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章 寻访
可是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骑马的事给自己开了这样一个头,林芷萱忽然很渴望能骑着高头大马,从息壤的闹市而过,真真切切地去看看老百姓的生活。
她们总是高高在上,虽然精致,可如今却也觉着无趣。
下次吧,等下次她们微服出巡的时候,这辈子还很长,尚容得她慢慢谋划。
“好。”林芷萱欣然应下。
冬梅的身子是受了毒害的,胎像稍大些,就开始不稳,当初怀润哥儿的时候冬梅一点子毛病也没有,如今不过一个半月就百般不适。沈岩也是拼尽浑身解数,行医用药都是给她紧着最好的来。
只是冬梅不忍让林芷萱看着担心,也只叮嘱沈岩瞒着,平日里脸上也都上着妆,不让林芷萱瞧出来。一个月之后,魏明煦已经颇为不耐烦,只是林芷萱放心不下冬梅。
最为难的还要属杜勤,他一面担心着冬梅的身子,一面又顾念着自己护送魏明煦和林芷萱的职责,却不曾想,到事业巧了,自从当初林芷萱给乌兰送了信说今夏要去蒙古避暑的信件之后。
乌兰和阿如也是一大早就叮嘱了肃羽前来迎接,到时候再蒙古也好走路,免得遇见些不开窍的蒙古愚民,再出什么岔子。
肃羽领了命便从蒙古出发,也是一路打点,想要在蒙古和中原的边境接上魏明煦。
却不曾想,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肃羽终于不再死等着,而是继续上路,往前迎接,这一迎竟然就迎到了老君山。
有师父在这里,杜勤算是没有了后顾之忧,魏明煦也叮嘱他,毕竟是身上有官职的人,等冬梅身子稳定些,就让他带着妻子回京,依旧去衙门应卯,在京中好生照看妻儿。沈岩也应着冬梅所求,对林芷萱说冬梅一切安好,他又会留下来悉心照料,林芷萱和魏明煦终于决定再次启程,一路游山玩水,往蒙古赶路。
一路上沿途官员来往迎接,百姓夹道相庆,起初还觉着新鲜喜欢,见多了,反而让魏明煦和林芷萱不胜其烦,便索性改了小路前行。
林芷萱也是得了方便,身子爽利玩性大起的时候,也会换上骑马装扮,与魏明煦一同策马前行。
马行山间林下,初春雨少微旱,地上沙尘被马蹄扬起,林芷萱因畏晒,戴上了一个清油小斗笠,再加上她瘦骨纤纤,再做男儿打扮,更多了几分出尘的气韵。
前后侍卫小厮簇拥着守护,只是马车仪仗却被甩下颇远。
林芷萱骑着马时而快时而慢地连着马上功夫,边与魏明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正觉得天气有些闷热口渴,想略停停问后头马车里的蓝玉红湘要水喝,忽然只闻一旁山林之上,有清灵琴声,倥偬悦耳,出尘绝世,三日不绝。
林芷萱和魏明煦都忍不住停马静赏,只奈何相隔甚远,所以只能听个隐约,并不真切。
待得高妙处,又仿佛戛然而止,惹得人心中痒痒,林芷萱转头迎上魏明煦的眸子,也瞧出他眸中一探究竟的跃跃欲试。
这出来游玩,原本就是为了这些缘分使然的趣事的。
若是只从大路上走,倒是也能品茶听箫,只是多是沿路官员的安排,多了些曲径通幽的意趣。
如今这番,倒是让林芷萱想起了当初在杭州的时候,雪安跟着魏秦岱一路南下,遍访名山大川,寻闲拜能,与文人雅士谈箫品茶,与山野隐士畅谈古今之趣。
如今,自己和魏明煦竟然也能有这样的大幸遇上,怎能不一探究竟。
二人下马,一众护卫侍从们牵着马跟随在后,与她二人披荆斩棘,上了山林。
魏明煦伸手扶着林芷萱,地上本无路,也是曲折难行,魏明煦倒是有心,只是怕林芷萱吃不消,爬不上这山去,便只劝她:“我们原本是入世的俗人,怕是去了也未必得那些高人隐士的待见,不如回去。”
林芷萱却还在兴头上,只是看了身后排成长龙的人,倒是有些不安:“只怕咱们人多,再给人吓着。不如让他们在此处候着,只我们上去就行。”
魏明煦却不许,安全还是第一位的,无论什么隐士高人,魏明煦虽有兴致,却不比年轻时候,他可不容林芷萱孤身犯险。
魏明煦道:“只听这琴声,怕是还远,让他们跟着,等你累了走不动了,还有人抬着你,只我跟着,你到时候不怕累着我?”
魏明煦跟她玩笑,林芷萱却有些恼了:“我哪里有那样娇弱,这些日子骑马起得,我觉着我的体力也好了许多,再不是宅子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弱丫头了。起初几日虽然还觉着累,可如今,陪王爷走一日尚且不在话下了。”
若是当真如此,魏明煦自然高兴,只是依旧怕她逞能,再累着她,毕竟沈岩没有跟在身边,他还是最心疼他自来娇娇弱弱的小丫头的。
这林里行走,虽然累,却好在有了林荫,没那么晒了,方才林芷萱便要水喝,如今肃羽早已经吩咐人快马追去了后头的马车里,寻来了温热的茶水,装在壶里,给林芷萱和魏明煦送了上来。
林芷萱看着那行军用的水壶,有些不知道该从何处下口,魏明煦已经接了过来打开,先喝了一口,这才递给林芷萱,林芷萱瞧着魏明煦粗狂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这才从魏明煦手里接过了水壶口袋,学着他的模样,也仰头喝了一口。没有帕子,便也学着些汉子的模样,用袖子擦了擦唇边溢出的水渍。
魏明煦瞧着林芷萱可爱的模样,唇角始终含笑,眉眼里尽是宠溺。
林芷萱已经有些累了,不肯服输地与魏明煦说笑着又爬了一半的山,心中便有些打退堂鼓。只是那琴声却越来越清晰了,怕是要翻过这座山,便是正主。
魏明煦自然瞧出了他的小丫头有些气喘吁吁,取出来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劝道:“肃羽他们抬着小轿,既然累了,就像登长城一样,让他们抬你上去,不要为难自己。”
林芷萱却接过了魏明煦手里的帕子,心中觉着不好。毕竟是为了寻闲访能来的,颇有些拜访之意,若是自己不能亲力而至,便仿佛有些心不虔诚之感,去了还不如不去:“罢了,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也不算辜负,不如就到这里吧,让肃羽取小轿来,抬我下山吧。”
魏明煦点头,刚要吩咐,却忽然听见山上有人远远喊了一声:“诸位公子请留步。”(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四章 故人
林芷萱和魏明煦略微诧异,肃羽一行人却都紧张起来,手握在剑上,速速将林芷萱和魏明煦二人护在身后,仰头寻声望去,只闻有脚步声来,不久便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布衣素服,姗姗而来。
让林芷萱和魏明煦诧异的是,这个孩子身着宽服广袖,衣着服饰和举止礼仪,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就连称呼都让人觉着有些与本朝不符,颇有前朝古意,竟然让人有误入桃源之感。
肃羽一行人警觉地打量四周,发现只有这样一个小童,密林四周并无异样动静,这才略微退让,请魏明煦和林芷萱上前来说话。只是肃羽的眼神却依旧打量四周,隐约觉着此处有些熟悉,像是许多年之前曾来过。
既然是寻闲访能,便不能有太多市侩习气,人以礼相待,也自然该抛却那些帝王将相的傲气,以礼相还。
林芷萱对那小童略微颔首还了一礼,魏明煦却只负手而立,并无他举,眸光里却尽是审视。虽说他们一行人数众多,可是这荒山野岭,一路上来,也并不曾见到过有什么人出没,这山上之人竟然能察觉他们的到来,并且派人相迎,也可见这山中之人并非寻常泛泛之辈。
魏明煦心中暗自思忖着,只听那小童娓娓道:“诸位公子有礼,我家主人得知今日有贵客来访,特沐浴焚香,烹茶以待,请诸位上山饮一盏清露,听一首琴曲,略作歇息再行赶路。不知诸位贵客是否有雅兴亲临。”
魏明煦倒是被这小童的谈吐做派勾起些兴致,若是就此折返,这曲子还没有听完,岂不可惜。虽然心中如此想着,可是一时摸不清来人目的,魏明煦依旧道:“尊主定是隐世高人,吾等皆世俗中人。贸然前往,怕打扰尊主清净。”
那小童见魏明煦心中颇有戒备,便也只鞠躬道:“我家主人并无强求之意,若是诸位公子另有要事自可离去,只是花径已缘客扫,蓬门已为君开,家主遣小子在此,只为给诸位公子引路。若是诸位无心前去,可请自便。”
如是说着,那小童也只立在原处,是去是留,倒是当真毫无强求之意。
林芷萱与魏明煦对视一眼,觉着这其中必然有蹊跷,只是一则是因为林芷萱好奇,其二则是因为二人也着实并没有什么可怕之处,毕竟肃羽等一行人尚且随侍左右。那小童也并未说不可带侍从,或是不能带刀剑,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倒是不妨坦坦荡荡的上山一观。
即如此想着,二人唤住了那小童,请其在前带路,林芷萱也仿佛因着有了新的趣味而来了兴致,也不必肃羽等人用轿子抬她,便与魏明煦互相攀着手,又往山上走去。
约莫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林芷萱的体力告罄,香汗连连,才要招呼魏明煦传轿辇,抬头却见那小童已经停了脚步。
仰头而观,只见半山腰上亭台楼阁拔地而起,勾心斗角,雕梁画栋。依山傍水,雅清至极。白玉石阶上有两只大理石狮子,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魏明煦和林芷萱本以为山上该有一茅舍,前临清泉,后有碧湖,有竹林与琴声、石凳相伴,却不曾想,竟是这样一番精致的院落,现在这样陡峭高悬的山上,可是当初建造之时也该是大兴土木,怎得如今竟然悄然淹没于此,不为人知。
可见此宅已经年代久远,这么大的院中定然也并非只有寥寥一两个人而已,想来是一个大家族隐居于此。
如此山水,如此风物,如此形貌,倒是让林芷萱不禁想起了聊斋中的鬼怪故事,颇为诡异。
林芷萱和魏明煦驻足打量着这深山之中的这所精致院落,有些诧异的是,门口竟然无人看守,也无人相迎。
照理说已经派了小童下山来迎着,所谓的家主,也该立在门口恭候才是,毕竟他们定然是得知了林芷萱和魏明煦的身份的。二人这么多年出入京都,无论是拜访哪家,都是会有家主,立于门口叩迎的,如今却只听得那院中琴声更加雅清精致,却不见人影,可见这家主人也是十分高傲之辈。否则也不至于叮嘱小童那样不来就走的话。
林芷萱和魏明煦却并不曾怪罪,今日他们是微服出行走小路赶路,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怪别人不以王爷王妃之礼相待。
只见那小童复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推开厚重的院门,引着魏明煦和林芷萱进入其中,只见那院中有孩童欢笑往来,哥哥追着弟弟,妹妹伴着姐姐,仆役来往看护,眉眼间也尽是祥和欢喜的神色。
初夏时节,却见这院中依旧有春花烂漫,许是因着这山高天气清凉的缘故。
见这么多人乌泱泱地进来,倒是当真将几个孩子吓了一跳。几个孩子纷纷的躲回到乳娘的身后,却好奇的露出头来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可见这山中的别院是极少有外人来的。
那小童却并不见丝毫停留,甚至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介绍,只径直领着林芷萱和魏明煦一路穿过前院。好在,那小童并没有因为怕吓着孩子而要求肃羽等人守候在外。
这倒是让肃羽心中略微放松些,只听着琴声渐近,那小童领着魏明煦一行人进了一个别院,只见别院内并无绿竹松柏,反而桃花如茵,倒当真应了那句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而在纷纷桃花落如雨下,树底下竟坐着一个男子。此人身着道袍,原本该是超然物外,却与这一片桃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又仿佛浑然天成。
林芷萱和魏明煦只瞧着那背影有些眼熟,走近一看,那人已经停了琴声,站起身来,回身一瞧,竟是道真。
道真施施然对林芷萱和魏明煦行了一礼,那小童给林芷萱和魏明煦斟了茶水。
“原来是你。”
林芷萱一直以为他已经随着雪安一同去了杭州护送芦烟和帆哥儿。却不曾想到这竟然遇见了他,那么难道雪安也在此处?(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五章 渊源
道真自然瞧出林芷萱的诧异,解释道:“雪安已经随着庄亲王一家回了杭州,我因为骤然得到消息,家中故人病重,所以特地赶回,并没有让雪安随我一同奔波劳碌,却不曾想竟然如此有缘,得以在此偶遇王爷王妃。”
林芷萱仔细斟酌着道真的言语,“家中故人重病”,难道此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冷家别院?
