这个时候却顾左右而言他的转移话题,是觉得在场的诸位大人都这么好糊弄吗?”

    庆膤公主和秦穆之的事只能说是她自己的私事,真要混淆起来也不能把眼前的铁证抹掉。

    重回这个话题,杨阁老等人都立刻抖擞了精神,附和道,“是啊皇上,皇室的家务事老臣等人不管过问,可是这些信函,事关皇上和整个朝堂社稷,乃至于我大邺一国的声誉,还请皇上予以说明!”

    白纸黑字,又有印鉴为证,孝宗是无论如何也赖不掉的。

    他死盯着宋灏,眼神里慢慢的都是不甘,嘴唇蠕动半天却没能说出话来。

    郑国公看着更是干着急,怒声道,“殷王殿下,现在陛下身受重伤,你们这些人不赶快传太医替他诊治,还以下犯上的逼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灏莞尔,冷冷的斜睨他一眼,却是全不理会的说道:“横竖他都是个必死之人了,何必还要麻烦太医辛苦一趟,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也好叫诸位大人心里有数,省的以后朝臣猜疑民心不定,这可不是社稷之福。”

    “你——”郑国公气的两眼一晕,吹胡子瞪眼的几乎站不稳,怒声道,“殷王你放肆!”

    再怎么说现在孝宗还都占着一国之君的位子,他是万不曾想到宋灏竟然会这样一点情面都不留就能这样忤逆的说话。

    “本王今天就是放肆了又怎么样?”宋灏弯了弯唇角,垂眸弹了弹袖口,有条不紊的慢慢说道,“对于一个为君不仁的昏聩之人,面对一个屡次设计构陷暗杀本王的仇人,面对一个在我母后身上中蛊来威逼胁迫我的卑鄙小人,国公大人倒是说说,本王又该是如何对他才算合适?”

    这样的深仇大恨累加起来,不将那人千刀万剐都是客气的了。

    郑国公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奈何宋灏列举的这些罪状,不是铁证如山无从抵赖,就是孝宗之前在盛怒之下亲口承认的。

    郑国公急的满脸通红,有话没处说。

    宋灏却没心思搭理他,直接看向孝宗,字字清晰道,“十六年前,你欺我年幼母后又是一介妇人撑不住场面,就想知我于死地,小皇姑为了救皇室渡劫,阴错阳差的坏了你的计划,你就再容不下她,将他驱逐到广月庵了此残生。你可还记得当初面对皇祖母的遗照你曾许下了怎样的誓言?可是似乎你转头就忘了,居然把毒手又伸到了佛门清净之地,非要置她于死!你说我想要手刃于你是大逆不道,可是你呢?母后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不尊她敬她我无话可说,那么小皇姑呢?你几次三番想要置她于死就不怕天理昭昭,将来到了九泉之下对皇祖父交代不过去吗?”

    “呵——”孝宗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沙哑的浅笑。

    他抬手,示意侍卫扶他站起来。

    而彼时他自己却是一副即将油尽灯枯的架势,半点力气也无,几乎是全部靠在侍卫的身上才得以站稳,保持了一个和宋灏对等的角度重新看向他。

    “宋灏,你是得天独厚的皇室正统,有人不惜一切的为你谋划替你铺路,那是你的运气,可是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还能奈我何啊?”孝宗说着,就又笑了,他扭头看了眼姜太后的辇车所在的方向,然后又努力提了口气继续道,“是啊,我就是容不下你,一直以来我做了这么多的事,就是为了置你于死地的。你能活到今天是你的运气,可是这一局,朕还没有输。你最为看中的你母后的性命还握在我的手里呢,哪怕是死,她都得要陪着我一起。为了这一天你隐忍了十六年的时间,到了最后,还不是一样的结局?说到底这十几年间,你所有的努力还不是一场空?朕都替你不值,兜兜转转的走了这么一大圈路下来,最后你要面对的还不就是这个局面?”

    庆膤公主的一箭,正中心脉,只是因为距离远,所有没有完全刺穿,而叫他留了一口气支撑。

    而说了这个一大通的话下来,他已然是有油尽灯枯之态,奄奄一息。

    哪怕是死,孝宗的嘴角也才挂了丝冰冷的笑容,带着玉石俱焚的快意和冷酷。

    “你真的以为我会在全无把握的情况下就让你死吗?”宋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直幽深如古井的眼眸当中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突然漫上来一层似乎可以称之为悲悯的情绪。

    “你不是知道我的打算吗?如果不是有万全的把握,哪怕再怎么仇深似海,我也会留你一条命的,可是现在,你这条命是多余的了!”宋灏说道,突然顿了一顿,“你以为双生蛊就一定无解是吗?可是我要很遗憾的告诉你,这个传言并不可靠,因为我已经找到解蛊的方法了!”

    “什么?”孝宗闻言,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一大步,满眼狐疑的喃喃自语,“你在诓我?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信了吗?不可能的,双生蛊是没有解药的,只要我死,姜氏那个妖妇就得给我陪葬!”

    “随便你信不信!”宋灏也不去和他争这个口舌之快,说着就径自举步朝他走去。

    他的面容平静而冷酷,明明是一张俊美绝伦赏心悦目的脸庞,这一刻入眼,却叫孝宗觉得就如同追问索命的恶鬼一般叫人害怕。

    他退后一步,再退一步。

    而他身边的那些侍卫和密卫们也就只是扶着他,不叫他倒下而已——

    到了这个时候,谁都看得清楚眼前的形势,没有必要再为这么一个将死之人做出没有必要的牺牲了。

    孝宗的脚步虚软无力,踉跄着几次都要跌倒,最后身子一晃的时候宋灏的脚步已经无限迫近,骤然抬手一把握住插在他胸口的那支箭。

    孝宗浑身的肌肉一阵紧缩,眼神畏惧的盯着他的手,颤声道:“你——你干什么?你不能动朕,朕是你的兄长,你——”

    “身上带着这种东西,你如何入棺安葬?这个样子进皇陵,是对宋氏列祖列宗的亵渎。”宋灏淡淡说道,话音未落已经手上发力仪仗推了出去。

    孝宗身边的侍卫们本能的往旁边闪开,四散了开去。

    箭头刺透孝宗的整个胸口从后背射了出去,露出他前胸通透的一个血窟窿。

    “皇上——”郑国公惊呼一声,才扑到眼前就被他伤口里喷溅出来的鲜血污了一脸,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利箭刺透身体的那一瞬孝宗仍然不敢相信,宋灏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出手要他的命,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瞳孔却是无限涣散,一点一点失去了焦距。

    然后身子向后仰躺下去,噗通一声倒在满地残骸的血泊里。

    朝臣们之间一片的鸦雀无声。

    宋灏已经转身,快步回到姜太后的辇车前,掀开帐子看了眼里面姜太后的情形,就飞快的吩咐道,“先找个地方把母后安置下来。”

    说着就转而看了眼正跪在姜太后身边,正在替她把脉的女子,道:“怎么样?”

    “民女已经给太后娘娘把过脉了,事不宜迟,现在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了。”那女子回道,神色十分的认真兼凝重。

    “嗯!”宋灏点点头,转身又叫人去抬了孝宗的尸首,就要带队往宫里最近的宫殿走。

    “王爷,您这是——”

    孝宗刚死,朝臣们手足无措,此时见他事不关己的就要走人,立刻都有些急了。

    宋灏的脚步顿了一下,明乐就对常嬷嬷使了个眼色道:“你们先带着太后娘娘进去,我和王爷稍后就到!”

    常嬷嬷记挂着姜太后的安危,心急如焚,立刻就点头应允,带着辇车和孝宗的尸首先行。

    杨阁老和几位有分量的老臣互相交换了个神色朝宋灏走过来,拱手一礼道:“王爷,宫中刚刚遭逢大劫,老臣等人不敢擅做主张,这里,请得请王爷留下来主持大局啊!”

    “杨阁老我看你是老糊涂了,殷王弑君忤逆,是乱臣子儿子,你还叫他来主持大局?难道你也想跟着一起谋逆吗?”郑国公定了定神,却是不依不饶,气急败坏的指着愣了满地的侍卫怒骂道:“殷王大逆不道,和庆膤公主合谋谋害皇上,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乱党拿下!”

    此言一出,和孝宗有所牵连的朝臣们纷纷附和,跳脚叫骂了起来:“你们还犹豫什么?拿下他们,你们就都是朝廷的功臣,高官厚禄少不了你们的。”

    明乐和宋灏身边带着的人手有限,这个时候拼死一搏是唯一的机会了。

    否则一旦等到宋灏大军抵达,他们一定都会被翻旧账,死无葬僧地。

    御林军和密卫原就是以孝宗马首是瞻的,尤其几个近身侍候他的,都知道一旦让殷王得势,绝对没有他们的好处,闻言都立刻就存了数死一搏的心,剑拔弩张的朝这边涌了过来。

    “先皇不仁,被长公主和殷王绳之以法乃是社稷之兴,你们谁敢造次!”杨阁老双臂一横,挡在当前。

    然则他一介文臣,却是没有多少震慑力的。

    眼见着一群人扑上来,死扛着也是两股瑟瑟,腿都软了,怒喝道:“你们反了!这是反了吗?谁敢造次!”

    然则一群为了活命的御林军却是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眼见着一个人的大刀横劈下来,宋灏眼疾手快的伸手将他甩开一边。

    “梁旭!”明乐沉声道,话音未落梁旭等人就挺身抵挡,将他们夫妻护在身后。

    “母后那里你得过去吗?”明乐一边目不转睛的注意着当前的战局,一边对宋灏问道。

    “嗯!”宋灏点点头,虽然面色依旧冷静,明乐还是能够感觉到他语气里的焦灼之意。

    “那你先去吧,这里我盯着,爵儿应该就快赶到了!”明乐说道,抓住他的手用力握了握。

    宋灏皱眉,不很放心的看她一眼,抿着唇没有马上吭声。

    明乐从远处收回视线,递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去吧!我随后就来!”

    宋灏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再坚持,略一点头就先抽身而退,抢了一批无主的战马追着姜太后等人的方向去了。

    因为仗着在人数上的优势,原本只在观望的御林军也渐渐的胆大起来,不断的有人加入战圈,前后竟然有三万余人蠢蠢欲动加入了战圈。

    但也好在是这宫门之地的布局受限,将很大的一部分都堵在后头进不了身。

    眼前的场面混乱,明乐这边的几时暗卫虽然个个都以一敌百,但长此以往也对付不住人家人多。

    双方正在如火如荼打的惨烈的时候,冷不防天空中有鸣箭之声响起。

    明乐侧耳倾听,悬了半天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完完全全的落了下来。

    因为宫门被堵,外面的情形看不清楚,这边仍然杀的惨烈,难舍难分。

    直至大半柱香的时辰之后,才听到战圈的外围有惨叫声入耳,间或的听见有人惊呼:“有叛军入城,快!后面!大家收住宫门,不能叫他们杀进来。”

    原本还万众一心的御林军顷刻间就乱了阵脚。

    尽管郑国公大声叫嚷着让他们自乱阵脚,场面还是在一瞬间就完全失控。

    明乐面无表情的看着,对梁旭吩咐了一声,“这里你先看着,外面是爵儿的人,他随后就到,我去阿灏和母后那里看看!”

    “是,王妃放心吧!”梁旭应道,慎重的对她略一点头。

    明乐勾了下嘴角,于是也不再耽搁,目光四下里一瞥,转身朝停在不远处的战马奔去。

    攀上马背,刚刚调转马头,内宫的方向就见一队骑兵风驰电掣而来。

    为首的一人青衫软甲,面目俊俏而清冷,正是易明爵。

    “阿朵!”见到他,易明爵立刻策马迎上来,左右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受伤,一直紧锁的眉头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我没事,你那边怎么样了?”明乐笑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越过他去看了眼他身后的方向。

    “西侧宫门已经被虎威大营攻破了,这边宫门外面押了两万人,东侧宫门久攻不下,我留了三万人在那里牵制他们的兵力,其他人都跟我从西侧宫门进来了,现在正在清洗各宫不肯束手就擒的御林军,整个局势,目前还在我的控制之下。”易明爵道。

    “那就好,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你都有分寸!务必保证各位大人们的安全,我去去就来!”明乐点头,停顿片刻,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又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就先打马错了过去,“我去看看太后那边的情况,去去就来,你注意安全!”

    其实她放下想问的是彭修,可是再看眼前这个纷乱不堪的局面也就忍住了。

    彭修的一招金蝉脱壳,成功的将自己从这场宫变里头摘了出去。

    这一刻,明乐的心里就有一种十分鲜明的感觉——

    如果她不能在第一时间赶过去京兆府借机将他除掉,那么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就彻底的失去机会了。

    彭修不会坐以待毙,这是一定了。

    可是现在——

    相较于除掉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心里虽是遗憾不甘,明乐也只能按下不提,快马加鞭往离此处最近的绮罗殿去了。

    沿路的花园和御道上,到处都有短兵相接的乱军和虎威大营的援军,整个后宫都演变成了野战场,再没有一丝一毫往日里的繁华祥和之气。

    明乐却是无暇他顾,马不停蹄直接去了绮罗殿。

    刚到门口,守在那里的武冈已经迎上来牵马。、

    “里面情况怎么样了?”明乐问道,随手把缰绳塞给他,然后也不等他回答,就只就快步跑进去,直奔了正殿。

    进门就见孝宗的尸体躺在门口的金砖上,右边的手臂上被划卡了一条很深的血槽,皮肉外翻,再加上中毒,他的血色有些发乌,看上去十分的恶心,叫人作呕。

    “王妃!”雪雁皱眉迎上来,担忧道,“小少爷赶到了吗?”

    “嗯。”明乐点头,也无心多言,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这里情况怎么样了?母后的蛊毒解了吗?”