林芷萱想起从前因着魏秦岱和冷家大姑娘的事情,曾经派肃羽暗中调查过冷家别院,记得肃羽当初隐约提过,冷家隐匿在直隶与蒙古交界一带,原来竟然就在这里。
肃羽如今看见道真也是全然想起十多年前的旧事,此时心下难免警惕起来。
这冷家是前朝昭惠公主的后裔,太祖皇帝当初金戈铁马,逼得大齐皇帝自刎,昭惠公主因为当初在五台山进香所以躲过一劫,从此销声匿迹,一直隐居于此。
与魏明煦算是有亡国只恨,杀父之仇,如今林芷萱和魏明煦这样贸贸然闯进冷家别院来,难免让人心惊。
万一这冷家还有些激进之人,心中依旧惦念着推倒大周,光复前朝,岂不危险。
魏明煦和林芷萱知晓了那抚琴之人竟然是道真之后,反而没了方才的疑虑,施施然与他对面而坐。
道真招手请小童上茶,才要开口道明今日请林芷萱和魏明煦上山的来意,便只听见外头刹那间脚步声急,似是有不少人簇拥着往这边来了。
肃羽一行人即刻手按在剑上,将林芷萱和魏明煦团团护住。
林芷萱诧异地看了道真一眼。
道真苦笑摇头,贸然请林芷萱上山来,也是唐突,倒是忘了与家里人打个招呼,果然是惊动了老祖宗。
“你如今修仙也好,修道也罢,不是要出家,就是与那些匪寇鞑子家的女人纠缠不清,全然不顾体统身份。我自是老了,管不了你了。你要出去,在外头将天捅个窟窿我也不管你,可你如今越发大胆放肆,竟然敢外族歹人带到家里来了!你是当我死了吗?”
尚未见其人,林芷萱和魏明煦便听到外头有一中气十足的妇人之声从院墙之外传来。
话音未落,果然见外头已经闹哄哄的来了一行人。中间簇拥着一老妇人,虽然早已年过古稀,手拿一根五山铁杉木龙头拐杖,面上不怒自威,依旧可见当年风韵傲骨。
“老祖宗言重了。故交旧友,从山下路过,真不过一尽地主之谊。原本也是打算稍后就去给老祖宗请安的,却不曾想惊动了老祖宗亲自过来。是真思虑不周了。”
魏明煦和林芷萱却并未从这个称呼上猜得出这位老人的身份,是见道真迎上前去,十分恭敬的对老人一一介绍了林芷萱和魏明煦的身份,之后才郑重的对林芷萱和魏明煦道,这位是前朝昭惠公主。
林芷萱二人都不曾想到,前朝的这位亡国公主竟然依旧在世,一时不知该作何举动。两方六目相对,一时定住。
魏明煦只细细打量着这位前朝公主的神情,毕竟林芷萱尚且在此处,魏明煦不希望林芷萱身陷险境。
他明明瞧见,在道真说起自己身份之时,昭惠公主眸中尽是凶狠,可让魏明煦不解的是,在道真说起林芷萱的身份时,昭惠公主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犹疑,眸子从魏明煦身上移开,转向林芷萱,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一时连道真三言两语的介绍也并没有听在心里,只好半晌,才喃喃问了一句:“你是林家的女儿?”
林芷萱眼眸微转,不卑不亢地和婉应了声是,毕竟是前朝故人,那么想来与自己家祖上还是有些渊源的。
昭惠公主此时脸上才放松了些许,复又看向道真,面色虽然依旧难看,可唇角翕动,终究是什么也没有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也罢,既是偶然路过,也是缘分使然。只是你无论如何都应该知会家人一声。吓着了家里的丫头小子,让外人瞧见了,还只当我们没有家教。”昭惠公主复又数落了道真一通,接着话锋一转,“今日,你可曾去给老太君请脉了?”
道真瞧着昭惠公主松口,自然顺水推舟道:“尚且不曾,正等着老祖宗一起去看老太君。”
昭惠公主睨了道真一眼,这才看向魏明煦和林芷萱,眸子里依旧是一股子眼高于顶的傲气,却没有多说,只由几个婆子丫鬟簇拥着前头先走了。
魏明煦和林芷萱一时却不知道她们祖孙两个在打什么哑谜。道真却转头从容对林芷萱道:“也是娘娘的故人,如今她时日无多,两位既然因缘际会恰巧路过这里来,便也不妨了老人家一个心愿吧。”
林芷萱和魏明煦对视一眼,果然道真做了这个局请他们上山来,并非全是偶然,只听着他如此一说,林芷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什么故人,会住在这冷家别院。
道真在前引路,魏明煦略一犹豫,瞥了身后的肃羽一眼,肃羽躬身应着,已经点了一个私属去山下传信,以防万一,这才随着林芷萱一同与道真跟上了昭惠公主蹒跚的脚步。
一行人绕过抄手游廊,穿过花厅,到了一处精致的院落,院落里的人来来往往,手里或端着药,或捧着茶,一屋子弥漫着药香,只是这些人却都是前朝服饰打扮,举手投足都尽量轻巧,忙而不乱,处处透露着皇室的大气和章法规矩。
到了此处院落,昭惠公主身后的丫鬟仆役大多站住,守在门外,道真也对林芷萱略微点头示意,希望她能让魏明煦身后的人全部都暂且候在院外,不要入内打扰。
魏明煦眼眸微眯,略一思忖,再细看了道真诚恳的神色,才轻微点了下头,肃羽等人依旧不安,魏明煦却只拧眉看了肃羽一眼,将他的话尽数堵回口中。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他们没有见过,小小一个冷家自然不足以让他忌惮。
只见魏明煦和林芷萱随着道真一同过了院子,推门进了暖阁,一屋子的丫鬟纷纷行礼,却并不大声问安,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丫鬟向昭惠公主低声示意,床上那位老太君还在睡着。(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六章 争执
屋里的丫鬟婆子已经抬了椅子来给昭惠公主和魏明煦林芷萱一行人坐,昭惠公主坐在床前,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太君,只是因为行将就木,并没有昭惠公主脸上的福态雍容,反而显得瘦骨嶙峋。
昭惠公主一身的傲骨傲气,却在瞧着床上的老太君时,面容变得慈爱柔和下来。
已经睡到了晌午,尚且不曾用早膳,昭惠公主轻轻地拍了拍床上老妇人的肩膀,唤了一声:“老姐姐,老姐姐,你醒醒,吃点东西再睡。”
床上的老太君眼皮略微颤动了几下,似乎能还能听见昭惠公主说话。
只好半晌,才见她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透过屋里通透的光,瞧见了坐在自己床前的昭惠公主,老太君的嘴角翕动,似是想要对昭惠公主笑笑,让她安心,却只见脸上松弛的老皮抖了抖,有气无力的缓缓回了一句:“您来了,不用担心,我……好得很。”
昭惠公主眸中即刻隐约有些酸涩,可面上却并不显露出来,只是对她说:“你不是一直念着你的儿子,如今倒是有缘,你儿子的后人过来瞧你了。”
床上原本有气无力的老太君,在见过了昭惠公主之后,眼皮几乎无力再支撑,已经缓缓合上,此时听了昭惠公主说了这样的话,身子都忍不住有些颤抖,眼皮也是极力地跳着,复又睁开了,她四下打量着屋里的生人,林芷萱如今倒是有些猜到了缘故。
见昭惠公主如此说,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老太君的眸子缓慢地在屋里的人身上逡巡,在目光触及林芷萱时,刹那间定住,竟然缓缓,朝她伸出了手。
“瑾瑜,是她,是她吧,是我的瑾瑜。”喃喃念着,老太君的脸上流下了两行斑驳的泪水。
看着她颤颤巍巍的伸出的手,听着她口中唤着自己曾祖父的名字,林芷萱心中不忍,走上前去,也用手拉住了床上的老太君。她,竟然是自己战死沙场的高祖父嫡妻,自己的高祖母。
这其中个就故事,是魏明煦与道真一行人离开之后,道真私底下对魏明煦说的。原来当初大周太祖皇帝入关,林家一门忠烈,林佑堂自杀以示忠贞,长子战死沙场,长房一门忠烈,纷纷自杀,也不肯投奔周朝。
林芷萱的高祖母也是出身名门显族,曾是公主旧时玩乐的闺中密友,当时,老太君恰因丈夫出征,与昭惠公主一同在五台山祈福,得闻国破家亡的噩耗,昭惠公主自知回天无力,并没有回京,反而是折转隐居山中避祸,就此不问世事。
得知自己全族俱亡,丈夫战死,林家的老太君万念俱灰,原本打算一死,却因为昭惠公主舍不得她,而在此苟活下来。
如今她年岁也大了,却一直挂念着自己从小最疼爱的儿子,当林芷萱林家长房旧人的身份公诸于众之后,道真曾经与林家老太君说起过,她的儿子当年并未并未随父亲一同殉国,而且还有了子孙后代。
只是因为冷家一直避世不出,老太君年纪也大了,所以并未提出过特殊的要求,要见外头的人,但是这一直是老太君心中的心结。
如今她即将与世长辞,不过三五天的寿命,而林芷萱和魏明煦又恰巧路过,也是天意注定,如何能不请来一见。
老太君看着林芷萱,手激动地颤抖,却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多说什么,只因为一时太过激动,险些又晕厥过去,还是道真又掐人中,又给她喂天王保心丹的,这才略为住了形势。
昭惠公主在一旁劝着,说:“时日还长,不要着急,有什么话慢慢说。”
老太君这才略微合目休养,可拉住林芷萱的手依旧不肯松开,林芷萱只好坐在床前陪伴着老太君,待她略微平稳些情绪,再与她说话。
一室之内无人言语,正觉着略微有些尴尬,外头忽然有些骚乱,有丫鬟来通传:“老祖宗,大老爷和二老爷听闻家里来了客人,特地带了人过来看看,正在外头不敢进来,怕打扰了老祖宗和老太君。”
瞧那意思怕是和魏明煦的人对上了。
昭惠公主只对道真道:“你出去瞧瞧,别让他们扰了老太君的安宁。”
道真依言而去,昭惠公主的眼神却随着道真的身影,飘向了魏明煦,示意魏明煦也出去看看,管好他自己的人。
魏明煦却不为所动,他知道肃羽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若非对方太过无理,断然不会做出失礼的事情。
况且道真已经去了,魏明煦相信,道真可以将事情处置好。昭惠公主见魏明煦不为所动,倒是隐隐有些动怒:“摄政王倒当真是稳如泰山。”
魏明煦淡淡道:“公主谬赞。”
昭惠公主继续道:“区区几人就敢闯我冷家别院。摄政王倒是好大的气魄。”
魏明煦此番这才将眼眸从林芷萱身上移开,转向昭惠公主,道:“公主言重,我等可不是闯进来的,而是冷家请来的,来者即是客,我这客人在主人面前有什么可怕的。”
昭惠公主冷笑道:“远来是客,可你们魏家不是最擅长反客为主吗?否则偌大的中原,又怎么会落到你们魏家人手里?”
“这天下从来都是有德者居之,不分魏秦,不分周齐。齐朝末年,灾祸恒生,朝廷却无动于衷,置黎民百姓生死于不顾。民生凋敝,百姓揭竿而起,**纷纷。改朝换代是意料中事,只是我们魏家先祖,英勇善战,一统天下,继承大统,是天命所授。何来反客为主之说?”
昭惠公主被魏明煦几句话激怒,可皇家修养却依旧不容许她拍案而起,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龙头拐杖,与魏明煦怒目而视:“满口胡言!我父皇在位之时,勤政爱民,轻徭薄赋。朝廷赋税还不及如今的三分之一,尔等蛮夷横征暴敛,还有脸在此处说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天下苍生?岂不可笑?”(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七章 信物
魏明煦道:“财政乃国之重器,并非赋税低廉,便是为造福苍生。齐朝末年,国库空虚,朝廷便养不起官员,官员就只能去贪,官商勾结,致使官富而国穷。
那些贪官污吏,往往为富不仁,利欲熏心,一味苛待压榨百姓,导致民不聊生。灾荒横行之时,皇帝有心却因国库空虚,无银可发,致使国之将亡。
而如今朝廷收取赋税虽倍于从前,可百姓余粮依旧够自给自足。银钱集至户部,一处有难,朝廷可拨银救灾,开仓放粮。
也因为国富,朝廷才有多余的饷银去开设济安堂和养济院赡养老弱妇孺。
公主怕就是安居一隅太久了,自以为此处是桃源,竟不知有汉,也是时候走出去瞧一瞧外面的天地了。”
魏明煦谈及此时,眉眼中自有激扬神色,显然对自己这十多年治理的江山,颇为满意。
昭惠公主听魏明煦如此说,竟然不曾动怒,眼眸竟然和还略微有些和缓,显然这么多年,她也并非是一个闭塞不通世事的老妇人。
对于外头的朝廷政局,也是有所留心的,只是毕竟有亡国灭族之恨,哪怕对魏明煦心存敬佩,骤然见了,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难免嘴上不留情。
“我是老了,却也不聋不瞎。若非如此,此刻你又如何能与我对坐而谈?
只是我来问你,既然得了这天下,就该善待天下黎民百姓。择良臣贤主,治理朝廷。你如今,为何贪图一时之安逸,将江山抛却给那样一个毛头小子?”
魏明煦闻言默然良久,轻叹一声,才道:“三皇五帝到如今,有哪朝千秋万代?况且皇上也还不错。”
昭惠公主冷笑道:“你对我父皇百般苛责,说他是无能昏君,所以推翻我父皇的统治,逼他自刎谢世,而如今对你们魏家自己的不肖子孙,却如此包庇,倒是当真公正。
你就不怕,将来有像你们魏家先祖一样的自诩不凡的人,也以同样的罪名,推翻你们的小皇帝。
如你所言,这天下是有德者居之,他的德行,他的才干,当真足够坐拥这天下,让天下百姓俯首称臣吗?”
魏明煦倒是被昭惠公主这一番诛心之论说得哑口无言。
而躺在床上的老太君此刻才终于又缓缓睁开了眼睛,抓紧了林芷萱的手,她此刻眸中并没有旁人,只紧紧盯着林芷萱,仿佛想从林芷萱俊俏的模样中,隐约记起他儿子的容颜。
好半晌,老太君的眸子才从林芷萱身上移开,看向了立在床边伺候的一个丫鬟,或者已经是个媳妇了,年纪不是很大,可看起来却十分的稳重,倒是与冬梅有几分相像。
老太君不过是一个眼神,那丫鬟便已经瞧出了她的来意,急忙俯身上前躬身问道:“老太君想要什么?”
老太君颤巍巍地拿眼睛瞅了瞅不远处的妆镜台,妆镜台上立着一面大铜镜,和几个精致的首饰盒。
那丫鬟也是照看了老太君几十年的心腹了,老太君的所思所想,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不过得了一个眼神,那丫鬟便即刻过去,并没有耽搁将首饰盒取了过来。
老太君脸上隐约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看着那丫头,又似感激,只让她将首饰盒交到林芷萱手中,并握了握林芷萱的手道:“最……最底下……你……你瞧瞧……”
林芷萱因着方才仔细听魏明煦和昭惠公主的谈话,正有些失神。此刻闻言却赶紧照做拉开首饰盒的最后一层,只见一块殷红如血的玉坠子躺在里面。
林芷萱素来喜欢这些小巧的东西的,看见了之后也是眼前一亮,只不解地看向床上的老太君,一时不敢唐突拿起。
直到瞧见老太君点头,林芷萱这才轻轻取来,放在了自己的掌心,一旁的丫鬟也早已抱着首饰盒,复又放回原处。
昭惠公主也因着老太君醒来而暂且放下了与魏明煦的争锋,当她瞧见林芷萱手中的那枚玉坠的时候,却一脸的吃惊。
那是一只晶莹剔透的蓝田玉髓吊坠,做的是枫叶的颜色,玉质温润通透,雕刻的线条更是流畅,浑然天成,只瞧一眼就是不可多得的传世之宝。
蓝田玉盛产翠玉、墨玉、汉白玉和黄玉,却极少有彩玉,这块红玉髓在蓝田玉中实属罕见,比魏明煦当初送给自己的那件玉髓只好不差。
昭惠公主却已经眉头紧皱,伸过手去,似是想要从林芷萱手里抢夺的样子,却终究碍于自己的身份,而硬生生止住了手,只不可置信地看着床上的老太君道:“老姐姐,这玉佩竟然在你身上?这么多年……你连我都不曾提过……”
“哎……哼……”老太君艰难地哼哼着,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想说话,嗓子口却仿佛被痰糊住,发不出声来。
一旁的丫鬟赶紧捧了一盏参汤来给老太君漱口,老太君喝了参汤,才略微回了些力气,缓缓道:“瑾瑜……瑾瑜……喜欢……公主……算了吧……”
这寥寥几字在魏明煦和林芷萱耳中听来,仿佛是两位老人家打的哑谜,在座的,除了昭惠公主,怕是连老太君的贴身丫鬟都不能洞悉这几个字的意思。
这块玉,怕是除了昭惠公主和老太君,在这冷家山庄里,都极少有人认识了。
这是齐朝的传国宝玉,是前朝开国皇帝赠与皇后的爱物,因玉质上呈,在齐朝与和氏璧之名尚能相匹。况且这其中,还有一段荡气回肠的故事。
却说前朝的开国皇帝,便是因着这枚枫叶红玉髓在当时三国鼎立的越国,机缘巧合,与楚国公主缘定成就了一番奇妙的姻缘。
后来,原本齐太祖打算让这枚红玉髓随着他的皇后一同陪葬,却又在暮年,思念孝贤仁皇后,故而将这玉佩留在身边,以睹物思人。
齐太祖去世之后,他与孝贤仁皇后的嫡子,继承皇位,便将这玉佩留下,以追思父皇母后,后来便留在皇室深宫。(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八章 玄机
齐太祖去世之后,他与孝贤仁皇后的嫡子,继承皇位,便将这玉佩留下,以追思父皇母后,后来便留在皇室深宫。却一直有媲美开国玉玺的名声,当初齐朝亡国,众人都以为此物早就随着前朝的败亡而湮灭,消弭得无影无踪。
昭惠公主还以为是被哪个魏家的皇室贵族收了去,藏匿家中不闻于世,甚至还多次派人寻访,几十年过去了,却依旧不知所踪。
大周朝开国不久,战乱恒生,太祖皇帝休养生息,却依旧战乱不断,先皇更是一味玩弄纵横之术,只为巩固皇权,却并没有多少德政颁布。
这么多年,冷家也不是没有过东山再起之心,否则魏明泰也不用那么战战兢兢,害怕有人造反,而设立江南织造,密折专奏和血滴子了。
当初,也曾经有人拿当初的这枚枫叶佩说事,让冷家以那枚枫叶佩自证身份,光复前朝皇族,更因为当时还有道真的父亲——大齐太子的遗腹子在,以此为号召,或许也会有对前朝忠心耿耿的人前来襄助。
说不定,也是一呼百应。可是兜兜转转,百般搜寻,谁曾想,竟然会落到老太君手中。
昭惠公主痛心疾首,可无奈如今她年事太长,有许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枚玉佩究竟是怎么会落到老太君手中的,昭惠公主百思不得其解。可是老太君如今的情形,也着实没有力气再解释太多,老太君贴身伺候的丫鬟已经端上了燕窝粥来,让老太君先多少吃点东西,好有力气说话。
魏明煦和林芷萱如此便在冷家小住了下来,道真的意思是,希望林芷萱能住到老太君殡天。
而林芷萱则主要是不好意思拿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转身就走。
这冷家别院风景奇绝,林芷萱和魏明煦倒也不寂寞。
冷家这院子依山傍水,着实不小,家里也足有三四十口人,除了冷家嫡系一支,家里的奴才丫鬟都是家生子。当随着公主一块从宫里出来的宫女,还有后来驸马寻来之时随身带着的侍从,如今也是只与内里联姻,并不与外人来往。
所引之水,取之山泉,所食之肉,来自山野围猎,别院外头仆人家里,也自己豢养野猪麋鹿兔子山鸡。所食菜蔬多是自足。
只是衣帛首饰之物,也偶有与山下交易,换取米面调料,甚至听道真说起,这冷家的几个子孙,如今也日渐开明,见外头的百姓丰衣足食,他们也多有背叛昭惠公主,下山从商,也有衣锦还乡的。
昭惠公主毕竟是年纪大了,从一开始觉着自己居住在这冷家山庄是为了避祸,觉着哪里都没有这里好,到后来一个接一个的孩子背叛自己,离开冷家别院,她从气怒,到最后慢慢的妥协。
也从那些孩子的口中开始慢慢睁开眼睛去看外头变幻莫测的大千世界。
大周朝这么多皇帝,她其实是很佩服魏明煦的,也正是因为他,她才放弃了从前的那诸多打算,看着魏明煦娶了林家的后人,看着沐家的族人认祖归宗,看着林家从前的旧人摒弃前嫌出仕做官。
昭惠公主心中叹惋,时移世易,许多前尘旧事,道真这个皇室嫡子都不上心,自己又能如何呢?