    “还没有!”雪雁说道,神色之间突然添加了几分凝重之色,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方才青玉姑娘已经从皇上体内把雌蛊的蛊虫给引出来了,也给太后娘娘扎了针,说是要把那蛊虫再种到和皇上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血脉里,这样就——”

    雪雁的话没说完,明乐就猛地停了步子。

    也就是说所宋灏所谓的双生蛊的解毒之法,并不是真的彻底解蛊,而是将对雄性蛊虫有牵制作用的雌性蛊虫移植,换一个宿主来继续牵制住姜太后的性命。

    而不言而喻,这个和孝宗有血缘关系的人,指的——

    就是宋灏!

    明乐的目光瞬时结了一层寒冰,锐利无比的朝雪雁看去。

    雪雁心头一跳,只能垂下眼睛把视线移开。

    自家王妃最是个心思剔透玲珑的,想必是已经完全领悟了其中要领,也无需多言。

    明乐却也没再多问,随后就收摄心神,快步进了内殿。

    彼时姜太后已经被安置在了榻上躺着,完全失去了神智,脸色苍白,看上去显得虚弱无比,似乎连呼吸也变得十分轻缓。

    里面只有常嬷嬷和玲珑翡翠,再就是宋灏、雪晴和赵毅三个。

    穿了男装的女大夫梁青玉正满头大汗的一张桌子旁边鼓捣一些瓶瓶罐罐,屋子里药物的味道和鲜血的味道交融,实在是叫人很难受用。

    明乐进去的时候宋灏已经撸了袖子,把手臂搁在桌上。

    梁青玉全神贯注的用一根带了凹槽的特殊的瓷器,在上面撒了些红色的粉末,一头伸进一个小杯子一样的器皿里,一头则是抵在宋灏的手臂上。

    一条全身呈现出半透明的水青色的小指粗细,圆墩墩的小虫子正在那凹槽上蠕动,受那红色粉末的牵引,一点一点朝宋灏的手臂爬去。

    “这只蛊虫已经养成,入体的时候会产生剧痛,一会儿殿下您要忍耐一些。”梁青玉全神贯注牵引着那蛊虫往前蠕动,一边开口,语气紧张而慎重的对宋灏说道。

    宋灏面无表情的点头,却是一声不吭,没什么情绪。

    明乐的眉头一皱,不由分说就先一步抢上前去,手指一挑,把那根瓷管的抵在宋灏手边上的一头迫开。

    那只已经爬了大半的虫子就又哧溜一声跌回容器里头。

    在场的众人俱是一愣,齐齐扭头朝她看去。

    翡翠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强咽了下去。

    女大夫梁青玉一愣,茫然的抬头朝她看去,“王妃,您这是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还要问问你想要做什么的!”明乐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目光冰冷的看着她,语气冷淡,甚至莫名的就带了敌意。

    “民女是受王爷所托,替太后娘娘解蛊续命的。”梁青玉皱眉,神色之间却也是十分淡然的模样,不显骄纵,不显怒意,却也不卑不亢。

    “解蛊?可我看到的分明就是在往人身上中蛊!”明乐冷声说道,“这些年我见到的怪事也不少,现在却不明白,你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的、”

    “王妃,双生蛊无法根除,这是唯一的办法。”梁青玉道,眉头拧成了疙瘩,略有几分焦灼之色的扭头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姜太后。

    “是啊王妃,现在太后娘娘危在旦夕,不管有没有效,你都让梁大夫试试吧!”翡翠焦急说道,看着姜太后奄奄一息的样子,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这可是蛊,是说试就能试的吗?”明乐却是死咬着不松口,只就目光锐利盯着那梁青玉,语气一直刻薄且犀利:“王爷是什么身份,你们不是不知道,这一只蛊虫种下去,万一会有什么闪失,你们谁来承担?母后危在旦夕,所有人都着急,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时候就更不能叫阿灏去冒险了,真要出了岔子,母后的性命不保不说,外面的局势乱成这样,祖宗的基业也不要了吗?”

    姜太后的生死安危是在场所有人都最为记挂的事情,可如果宋灏因此而有什么闪失,那就无异于雪上加霜了。

    “王妃,之前王爷在江南道上遇刺落水,梁大夫对王爷有救命之恩,她既然说是有把握,不妨就试一试吧,奴婢料想她也是不会拿王爷的性命去冒险的。”常嬷嬷说道,依旧是心急如焚。

    “我有把握,不会伤及殿下的性命的,时间紧迫,王妃,我可以拿性命作保——”梁青玉抿抿唇,眼见着时间点点滴滴的在流逝,眉目之间的焦灼之色就越发的明显起来。

    “你有把握那是你说的,我可信不着你!”明乐却是未等她说完就先不留情面的打断。

    梁青玉的脸色微微一变,这才终于有了几分怒意,看向宋灏道,“王爷,民女的为人您也信不过吗?我也不过是本着救人之心才走这一趟的。我也知道王妃是为了您和太后娘娘的安危着急,可眼下——真的没有时间了。”

    其实只从宋灏肯于出手杀了孝宗的事情上看,他对这个移蛊的法子就是深信不疑的。

    却是谁都没有想到一直都和殷王十分合拍的殷王妃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搅局。

    “乐儿!”宋灏握住明乐的一只手,对她露出一个笑容,“这是唯一的希望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

    明乐皱眉,深深的看他一眼,最后还是坚定的摇头:“可是我不能冒这个险,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我不管,你们要怎么相信她我也不管,事关你和母后两个人的性命,乃至于整个江山社稷,我凭什么只听她的一句话就冒这样的险?”

    “乐儿——”宋灏无奈的叹息一声,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明乐已经拉下他的衣袖将他外露的手臂掩住,转而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坐,撸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小半截光洁如玉的藕臂来,“既然你有把握保证万无一失,横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做那蛊虫的新寄主,那就种在我的身上好了。”

    常嬷嬷等人原还为她的突然搅局而暗恼,这会儿却是一阵讶然,完全的无话可说了。

    梁青玉闻言一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不悦的皱眉说道:“王妃,这蛊虫是会认寄主的,之前在皇上身上养了许多年,以他的血液为食,现在要移出来已经是勉强,除非新的寄主是和陛下一脉相承的近亲,否则蛊虫入体就会释放毒素,将新的寄主置于死地的。到时候就是百忙活,不仅太后娘娘的性命不保,还会害了王妃!”

    她的言辞恳切,并不慌乱,也没有掺杂任何特殊的感情,只就是客观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除了宋灏,眼下能做这个寄主的就只有宋沛和宋子昇再就是孝宗留下的两位皇女了。

    而宋灏是肯定不会为了这个就叫其他人来冒险的,否则他就该早有准备,把宋沛或是宋子昇找来,而不会直接要求把蛊虫种在他自己身上。

    宋灏倒抽一口凉气,眉心拧起,拉下明乐的袖子道:“别说气话,时间来不及了,先救母后要紧!”

    “既然是毒,就总有解救之法,既然你连双生蛊的解法都知道,区区小毒,难道倒梁大夫你吗?”明乐冷冷说道,眉尾一挑,死活就是不肯让步,再次把手臂横到那连强于面前。

    那梁青玉似是没有想到她会强硬至此,讶异的张了张嘴,一瞬间竟是没能说出话来,只就递给宋灏一个询问的眼神。

    宋灏的眉心拧紧,看和明乐态度刚硬的侧脸,也是一窒之下没能说出话来。

    这边僵持不下,常嬷嬷等人却是急了,翡翠跪在床边大着胆子去试了试姜太后的鼻息,不由惊慌失措的大叫了一声,“不好了,太后娘娘她不好了,嬷嬷!嬷嬷你快来看看!”

    常嬷嬷也慌了神,急忙奔过去。

    明乐的目光微微一凝固,趁着众人失神,一把强过梁青玉手里的容器,伸手就要去取那蛊虫。

    “王妃——”梁青玉一慌,急忙伸手去夺。

    宋灏也是噌的一下站起来,一手抓住明乐的手腕神情恼怒,“给我!不许胡闹!”

    明乐和他置着气,死死的抓着那容器不放。

    而这一抢一夺的功夫,里面栖身的蛊虫却是被晃到了上面的边沿,摇摇欲坠。

    明乐咬着嘴唇,存了心的就要抬手去抹。

    宋灏哪里不明白她这执拗的脾气,也是存了同样的心思,伸手要去和她抢夺。

    众人在旁边都是看的惊心动魄。

    无论这蛊虫种在两人之中哪一个的身上,都不是件小事。

    尤其是那梁青玉有言在先,若是蛊虫进了明乐的体内还会吐露毒素。

    “王妃——”雪晴惊慌大叫,想要抢上去都来不及。

    此时众人之中也就只有梁青玉离着两人最近,眼见着两人抢夺的厉害,终究是不能坐视不理,休息一甩,抛出一把红色的粉末出来。

    那蛊虫在杯沿上,却是顷刻间被这粉末的味道吸引,蓦的就窜向空气里。

    千钧一发之际,明乐手掌盖上去,却只将那杯中液体打翻了。

    而梁青玉则是一咬牙,赶在那蛊虫落地之前自己伸手接了。

    那蛊虫触及她手臂的皮肤,一下子就要开皮肉钻了进去。

    雪晴瞪大了眼,一瞬间愣在那里。

    而雪雁却是心头一跳,了然的一阵心惊——

    王爷和王妃这是故意唱了一出双簧,否则以王爷的功夫想要拦下王妃不是轻而易举吗?

    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叫这梁大夫出手,接下这一个茬儿的!

    可是——

    为什么?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78章我信不着你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79章 她是你的人吗?

    宋灏和明乐虽然都不好惹,但也绝对不是不择手段的人。

    他们当是不会只为了求得自己脱身就去设计叫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替他们冒险的。

    这梁青玉能叫他们一开始就联手设计——

    其中搀和进来的事情定然非同小可。

    雪雁心里瞬时一紧。

    而那梁青玉的应对能力也是相当惊人,蛊虫入体的同时她已经迅速从放在桌上的工具里头抽出三根银针,手法精湛的将自己手臂上的三处重要的脉络封住。

    因为蛊虫已经长成,进入皮下游走的时候起初还能看到皮肤上隆起的小包,游蛇一样在女子白瓷一样光洁的手臂上划过。

    然后当时游进了血管,慢慢的隐没了踪影。

    看的众人无不是毛骨悚然。

    梁青玉青白着一张脸孔,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手死死的压制着手肘处的血管,死咬着牙关,额上却有豆大的汗珠不住的往下滚。

    而她的手臂,从蛊虫咬破的伤口那里为中心,往外扩散,也是顷刻之间就生了一层红疹一样密密麻麻的红斑。

    “去请李太医过来!”宋灏冷着脸吩咐,扔掉明乐手里抓着的瓷盅,抢上去查看梁青玉手臂伤势的时候,可能是情绪所致,竟是将明乐往旁边拨了一下。

    明乐的身子踉跄着往旁边挪了两步,愣在了那里,像是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梁青玉的眉目生的温和,态度也淳朴真诚,而且颇有几分爽快的英气,雪晴初见她的时候却是不讨厌的,这会儿一见宋灏竟然为她推了自己王妃,顿时就是眼睛一红,憋屈的要命。

    “王妃!”雪晴快走两步上前,扶了明乐一把,语气里头有愤恨也有委屈。

    只奈何宋灏是她的主子,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得的。

    雪雁定了定神,也跟过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也无从说起。

    虽然她心里猜想着明乐和宋灏之间是在演戏,可是不知怎么,哪怕是见到明乐受这一丁点的委屈,心里也是难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她们的眼里心里,似乎就是认定了明乐,也只觉得这普天之下就只有自家王妃和王爷站在一起才是最般配也最为顺理成章的。

    而至于其他人——

    再怎么好,那也都是别人的事了,和她们没有半点是关系。

    宋灏撇开明乐走到梁青玉面前,虽然没有亲自去扶她或是照顾,却是盯着她手臂上迅速窜起的红斑难得不悦的皱了眉头。

    “怎么样了?”宋灏问道,语气略显焦灼,“这蛊虫还能引出来吗?”

    “可一不可二,这一次怕是难了。”梁青玉咬牙说道,额上冷汗已经凝聚成股的流下来,身上衣衫也迅速的被汗水浸透。

    “那现在可要如何是好?”玲珑和翡翠都慌了神,泪水直流。

    “看天意吧!”梁青玉说道,语气有点涩涩的,表情看上去却是镇定,并无一丝一毫的怨怼之意,只就看向宋灏道,“这双生蛊我也只是小的时候听祖父提起过,因为觉得这味蛊十分奇特,所以记得分外清楚了一些,可是它的毒,我却是没把握解的,我对毒物并不擅长,所以——”

    现在蛊虫入了她的体内,那么姜太后的命就系在了她的身上。

    换而言之,只有保住了她,才能留住姜太后的性命。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聚焦在她身上,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一度紧张异常。

    好在李太医一直随驾照顾姜太后的身体,这会儿也就在院外等候,得了传召立刻就背着药箱赶了来。

    “王爷!”因为事情紧迫,李太医只就象征性的和宋灏打了招呼就过去查看梁青玉的状况。

    “从皇上身上取出来的蛊虫不甚进了梁大夫的身子,李太医你快看看这毒要如何解?”玲珑急忙走过来,看着李太医的神色之间满是乞求。

    哪怕她真正担心的人是姜太后,可是落在雪雁和雪晴两个眼里还是觉得刺眼。

    而常嬷嬷和玲珑,全是姜太后的心腹,和明乐之间并无任何的交情可言,这会儿自然是一心一意记挂着姜太后能否逃过一劫,谁都无暇他顾。

    李太医放下药箱,忙是取了脉枕出来给梁青玉诊脉,诊过之后也是冷汗测测神色凝重,扭头对宋灏说道:“这蛊虫在成蛊之前应该是至少用了三种以上的剧毒之物喂养,虽然经过自身这么多年的清洗毒性减轻了不少,但也是十分之猛烈的。好在是青玉姑娘先用银针封住了手臂上的几处要穴,没叫毒素扩展到全身,解毒的法子微臣可以试着斟酌一二,可是这蛊虫本身带毒,就算是能找到法子清除了这一部分的毒素,后面还会陆续的有新毒释放出来,长此以往——”

    也就是说,这将是个长久的活计了。

    只要那蛊虫会在梁青玉的体内一天,那么她就随时都要担负着中毒身亡的风险。

    “梁大夫和太后娘娘的性命如今牵系在了一起,李太医,无论想什么法子,你定要替梁大夫解毒啊!”常嬷嬷道,神色忧虑的盯着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姜太后。

    “这蛊虫已经从寄主的体内被引出来了一次,它不会再上第二次的当了。”梁青玉说道,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之中却是颇多苦涩,转而又甩甩头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对李太医道,“太医你尽力而为吧,那蛊虫已经成长,只能从主血管里活动,我想办法将它困在我的手臂之内,如此一来,只要你能调配出它所释放毒物的解药,也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只要毒素不入心脉,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李太医能够配出毒物的解药来,了不得就是在她的有生之年就与这药物陪伴了,确保两人性命无虞也就是了。

    玲珑和翡翠等人闻言,都面有感激之色。

    李太医也没有想到她一个女子面对生死能有这样豁达的心境和气魄,震惊之余亦是钦佩几分,点头道,“我这一生钻研无非就是这些个东西,定会尽力想办法化解姑娘身上的毒素。”

    说着一顿,看了宋灏一眼,然后才又对梁青玉道:“不过姑娘的安危现在和太后娘娘视为一体,现在太后娘娘的病情也不稳定,老臣不能离她左右,这几日,得要劳烦过娘暂居宫中,等我试着调配解药出来。”

    梁青玉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递给宋灏一个询问的眼神道:“王爷,后宫重地,民女暂居于此方便吗?”

    “住着吧!”宋灏说道,语气于平静之中就多了几分释然。

    李太医是解毒用药的好手,既然他不明确表态说是此毒无解,那就是心里至少会有五成以上的把握,所以基本上就是无需担心的。

    宋灏说完就又径自走到姜太后的床边去查看她的状况。

    到了这会儿就再没有回过头,就像是根本已经忘了明乐这个人的存在一样。

    明乐就一直保持着方才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稍远的地方,她不回头,也没人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听着身后众人忙碌的声音,明乐却是再无心待下去,一声不吭的大步朝门口走去。

    “哎!王——”雪晴一急,就要开口唤她。

    却被雪雁一个眼神制止,两人一前一后小跑着跟了出去。

    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姜太后和梁青玉身上,竟是连她猝然离席都不曾发现。

    赵毅拿眼角的余光瞥见,张了张嘴,但也终究——

    他是没有资格对宋灏说什么的。

    所以最终也是闭了嘴,只是稍作犹豫就也无声无息的跟了出去。

    明乐走的很快,几乎是脚下生风,直奔她留在绮罗殿外的战马,就翻上了马背。

    “王妃,您这是要去哪里?宫门那里的乱军都还没有清理干净呢,现在整个宫里都乱着呢。”雪雁和雪晴追出来,焦急道。

    郑国公那些人狗急跳墙,都对宋灏和明乐恨的牙根痒痒,这个时候要真撞见,保不准就会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卢将军的那部分人马现在应该已经将整个盛京外围全部控制住了,料他们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明乐说道,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情绪,打马就走。

    赵毅见她这个样子,也急了,连忙提力几步抢过来拦在她的马前。

    明乐却未想到他会追出来,诧异的愣了一瞬。

    赵毅见她盯着自己看,七尺的汉子竟然蓦的红了脸,几次张嘴都是欲言又止。

    “你有事?”明乐问道。

    她还是头次遇见赵毅这般窘迫无措的模样。

    这样说着,雪晴却是了然,走过去挡在赵毅的前面,眼圈哄哄的代为说道:“王妃,方才殿里的事您别放在心上,王爷只是为着太后娘娘的安危着想,定不是故意的!”

    明乐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两人苦大仇深一副表情的含义——

    合着——

    都是在替她叫屈,不值呢!

    诚然她原也不曾多想什么,只是真的事发了,看着宋灏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模样竟也难免生出几分落寞的情绪来。

    却是不曾想,赵毅和雪晴都也跟着上了心。

    “我有急事要办,如果这里用不着你们帮忙,你们两个就跟替我跑一趟腿吧!”定了定神,明乐说道,语气依旧淡淡的,有种冰凉凉的情绪在里头。

    “王爷要奴婢做什么?”雪晴问道。

    赵毅虽然没开口,但想也知道——

    这里有宋灏亲自看着,还有常嬷嬷和整个万寿宫的人,就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

    “卢远晟应该已经带人限制了整个盛京各处宫门的人员往来,你们两个代我去各处宫门传个话,若是发现平阳侯的踪迹,不惜一切代价也务必给我拦下来,格杀勿论!”明乐说道,目光之中依旧是那种凉凉的淡漠的情绪,倒是不见大的波动。

    跟着他这么久了,赵毅几个都知道,她和彭修苦大仇深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两人领命,片刻都不敢耽搁的去了。

    “走了!”目送两人先行,明乐收回视线招呼了雪晴上马。

    雪晴点头,攀上马背,主仆两个也继赵毅两人之后取道已经被明爵攻克的西侧宫门出宫,绕了个远道往坐落在城南的京兆府衙门赶去。

    因为京城内外皆有变故,这一天的盛京之内分外安静,所有的百姓人家都闭门锁户,窗户都不敢,所有人都缩在家里拿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殃及池鱼,被政局骤变的战火所牵累。

    平常热闹非常的街道上冷寂一片,连个人影都不见。

    明明是繁华盛世的一座京城,这一天却宛若一座死城一般,灭绝了人烟。

    明乐也无暇顾及这些,策马疾驰,直奔了京兆府的衙门。

    彼时京兆府尹顾大人还随着进宫上朝的百官被困在宫门那里,府衙之内是他的师爷在代为主事。

    宫里变故的具体消息还没有流传开来,彼时京兆府方面就只得了消息,说是宫中兵变怕是要换天了。

    这一天整个京兆府衙门的大小差役都得了命令龟缩在衙门里待命,骤然见到殷王妃到访,那主事的师爷也是大为不解,忙不迭的迎了出去,“殷王妃大驾,下官有失远迎!”

    “胡师爷不必拘礼。”明乐抬手虚浮了一把,目光随意的四下里打量了一眼这衙门内外的环境。

    眼下京城里形势未定,胡师爷心里着急也就不含糊,主动问道:“王妃纡尊降贵,亲临咱们京兆府衙门,不知道是有什么吩咐?”

    “我家王妃过来,是想要见个人的。”雪晴道,“昨夜有人大闹八方赌坊,险些闹出了人命,嫌犯不是被你们官府的衙差带走了吗?我家王妃想要见一见,劳烦师爷找人给带个路吧!”

    “王妃说的是昨儿个后半夜砸了八方赌坊场子的那伙人吗?”胡师爷倒是记得清楚。

    “正是,他们人现在何处?”雪雁的眼睛一亮,明乐心里却是了然——

    这一趟到底还是白跑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见胡师爷面有愠色道,“这件事下官也正等着大人回来好上报呢。昨儿个咱们府衙的确是得了八方赌坊的的伙计报案,说是有人在赌坊生事险些闹出人命,可是派出去的衙差在押解那些歹人在回府衙的路上却是被歹人劫了,那些个人犯压根就没有押解回来,连带着府衙的衙差都一并被人灭了口了。”

    胡师爷说着,愤怒之余更是忍不住的胆战心惊——

    他在这衙门人知已有二十余年,像是这样公然在大街上截杀官府衙役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他又不傻,自是不用猜就知道对方那些人都不简单。

    “你是说,不仅仅是衙门派出去的官差,连带着从赌坊抓回来的人犯都一并被人灭了口了?”雪雁吃惊不小,不由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她手上力道大的惊人,胡师爷痛的一头冷汗。

    雪雁这才察觉自己失态,马上送了手,回头,神色凝重的递给明乐一个询问的眼神,“王妃——”

    而明乐心里有的也不过遗憾罢了,什么什么喜怒情绪的问道:“尸首还留在衙门吗?”

    “是!”胡师爷道,“大人一早就入宫去上朝了,还不曾来过衙门,这件事也算是京兆府建立之后史无前例的头一遭了,下官不敢擅做主张,就命人把尸首都扣在了府衙,现在就在后堂摆着,想等大人回来之后再行处理。”

    “方不方便带我去看看尸首?”明乐问道。

    心里却是肯定——

    那些尸首里头,是不会有彭修的。

    只不过她到底是不甘心,总要亲自一一确认了才肯放心。

    “这——”胡师爷却是为难,“王妃千金之躯,这些污秽的东西别是污了您的眼。”

    其实他更吃惊,这殷王妃看上去金尊玉贵的一个妙人儿,怎么就有兴趣去看那些恶心人的尸首。

    那么多尸首摆在一起,就连他这个见惯了各种案件的师爷都头皮发麻,更别提这殷王妃,一个大家出身的富贵人。

    “无妨的,我只是看一眼罢了,不会叫你为难的。”明乐道,语气静无波澜,却有种不容人拒绝的气势在里头。

    胡师爷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那好,王妃请随我来吧!”

    言罢就引着两人绕过大堂,进了后面的大厅。

    进门就看见分三行一字排开的三十多具尸首,每一具都用白布掩盖,虽然不见真容,但是莫名的还是叫人觉得这厅中阴气逼人,胡师爷一脚刚刚进门就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王妃稍等片刻,奴婢去看看就好!”雪雁在门口将明乐拦下。

    明乐没有拒绝。

    雪雁进去一一的掀开白布查看尸首,胡师爷还是意难平的叹息道:“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歹人,居然这样胆大妄为,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截杀衙门办案的官差,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傻了,真真的是可恶可恨!”

    明乐听着,并不掺言,也不置可否。

    雪雁很快将所有尸首确认过一遍,回禀道:“王妃,都看过了,昨夜被衙役带走的八名侍卫都在此列,然后前去出任务的二十五名官差也无一幸免,全部躺在这里,只有那人——”

    雪雁说着,顿了一下,小心的观察的明乐的脸色,遗憾道:“不见了!”

    “意料之中。”明乐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却未达眼底。

    胡师爷听的云里雾里,似是没太明白这主仆两人之间打的哑语,张了张嘴道,“王妃,您怎么知道昨夜出去办差的是二十五个衙役?还有那些个——”

    “大概是没有告诉过胡师爷,八方赌坊,是王妃名下的产业。”雪晴道,神情倨傲且冷漠,“昨夜事发之时王妃也在场,就是王妃命人来府衙报的案,而至于那带头闹事的,就是平阳侯。王妃原来也不想钱财外露叫人说三道四的,可是如今既然出了人命了,她虽是苦主,也不能再袖手旁观了。这里躺着的,除了京兆府衙差的那几位,余下的那人都是平阳侯带在身边的随从。王妃的意思,师爷听明白了吗?”

    在京城驰名已久的八方赌坊是明乐的产业,这已经是天降惊雷,而再要说昨夜去八方赌坊闹场的人是平阳侯彭修,就更是叫人理解不了。

    胡师爷一时间完全消化不掉这么巨大的信息量,却只见明乐主仆各自冷冰冰的脸孔就知道事情闹大了。

    “是!下官明白!”他也是个机灵的,连忙一拱手道,“平阳侯拘捕逃脱,牵连此案,下官这就去拟定告示,叫人去平阳侯府请侯爷过堂来问个明白!”

    彭修位高权重,是孝宗的左膀右臂,哪怕是京兆府衙门,也不敢贸然就说提审他。

    故而胡师爷这话就说的极为含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胡师爷知道就好!”明乐也不为难他,只就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他一眼,莞尔笑道,“若是平阳侯已经畏罪潜逃了,又当如何?”

    “这——”胡师爷一愣。

    他不知道整件事的内情,可按理说彭修那样的高官,怎么可能为了芝麻绿豆一点的小事就抛开整个家业逃脱了?

    说出来谁信?

    但再转念一想,这事儿怕是不会如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只就官府衙差被杀一事上看,就绝对还有内幕。

    既然明乐已经逼问到了眼前,胡师爷也不好打马虎眼,连忙恭敬回道:“下官即刻叫人去办,若是拿不到人,自当请示大人,以涉险杀害京兆府衙差为由颁下通缉令,全力搜捕!”

    话到了这个份上,不管之前八方赌坊之内发生了什么事也都不叫事了。

    如果真是彭修做的,那么只就他无缘无故杀了这么多的衙差一事上就足以将他法办。

    “辛苦师爷了!”明乐略一颔首,就不再多言,转身往外走。

    她心里十分的清楚——

    这一次的机会已经错过去了。

    等了这么久,唯一一个可以手刃彭修的机会到了眼前,还是被她错过了。

    昨夜在八方的时候是为免打草惊蛇而不得不暂且放水叫他走,她原还以为哪怕只是为了做做样子,彭修至少也该先到京兆府的衙门这里来走个过场,却是不曾想那人出手之快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之外——

    他居然没等进京兆府衙门就直接一走了之。

    这个时候再叫胡师爷去他府上拿人也只是做做表面上的功夫了,根本就不可能拿到人,至多——

    也就是栽一个罪名给他,将他从大邺王朝的千秋史册上抹去罢了。

    胡师爷亲自送了明乐主仆两个往外走,刚刚进了大堂前面的院子,迎面却见一个守门的衙役引着一个灰头土脸的黄袍老者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边跑边咋呼着嚷道:“师爷!师爷不好了,平阳侯府的管家来报,说是他们府上走水,火势太大完全控制不住,想请您帮帮忙,调派一些人手帮着过去灭火。”

    “什么?平阳侯府走水了?这么巧?”胡师爷闻言,顿时一个脑袋就涨的有两个大,下意识的扭头朝明乐看来。

    那意思很明显——

    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殷王妃刚来府衙告了平阳侯一状,还没等衙差去拿人呢,这转瞬之间平阳侯府就被走水了?