冷家桃园落英缤纷,林芷萱和魏明煦徜徉其中,倒是丝毫都不将自己当外人。道真去给老太君诊脉还没有回来,他的小童给林芷萱和魏明煦上了道真自己酿的桃花酒,便躬身退下了。
林芷萱将掌心的那枚枫叶佩拿给魏明煦看,昨夜她留在老太君的屋子里,陪了她一整夜:“老太君怕是要不成了。”
虽然林芷萱与这个高祖母也算是初见,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所谓的血缘之亲,如今心中也是颇有些戚戚然。
昨夜,与林芷萱说话的,其实并不是老太君,而是她身边的那个很细心的丫鬟,名叫苏澜。老太君是看着她长大的,甚至也是看着她母亲长大的,苏澜的母亲对老太君如同母亲一般敬重爱戴,苏澜虽然不敢宣诸于口,可是心中也将老太君做亲奶奶待。细细碎碎与林芷萱说了许多老太君年轻时候的事。
而那些故事,也有许多事从她母亲那里听来的,而她母亲,是从母亲的母亲那里听来的。
苏澜在老太君床边这样细细碎碎地与躺在软塌上的林芷萱说着,惹得老太君躺在床上呵呵地笑。
林芷萱与魏明煦隔着石桌对面而坐,林芷萱双肘撑在石桌上,有落花落进白玉茶杯中,浅浅的粉飘在金黄色的茶汤上,林芷萱摊着手对魏明煦说:“老太君说,这块玉佩是越国圣僧了空禅师开过光的,说这块枫叶佩是主姻缘,若是有缘,天涯海角也能相见。
当初是齐高宗的端献皇后所得,送给了幼子齐太祖,齐太祖年少时是最玩世不恭的性子,初遇孝贤仁皇后的时候,就将这块玉佩随手甩给了她,两人却都不曾互通身份。
许多年后,竟然就因着这块玉佩,复又遇见了。
当初,我的高祖父也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喜欢这块玉佩,竟然就是为了当初齐太祖帝后的一段伉俪情深的故事。”
林芷萱不禁想起了从前,几番与他用空心的银锭子传书的往事。
还有金陵石林的相遇,因缘际会,缱绻辗转,当真奇妙。
魏明煦伸手,轻轻抚摸着林芷萱手中的那块玉佩,别有所指地道:“瞧昭惠公主的神色,这块玉佩怕是不止有个伉俪情深的故事那么简单。”
林芷萱原本是眸子温柔地盯着魏明煦,跟他闲话家常,听他如此说,也是将眼眸收了回来,放到了掌心的玉佩上,继而轻笑一声:“若当真要拿这块玉佩做幺蛾子,又有什么值当的。从前林家的那些旧人,王爷也已经招揽的差不多了。哪里还用得着这块玉佩。”
魏明煦心中也是了然,只是在这深山之中,总是还会有些心存异望认不清形势的人:“只怕带着它,要离开这里没有那么简单。”
林芷萱诧异:“你是觉着这玉佩里头还别有玄机?”(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九章 妙算
魏明煦道:“这样的稀世珍宝,怕是当初父皇进宫的时候,也不会想不到要去搜寻,至少也是要寻过来看一眼的。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却从没有人提及见到过这块玉佩,哪怕是当初又士兵存私昧下了,多半也是为了换钱。可这么好的东西,一旦流通到市面上,就不可能没有一点名声。可见这东西一直留在老太君身边。”
林芷萱缓缓握紧手里的玉坠子,这样的事情她倒是不曾听老太君身边的苏澜说起过。
或者是因为苏澜毕竟还太年轻了,那样久远的事情,怕除了老太君身边的老人,不会有人知道,哪怕知道了也不会对子女交口相谈。
亦或者,老太君打心眼里并不想因着这块玉佩惹出那许多波澜,所以故意隐瞒。
魏明煦看着这桃花纷纷而落的桃园,四下是否有人一目了然,倒是一个比在屋里更好说话的地方。
这些日子林芷萱一直陪着老太君,魏明煦也并没有多少机会与林芷萱单独相处,如今趁着道真去给老太君诊脉的这个功夫,魏明煦倒是难得有功夫与林芷萱分析利弊:“你不觉着这冷家原本就很古怪,你瞧这山庄,这样的精致华贵,若非皇族,寻常百姓哪怕有这样的物力人力,也不可能做到不惊动人。
这院中的陈设虽旧,可是只从门口的石狮子,以及这些雕梁画栋来看,的确是前朝皇家园林才有的规制。”
林芷萱此刻才回过味来:“王爷是说,这里从前就是齐朝皇室的一个秘密的避难所?”
魏明煦点头:“否则何以解释出了那么大的事,昭惠公主当初不过十几岁,她为什么不去别处,偏偏跋山涉水从五台山找到这里来。驸马还能将前朝太子的遗腹子也一路护送来这里……”
林芷萱的心头也提了起来:“你是说,昭惠公主和驸马、太子,或许是早就商量好的?他们当时审时度势,觉着大齐十有**是保不住了,所以让昭惠公主去五台山并不是祈福,而是避祸。
又或者,去五台山根本就是个幌子,他们是直奔这里来的。”
魏明煦含笑看着林芷萱点头:“只是据我所知,昭惠公主素来就是个跟咱们的淑慧一样的性子,当时年轻,难免沉不住气些。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齐文宗将这枚在大齐享有盛誉的枫叶佩交给了老太君保管。
毕竟当初你的高祖父在外征战,若是他没有战死,怕是也会带着兵马来此处寻老太君,与她一同保有着大齐的血脉还有这块印信。
当初父皇势如破竹,对大齐几乎斩尽杀绝。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活生或死,全都登记在册,无一漏网。
为了怕旁人知道这个前朝最大的秘密,所以齐文宗只将这件事情告诉给了他最信任的人,然而那个时候,连林家的二房三房都相继叛变,怕是齐文宗能相信的人也并没有多少了。”
林芷萱看着魏明煦,接口道:“所以他那时,极有可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我高祖父身上,却不曾想高祖父会战死沙场,以身殉国。
这山庄别院里头,就只剩下了些没有兵力,没有谋略的老弱妇孺。老太君怕拿出这块印信,依昭惠公主的性子,会给这齐朝的最后一点根苗带来灭顶之灾。所以一直守口如瓶,保守着这个秘密。”
魏明煦看着自己聪慧的女人,不禁温柔点头:“她如今拿出这块印信,怕也不是为了招惹事端。你的高祖母,一定是一位极其稳重睿智的人。
她觉着,哪怕此时此刻,将这块玉佩交到你我的手里,也比她亡故之后,交到冷家人的手里要好。”
林芷萱不禁叹服魏明煦的心智手段,这么短短几天,竟然就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摸个大概。
这老太君,其实打私心里还是想护着冷家人的。
因为毕竟如今道真已经与雪安难舍难分,哪怕是为了雪安,为了庄亲王府,他都定然是不会站出来再行造反叛乱之事的。
所以冷家已经没了太子。
唯一危险的,还能让冷家那些人心里蠢蠢欲动的,就只剩下这块玉佩了。
若是没了这块玉佩,那么冷家也就再没有什么依仗能兴风作浪了。
大周朝再魏明煦的治理下河清海晏,冷家也早就渐渐有儿孙如同林鹏海一般出去经商做官。
若没有反叛之心,相信过不了几年,冷家也会于大周朝的千万子民百姓一样,安稳平顺地生存下去。
而若一旦存了异望,兴起事端,老太君心知,冷家几乎没有半点胜算。
林芷萱的眸子猛地一凝,看向魏明煦,其实也不是没有胜算。
冷家唯一的胜算,就是魏明煦,因为听昭惠公主话里的意思,她对魏明煦还是有几分认可的。
这块玉佩交到自己手里,就是交到了魏明煦手里。
自己和魏明煦一样可以凭着这块玉佩一呼百应,到时候冷家也再没有话说。而因为自己和道真、雪安的那份交情,自己一定会设法保全冷家。
看出林芷萱眸中的惊讶,魏明煦已经了然林芷萱也想到了这一点,含笑握住了林芷萱拿玉的手:“所以才说,你的这位高祖母睿智无匹。”
林芷萱盯着那只老狐狸,没好气道:“王爷倒是与我的高祖母彼此彼此了。只是,这枚玉佩……”
林芷萱言语之间有些犹豫,魏明煦已经从林芷萱的掌心取过了那枚玉佩,站起身来,近前给林芷萱系在腰间:“这枚玉佩既然到了你手里,那自然是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的。”
两个人正并肩坐着,外头道真的那个小童过来相请,说昭惠公主和家里的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请林芷萱和魏明煦一同去州善堂用膳。
林芷萱和魏明煦对视一眼,魏明煦那日派下山去传信的人并没能走出这冷家山庄。可是,山脚下这么多天一直等不到林芷萱和魏明煦消息的人,却早已经按捺不住,寻上山来。为首的,是从老君山赶过来的杜勤。(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一十章 寒暄
自从杜勤带人包围了冷家山庄之后,冷家已经没有什么戏可以唱了,林芷萱和魏明煦虽然身处虎穴龙潭,却丝毫没有怕过。
此番见小童来请,也是释然,便只随着小童一同去了冷家正堂。
林芷萱和魏明煦来时,冷家的老夫人端坐于正堂之上,冷家的三位老爷倒是只有三老爷满脸堆笑地起身对魏明煦行了一礼,热情地招呼林芷萱和魏明煦上前落座。
二老爷似乎想动,可是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母亲还有大哥,又看了一眼一旁热切的老三,终究是犹豫着,还没等他下定决心要不要起身,林芷萱和魏明煦已经上前来,与三老爷寒暄一番,在三老爷的盛情让座之下。林芷萱和魏明煦都落了座。
林芷萱打量着饭桌上的饮食,虽然瓷器碗盏依旧是前朝的精致,可是多少已经泛着陈旧,而且因为冷家这些年隐居山上,未免惹人怀疑,也并不曾多与山下人往来,所以这桌上多是来自山野风味,并没有多少鲍参翅肚。
昭惠公主自始至终端坐于高堂之上,闭目阖眸,仿佛正在沉思着什么,林芷萱打眼一瞧,道真并没有来,想来还在给老太君诊脉,只是此去的时日难免有些久了。
三老爷眉目含笑,正打算询问魏明煦和林芷萱在这冷家山庄多日来住的怎样。
可不想还没等开口,一旁冷颜冷面的冷家大老爷反而先开了口:“王爷这么多日在我冷家山庄住的可还习惯?”