    “胡师爷!救人如救火,小的是实在无计可施了才来请您的!”康管家扑过来,一把抓住胡师爷的手,急的满眼通红。

    他的袍子都被烧掉了一半的边角,脸上也是沾了不少黑灰,头发上也有焦糊的痕迹,看上去狼狈无比,显然走水一说不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看到明乐在此,康管家也是吃了一惊,但也无暇顾及,只对胡师爷道,“胡师爷,看在咱们侯爷和顾大人同朝为官的份上,您帮帮忙吧,咱们侯爷昨夜染了风寒在屋子里睡着,一直还不见出来呢,公主都要急疯了!”

    康管家说着就落下泪来,是真的急得不行。

    胡师爷满脸的狐疑——

    若是平阳侯真如明乐所说去了八方赌坊闹事又当街逃脱了,又怎么会在府上安睡不起?

    只不过康管家都求上了门,他也不能袖手旁观,再无暇分辨孰是孰非,连忙给明乐高了罪就去后堂点齐人手帮着去平阳侯府救火。

    看着一群人扬尘而去,雪雁皱眉看向明乐:“王妃,好像我们晚了一步!”

    彭修这便是要死遁了,可是这样一来,也就等于放弃了他辛苦打拼出来的丰功伟绩,也放弃了盛京之地的无限繁华过往。

    平阳侯那样的人——

    他会只为了活命就这样做吗?

    这才是雪雁最为不解的地方。

    明乐莞尔,却是不愠不火道:“走吧,我们也跟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雪雁反应就先一步朝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两人策马走在空旷的大街上,这一次反倒不着急了,慢悠悠的一路走过。

    隔着平阳侯府几条街的时候,远远的就已经看到侯府的方向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隐隐的还有呼天抢地的嚎哭声。

    明乐并没有到他的府门之前,而是在巷子外面的拐角处止了步子。

    康管家并没有半分夸张,火势的确是大的惊人,一发不可收拾,到了这会儿整个府邸都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火苗冲天而起,根本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

    火势蔓延,旁边相连的一家也着了慌,出动了所有人帮着救火。

    然则平阳侯府方面却是大势已去,半点挽回的机会也没有,化身灰烬是一定的了。

    昌珉公主带着两个婢女只着里衣站在大街上,茫然的看着眼前一片火海,整个人像是神游到了九霄云外,久久的不曾回过神来。

    “看来对于平阳侯的打算,昌珉公主是不知道的!”雪雁忖度着说道。

    “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联姻就是一场各需所需的交易罢了。”明乐淡淡的说道,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并不去评论其中的是非对错。

    两人事不关己的谈论了两句,就听见身后的方向又有马蹄声响起,循声望去,却是赵毅和雪晴两个赶了来。

    “王妃!”赵毅看着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似乎已经在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凝重的对明乐说道,“属下和雪晴在南城门外见到了卢将军了,不出王妃所料,就在半个时辰之前,的确是有一批绝顶高手强闯出城。卢将军说他当时也曾叫人全力阻拦,但那些人的身手实在太过强悍,半柱香的功夫不到就斩杀了数百士兵,最后还是被他们冲破城门闯了出去。”

    “奴婢仔细的问过了,当时的守城官却说是因为场面太过混乱,再加上那些人来势凶猛走的也匆忙,倒是不曾注意里面有没有平阳侯其人。”雪晴补充道,想了想还是难以理解,“可就算是平阳侯,他身边哪来的那么一大批高手?卢将军说那些人至少三四十人,怕是里头最好的跟柳扬都能打成平手!”

    “是孝宗的密卫!”明乐笃定说道,深吸一口气,眼中神色讽刺,“那批密卫是彭子楚一手训练出来的,总共有一百余人的规模,今天宫中生变,那么关键的场合,你们难道没有注意到,孝宗身边带着的也就十余人。”

    说到底都是孝宗为他人做嫁衣了。

    那批密卫,他以为是对他忠心耿耿,实际上却是彭修借助他的人力物力培植出来的心腹。

    孝宗会被他算计进去,倒是真的不算冤枉。

    “今日出城的是三四十人,除去京兆府衙门的八具尸体和孝宗身边的十余人,估计早在今日之前就已经有五十人左右秘密出京,此时应该已经接应到彭子楚,护着他离开了。”明乐继续道,神色之间依旧一片泰然。

    雪雁和雪晴都暗暗咂舌——

    这平阳侯果然不是凡人,居然可以把孝宗的密卫都收为己用,也难怪自家王妃防范他如此之森严了。

    “王妃,事不宜迟,我们是不是叫人去追?”雪晴问道。

    “他身边那么多密卫保护,追了又能怎样?”明乐摇头,看了眼皇城的方向,“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

    宫里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天下大定之前,万不是可以抽调人手去了结她和彭修之间死人恩怨的时候。

    明乐笑笑,侧目见雪雁正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就对雪晴和赵毅道,“我有点累了,就直接回府了,你们两个回王爷那里看看,他那边可能还需要帮忙!”

    “嗯!”两人并未多想。

    “照顾好王妃!”赵毅对雪雁叮嘱了一句,然后就带着雪晴先行离开。

    待到两人走远,明乐就回头对雪雁露出一个笑容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雪雁一惊,显然是没想到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勉强定了定神,才一咬牙迎上她的视线道,“奴婢知道,这一次没能将平阳侯留住,王妃心里很不痛快。其实之前在绮罗殿的时候,您若不是记挂着太后和王爷的安危,一定要等到确定他们才离开,或许还赶得及的。王妃此刻心里一定很遗憾是吧?”

    在这个时候和彭修失之交臂,已经不能用遗憾二字来涵盖明乐此时心中的感受了。

    “愿赌服输,说到底还是我棋差一招,说遗憾又有什么用?”明乐微微一笑,神色依旧平和而安宁,“你也别记挂着了,以后总还会有机会!”

    “嗯!”雪雁点头,心里终究是为了这事耿耿于怀,又垂眸想了想,还是再次抬眸对明乐说道:“王妃,那梁大夫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明乐一愣,这一次是真真的诧异。

    以前她只知道长平的心思最是清明透彻,最能了解她的心思,不曾想雪雁也不逊色,也生了这么一双慧眼。

    明乐稍稍摆正了神色道:“这件事你别多问,总之记着一点,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和雪晴他们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一样的明白吗?”

    她不否认,在聪明人面前没有必要再自作聪明。

    雪雁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知道王爷和王妃之间一如往昔,那就比什么都好。

    “是,奴婢明白!”雪雁微微一笑,心领神会的也不再多言。

    “那走吧!回府前先陪我再去个地方!”明乐也回她一个笑容,主仆两个相视一笑,相继打马从平阳侯府门前的喧嚣里走了出去,调转马头又奔了纪浩禹落脚的驿馆。

    雪雁亦步亦趋的跟着明乐,一直到了驿馆门前才意外的向她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明乐一笑,并不解释,翻身下马就独自走了进去。

    门房的守卫递了话,很快就回来引她进去,在正房大厅门前的回廊上和纪浩禹见到了面。

    “外面腥风血雨的闹着,难得王妃还记挂着本王这个人亲自上门探望,真是荣幸之至。”纪浩禹里面只穿了里衣,显然刚起床,批了件大红颜色的宽袍倚在回廊的栏杆旁边冲着她笑的眉眼飞飞。

    明乐却不回他的话,径自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了脚步,目光清冷的看着他。

    纪浩禹挑眉,觉得她这表情太过压抑了一些,不觉的也稍稍敛了几分神色站直了身子。

    “她是你的人吗?”明乐问道,开门见山的连一点委婉的开场白都没有。

    她所谓的“她”,指的自是梁青玉。

    虽然纪浩禹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宫中的这次变故,她这话也没有半点预警提示的意思。

    但是她就是这样开门见山的问了。

    纪浩禹原本蕴含笑意、璀璨如星的眸子就在那一瞬间沉陷下去,仿佛顷刻间由耀眼的的天际坠入一片无边的死海,笑意在一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冷漠。

    他看着她,一双色泽通透的眸子里带着刺骨冰冷的寒意,似乎可以将人刺穿。

    明乐和他接触的机会也算不少,前段时间他在殷王府暂住的时候朝夕相对也是有的。

    但这却是第一次,她从纪浩禹的身上领略到一种可以称之为怒气的情绪。

    她一直都不知道这个笑面虎一样的男子发起怒来会是这个样子的,没有表情,没有言语,只从内心深处散发出这样凛冽而浓厚的杀气。

    看着便叫人遍体生寒,胆战心惊的杀气。

    而她更未想到的是,纪浩禹这难得一见的怒气竟会是为了她的一句质问而来。

    他们之间互相利用阴谋算计,从来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谁也不曾对谁交过心。

    她不信他或是怀疑他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是此刻他却为了这样的理由而轻易动怒?

    这——

    是不是有些荒谬的说不过去了?

    明乐略一失神,随即飞快的收拾了散乱的情绪,不避不让的直视他的眼睛,重复道:“梁青玉是你刻意安排去接近阿灏的人吗?”

    纪浩禹看着她,一声不吭,清冷的眸子里突然慢慢攀爬上来一抹讽刺的笑容来。

    “你觉得她会是我的人吗?”纪浩禹反问。

    显然,他虽然人在这里,可是对于近日京城所发生的一切都了若指掌。

    “也不是没有可能!”明乐刻意的不去设想一些事情,只就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道:“双生蛊的解法连乌兰大巫医都不知道,更何况大邺的本土并不盛行巫术,这么好巧不巧的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雪中送炭的出现了这么悬壶济世的活菩萨,若是换做殿下你,难道你不怀疑她的来历?”

    如果只说梁青玉刚好也通晓巫蛊之术,这还可以理解。

    可是就在她和宋灏束手无策的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女人出现了,偏生的还就那么巧将困扰他们多时的难题解决掉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就算说是上天眷顾,明乐也绝对不信,他们的运气就会好成这样。

    所以,梁青玉这个女人的来历绝对不单纯。

    现如今也唯有大兴这一条线索是可以解释的通的。

    “我不问你既然你明知道双生蛊的解蛊方法却为什么一直不肯拿出来,因为那是你是自由,你也没有这样的义务。可是在不侵犯你自由的前提下,有一个问题我总是可以问的——她是来自你们大兴的吧?至少这一点你应该可以肯定的回答我!”明乐不避不让直视他的视线,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没有半点婉转的迂回的意思。

    纪浩禹的唇角始终带着那一个绝美的弧度,但是这一刻,却是任凭谁也不会把他此时的表情归为微笑。

    他就是那样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面对她这样咄咄逼人的质问,一声不吭的看着。

    有很多事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有很多事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明乐对他的防备自古有之,他也从来都坦然接受,只是到了这一刻,她突然以这样一副神态口吻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如冷风刮过,荒凉的带了许多的不甘心。

    宋灏离开她那么久,一招回朝,哪怕是一句话的交流也无,都能得她信服至此,而自己——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便是这样不堪人吗?”纪浩禹开口,他原是想要自嘲的笑出来,可是声音出口,却是一种让自己都难以领会的苦涩,每一个字都认真的叫人茫然。

    明乐一愣,看着他毫无情绪的眸子,那一瞬间突然也跟着无措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觉得他这陌生的样子竟会叫人觉得心里也跟着荒凉。

    而且——

    还不是错觉!

    “你——”明乐张了张嘴,下意识的想说什么,然则下一刻纪浩禹已经轻笑出声,无所谓的开口道:“也好,你就把我看做是这样的人吧,记住了,我就是这样的人。”

    说完就是头也不回的转身进了屋子。

    明乐看着他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可是想到他之前的神色,声音就又卡在了喉咙里,觉得无从说起。

    迟疑片刻,转身离开。

    纪浩禹听着她的脚步声,默默的回头,脸上的表情就在那一瞬间沉寂到荒凉!

    是啊,我就是这样的人,记住了,我就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

    这样——

    等到将来有一天你发现我的为人其实比这更为不堪的时候,才不会因此而生出更多的厌恶情绪来。

    “王爷!”红玉从背后走上来,神色忧虑,“殷王妃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现在还不至于,但总归真相揭开的日子不会太远了。”纪浩禹莞尔,那笑容竟是带了一种冷艳到了骨髓里的邪气,默默的吐出一口气,道:“这一次,他总算是要失策一回了!”

    而同时,他的机会也就来了!

    !

    高速首发摄政王妃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079章她是你的人吗?地址为如果你觉的本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第001章 流言四起

    从驿馆出来,明乐就直接回了殷王府。

    一路上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雪雁几次想要说什么,到了最后却都没能说出口。

    主仆二人回了府邸,周管家知道宋灏已经回城,却没见他和明乐一同回来,不禁奇怪,但见着明乐的脸色不好,遂也就按下不提。

    “王妃,宫里王爷那边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回了正房,雪雁给明乐倒了杯水,想着宫里混乱的形势还是不放心。

    “对你自己的主子,你还有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样区区一点的场面,你害怕他应付不来吗?”明乐莞尔,垂眸摩挲着手里青瓷杯盏的壁沿,眼底的神色很淡很淡。

    雪雁看的出来她有心事,却不知道到底还是因为错过彭修的那件事还是方才在驿馆里和纪浩赢间有什么不愉快。

    但总归是守着本分,最后也没有多问。

    “郑国公鼓动了宫里的侍卫造反,这一次的事情了解,整个宫里的局势就要彻底清洗了吧?”雪雁问道。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一定的!”明乐点头,“孝宗既然已经身死,还是在背负上那样罪名的前提下,郑国公那些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起不了什么大的风浪。既然他们是想要闹腾,这样倒是也好,刚巧可以借此机会把那些包藏祸心的人给一一的揪出来,也就省的过后还要再额外的寻名目了。”

    哪怕宋灏自己不准备登基为帝,新的储君上位以后,整个朝廷也得大换血。

    以前死忠于孝宗的那些臣子,必须一个不留的全部清洗掉。

    而宫里他亲手把持的御林军,自然也不例外,需要重新整顿。

    郑国公出了这一招,反而省了他们不少的事——

    但凡的在这次宫变中跳出来生事的,不管是官员还是侍卫,到时候等新帝登基以后,都可以直接以谋逆之罪论处。

    也就省的再绞尽脑汁的去给他们编排罪名了。

    雪雁是暗卫,以前所管的事情也就是简单的服从命令和杀人,而现在跟了明乐,关于政局和朝堂之间的事也渐渐的通晓了一些。

    不得不说,这个丫头也是极为聪慧的,在很多的事情上面都是一点就通。

    回到王府,已经是午后时分,雪雁吩咐小厨房给做了几样简单爽口的小菜送上来。

    明乐没什么胃口,只就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就叫人撤了,然后自己沐浴更衣之后就上床休息去了。

    宋灏回来已经是夜里,明乐正睡得沉,他便没让人打扰,简单的用了点饭菜之后也就去浴房简单的冲洗一下,回房睡下了。

    明乐发现他回来已经是下半夜,睡梦中翻了个身,才发觉身边空了几个月的位置上又重新多了个人。

    明乐睡的迷迷糊糊的,脑子里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翻身坐起,就惊醒了身边安睡的宋灏。

    “怎么这个时候醒了?”宋灏长臂一揽,将她拉倒在自己的胸口。

    盛京的八月,才刚刚入秋,气温还没有降下去,晚间睡觉穿着的亵衣都是轻薄的料子。

    明乐伏在他的胸口,两个人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熨帖在一起,再听着他胸口强有力的心跳声,这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是他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能回来了!”明乐淡淡的说道,趴在他的胸膛上不动。

    “宫里叛乱的御林军刚刚压制下来,至于朝廷方面则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迅速解决的事情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明乐说道,仰躺在床上,手指穿过她发丝用力的揉了揉,“这段时间我不在京城,发生了许多的事,累了吧?”

    “还好!”明乐淡淡说道,手指绕了一缕他的发丝在指尖上。

    乌黑滑腻的发丝,和她素白纤秀的指头互相交映,黑白的反差对比中,给人一种美好到了极致的错觉。

    屋子里的大部分灯火都熄了,只在外屋留了两盏光线不是很强的宫灯。

    浅红色的灯罩,将烛火的光线打柔,再透过鹅黄的纱帐照进来,光线柔和旖旎铺洒了开来。

    夜色如许,清幽而宁静,窗外偶有虫鸣声应和着,这样的夜迷醉一片宁静的灯光中,似乎格外的美好。

    明乐的唇角始终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枕在宋灏的胸口上。

    这两个月时间之内,看着不长,于两人而言,各自走过了多少艰辛又克服了多少心魔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无初次经历生死,无数次险中求胜。

    现在回头再提,只觉得矫情。

    而再相聚时,有了彼此之间这种互相依偎的体温,才有那种恍如隔世之后的动容——

    活着真好!

    还能这样真心依偎的靠在一起真好。

    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闲话。

    只把朝政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漫不经心的讨论着。

    两个人都没了睡意,说了会儿话,宋灏的手就开始不安分了起来。

    从她的脑后下移,先是隔着单薄的亵衣轻抚明乐背部。

    这段时间操心不少,难得彻底放松下来,明乐懒得动,就故意的没有理会。

    宋灏却是不甘的,见她不理反而得寸进尺,大掌游走往下从他上衣的下摆探了进去,手指灵巧,顽皮的孩子一般径自挑开她肚兜的带子,手掌抚上她胸前柔软,力道或轻或重的揉捏起来。

    明乐的这副身子身段如今还不曾完全长成,这段时间正是发育的最快的时候,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不见,似乎就已经起了惊人的变化。

    宋灏也不眠不休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再加上白天那一番的折腾,本身也是疲累的紧。

    本来也就存心逗逗她,这会儿突然有些难以自控起来。

    “阿朵?”喉头不觉的一紧,宋灏哑着嗓子唤了一声。

    明乐闭眼假寐,故意的没有吭声。

    她的伪装功夫素来惊人,若是别的时候,宋灏可能也就被她蒙骗了过去,可是这会儿夜深人静,被他撩拨着,她的呼吸声也明显的急促了几分。

    宋灏一笑,干脆直接手臂一揽,翻了个身将她压在了床上。

    这会儿明乐便是想要装睡也再不能,睁开眼,就对上灯光下他炽热的闪动的眸光。

    宋灏的唇角牵起一个笑容,埋首吻下来。

    明乐没有拒绝,拦着他的脖子轻轻的回应。

    没有久别重逢的热烈,这一个吻却是极为温吞,不温不火的,两个人倒像是两个孩子一般,追逐着彼此灵蛇一般的舌尖嬉戏了起来。

    就这么闹了好一会儿,终还是明乐不敌,笑着偏头躲开了:“赶了许多天的路了,你也累了,好好睡吧!”

    宋灏的唇不依不饶再贴上来,趁她偏头躲避的时候就一口含住她的耳珠,坏心思的轻轻咬了一下。

    明乐低呼一声,怒然对上他的视线,不曾想正中下怀,红唇就又被他逮了个正着。

    这一个吻宋灏占尽了主动,再不死前一刻的温吞,攻城略地,全面掌控,不叫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明乐倒抽一口凉气,想要试着推开她的时候,整个身子已经不受控制的软了下来。

    宋灏的手掌灵活游走,不断的在她身上点这火,只就撩拨着明乐的身子跟着不断的升温。

    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揽着他的脖子尽量的予以回应。

    帐子里的空气再不断地升温,随着两个人炽热的呼吸而逐渐达到了极致。

    细语呢喃,耳鬓厮磨。

    交叠的人影,纠缠的躯体,映在纱帐外面的都是一夜旖旎的风景。

    人都说小臂胜新婚,这一夜明乐倒是领略的深刻。

    因为顾虑着她的身子,成亲以后的这段时间,宋灏在房事上一向都十分的克制。

    而这一夜,他却把所有的自制力都抛开一边,近乎疯狂的索取,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想要在这一夜之间把这缺失的两个月的光阴统统补上。

    头一次见他这样,明乐有些慌乱的不知所措,只觉得整个身子像是着了火,迎合着他的一举一动,时而浮在云端,又似乎事儿跃动在浪尖上,脑子里所有的思想都被抽空,有了那么一种极致的错觉,迷乱的什么都没有办法思考,只有婉转的低吟声间或从唇齿之间溢出。

    事后,宋灏大汗淋漓的伏在她身上,动也不动。

    汗水打湿了额前刘海,一缕一缕的贴靠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这两个月,想我了吗?”宋灏问道,声音沙哑还带着微喘。

    “嗯!”明乐应着,就势吻了吻他的眉心。

    宋灏的闭着眼,唇角牵起一抹满足笑容。

    以前他最排斥的就是有人碰触他眉心的旧伤,到了今时今日却已经无声的释怀。

    两个人相拥躺在帐子里,良久之后,等到彼此的呼吸平复了下来,宋灏才起身,给明乐批了件衣服抱着她去了旁边连着的浴房。

    那浴房里有平时沐浴时候用的浴桶,也有一个特意砌成的大的浴池,池子的水源一边连着隔壁一处厢房里的锅炉,一边是取自临近的一处泉水。

    因为宋灏回来,浴池里的水是提前准备好的。

    宋灏抱了明乐进去,揽着她泡在温热的池水里闭目养神。

    温热的泉水浸透每一处毛孔,舒服至极。

    明乐被这水汽氤氲着,很快就有些昏昏欲睡。

    被温热的水汽一蒸,她的面颊就红润的分外诱人,加上本就生了一张倾城绝艳的脸庞,这一刻看来,就更是妩媚灵动。

    宋灏垂眸看着她半隐在水下的身子,刚刚平复下去的yu火突然就又蹿了上来,在水下揽着她纤腰的那只手不觉的收紧。

    明乐猛地睁开眼,回头触及他不加掩饰的火热眸光还哪有不明白的。

    “明天一早还得要进宫,早些歇了吧!”明乐说道,主动拉开他的手往池子边上挪去。

    宋灏一笑,赶在她上岸之前也跟过去,一手扳过她的身子,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低声的笑,“没关系,就算几天整个晚上不睡,也不耽误明天的事情。”

    明乐的耳尖一红,也直到他是故意在逗着自己玩,自是不会和他生气,也回她一个笑容道,“可我累了,睡觉吧!”

    “口是心非?”宋灏试着去咬她的鼻尖。

    明乐笑着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闪躲,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他的身上。

    她的手臂攀附在他的肩头,手指刚巧就压在了他后肩一处不平的凸起处,仔细的摸了摸,却是一道长约两寸的新的疤痕。

    自幼就在行伍间历练,连带着年前夜刺虎威大营时候受的伤,宋灏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并不稀奇,只是以前有着柳扬贴身替他调理,用上乘的金疮药医治,身上的伤口一般都愈合的很好,很少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

    “不是答应过我,不叫自己受伤吗?”外面的宫灯光线迷蒙,明乐仰头看着他明显消瘦了许多的脸颊,心里就涩涩的疼。

    “一点小伤罢了,没什么妨碍!”宋灏吻了吻她的眼睑。

    见她眼底迷蒙的一层水汽,心里一软,就紧紧的将她抱了,好一会儿才出了池子,抱着她回了卧房。

    ******

    次日一早,两人早早的起床。

    用过早膳宋灏就匆忙去了宫里。

    昨天整个皇宫被血洗,十万御林军,除了归降的三万于人,剩下的尽遭屠戮。

    宋灏回府之前让宋沛带了刑部和九城兵马司的人去帮着清理现场,把那些尸体处理了,然后宫里损毁需要整顿的地方也有很多。

    宋沛掌管礼部多年,这些都是他的强项,自是不必吩咐。

    宋灏进宫,先是去万寿宫看了姜太后。

    姜太后依旧没醒,但是面色却是好了不少。

    “李太医一大早已经给太后娘娘诊过脉了,说是娘娘的脉象有逐步稳定的趋势。”服侍在侧的翡翠回道,说着还是难掩忧愁之色,“但愿李太医能够调配出给梁大夫解毒的方子里,否则的话,太后娘娘的病情就又要恶化了。”

    “好好照顾母后!”宋灏不置可否,只就吩咐了一句就转身去了偏殿。

    彼时梁青玉因为体力透支,睡着一直没醒,宫婢说要通传即他却是拦了,直接就转身去了前朝。

    杨阁老那些人比平时上朝的时间还早了半个时辰就已经在朝天殿候着了。

    见到宋灏来,连忙就请了他进去。

    满朝文武在朝天殿里关了整整一天,直到日暮时分才各自散了,其间分五次,有二十余名官员被御林军押了出来,直接送进了天牢。

    每个人都面有倦色,神情凝重,一路出了宫门,每个人都紧绷着一张面孔在思忖着什么,却是一改平日里拉帮结派热闹的作风,集体沉默着。

    这一天的朝天殿里,没有一国之君坐镇,自然算不得早朝。

    但却是经历了比以往任何一次早朝都让人刻骨铭心的一幕。

    ******

    杨府。

    杨阁老前脚回了家,他的两位得意门生,一位白翰林,一位左御史后脚就跟了来。

    杨阁老叫人上了茶,就打发了下人,只有三个人留在了书房议事。

    “恩师,您说殷王这话到底可信吗?还是只是个欲拒还迎的手段?在等着我们拥立,推他上位?”白翰林道,语气唏嘘着,和有些小心翼翼的。

    “是啊!殷王的这一手的确是叫咱们都始料未及。”左御史也百思不解,“按理说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一日的时机,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除掉了先帝,为的可不该就是这个皇位吗?可是为什么今天在朝天殿半数以上的朝臣都表示愿意拥立他了,他还给推了?这一点真是说不通啊!”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倒也不稀奇。”杨阁老捻着胡子,若有所思,“早前我就听皇上身边的人透露了消息出来,说是殷王妃早就有言在先,说是殷王殿下是无意于这个皇位的。当时也只当是他一介妇人之言,没太当回事。这会儿子,既然殷王也亲口表示是这个意思了,老夫倒是觉得,他也未必就是有什么阴谋在里头。”

    “可是现在,整个盛京都在殷王的掌控之下,御林军全军覆没,投诚的那部分人也都被遣了出去,宫里的全换成了虎威大营他的心腹,整个后宫也全在他的手上了——”左御史摇头,“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真的会是没有没有企图吗?”

    御林军,哪怕是投诚过来的三万余人,宋灏也不会再用了。

    直接遣送去了卢远晟的军中,转而把明爵带进进城的虎威大营暂且替补了宫中御林军的职务。

    另外昨夜他就已经突然袭击,直奔江北大营,替换掉了江北大营的所有将领,把江北大营暂且交给了易明爵代为管制。

    说是等过几日新皇登位以后,再把统帅权交出来,重新拟定人选。

    而郑国公几个带头挑事的臣子,昨天都被当场生擒,打入天牢。

    本以为这件事差不多就这么了了,不曾想几天的朝天殿里宋灏就又给了所有人一个下马威,以不同的罪状,一口气又再罢免了五品以上官员整二十人。

    也是把人暂且押入天牢,案宗暂压大理寺,等着新帝登基以后处理。

    不用说,这些官员或多或少,不是和当年之事有关,就是后来和孝宗交往过密,成了孝宗的心腹。

    就这么一圈下来,就让每日入宫早朝的队伍消减下去差不多四分之一。

    整个朝廷,真可以是经过了一次彻底的清溪,大换血了。

    朝臣们一致推崇宋灏登基为帝,却是被他当场就给推了。

    说是按照祖制,皇位当是传给孝宗的子嗣,如今——

    也就是硕果仅存的四皇子宋子昇了。

    他废了这么大的周章,最后却把即将到手的皇位给推了出去,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这会儿更是人心惶惶,许多人都怀疑他还有后招,葫芦里不知道卖的什么药。

    “就是因为现在已经是这个局势了,里外都是他一手掌握着,他才没有必要有额外的企图。”杨阁老道,“皇位继承权的这个事情是多大的事儿?你也不想想,都送上门来了,你不要,回头再要从别的渠道来谋,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殷王殿下是个什么人?就算是和先皇之间有所嫌隙也万不会这样不知轻重的去和他置气的。”

    宋灏若是想要这个皇位,现在就是最为顺理成章的机会。

    他若不拿,回头再自己去算计——

    那不是吃饱了撑的,明摆着脑子缺根筋吗?