那言语间尽是冰冷意味,虽然说着寒暄的话,却尽是寒意,没有了丝毫的温暖。
“尚可。”魏明煦不冷不淡地答了他一句。
冷家大老爷却随即冷哼一声道:“王爷过惯了金銮玉殿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在这穷乡僻壤里,总归是不习惯的吧。却不知道,这只不过是鸠占鹊巢之后,鹊过的日子罢了。原本是该颠倒个个的。”
林芷萱闻言倒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那一丝笑意却仿佛惹怒了冷家的大老爷,冷家大老爷盯着林芷萱:“王妃有何赐教?”
林芷萱抬起头来,也不怕他,只唇角含笑与对视道:“指教不敢当,只是讶异于大老爷虽然身居江湖之远,可心中惦记着却依旧是庙堂之事。”
冷家大老爷盯着林芷萱的眸子略微眯起:“江湖之远,庙堂之高,王妃不要忘了,这庙堂原本该是谁的庙堂。”
林芷萱轻笑道:“大老爷生在这江湖之远,却不知道,这庙堂之高与我们夫妇二人而言,不比这远人山庄强多少。
否则我们夫妻二人也不会抛弃那一身荣华富贵,只身到这里来了。”
大老爷冷笑道:“那只不过是因为你不曾于这荒僻无人之处。屈居五十载,若是你尝过这番滋味,想来就不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林芷萱倒是颇为赞同地点头道:“想来是我见识浅了,可大老爷,您若是与我异地而处。于那庙堂之中的腥风血雨里趟过几回,怕也不会这样气定神闲地与我说这番话了。
冷家,是公主之后,可是不说我朝,只说前朝的几位公主驸马之后,也不过是凭借着公主在世之时与皇帝的几分情分,享受皇室隐蔽,在达官显贵之中有几分薄面罢了。自古富不过三代,公主亡故之后,若还想显贵,其子孙多半还是要靠自己走科举之路的。
而若是靠科举,如今我朝广开恩科,招贤纳士,王爷当时更是为林家平反,对前朝旧人摒弃前嫌,但凡有贤德之士,更加礼遇优待。
若是大老爷肯并弃前嫌,此时在朝中定然有所作为,不比在前朝只靠着公主之名的隐蔽而差。只不过是你心有不甘,惦记着此庙堂非彼庙堂,却束手束脚,止步不前。
而若大老爷当真与我和王爷一样,虚怀若谷,视荣华富贵为身外之物,享山河之壮阔,景色之秀美。而再至此地一游,心向往之,也算是殊途同归。大老爷却比我们早这么多年体悟到这番境界,享受到这份闲适安逸,心中更该知足。
所以这日子如何,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怨不得旁人。”
大老爷道:“王妃倒是好伶俐的口齿,照你这么说,我们齐家还应该谢谢你们魏家了。
谢谢你们亡我们之国,灭我们之族,占我们的疆土。将我们逼到这样一个山穷水尽的穷乡僻壤。苟延残喘,虚度一生?”
魏明煦瞧着冷家大老爷对林芷萱咄咄逼人的模样,出声护道:“如何不该感激我们魏家,若是没有魏家,你不过是公主之后,时至今日,也不过算是个出了五服的皇亲国戚,靠着皇上的恩德隐蔽,在京城做个只会走马遛鸟的纨绔子弟罢了,而如今在这里,至少我瞧着这冷家的子孙后代,都是饱读诗书,胸怀壮志之辈。
而至于将来的出路如何?王妃已经与你们指点迷津,进可出将入相,退可安享太平。我们魏家,如今对你们并无苛待压榨。
只要你们顺应天命,将来未必不是一片坦途,若是当真如你所言,心中依旧有所惦念,不信天命,那么你们冷家的有志儿孙早该起事,而不是在这偏远的山庄之上,吃着山野杂味儿,与我夫人斗嘴皮子。”
冷家大老爷怒发冲冠:“如今是在我们冷家山庄,你竟然还敢这样口出狂言?什么天命?难道你们魏家就是天命?我们冷家也是皇族后人,唯一的出路难道就是要对你们俯首称臣,做你们的马前卒?”
魏明煦冷眼道:“若是真有骨气,不肯折腰,又无计可施,那么早该以身殉国,而不是在此苟延残喘。”
“你!”冷家大老爷刚要出言不逊。
“够了!”昭惠公主终于出声,止住了这场闹剧,她缓缓睁开眸子,一双浑浊的眼眸盯着魏明煦,却显得波澜不惊:“王爷也在我这小山庄里盘桓多日了,穷乡僻壤招待不周。耽搁王爷赶路了。”(未完待续)
第一千零十一章 殁了
林芷萱看着话里有话的昭惠公主,静等她的下文,只听她继续道:“我们冷家,虽然是前朝旧族,却也不是泥捏的,面揉的,随便什么东西都任你们想拿去就拿去。还请两位,留下那东西,赶紧下山吧。这是冷家能给你们最后的体面。”
林芷萱静静的看着:“若是我们不肯呢?”
昭惠公主的面色当即冷了下来。
林芷萱缓缓道:“当初我们并无意留下,是昭惠公主,请我们在此小住。说是因着林家故人的缘故,如今老太君寿不假年,临终托物,公主瞧了老太君的遗物,便忽然变了脸色,急着赶人夺宝。岂不是更失了体面。”
大老爷盯着林芷萱,拍案而起:“你颠倒黑白,胡说八道!”
三老爷急忙笑着拉住大老爷,上前打着太极:“王妃娘娘言重了,我们冷家是前朝贵族,自不可能做那见钱眼开的事。况且,我母亲与林家老太君是金兰之交,林家老太君也在冷家山庄住了一辈子,可见私交至深。
只是那枚枫叶鸾佩是我们先祖遗物,并非林家所有,所以才斗胆请王爷王妃归还。”
林芷萱却道:“高祖母将此物赠与我时,昭惠公主也在一旁,高祖母有言,此物是我曾祖父的爱物,并未提及此物属冷家所有。昭惠公主若是有何异议,当时为什么不当着我高祖母的面说?”
见林芷萱这般装傻,大老爷正要说话,底下的二老爷却急忙拦住了道:“王妃有所不知,此物乃我朝开国皇帝之物,着实是属于我们冷家所有,后来因缘辗转。不知怎么落入老太君手中。老太君年纪大了,不能事事与王妃解释周全,或是一时忘了也是有的。
王妃和王爷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请二位上山来,是家母与老太君姊妹情深,更是出于冷家对王爷王妃的敬意,所以才好心留二位在此与先人团聚。
王妃不感念我母亲慈悲心肠,反倒明火执仗的来抢东西,是否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我等都是从打心底里佩服王爷和王妃的,如今想要要回枫叶鸾佩,并非心中对二位有何不满,如王爷所见所知,冷家也并没有多少本事能和如今的朝廷抗衡,留下此物只不过是为了齐家和冷家最后的尊严。
魏家已经抢走了齐家太多的东西,总归要留一点给我们做个念想吧。”
冷家二老爷倒是不卑不亢,言辞恳切,与冷家大老爷的针锋相对,三老爷的奉承谄媚均是不同。
这一番话下来,倒是也能让林芷萱和魏明煦看出些深浅,他才是这里最有城府的。知道对林芷萱和魏明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既不撕破脸面,又维系着他们冷家最后的脸面,倒是让林芷萱和魏明煦有些难以拒绝。
只也缓和了语气道:“如今时移世易,沧海桑田,朝廷对前朝旧臣多有恩赏,也肯招贤纳才。
这些陈年旧物是福是祸尚且不好说,若是禁锢于这些陈年旧物,对冷家的将来未必就有好处。
一则若是为人知晓,难免引君上猜忌,招来杀身之祸,二则哪怕君上不猜忌,你们拿着这块烫手的山芋,若是将来有不肖子孙再起歹心,行狂悖之事,也是给自家招灾祸。
再则,如二老爷所言,冷家既然并无反抗之心,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那么对冷家而言,拿着这块玉佩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们林家老太君也的确是因为与昭惠公主私交甚笃,才将这块玉佩交给我们,为的是给冷家消灾解难。二老爷该明白这个道理。”
冷家二老爷与魏明煦对坐圆桌两头,平静对视,两人心中对林芷萱所言之事也是心知肚明。
冷家二老爷尚在思忖,还不曾说话,冷家大老爷倒是气得险些要拍桌:“难道就容忍你们这样光明正大的来,拿了东西,再堂而皇之的离开?”
冷家大老爷话音刚落,眼见着就要针锋相对,外头的丫鬟却一脸仓皇的进来通传:“老太君殁了。”
林芷萱心头一紧。昭慧公主的脸上冷漠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裂隙,她紧闭的双眸霍然睁开,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空茫的看着外透进厅堂的阳光,就仿佛小时候在那寂静的宫墙之内,瞧着她的小姐妹蹦蹦跳跳的来找她一同出去玩闹一样。
两人作伴儿作了八十年,终究还是她先自己一步而去了。看着猛地站起来,又一头栽倒的昭惠公主,一屋子的人也乱了起来。
冷家二老爷派人去请道真过来给昭惠公主诊脉,冷家的三位老爷都围在昭惠公主身边,瞧大老爷的神色,却是最焦急的。冷家二老爷一面担心着昭惠公主,却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又看了大老爷一眼,便伸手拉住了冷家三老爷,冷家三老爷原本也是在着急昭惠公主,此番二老爷的一个眼神却让他回神。
冷家二老爷对他点了下头,冷家的三老爷一怔,继而也反应过来,抽身而退,迎上了立在一旁看热闹的林芷萱和魏明煦,请他们趁着混乱赶紧下山。
三老爷担心昭惠公主不能理事之后,冷家大老爷会行激进之举,万一伤到了林芷萱和魏明煦,后果不堪设想。
方才冷家二老爷和三老爷的一个眼神交汇,魏明煦都看在眼里,二老爷此刻依旧在帮着拦着冷家的大老爷,一直劝慰着冷家大老爷是顶梁柱,一定要照看好母亲云云,让他无暇分身。
林芷萱和魏明煦随着三老爷退出房去,林芷萱掌心摸索着那枚枫叶鸾佩,心中犹自有些不舍。
老太君刚刚仙逝,自己也不去她房里给她磕个头上柱香,就这样一走了之,未免说不过去。
只是如今这个情形,又实在容不得耽搁,魏明煦劝道:“若是想上香尽孝,将来未必没有机会,不急于一时。”
林芷萱点头允了,外肃羽与早已与杜勤接好了头,递了消息说魏明煦和林芷萱预计就在这几天离开,却不曾想,在林芷萱和魏明煦还没等出二门,便被人团团围住,拦住了去路。
第一千零十二章 械斗
肃羽一直静候在门外,只见魏明煦和林芷萱出来,便赶紧迎,将二人护在身后。品书手机端 m
魏明煦带来的护卫这些日子虽然没有一直跟在林芷萱和魏明煦身边如影随形,却也一直跟肃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如今见冷家忽然有大动作,魏明煦的护卫早已随着冷家的人紧随其后的冲了进来,从两侧包抄,护在了魏明煦和林芷萱身前。
此时冷家二老爷已经是拉扯不住,只能任冷家大老爷从门内大步走出,冷着脸看着双方对峙的人马,厉声道“方才王妃不是还口口声声称与老太君骨肉情深,如今老太君刚去世,王妃娘娘连柱香都不,急着离开,又是什么道理?”
冷家二老爷赶紧将冷家大老爷拉住,在一旁劝道“大哥,母亲如今昏迷不醒。我们首要的事是照看好母亲。”
冷家的大老爷却恶狠狠地盯着冷家的二老爷和三老爷道“你们两个不肖子孙!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你们当我不知道你们心早已经没有了大齐王朝。却也不想想,如若不是他们姓魏的,此时此刻,我们又何必再这样一个荒山野岭之受人言语欺凌。母亲何故会被气昏倒,还不都是因为他们!
而如今他们堂而皇之的来,竟然还想夺走我们的枫叶鸾佩,你们两个竟然不与我同仇敌忾,反而一力护着他。你们究竟是何居心?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
“大哥!”二老爷紧紧拉住情绪激动的大老爷,他如今将昭惠公主的昏倒也全然记恨到林芷萱和魏明煦身,“如今世道早已经不同了,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况且他们二人山并非无人知晓,大批人马聚集在山下,若是但凡他们出了半点差池,整个冷家全完了。我从来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自己性冷。大哥,是你忘了!
你难道要因着一时痛快而坠整个冷家下地狱吗?冷家除了我们这些老东西,还有年轻的子孙。你难道也要让他们与我们一样在这荒山野岭里面避世一辈子吗?还是让他们此刻随着我们这些老东西一块儿去了的痛快。”
“懦夫!你满嘴仁义道德,只不过是因为你畏惧权势罢了,大丈夫死而后已,更何况我们冷家子孙!
我们在此忍辱负重数十年,苟延残喘!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今日,与他们来个你死我活。杀了魏狗,也算为我们祖先报了仇。今日,不是他们死,是我死!”
“大哥!”三老爷看着冥顽不化的冷家大老爷,急急地唤了一声,还想要再劝,却只见冷家大老爷已经拔出了剑来。
冷家二老爷种墨,偏爱儒家庸之道,三老爷做些经商的小营生,维持着这近百年冷家山庄的生计。而冷家大老爷,最是崇尚武力,心壮志未酬,这么多年,因为敬重母亲,所以昭惠公主不许他轻举妄动只身犯险,他从来都没有违背,而如今,已经没有人能拦得住他了。
冷家山庄的一众护院都是他一手调教,如今见他拔刀,已经是明了暗号,双方刹那间便交了手。
只见冷家大老爷也要只身前,冷家二老爷最后拦了一拦,手死死地抓住大老爷的手臂“大哥,我们这些老东西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死不足惜,可是后世子孙……”
冷家大老爷不想再听冷家二老爷的劝说,他只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能让魏明煦冷家山庄的机会,今生今世只此一次“我与你们不一样!一味只想着攀龙附凤。还怂恿我的女儿嫁给庄亲王之子!
我们身的血海深仇,你们都忘了吗!你们是在这冷家山庄出生的,只看遍了这些山野乡味,你根本不知道当初整个京城尸横遍野的惨相,你没有见过,根本无法体会这些歹人的暴行!
你们此刻与他们和颜悦色,俯首称臣。卑躬屈膝地与他们一桌吃饭,你却忘了他们是杀死我们祖父,亡我们家国之人。你们身但凡还有一丝一毫的气节骨气,该跟我一样,站出来!杀了他们!夺回我们的枫叶鸾佩,夺回我们的万里江山!”
看着还在那边痴人说梦的冷家大老爷,林芷萱心其实是敬佩的,可更多的是觉着可悲可怜。
冷家大姥爷是个有信仰,也有骨气的人,宁折不弯。这一点林芷萱佩服,可是他身也太多了些像左磊综一样的脾气。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却依旧认不清现实,依旧不肯服软,依旧倔强地想要以卵击石。
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可悲可笑,却也可歌可敬。有许多千古绝唱,有许多感人至深,往往都是来自于那些明知不可为,而非要逆天而为的人。
冷家大老爷一意孤行,二老爷弱,秀才遇兵,有理说不清,已经是拦不住双方的人马。一片刀光剑影之,林芷萱和魏明煦子立在原地岿然不动,只魏明煦伸手揽过林芷萱的肩膀,将她护在怀。
林芷萱的眸子却依旧清冷的透过这一片嘈杂的血腥的缠斗,看向不远处依旧在与二老爷争论不休的大老爷。
林芷萱仰头问魏明煦王爷打算如何处置他呢?”
魏明煦虽然面淡然,可是眉头却也依旧略微有些颦蹙“既然已经有了不臣之心,那便只有斩尽杀绝。”
林芷萱从他的怀里仰头看着他,道“这是霸道,并不是王道。”
魏明煦低头看着怀里的丫头,道“积少成多,聚沙成塔。冷家有一个有这样心思的人,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等她们这样的人累计起来,反抗朝廷,过焉可不亡。”
林芷萱却不以为然“可是若皇帝行的正做的端,公道自在人心,像他这样的,因着前朝旧恨而仇视本朝的人,毕竟只是少数,你只看冷家便可知了。所以国之兴亡依旧在君主的德行,而不在这极少数的反叛之人。
孤掌难鸣。若是他的言行举止得不到众人的认可拥护。那么,他终究不过是这苍茫天地间的一个认不清时势的小人物而已。未必能影响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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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十三章 险境
魏明煦叹道:“你说的虽也有理。可是眼见这里,文官无势,武将弄权。今日能闹这一场就可知他并非孤掌难鸣。如果将来冷家,依旧是像他一样怀了这种心思的人主事,怕是这种刀枪械斗在所难免。”
林芷萱看魏明煦似有决心,道:“可是除恶若是不尽,难免幸存者不会生反叛之心。若是杀了他,那冷家二老爷也一起杀了吗?道真也要一起杀了吗?
雪安呢?秦岱呢?庄亲王呢?
若是,只杀了他一人而留下道真,道真会否因着与冷家大老爷得骨肉情深而对大周朝心生反叛。雪安是否会因为道真的反叛,而与他共同进退。雪安的态度又是否会影响庄亲王府,庄亲王的好恶又是否会影响庄亲王一脉,继而会否影响整个天下?
是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容一人而得天下啊。”
林芷萱仰头看着魏明煦道:“王爷,这天底下的人靠杀戮是杀不完的,对吗?只要杀不完就不能只用杀戮来统治。毕竟他们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不过一时糊涂罢了,王爷容他一回,让冷家二老爷渐渐地去感化他,不比杀了他要上算多了吗?”
魏明煦听着林芷萱的诛心之论,还欲说些什么,后又觉着何苦跟这小丫头争执,若是他们今日不曾伤着她,那么她说如何,就如何吧。
这世上有许多的恩仇都是因为执念,如今对皇位的执念他尚且能放弃,又何苦执着于这小小的一方山庄。魏明煦终究是叹了一声道:“那我便容他一次。”
冷家大老爷今日既然对魏明煦下手,便知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如今冷家山庄山脚下已经尽是杜勤的人马,而这些这些人马,虽然一时攻不破前朝皇室精心设计的庇护山庄,但是这小小的山庄终归是抵不过千军万马的。
哪怕冷家山庄再严密,可是冷家内部的人并不是一条心,冷家二老爷、三老爷还有道真,他们心里都是向着魏明煦和林芷萱的。自己若不能快刀斩乱麻,将他们一举杀死,那么家的二老爷和三老爷还有道真也一定会大开宅门,请外头的人进来的。
冷家正堂之中才刚一交上手,大老爷暗中部署的其余人马也已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起初并没有过来,只是怕调用人手的动作太大,引起冷家二老爷的注意,哪怕肃羽一行人均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可是在面对冷家的精英时也未免双拳难敌四手。
况且对方人数众多,又是车轮战。肃羽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刀光剑影,朝着林芷萱和魏明煦逼来,冷家三老爷心急如焚,也上前将二人护在身后,可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商贾,手无缚鸡之力。他站在这里只是为了让冷家的人有所忌惮,不要伤到魏明煦和林芷萱。
可是他呵斥退让的言语,却并没有能够震慑到冷家大老爷一手带出来的一众死士。肃羽见形势不好,也不在犹豫,早已经手持烟花朝天上射去,守在山下的杜勤终于领着朝廷的金兵一股脑冲上了冷家山庄。
从此冷家山庄再也不是一个秘密!
冷家二老爷顿胸捶足,终究冷家还是以这样一种不体面的方式闯入了世人的视线。
从今往后,冷家想再有出路,怕是会难上加难。
若是他们大开宅门,以迎客的方式来赢得林芷萱和魏明煦的信任,以待客之道,送他们二人离开。那么想来冷家,虽然不得已曝光于世,可是终究会因着与魏明煦和林芷萱二人的私交,在朝廷之上,在天下百姓之间,拥有较高的声誉。
而如今,杜勤带人攻上山来,已经给冷家打上了反叛的标签。哪怕魏明煦能够容下他们,那小皇帝呢?
那个气量狭小的小皇帝,一定不会容得下有反叛之心的前朝余孽冷家!
终究是晚了。
冷家三老爷额头直冒冷汗,只垂死挣扎似的安慰着魏明煦和林芷萱道:“王爷和王妃,不用担心,有我在这里,他们伤不到你们。”
说着便以身为盾,不让死士上前。可如今既然已经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冷家大老爷挣脱了冷家二老爷的束缚,大步上前,冲破人群,一剑直逼魏明煦和林芷萱。
冷家三老爷眼疾手快,挡在其间劝道:“大哥,不要一错再错了。”
冷家大老爷只脚下一顿却道:“你个蠢材!我们已经和他撕破了脸,你再做这些样子已经没有用了!今日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冷家完了,可我一定要杀了他,拉一个垫背的。你快让开!否则,若是我不小心伤到了你,就是你自找的了!不要怪我不怪我不顾念兄弟之情。”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只见冷家三老爷还不曾反应过来,冷家大老爷手中的剑已经刁钻地剑走偏锋,擦着冷加三老爷的耳畔,刺向他身后的魏明煦和林芷萱。
因着魏明煦一直将林芷萱护在怀里,冷家大老爷想一剑刺入魏明煦的胸口,自然先朝着林芷萱的身上刺来。
魏明煦一惊,一个闪身,险险的避过了冷家大老爷的剑,无论如何,冷家大老爷也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哪怕年轻的时候武功再高,如今身手毕竟没有年轻人那样快了。
魏明煦心中犹自为方才的惊险而担忧,若是不小心让他伤到了林芷萱,那他岂不是会悔不当初?
这后怕即刻便成了怒气,可恶!