    虽然杨阁老也对宋灏推诿此事极为不解。

    但是大方面他还的能够把握,分得清楚的。

    “可是四皇子今年也只有五岁,由他登位的话,能够镇得住吗?”左御史忧心忡忡。

    内忧外患,又摊上孝宗那么个名声不好的老子。

    四皇子这么个孩子登上帝位,这大邺的江山能稳固的了吗?

    “殷王殿下手里握着兵权,礼王也有谋略,难道还会袖手旁观了不成?”杨阁老道,脑中灵光一动,倒是有些明白了过来,兴冲冲道:“四皇子年幼,难以驰骋大局,思明,你回去就联络你御史台的几位同僚拟好了奏本,等皇上一登基,就上本请求册封殷王为摄政王,在皇上亲政之前,代为掌管朝纲。王爷他的这个爵位还是要的,只要他还自认是宋氏的子孙,就不能撇开咱们大邺朝廷的万千基业不管。现在这个时候,只靠一个小皇帝,是无论如何也撑不住场面的,必须得要找人代为理政,才靠得住。而这个人,非殷王莫属。”

    宋子昇登基为帝,满朝文武其实没什么意见。

    若是放在太平盛世,根本就没有问题。

    可坏就坏在孝宗是以这么个丢人现眼的方式下马的。

    即便因为是黄子龙孙,没人会因此而轻视或者看轻了宋子昇。

    但是这么一个小孩子,却是难以主持大局,难以服众的。

    自家朝臣还好说。

    可是对外的,若是没有个有分量的人撑着,怕是很快就要遭人觊觎疆土,到时候可就是难办了。

    “老师言之有理,学生回去立刻就去联络几位同僚。”左御史道,恭恭敬敬的对着杨阁老拱手施了一礼。

    白翰林想了想,却还是不放心:“可是万一殷王殿下不肯答应呢?”

    这事儿怎么也是两头儿的买卖,要宋子昇降旨册封还好办,怕就怕宋灏会推脱。

    “这殷王殿下的想法老夫也真是不好胡乱猜测,可是——”杨阁老思忖着,眼中的光彩又逐渐的黯淡了下去。

    “如果实在不行,那礼王殿下呢?”白翰林试着问道。

    “糊涂!”杨阁老瞪了他一眼,“亏得你还是个学富五车的翰林,当职这么久了,居然还连这点苗头也看不准吗?礼王虽然也是个有胆有识的,可是这么一段日子下来却是不难看出,他明显就是以殷王殿下马首是瞻的。这件事是万不能越过殷王去的,总之思明你还是照我刚才说道,提前把折子拟好,而至于到底是要谁代为理政,就看殷王怎么表示了。”

    “是,学生明白!”左御史道。

    师徒三个又就着这折子的具体内容讨论了一番,确定了大致的方案以后,左御史突然想起了什么,就又说道,“老师,还有一件事,学生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什么?”杨阁老抬手,示意他有话直说。

    “按理说新帝年幼,还当是有太后垂帘听政的才合规矩,可是四皇子的生母明妃前几日才刚刚获罪被诛,后宫方面的事也不好办啊?”左御史叹息道,“学生过来之前刚找人进宫去问候过,万寿宫里那里的消息是太后娘娘还昏迷不醒,也不知道后宫谁能主持大局!”

    所谓太后,一般不是皇帝的生母,就是嫡母。

    此时这也是个难题。

    林皇后早在孝宗当政的时候就没了,而宋子昇的生母易明心又获罪被诛。

    原也不是说每朝每代都必须得有太后的,可怪就怪宋子昇的年岁太小。

    前朝撑不起来,后宫方面就更是个问题。

    “这件事就不是你我该操心的了,一切都等着万寿宫方面的消息吧!”杨阁老想了想,最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好了,今天这事儿就先说到这里,你们也先回吧!”

    “是,学生告退!”两人起身告辞。

    杨阁老叫人送了,立刻就又吩咐管家备轿。

    管家依言办了,请他的出门的时候问他要去那里。

    杨阁老把书本放在膝盖上,道:“去殷王府!”

    “殷王府?”管家却是奇怪,提醒道,“听说殷王殿下这几日都在宫中照料太后的身子,还有整顿宫务并且督促各宫损坏的设施重建工程,老爷要找人,不是也该去宫里吗?”

    “你懂什么?叫你走你就走!”杨阁老不悦道,说着就甩下了轿帘。

    管家一头雾水,也不敢再多问,命人抬着轿子去了殷王府,最后递上的帖子却是拜见殷王妃的。

    小厮把帖子给了周管家。

    周管家也明白这老头突然找上自家王妃会是所谓何事,忐忑着就把帖子送到了明乐那里。

    明乐看都没看就直接拒了。

    周管家也不多言,直接把明乐的原话递了回去:“咱们王妃说王爷不在府上,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接待,阁老大人还是请回吧!”

    杨阁老被噎了一下。

    他递了帖子的时候明明就已经说清楚了是见明乐的,不曾想这个殷王妃居然还是拿殷王做借口给拒了。

    “什么妇道人家不妇道人家?以前和先帝叫板,在宫里杀人的时候可没见她自托是妇道人家。”杨阁老嘀咕着,但既然人家说了不见他也不好硬闯,无奈之下就只能讪讪的打道回府了。

    ******

    殷王府。

    周管家刚走雪雁就忍不住的对明乐问道:“王妃,您和这杨阁老素无往来的,他怎么会突然想要见您了?”

    “朝廷的事,现在王爷回来了,轮不上我来管。你说他来找我会是为了什么?”明乐随意的翻看着手中游记,不甚在意道。

    雪雁皱眉想了想,立刻就有了几分明白:“听说王爷今日早朝天殿已经拒了朝臣们推他上位的请求,并且明确的表示下一任的储君人选就是四皇子了。可是——”

    雪雁说着,还是不太能够说的清楚:“后宫的事,他过几日等太后娘娘痊愈之后直接找太后娘娘询问就是了,怎么会找上王妃来?”

    “太后和王爷是亲母子,现在太后娘娘还卧床不起,他找上我来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了吗?”明乐莞尔,顿了一下,才又摇头笑道,“这老头儿,没想到越是年纪大了,反倒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可是杨阁老是三朝老臣,王妃就这样拒了他,这样好吗?”雪雁不太放心,询问道。

    “没什么好不好的。”明乐却不在意,“他今天还会来找我,可是等着再过个三五天的,就该庆幸今天没能灯上我的这个门了。”

    雪雁不解,狐疑的看着她。

    明乐脸上的表情一直淡淡的,不见什么情绪。

    可是看在雪雁的眼里,还是觉得有一种不安的情绪不断的在空气里升腾,叫她十分之忐忑。

    明乐也没在意她的反应,只道,“你去跟周管家说一声,这几日我不见客了,不管是谁登门,都直接推了。若是小皇姑或是秦啸的帖子,就不同通传了,直接请进来就行。”

    “是,王妃!”雪雁应着,转身下去传话。

    ******

    接下来的整整三天,宋灏都一直忙于公务不曾回府。

    明乐则是闭门不出,既不曾进宫,也不见任何人。

    就连礼王府张氏的帖子上门都被挡了回去。

    而这三日之内,京城之中的整个局势却以惊人的速度平定了下来。

    拟定了孝宗第四子宋子昇为下一任皇帝的人选。

    本来即位大典是要定在第三日的,但是因为宫变当日整个后宫破坏的十分之严重,需要重新整修,日子就又往后拖了两日。

    宋沛主持,带着工部的人日夜赶工修葺宫殿,全力准备着新帝登基大典需要的一切。

    因为宋子昇继任新君,作为他的母族,以易明威为首的易家人时来运转,因为易明菲和李氏本身就是苦主,再加上作为主谋的易老夫人已经罪有应得被处以极刑,所以朝臣奏请,赦免了三房的连坐之罪。

    易明威官复原职,仍然承袭武安侯的爵位。

    而没了老夫人作梗,李氏这会儿才算是真的如愿以偿,做上了当家主母的位子。

    但是经过了这一次的无妄之灾,她人倒是收敛了不少。

    再不像当初那般一心的想着攀龙附凤的算计人了。

    出狱的次日,易明威就带着李氏和易明菲去殷王府向明乐道谢。

    哪怕李氏不明白,他却是心明如镜——

    若不是明乐的一招以退为进,他们三房也势必跟着老夫人一起都被孝宗以谋逆之罪处置了。

    这一点感恩之心,是不能只藏在心里不提的。

    一家人备了厚礼去的,却不想竟然被周管家直接挡在了门口,连明乐的面都没给见。

    “侯爷来访的消息小的会代为转告王妃的,可是王妃这几日身子不适,说是不见客的,请各位见谅。”周管家十分的客气,但态度更是强硬。

    对于明乐的性子,易家人比其他的任何人都更要清楚明白。

    易明威于是也不强求,只叫周管家把礼物代为转交,就带着嫡母和妹妹回了武安侯府。

    马车上,易明菲和李氏都各自沉默。

    “小姐,奴婢最近听了些消息,好像说是殷王妃闭门谢客已经好几日了。前天礼王妃到访也是被直接挡了回去。”书蕾说道,犹豫着顿了一下才又继续,显得小心翼翼的,“说是殷王殿下从回京以后就不曾回过王府,并且发生事情的那天,万寿宫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事说是因为王爷带回来给太后治病的一个女大夫,王爷和王妃之间起了不小的冲突。当时王妃就摔门出来了,连太后娘娘的死活都没顾,而王爷也就直接没有回府。”

    “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易明菲皱眉,不悦道,“乐儿的心境开阔着呢,而且又是请来给太后看病的大夫,她怎么会为了这样的事和殷王殿下闹的不愉快!”

    “奴婢也只是听其他府第的丫鬟婆子们传的,这几日这样的消息在勋贵之家当中都传疯了,还有好些指责殷王妃的难听的话,也不知道有没有传到殷王妃的耳朵里去。”

    “这些天殷王殿下不在京城,乐儿为他做了多少事,殿下也不是那样的人,莫要再听别人胡说了。”易明菲斥道,眉头却是拧的死紧。

    “是,奴婢知错了。”书蕾应着,闭紧了嘴巴,垂下眼睛。

    “这男女之间的事,你懂什么?别看九丫头是个右手段的,可是她那个性子太要强了。”李氏说道,神色之间也有焦虑之色,“她若真是为着殿下身边有了别的女人而不快,也在情喇中,可这事情要是闹大了可就难收拾了。殷王现在的地位再不比从前,可不是能随便给他甩脸色看的。”

    若说李氏关心明乐,那还不至于。

    只是很明显,这一次他们能够脱困,靠的就是明乐。

    而以后,武安侯府要想在朝中站稳脚跟,怕也是少不了明乐的扶持。

    如果明乐会和宋灏之间起了嫌隙,而叫别人钻了空子,对他们易家来说,也绝对不是好事。

    “菲儿,那丫头不待见我们,但她对你总是有着几分情谊的,明儿个你自己再来一趟,没准她就会见了,好好劝劝她。”李氏想了想,对易明菲嘱咐道。

    易明菲自己都还没有成亲,而且从心底里她也不愿相信宋灏和明乐之间会起嫌隙,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但转念一想——

    书蕾并不是个会碎嘴瞎传闲话的丫头,心里也不觉的忧心几分,遂就点头应下。

    只是次日她一个人再登门,还是被堵了回来。

    易明菲心里这才觉得——

    事情似乎是很严重了。

    ******

    这段时间,宋灏一直不曾回过王府,明乐也不出门。

    几个丫头听了外面的消息,都气的跳脚,却不敢告诉她知道。

    明乐关了门,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出。

    雪晴几次都急的背地里直哭,甚至想进宫去找宋灏,却被雪雁拦下了。

    转眼五日的光景就过。

    次日就是宋子昇的登基大典。

    明乐是要列席参加。

    这日四更天就被丫头们叫起,穿了朝服,很是收拾了一番。

    一通的折腾下来,倒是比预料的时间早了些许。

    “王妃,现在时辰好早,天都没亮,要不你再眯一会儿,咱们晚些出发吧?”雪晴商量道。

    这几日明乐的心情不好,她就更舍不得自家王妃受累。

    “也没多少时间了,而且出城的路也不好走!还是直接走吧,我在路上眯一会儿也是一样。”横竖是已经打点好了,在家留着也无事可做,左右一想,明乐就直接吩咐出门。

    “这样也好,回头奴婢叫他们把轿子抬的稳一些。”雪晴笑道,就转身出去打点。

    雪雁看着明乐,想着今天出门那些流言就势必要被她听到,心里就难受,然则想要说些什么,又觉得开不了口。

    明乐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却只做没看到,带着她一起出了门。

    因为要直接去天坛祭天,城外有段山路特别不好行车,明乐这日坐的便是轿子。

    一路上走的还算稳当,她靠在轿子里闭目养神。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外头雪雁通传了一声说是出城了。

    明乐含糊的应了,正睡得昏沉的时候,突然外面轿子剧烈一晃。

    她的身子不稳,猛地睁开眼,就听雪晴惊呼:“有刺客,保护王妃!”

    明乐的心神一紧,大约是轿夫被杀,根本由不得她反应,下一刻整个轿子倾斜着就摔了出去。

    明乐一把拉住旁边轿帘,轿子倾翻了出去,她想要爬起来,却见眼前轿帘被什么人一把拉开,还不及看清那人的脸,面前就是一阵青烟飘过,鼻息间一阵暗沉的香气扑来,紧跟着就是眼前一片朦胧,完完全全的失去了意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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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身份揭穿

    明乐恢复神智,天色已经大亮。

    头顶白花花的太阳照射下来,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山野间清新的草木味道扑鼻而来,倒是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周围的环境完全陌生。

    自己置身于一片青葱的也草地中间,身后稍远的地方被一大片树林隔绝了视线。

    显然——

    此处距离京城已经有相当的一段距离。

    最不济,至少也是在郊外了。

    借着闭眼遮阳的空当,明乐的脑子里已经迅速恢复清醒,飞快的回想了一遍之前的事情。

    然则事发之时自己就被迷晕了过去,印象里最后记得的就是轿子掀翻在地时候的那一阵晕眩的感觉。

    而对于随后发生的事情,则是一无所知了。

    那些人掳了她之后大概就直接扔在了这里,躺的时间长了,裙摆上和散落的袖口上都跳上来许多颜色油绿的小虫子。

    既然他们当场没有杀她,足见这一次并不是什么要人命的事情。

    明乐于是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草屑才径自举步朝真前方,这方圆五里之内唯一可见的建筑——

    一座已然是处于般废弃状态的亭子走过去。

    彼时那亭子里已经站了一个人,背对着她的方向,身穿一身深蓝色普通布料的袍子,负手而立。

    听见她的脚步声也不回头,若不是四周景物萧条,明乐还真会以为他是在赏景的。

    “我为自己步步为营处处周到,思来想去,一旦到了你的面前就处处失策。”明乐径自走过去,绕过厅中反倒的石凳和残缺了半边的石桌,最终和那人并肩而立。

    她侧目看过去,面容清冷,而唇角那一点扬起的笑容却是带着莫名讽刺的意味。

    只是与以往的许多次都不同,这一次是切切实实自嘲的味道。

    “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没有走!说到底还是我低估了你,竟然忘了大隐隐于市,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彭子楚,我小瞧你了呵——”明乐说着就不觉的苦笑出声,“是啊,以你的心机,怎么可能只靠一招金蝉脱壳就狼狈的离开,是我疏忽了!”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体会到这样浓厚的挫败感。

    这段时间,她游走于宫廷之间,暗中推动朝堂政局的变化,一直都是无往不利的。

    易明心也好,孝宗也好,她掌握了每一个人心思和行动的套路,却唯独在面对彭修的时候屡屡失利。

    之前平阳侯府的一把大火,将整个彭家的百年基业烧成了一捧灰烬,平阳侯彭子楚的结局,就以书房里最后寻到的那具焦尸给画上了一个叫人心有不甘的句号。

    明知道盛京之内换了天,而且也把后路安排的这样齐全了,任凭是谁都会趁乱离开这个是非之所的,可是不曾想,千算万算——

    她还是没能把握好彭修惯用的套路。

    他居然没走!

    不仅没走,还在这样的一个敏感时期,再度这样有恃无恐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今日在城外等着你的,除了我,另外起码还有三拨人马,其中有一批是你的自己人,与其叫你自导自演的做戏,倒不如我出手会来的更为逼真一些。”彭修说道,回头朝他看来,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之上依旧是那种冰凉凉的表情,而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

    他看着她,唇角牵起的也是一个讽刺的弧度。

    明乐愣了愣,随即也就无所谓的笑了,垂下眼睛去——

    三拨人?加上最终得手的彭修,也就是说还有起码两拨人在惦记着自己。

    不曾想这一夜之间自己的人缘竟会是好到如此了。

    她不说话,彭修也不奇怪,只就自顾继续说道:“其实今天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去祭天大典,要做成你和殷王不合的假象,今天这样的大场合才是最有机会可以利用的。可是你怎么不想,这段时间你风头大盛,得罪了多少人,哪怕当初孝宗手下的那些漏网之鱼,他们动不得殷王,就极有可能找上你来。你要做一场戏,就不怕别有居心的人顺水推舟的假戏真做了吗?”

    彭修的这番话,语气不善,极尽冷嘲热坊能事。

    明乐并不打断,等他说完才冷笑一声,重新抬头迎上他的视线,冷冷道:“我要如何做事都是我的事,是生是死都恨你没有关系。至于你所谓别有居心的人,难道所指不就是你自己?彭子楚,到了今时今日,你我之间也没有必要再做场面上的功夫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已经安排好了后路,不会在乎盛京的那一点小小的产业,至于平阳侯那么个屈于人下的头衔更是无所谓的。既然你甘冒奇险潜伏在这京城之地,今天却仅仅是掳了我而不曾动用杀手,那么——还是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了吧,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既然你肯开门见山的和我说话,我自是求之不得的。”彭修道,转身过来面对着明乐却没有马上继续后面的话,而是目光深邃死死的盯着脸孔打量了许久。

    明乐在他面前,自是不会服软。

    两个人,四目相对,却是渐渐的被他盯的有几分不耐烦,恼怒的心思刚刚一起,彭修却又突然冷嗤一声,重新移开目光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野地,语气冷硬道:“还是之前的那句话,今天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吧。你——到底是谁?”

    明乐一愣,却是没有想到到了今时今日他还会对这个话题耿耿于怀。

    按理说,他们两个之间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在被自己逼迫到家宅尽毁的情况下,她到底是谁——

    这与彭修而言,已经没有丝毫的分别了。

    横竖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仇人罢了。

    “现在再问这个,还有意义吗?”飞快的收摄心神,明乐问道。

    “我总是需要一个明白的!”彭修道,语气不重,但态度却是十分之强硬的。

    明乐抿抿唇,心里有些拿捏不准他的真实想法。

    彭修等了片刻,见她防备着并不言语,就重新扭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觉得难以启齿吗?还是舍不得你现在高高在上殷王妃的身份,所以不愿意承认?”

    他的这些话,讥诮的很。

    明乐听着,心跳的节奏突然慢了半拍——

    依照彭修的性子,不会是为了诈她才说出这样的话的,他既然敢说,就说明他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可以敲定这个事实,叫她无从辩驳的。

    可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再加上这些年为了不叫人起疑,她事无巨细都竭力的隐藏,哪怕是曾经朝夕相对的弟弟易明爵都没有怀疑过她的身份。

    彭修他又能拿出什么样的把柄来?

    明乐的眉心微微拧起,看着他的眼神越发的防备起来。

    彭修见她的这副表情,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堵,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冲撞着,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恼恨,只就抬手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拍在了旁边的石桌上。

    明乐斜眼扫过去,不用拿起来看已经十分之明了——

    这一次是糊弄不过去了。

    “我叫人取过易家,也让人暗中搜过悯郡王府的那座老宅,可是你防备森严,连一件墨宝都不曾留下。”彭修道,说话间死死的盯着她的脸孔,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这里的是几份你之前签在柳乡还有其它几个地方的地契买卖协议,包括三年前八方赌坊去衙门备案时候留的底,虽然你在竭力的改变字迹,可你的字是习了整整十六年的,尤其收笔时总会下意识着力的习惯,到了这会儿都没改!”

    一席话说完,彭修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个女人,用这样的一张新面孔在他面前演了这么久的戏,当真是半分破绽也无。

    明乐咬着嘴唇,看着桌子上被风吹的乱走的纸张,刚刚想要开口,彭修却突然上前一步,一掌压住那些纸张,逼视她的视线,一字一顿道,“别跟我说你是故意模仿她的字迹的,字迹可以模仿,可习惯却是不可以的。你再要狡辩,我可以叫人拿你以前习字的帖子来当场比对。”

    “阿。澜。”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之前察觉四海钱庄是明乐姐弟经营的产业之后他就曾叫人去查过,但是因为四海是记在易明爵的名下,从头到尾,所有的房产买定乃至于官府方面的备案留底都是易明爵去办的,所以没叫他查出任何有关明乐的有用线索。

    前几天八方赌坊那里事发以后,他再次叫人四处搜集和赌坊有关的资料,不想却是歪打正着。

    他和易明澜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成婚之后柔情小意,两人也经常一起讨论诗词,研习诗书。

    易明澜写的一手好字,他公务忙的时候还曾帮他誊写过公文。

    若说是这个女人的这副躯壳叫他难辨真伪,但对于易明澜的字迹他却是再熟悉不过,也自认为不会分辨错误。

    而明乐此时也不过苦涩的一声叹息——

    当年事发之后,为了逃避萧氏的毒手,她第一时间就以护送棺栙回乡为名带着易明爵回了老家。

    那段时间,她一心一意都在谋划着如何白手起家巩固自己的势力,为以后的报仇雪恨打下根基,于是一门心思就扑在钻研这些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学习大家闺秀应当掌握的琴棋书画那些技能。

    前世的易明澜颇有才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其琴技高超,还曾得过林皇后的称赞。

    为了不在这些事上露出破绽,回京以后明乐一直都过的很是低调,只就为了平心静气,偶尔摆一两局棋自娱自乐。

    而至于书法和画作更是从不外露的,哪怕是有时候会关门练字,事后也会立刻焚毁,从不叫人看到她写的字。

    至于官府那边产业的备案——

    那却是没有办法的。

    当时书写的时候她也竭力掩藏着改变字体,不曾想——

    到头来百密一疏,还是在这里露出了破绽。

    彭修的目光如炬,一刻不离的死死盯着明乐的脸。

    明乐微垂了眼眸,脸上却一直不见任何的表情,沉默片刻就盈盈一笑,抬头对上他的视线,“这样妖言惑众的话,不说也罢,总之你我之间不死不休的立场是早就注定了的。今天是我一时失策,落到了你的手里,要么你杀了我,永绝后患,要么——咱们各走一边,等到来日方长再决生死。”

    彭修的身量很高,而她的这副身子还不曾完全长成,只能稍稍侧了脑袋仰着头看他。

    眼底眉梢的那一点笑容散开,带着独属于这个少女的明媚和风情。

    彭修看在眼里,心里突然五味陈杂,恍惚的有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感觉——

    她没有明言否认,那便等同于变相承认了。

    真的是她!

    虽然心里早就笃定了这个猜测,可是这一刻得她承认之后的心情还是完全不同的。

    怎么会是她?

    竟然——

    真的是她吗?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就会这样不可思议的发生了?

    他曾经亲手设计杀死的女人,以一副截然不同的面孔,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再次存在于他所存在的这个世界里,言笑晏晏的告诉他,他们之间不死不休的立场。

    “呵——”彭修想笑,可是这一声嘲讽的冷笑刚一出口就又戛然而止。

    明乐却无心理会他的任何情绪和表现,只就冷冷的看他一眼,见他还是没有动手的打算,漠然的转身就走。

    彭修猛地回过神来,一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回来。

    明乐始料未及,手臂被他打力一拽,身子不稳,脑袋就重重的撞在了他的胸口上,一根赤金打造的八宝凤钗落在地上,上面镶嵌的翠玉砸出一道裂痕。

    明乐抬头,愤然望他:“你想怎么样?”

    “阿澜——”彭修开口,声音却是再次卡在了喉咙里,因为——

    明乐面对他时候冰冷而讽刺的眸光。

    纵使有千言万语,也都无从说起了。

    明乐试着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死死的钳制着没有放松。

    “之前的事,难道你就不想问我为什么?”斟酌再三,彭修才开口。

    今时今日的这般境地,虽然他有很多的话要说,但也知道,没有那个资格,若论质问——

    也该是明乐对他。

    “问什么?”明乐像是听了笑话,讽刺的笑出声音,“无非就是为名为利,萧氏和易明真能够许给你的,我给不了,你要踩着他们往上爬而已。而且你做到了,不仅做到了,也成功的借我的手,把那些曾经威逼胁迫你的人铲除干净了。论及借力打力的本事,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也没有关系,我对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没有兴趣,只要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就好。”

    这番话,言简意赅的道明彭修所做一切的前因后果。

    明明她自己也曾牵连其中,明明给过她巨大创伤的往事,可此时说来,却也不过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而已。

    彭修看着她这样冷漠而平静的表情,心里突然觉得无力。

    哪怕是她大声咒骂一句也好,至少也可以证明,对于曾经种种,对于自己,她心里多少还是有着几分介怀的,哪怕是痛恨都好。

    可是——

    她回给他的就只有彻骨冰凉的冷漠。

    “你恨我吗?”彭修突然开口。

    明乐闻言却是笑了,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我恨你做什么?”她说,“我哪有那么多无聊的感情可以浪费,我只是记挂着你欠我的债,等着讨回来而已。不要再说这些废话了,我还有事情要做,没工夫在这里和你翻旧账。”

    彭修略一失神,明乐就先一把甩开他的手,大步的转身就要离开。

    彭修回过神来,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拦下,脱口道:“阿澜!”

    “别再叫这个名字了。都死了,名字也就没有必要再提。”明乐恼怒的瞪着他,说话间在他面前一个轻盈的转身,向他展示了一遍自己身上的朝服道:“不管你都知道些什么,但是如你所见,我是易明乐,是殷王妃。和你,和曾经的平阳侯府都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想这会儿我的侍女都已经在到处寻我了,你若是不想就这样把自己交代在这里,就别再拦着了。”

    这话不说还好,此时看着她身上珠光宝气的一身朝服,彭修却是觉得眼睛都被刺激的生疼。

    他其实也一直都不愿意相信,明乐就是曾经的易明澜。

    这个女孩太过犀利和霸道,而他记忆里的那个少女却是温婉娴静的,哪怕是一个笑容都温柔似水,哪如眼前这人的锋芒毕露,动辄就是刀光剑影,喊打喊杀。

    明乐转身出了亭子,彭修看着她的背影,这一次却没有拦,只就冷冷说道,“他们找不到这里来的,我的人把他们引开了。至于殷王,你们之间不是已经设计好了一出双簧吗?这会儿他应该还陪着新帝在参加即位大典,别说你的消息递不到他那里去,哪怕是递进去,他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为你离席。这一次的事,他跟你分明都已经心里有数,不是好对付的,你们不遗余力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在这个时候若是出了岔子,就真的是功亏一篑了。”

    明乐本来是不准备理他,但是听闻他后面的言语,却是心跳一滞,不觉的止了步子。

    他回头,远远的看向彭修。

    那男人的面容仍然冷峻,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以一个好整以暇的姿态同样的看着她。

    明乐的心跳不由的加速,狐疑的脱口问道:“你知道这件事的内幕?”