魏明煦回身先将林芷萱护在了身后,手指轻轻朝腰间的腰带一弹,只见一柄软件从腰带的夹层之中弹出。
林芷萱见魏明煦冲了上去,上前一步略微想拦,不希望他身陷险境,一面又怕他不防备自己,自己再拖累了他的剑招,再三犹豫之后,只能退后,紧紧地靠在墙边,看着与冷家大老爷缠斗的魏明煦,林芷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但凡受到一丝的伤害。
只见魏明煦软剑如蛇般灵巧,直接缠上了冷家大老爷手中的钢剑,冷家大老爷想要退。可魏明煦巧用剑劲,一个回撤,冷家大老爷手中的剑便已经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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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十四章 醒来
林芷萱才略微放心些许,只见此时,四面八方的高手早已经朝这边涌了过来,魏明煦哪怕敌得过冷家大老爷,可是又如何能挡得住轮番上阵的高手。早有眼明手快之人,看到了落单的林芷萱,他一介女流之辈,又不会武功,只见两柄长刀,在砍向魏明煦时忽然转向,从魏明煦身后已经直奔林芷暄而来。
林芷萱心中一惊,连退数步,终究躲闪不及,只见那柄钢刀正要切向她的脖颈,忽的一柄拂尘飞来,将那柄钢刀缠起。扯离持刀人之手,直直地插入一旁的梁柱之上。
林芷萱定睛一瞧,道真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林芷萱长舒了一口气:“你终于来了。”
道真面色极差,只见魏明煦方才因着林芷萱的险境而略有分神,手上已经落下了一道伤痕。
他此刻面色铁青,哪怕看着道真的眼神也不善起来。他手中的剑不再容情,直直朝着冷家大老爷刺去。
道真一惊,手已抽回了他的拂尘,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冷家大老爷和魏明煦中间,拂尘缠住了魏明煦的软剑,一个回旋,冷家大老爷已经退出了激战,与魏明煦对峙的,已经变成了道真。
魏明煦眉头紧皱,盯着突然闯出来的道真,余光却先注意到了身边再无人守护的林芷萱,魏明煦呵斥了一声肃羽,肃羽已经抽身出来,回到了林芷萱身边,先保护林芷萱。
魏明煦这才略微放心,冷眼看着站在自己对面,拂尘缠着自己软剑的道真,目光凌厉阴寒,道真看着魏明煦的目光,满面愧疚,已经罢手,收回了拂尘,刚要解释些什么,只见冷家大老爷趁机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剑,又不死心地朝着魏明煦刺了过来。
魏明煦眉头紧皱,却还不等他动手,道真已经一招出去,将冷家大老爷手中的剑卷了起来,夺在了手中,回剑刺向了老家大老爷,冷家大老爷一惊,可手中已经没有兵刃,只认那柄剑横在了他的颈项,道真对着满院打斗中的人正要喝止。
“都给我住手!”
道真还没等开口说话,只听着房中一个低沉的老妇人沙哑的声传了过来。
是昭惠公主终于醒了。
这所有的人虽然都听从冷家大老爷的命令,但是昭惠公主的话却依旧在这冷家山庄如同圣旨一般没人敢反抗,只听她颤颤巍巍的一句话落,打成一团乱麻的众人纷纷停了手。
魏明煦顾不上那许多,只想回来看林芷萱,见林芷萱身上并无伤痕之后,这才略微放了心。
可尽管如此,怒气犹存。虽然面上不显,可一院子的人都能够感受到他长居上位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昭惠公主刚刚醒来,身体孱弱,站在这样的魏明煦面前,已经是相形见绌,早已经失了他前朝公主的威武霸气。
可此时,她手握着龙头拐杖。却依旧强撑着由两旁的丫鬟扶着,提着最后一口气,对林芷萱和魏明煦道:“王爷,我这冷家山庄虽然破败。却是当初我父皇给大齐留下的最后一道壁垒,易守难攻,你外头的人纵然多,可是若我们以全力反抗,他们想要攻进来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再则的山庄之中密道夹层众多,若我们想走,估计你们也是留不住我们的。
此刻,我冷家子孙众多,你们却只剩寥寥数人,我们要杀了你,再全身而退,易如反掌。”
魏明煦冷眼看着昭惠公主道:“既然如此,公主为何还不动手?”
昭惠公主长叹一声道:“原本不该如此,我也并没有要取你们性命的意思,如今事情闹到这样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并非冷家的本意,还望摄政王体谅。”
魏明煦此刻倒是有些明白了昭惠公主的意思,冷家这样一闹,几乎要万劫不复。可是道真这一回,其实是为了做美。他希望借助冷家和林家老太君的关系,以这样一种方式,将冷家引荐给林芷萱和魏明煦。
让林芷萱和魏明煦念在林家老太君和昭惠公主这么多年姊妹情深的份上,让冷家用用一种。光芒万丈的形式走入世人的眼帘,让冷家的子孙可以入仕,让冷家的后代可以不用活的这么遮遮掩掩,却不曾想冷家大老爷一个算错,竟然将冷家逼上绝境。
昭惠公主虽然心有不甘,怪道真私自做主,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引林芷萱和魏明煦上山,可终究还是能明白他其中深意的。
事已至此,她也只能帮着道真问魏明煦要一道保命符:“王妃方才有句话说的不错。若这天下的人是杀不尽的,就不应该以杀戮来终结恩怨。如今王爷死,冷家必定给王爷陪葬。可是王爷若是不死。老身希望王爷也能够换冷家一个平安。”
肃羽闻言冷哼一声,今日,无论魏明煦死与不死,冷家都是死定了的。
昭惠公主对魏明煦道:“若是王爷抱定了冷家必亡的决心,那么今日王爷也一定要死,可是冷家的子孙却绝对不会尽数灭亡,将来也必会有另一个冷家山庄,只是他们对朝廷,就不会如同我们如今这般,只是隐而不发了。
可是若是王爷今日能够保冷家周全,冷家一样可以放王爷一命。是同生还是同死,全在王爷一念之间。”
魏明煦冷冷的看着昭惠公主:“本王一直以为冷家都是聪明人,却不曾这种自己找死的还大有人在,若是冷家尽是这种糊涂人,那么,我怕是想保也保不住。”
昭惠公主道:“没有教好冷家的子孙,倒是让王爷见笑了,只是,只要有老身在一天,冷家的儿孙就翻不出天去。”
魏明煦道:“那么当公主不在了呢?”
冷家的儿孙尽数握紧了手里的兵刃,逼前一步,面容狰狞,倒是昭惠公主面色沉静,抬手止住了又意图轻举妄动的他们,继续对魏明煦道:“若是老身不在了,一样可以保冷家安分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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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十五章 交代
“如何保证?”魏明煦凝视着昭惠公主,昭惠公主还不待回答,只听外面炮火声起,浓烟滚滚,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是杜勤的人攻上来了。
一旦用了火炮,若是再继续打下去,只怕会死伤无数,而牺牲的都是冷家的嫡系子孙啊。
昭惠公主看着不为所动的魏明煦,一旁的冷家大老爷虽然被道真剑横在颈上,却只大喝一声:“娘!快下令杀了魏明煦吧!为我们冷家牺牲的儿孙报仇,为大齐报仇啊!娘!”
昭惠公主握着龙头拐杖的手在不住地颤抖,她低头,看见了一旁冷家儿孙手里拿的剑,上前竟然一把夺了过来。
两旁的丫鬟都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着身形颤巍的老妇人,只见昭惠公主手里的剑朝着魏明煦的方向,手忍不住地颤抖。
魏明煦只冷眼瞧着还在做困兽之斗的昭惠公主,面上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一丝的波澜。
昭惠公主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魏明煦沉静如水的面色,一旁的冷家大老爷却仿佛看到了希望,大声叫嚷着:“杀了他!给列祖列宗报仇!娘!你们这些小辈还愣着干什么?快上啊!难道还要等老祖宗亲自动手?!”
冷家的一众小辈们复又握紧了手里的剑,正在蠢蠢欲动,却忽然间昭惠公主的眼神定了下来,握着剑的手也不再抖动,一剑刺出,却不是魏明煦的方向,而是刺向了正立在她身边的,冷家大老爷。
空气仿佛刹那间静止,一院之中,所有人手中的兵刃都随着昭惠公主方才的出剑而抖动,冷家子孙寄希望于自家的老祖宗出手,他们可以一拥而上,肃羽等人则是担忧魏明煦和林芷萱的安危。
冷家大老爷面上的笑容僵住,低头,看着自己腹部被血沾湿的衣裳,眼看着那血迹越扩越大,模糊了他的视线,冷家大老爷颤巍巍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孱弱:“娘?”
昭惠公主的手忍不住地抖,她实在不忍看儿子的眼神,只豁然送了手里的剑,任冷家大老爷就那样倒了下去。道真连忙去扶都没有来得及。
昭惠公主虽然身体孱弱,此刻却恢复了定力,手死死的握着龙头拐杖,看着地上被道真扶在怀里的冷家大老爷,道真急急地想要给他止血救治,昭惠公主手里的拐杖却打在了道真身上,她言辞坚定狠绝地说:“今日,是我!昭惠!要替冷家惩治这个意图亡我家门的不肖子孙!谁敢救他?!
从今往后,若是再胆敢有人,行此悖逆之举,不以家门存亡为先,下场,当如此孽障一般无二!”
冷家的儿孙俱是身形一抖,有几个,手中的兵刃已经掉落。其余众人,却是越发地握紧了手里的兵刃,欲言又止地盯着昭惠公主,却在触及昭惠公主坚定的眸子的时候,终究败下阵来,松开了握着兵刃的手。
瞧着落了一地的兵刃,肃羽终于松了一口气。
昭惠公主这才转向魏明煦,身形稳健:“这保证,王爷觉得如何?”
魏明煦拧眉沉思,思忖半晌,看着一旁好在有惊无险,毫发无伤的林芷萱,他才终于出了胸口的那口恶气:“好,那我便答应你。”
昭惠公主对道真道:“真儿,打开家门,迎外头的客人进来。”
冷家大老爷的独子早已泪流满面,此刻急急上前跪在了昭惠公主面前:“祖母!怎么只听他一句空话就打开宅门,若是他只是哄我们的呢?如果是外头的人进来,并将我们赶尽杀绝呢?”