    “哼!”彭修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却是移开了视线并不作答。

    明乐虽然在心里不住的告诉自己,他这是信口雌黄的故意吊自己的胃口,但却是不敢掉以轻心,犹豫了一下,还是重新举步走了回去。

    “到底是谁做的?”明乐问道,开门见山。

    “这件事,翻出来对你没什么好处,我劝你一句,到此为止吧!”深吸一口气,彭修说道,神色却是冰冷的叫人心底里都跟着生出几分寒意来,“就这样睁一只眼闭只眼,当那个女人不存在,也当是没有之前宫里发生的那一茬,息事宁人吧!”

    听他这信誓旦旦的语气,明乐就越发的狐疑,满眼防备的盯着他。

    “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那些事情的内幕我如何能够知道?”彭修道,对她这样精心宫里的事,十分之不悦,“而且又是和我没有关系的事,我做什么要多费心思。”

    彭修这个人,明乐还是了解的。

    相当的有主见,只要是他不想说的,就多说无益。

    明乐抿着唇,沉默了片刻。

    “别打着主意要将我绑回去严刑逼供,我也不会叫你如愿的。”彭修道,“现在我们应该先离开这个是非之所,并且找个地方好好的谈一谈了。”

    他说着就来拽明乐的手。

    “我们之间已经没话可以说了!”明乐后退半步,躲瘟疫的一样的避开。

    彭修探出去的手指落空,身子突然僵硬了一瞬——

    心里漫过的感觉,是失落。

    曾经以为已经死去多时的心脏,突然有一天又奇迹般的重新跳动起来。

    这种感觉,说不上有多愉悦,只是觉得孤寂且荒凉。

    “即便是无话可说,那么你觉得我还会让你回到宋灏的身边去吗?”失神了一瞬,彭修突然冷冷一笑,一步走上前来。

    这一步,他走的有些激进,胸口几乎又要撞到明乐的脸。

    明乐本能的想要后退,却被他再次一把捉住了手腕。

    他手上的力气很大,强迫明乐抬头和他对视,唇角牵起一个冷硬的弧度,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曾经是什么关系了吗?过去你不承认也便罢了,现如今,你怎么还能以为我还会放任你留在别的男人身边?”

    他的声音不高,脸孔俯视下来,离着明乐的面孔只差毫厘,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惹的明乐心里一阵的发毛。

    “你也会说是曾经了?现在,你还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明乐皱眉,使劲往后仰着头,尽量的和他之间拉开距离。

    如若还在上辈子,他说这话或许还有立场,可是现在——

    就未免可笑了。

    心里想着,明乐却没有真的笑出来。

    她厌恶极了这一刻的处境,一心只想着和这个男人之间拉开距离,然后脱离出去。

    只是心里终究是惦记着之前他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就又有些犹豫不决。

    彭修见她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心里就又是一堵,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刚好是瞧见她领口底下掩着的一点还没来得及完全消散的淤痕,心里突然就跟着升起一股子无明业火,手下用力将她往跟前一拽,冷冷说道:“这些事,你当是不曾对宋灏提过的吧?你说——”

    他说着,就突然笑了出来,另一只的拇指抬起,在她滑腻如玉的腮边轻轻的蹭了蹭,动作暧昧语气却是寒凉的刺骨道:“如果他知道了,你这个殷王妃的位置还能做的如此安稳吗?”

    哪怕只是曾经,也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和别人有过那种关系。

    尤其还是宋灏那样高高在上,又无限骄傲的一个人。

    彭修这是在威胁她?

    明乐皱眉,面色不改,却是丝毫不为所动的冷冷说道:“彭子楚你错了,我现在是易明乐,殷王妃是曾经武安侯府的九小姐,和你半分关系也没有!”

    “没有吗?”彭修的的闪过一丝戾气,用力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哪怕是你的这个身子现在和我没有任何的牵扯,可是一样磨灭不掉你我之间曾经过往的十六年,哪怕是你现在恨我入骨,曾经种种也依旧改变不了。从你六岁的时候我们便已经相识,我们之间有白首之约,你入的我彭家的大门,也生了我的孩子。即使别人全都蒙在鼓里,你自己却是一清二楚。你是我彭子楚的女人!如果你一定要把它归结为上辈子的事,那么我不介意,这辈子再把它做成事实一次。”

    诚然这些话开始都不过的一时意气,可是到了最后,彭修突然就有些压抑不住心头的悸动,钳着她的下颚就要吻下来。

    明乐目光冰冷的看着他,果断的从袖子里滑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就朝着他腰腹间刺去。

    这匕首还是当年从纪红纱那里顺来的,因为小巧,必要的场合她就带着防身了。

    本来她还想留到最后绝地反击的时候再用的,却不曾想彭修会突如其来动了这样的念头,忍无可忍的就一刀刺过去。

    可惜彭修也只是情绪波动的有些厉害,而并非真的动情,感觉她神色之间的异样就已经闪电出手,掐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捏,明乐吃痛就松了手,那匕首就完好的落入他手。

    伤不到他也是意料之中,好在是明乐也借机往后推开两步,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

    手腕上被他捏的仿佛是骨头碎裂了一般的疼,明乐已经再没了之前的好脾气,怒然瞪着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使的出来,彭子楚,今天你真是叫我刮目相看了。”

    “难道这些年在你的眼里,我不早就是这样的人了吗?”彭修无所谓道,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里匕首,唇边挂着一抹邪气的笑容。

    这些年,他身边姬妾无数,早就是尽人皆知的事情。

    明乐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他,不用她说,他自己心里也是清楚明白。

    他这般无所顾忌起来,明乐倒是咬着嘴唇无话可说。

    彭修走过来,仍是把匕首递给她,“这个地方不是你该留的,宋灏保不住你,在这样发展下去,任何人都保不住你,我不是危言耸听,现在你没得选择,离这个泥沼远一点,你就只能跟我走!”

    明乐垂眸看着他递过来的匕首,却也没矫情的身后接了,讽刺道:“跟你走去哪里?东南海域吗?”

    彭修见她收了那匕首,不禁莞尔:“既然你知道了,就也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再留在京城,你迟早也要陷进去,那些事情不是你能搀和的。现在——我是你唯一的退路了。”

    彭修的退路安排在东南海域,这是平阳侯府大火之后明乐才突然顿悟出来的。

    那场大火,把整个平阳侯烧成了灰烬,那就是说明,那个宅子里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之前的东西了,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而之前银矿收入,上千万两的银子彭修会用在哪里?

    他这样的人,总不会只把银钱存起来享受荣华富贵的。

    而且他明知道自己不会放过他,哪怕只是为了和自己抗衡,也势必培育出自己的根基和力量。

    要做到这些,只凭那些密卫是远远不够的。

    再依照他的性格来判断——

    他当是会划地为王,自成一国。

    现下在大邺的周边,可选的位置,最好的自然就是北疆那里,那一片地区常年混战,要重金收买那些游牧民族为他所用并不难,可是那一片的土地却是太过贫瘠,要改良起来,起码要花费五年以上的时间,彭修是不可能冒险做这样的事的。

    那么剩下的——

    就只能是东南沿海。

    他曾经屡次带兵在海域作战,对那里的风土人情十分熟悉,再加上邻近海域之内也有诸多的岛屿可以发展利用。

    所以对彭修而言,那里就是天然的屏障。

    想通了这一点,也就不难理解彭修那大笔大笔银子的去处——

    当是全部运到海域去培植军队,并且巩固他以后落脚所需要的领域了。

    也正是因为知晓了他的退路所在,所以明乐才那么肯定——

    他一定是会直接离京,奔赴海域,所以也才对他没有多加防备。

    千算万算,倒是叫他钻了空子了。

    “凭什么?”明乐反问。

    “宋灏也揣测到了我后面的打算,前几天就派密卫暗中追踪想要将我在半路拦下,因为他很清楚,一旦我到了那里,你们就谁都奈何不得我了。”彭修说道。

    所以他会留在京城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错开宋灏派去的追兵。

    现在等到宋灏的人松懈了,再另外取道离开就要容易的多。

    这个人的心机,却是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

    “所以你现在是在对我炫耀吗?”明乐反问,心里却是感喟的很。

    看来只就他们和彭修之间就还有好一场的硬仗要打。

    “随便你怎么想!”彭修冷冷说道,深吸一口,突然眸色深沉的重新看向她道,“我知道,曾经我做的那些事都已经成了你心里的刺,可是现在,既然已经重新遇上了,那么我们之间就没这么容易了结。你恨也好,怨也好。哪怕是你一心只把那些都归咎于上辈子的事,这一生,你也别想和我撇清了开去。”

    这个人,当真是无耻又荒唐!

    上辈子自己已经栽在他手上,输的一败涂地惨不忍睹,现在自己不去找他要个公道,他反而缠上来说三道四?

    难不成真当是自己死了一次也都没有长进吗?

    “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对我而言都没有关系了。”强压下心里的愤恨情绪,明乐说着一顿,然后才又继续开口道,“现在我想要的,只是你的命,再无其他。经过这么多的事,难道你还不明白,虽然目前我还没有把握做到,可是同样的,你想要拿捏住我也不容易。”

    “那正好!”彭修冷笑,却是不再理会她言辞之间是何种冷漠仇恨的情绪,伸手就要来拉她,“跟着我走,你才有机会要我的命!”

    明乐冷笑着后退。

    彭修察觉她的这个动作,心中突然就了然于胸,闭眼笑了一声。

    然后下一刻,后面的林子里就人影连纵,连着跳出来二十多道身影,鬼魅般迅速往这边围拢了过来。

    来人以雪雁为首,剩下还有四名影卫,然后再就是易明爵那边的一些暗卫,并没有殷王府的人。

    彭修的目光一凝,赶在他们迎上来之前就已经一个利落的闪身向前,卡住了明乐的脖子。

    “王妃!快放了我家王妃!”雪雁冷声喝道。

    “纪浩禹真是没用,我还以为他的人至少可以拖到过午去!”彭修遗憾的一声叹息,这话却是只说给明乐听的。

    在途中觊觎明乐的另外两拨人,其中一拨就是纪浩禹的人。

    于是他将计就计,再掳走明乐的同时,叫人误导了把雪雁等人让他们追着纪浩禹的人去了。

    彭修也奇怪,既然雪雁他们被纪浩禹的人带走了,怎么又会精准无误的找上自己来,这会儿倾近明乐身边的时候用力一嗅却是明了——

    她在身上用了便于追踪的香料,虽然人类的嗅觉不足以分辨,但有些动物却可以做到。

    “全都别过来!”彭修也不十分介意,手指捏着明乐的喉咙,稍稍一收,明乐的呼吸不畅,下意识的就皱了眉头。

    “王妃!”雪雁等人制住步子。

    这个平阳侯的为人他们都清楚,最是个心狠手辣的。

    主要是他们都不知道明乐和彭修之间的过往,只当他的记恨着明乐逼迫他走投无路才仇才会找上明乐的。

    那可是血海深仇,他要真会恼羞成怒杀了明乐都不为过。

    “放了我家王妃,这里是京城重地,你以为你逃得掉吗?”雪雁心里焦躁,面色却是不显,举剑遥指彭修。

    “她的性命现在就在我的手上,到底是谁做主,还需要口头上说吗?”彭修冷冷说道。

    在雪雁等人看来,明乐的性命金贵着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叫她和自己玉石俱焚的。

    明乐却是明白——

    他压根就没存这份心。

    “你到底想要怎样?”深吸一口气,明乐问道。

    “我已经说过了,带你走!”彭修道,语气强硬。

    明乐心里苦笑,但终究也是无可奈何,斜睨他一眼,就死死的闭了嘴。

    场面僵持下去,对谁来说都没有好处。

    彭修见她这样一副神情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里很是权衡了片刻才一咬牙道:“好吧,我答应你,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明乐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彭修其人,说话还是可信的。

    只是他之前也曾有言在先——

    也有些内幕是他不知道的。

    彭修的耐性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这会儿越是见她这样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气就越是心里添堵,犹豫片刻只能再妥协,“至于我不知道的那些,回头我也可以叫人打探清楚了再告诉你!”

    这样的交换条件,似乎也差不多了。

    可是——

    如果她都离开盛京,也不在宋灏身边了,还要计较那些所谓的真相做什么?

    彭修不可能不知道她内里的心思,却也不点破。

    双方都是心照不宣。

    明乐终于没再多计较什么,对雪雁等人道:“你们先走吧,我没事!”

    “王妃——”雪雁自是不能答应的,刚要说什么。

    彭修身后稍远的土丘后面就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了二十余名黑衣人,每个人都手持弓弩对准了这边,只等他一声令下,这些人杀人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虽然雪雁等人只在乎明乐是安危,对于自己的生死不会在乎——

    可明乐还在彭修的手里。

    场面再这样僵持下去,浪费的是双方的时间。

    “不要做无所谓的牺牲,全都不要轻举妄动,我还不想死在这里!”明乐说道,转而又对彭修道,“我的脾气你知道,别想着等我走后杀人灭口,我要他们平安。”

    彭修早有准备也是在她意料之中的。

    彭修的唇角勾了勾,却是不置可否。

    明乐便只当他的默认,于是也就不再言语。

    “王妃——”雪雁急了,还想说什么,彭修已经不等,随手一拍制住明乐身上穴道,然后顺手将他一捞,大横抱起往亭子对面的土丘方向走去。

    “王妃!”雪雁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但也奈何被那些弓箭手所迫,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只能心急如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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