昭惠公主却不曾看他一眼,她浑浊的眸子,只死死的盯着魏明煦道:“老身信靖王爷一言酒鼎,若是他出尔反尔,是个食言而肥的小人,那么不用我们冷家,也自会有人收拾了他。”
“哼。”魏明煦冷笑了一声,“倒是承蒙公主看得起。”
道真见状,也是去了。
外头杜勤等人身上都挂了彩带,着一众金兵闯入之后,直奔魏明煦和林芷萱而来。
杜勤面有愧色,他已经带足了人马,却不曾想,这冷家山庄竟然这样坚固,他们一时竟然冲不进来。这小小的山庄竟然有许多的暗器机关,一时折损了不少将士。若不是道真来开门,还不知道里外的形势都要坏成怎样。
此时人马来齐,情势逆转,若是魏明煦想要反悔,冷家再无抵抗的余地,林芷萱看着犹豫不决的魏明煦,轻轻上前,伸手拉了拉魏明煦的衣袖。
魏明煦看着身旁的人儿,又想起方才她的话,恩威并施方是王道。如今像他们一行人斩尽杀绝倒是容易。只是若没了道真。雪安如何活的下去?如果没了雪安,庄亲王夫妇又该何等伤心。投鼠忌器。他终究还是念起了旧情。好在林芷萱并不曾受伤。
万幸万幸。
看着散落一地的兵刃,魏明煦却只伸手拉住了林芷萱的手,带着她转身离去,再无一句话说。
道真心有不甘地上前拦了魏明煦一拦,似是有事相求的模样。
魏明煦却不看他,他以为到真能够将这里安排的滴水不漏,至少不会让林芷萱身处险境,却不曾想,这样危险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他那样信任道真,到头来道真还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魏明煦还没有找他算账,他竟然自己撞上门来,林芷萱只觉着他握着自己的手,他手上的力道陡然加大,林芷萱感受出了他的怒气,轻轻道:“王爷,我想去祭拜一下老太君。”
魏明煦听着林芷萱在自己耳边温柔的话语,僵硬的身子这才略微松缓了些,也不再看道真,只转头对林芷萱道:“我陪你去。”
林芷萱唇角带笑,对魏明煦点头,临行之时,林芷萱只低声对道真说了一句:“你好自为之。”
道真踉跄一步退开,看着魏明煦和林芷萱带着肃羽一行人往林家老太君处去了。
魏明煦才刚走,身后的昭惠公主就哎呦一声,身子再也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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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十六章 回京
道真想要过去看扶,却先拉住了二老爷的手,刚要说些什么,冷家二老爷点头道:“我知道要怎么处置,你先去照看老祖宗。”
道真点头,冷家大老爷的长子却拉着道真,求他先诊治自己的父亲。一团乌乱之中,冷家二老爷拉了冷家三老爷前去待客。
还是冷家的三老爷圆滑,即刻懂了自家二哥的意思,满脸堆笑地上前去迎上了还守在这里的杜勤,并一众金兵:“误会,只是一场误会,我们冷家与林家的老太君是生死之交,方才不过是王爷想瞧瞧我们冷家子弟的本事罢了,指点指点,切磋切磋。诸位辛苦了,在下前厅奉茶,给各位赔罪如何?”
冷家在老爷在这边周旋着杜勤等人,冷家二老爷早已闪下了众人,往林家老太君的院落去了,一面吩咐他随侍的儿子,让他预备好祭品和孝服,说不定还可以以老太君的丧仪,请林芷萱再在此处多留几天。若是闹了这样一场之后,林芷萱和魏明煦还能在此处小住,那么这件事对外说是一场误会,也会更有说服力。
毕竟一则经理此事的,都是冷家的嫡系子孙,都是冷家的家人,若要控制言论,自然尚可。而魏明煦这边,带进来的人也不多,况且都是魏明煦的私属,只要魏明煦点头,那么自然也有挽回的余地,不至于将事情闹得太僵硬。
而至于后头冲进来的人,冷家二老爷相信,老三那张天花乱坠的嘴,能将死的都说成活得。
当他来的时候,林芷萱已经立在了老太君的遗体之前,正有丫鬟在忙忙碌碌地给她换寿衣,虽然冷家正堂闹了这样一场,可是却丝毫没有影响到老太君这边,倒是让林芷萱心安。
一应祭拜的用具还没有摆好,此时林芷萱也没有办法为她上香,只立在一侧默哀,若是寻常没有见过的老太太也就罢了,偏偏在她临终前的这几天,林芷萱也算是伺候在侧,听苏澜讲了老太君的一生中许多逸闻轶事,也算了解。
她骤然去了,心中难免失落,正当此时,冷家二老爷已经带人搬着桌椅、香炉、棺椁、明灯、纸活。
只因着如今还只在小敛,所以不能入棺,只摆了香案,刻了牌位,请林芷萱上前上香。
瞧着做事稳重妥帖的冷家二老爷,魏明煦自然也是伸手不打笑人脸,只容着林芷萱上前吊唁。
林芷萱由苏澜亲自服侍着,上了香,也磕了头,行了晚辈礼。
魏明煦略一犹豫,也上前进了一炷香,只是并没有跪拜,冷家二老爷亲自上前服侍,从魏明煦手中接过香,插在香炉里。
二老爷此时也不好脸上赔笑,只一脸的虔诚,请林芷萱和魏明煦在冷家山庄中多留几日,等老太君过了头七再走。
魏明煦却开口拒绝了,冷家二老爷将眸子投向了林芷萱,林芷萱心中想要襄助,可是略一思忖,还是并没有出言劝阻魏明煦,只随他一同离开了。
魏明煦倒是略微诧异地看了林芷萱一眼,二人却并没有多话,就这样下山了。
直到除了山门,杜勤领的当地地方官早已在门外跪迎,满嘴喊着:“臣救驾来迟,请王爷恕罪。”
林芷萱叹了一口气,对魏明煦道:“蒙古之行怕是不能成了,我们要回京了。”
魏明煦点头,也方才明白了林芷萱的深意,魏明煦的答应饶恕,这种庇护,对冷家尚且不知道是福是祸,毕竟小皇帝魏延显和魏明煦也并非全无芥蒂,若是魏明煦包庇冷家,小皇帝那个小心眼子又不知道会想到哪里去,说不定以为冷家和魏明煦勾结,若是再留,怕是会累及魏明煦自身。
魏明煦小心的护着林芷萱带着杜勤和肃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冷家山庄。京中怕是早已得了消息,此事没有一个妥善的处置是不会罢休的。
林芷萱和魏明煦只能即刻启程回京,顺道回老君山,捎上了胎像略微安稳下来的冬梅。
马车不徐不疾地走着,林芷萱瞧着略微有些愁眉不展的魏明煦,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这事?”
“哎。”魏明煦叹了一口气,此事也很是棘手。
魏明煦点了点林芷萱的额头:“此事也都只怪你这个小丫头,若是只任那朝廷金兵,将冷家山庄平了,此刻便什么事情都没有了。顾虑越多,世事越难平啊。”
林芷萱揉着额头不满道:“世事原本就难平,王爷是处理朝政国务的人,竟然还来怪我,我只不过是心疼雪安罢了,若不是为着她,王爷想怎样便怎样。只是道真几乎是她的命,若是道真没了,她又该如何?”
魏明煦叹道:“我自然知道,你这个小惹祸精,就能给我惹麻烦。”
林芷萱瞧着魏明煦装模作样的模样,倒是忍俊不禁,问道:“这点小小的麻烦就给咱们摄政王难住了?果然是久不理朝政,这智慧也不如从前了。”
魏明煦倒是被那小丫头俏皮的话逗笑,又想弹她的脑门,却又不忍心下手,只道:“你这小丫头,如今两个孩子的娘了,倒是比从前更加俏皮了。”
林芷萱也骤然想起疏哥儿,心中如何能不想念,想起疏哥儿,她的声音复又沉寂,温柔如慈母般地道:“想来是因为离开了京城的缘故吧,离开了京城,哪里都是好的,就仿佛当初我还是孩童的时候,在杭州,在金陵一样。
这些年,为了朝廷上的事,为了皇位,为了那些党政之争,我和王爷都是身心俱疲,几乎要被那些成日的提心吊胆压垮了,我只想抛下一切,离开京城,过两天安闲日子,竟然连疏哥儿都能抛得下。
出来的时日虽然短,离京城虽然也不算远,可是却仿佛重新活了一回一样。”
魏明煦听着他有感而发的小妻子,温柔地将她揽在怀里,的确,是好久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等处理完这事,我再带你出来,我们一定去一趟蒙古,成全你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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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十七章 百转
林芷萱却轻轻摇了摇头,道“何必要去蒙古呢?只要心自在,哪里都是我们的草原,像道真和雪安一样,京城王府,一样是他们的天涯海角。况且还有疏哥儿,如今放下那些泼天的压力束缚,王爷,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他还有九姐儿。
只让我们,先好好将我们的疏哥儿教养长大吧。大隐隐于市,如今王爷可如当初的庄亲王一般,做个富贵闲人了。”
魏明煦温声道“好,但是我也答应你,只要你闷了,每年,我必带你和疏哥儿还有九姐儿出来玩一趟,去哪儿都好,只要离开京城。”
林芷萱含笑点头,窝在他的怀里,忽然竟然有了从前,刚刚嫁给他的时候,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喜悦。
让她依靠的那个男人,我心悦你。
魏明煦和林芷萱才刚一回京,果然京为靖亲王遇刺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魏明煦并没有大肆封锁消息,故意隐瞒,毕竟那件事当时千人亲眼所见,亲耳所听,领的又是地方官兵,与魏明煦并没有多少私交,要想保证万无一失,是几乎不可能的。
冷家的人异想天开,也是不了解当今朝局,魏明煦做的越多对冷家或许更不利。
这一点,林芷萱也是劝魏明煦,既如此,便如此吧。
魏明煦和林芷萱前脚刚回王府,后脚小皇帝的圣旨到了,特来殷殷关切魏明煦和林芷萱有否受伤。
小德子瞧见魏明煦毫发无伤之后,这才略松了一口气,传旨第二日在宫设宴,给魏明煦和林芷萱洗尘压惊。
养心殿里,魏延显一见小德子回来,几要急得从龙椅跳下来,连忙问“怎么样?”
小德子躬身回“皇放心,王爷毫发无伤。”
魏延显一脸关切的连此刻却沉了下去,竟然瞧不出喜悦,更多的反而是失望。
只在心里暗怪,那帮什么冷家的人真无用,都已经送门的肥肉了,竟然能让他毫发无伤地回来。
小德子瞥见魏延显一脸冷峻的神色,连忙低头,不敢再言语,只听半晌魏延显才在他头顶道“你下去吧,让他们预备明日给靖王爷洗尘。”
“是。”小德子躬身应着退下,才刚出门吩咐了外头的小太监,解开了帽带子,才从徒弟手里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凉茶消消暑,忽又听见里头叫人。
小德子连忙整顿好衣襟,将茶碗丢给徒弟,进去伺候,躬身磕了个头,只听魏延显道“午膳去贵妃宫里吃。”
“是。”小德子连忙应着,又出去传旨了。
魏明煦一回来,小德子只觉着魏延显整个人都很紧张,弄得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慌慌张张的,生怕一个伺候不好,便被殃及池鱼。
魏延显这更是阴晴不定,原本今儿是十五月圆之夜,该去陪着皇后的,东西都预备好了,他批着批着折子,忽而说要宿在养心殿,让皇后早点睡,不用等了。
小德子才去传旨回来,魏延显又动了怒气,说要宿在贵妃宫,小德子刚去传完旨,轿辇都备好了,眼看着到了敏贵妃的永寿宫了,魏延显却忽然又转了主意,说还是去皇后宫里,倒是将歆姐儿打了个措手不及。
小德子心暗自揣踱着,不是明个儿和魏明煦吃个饭么,皇至于焦虑成这个样子?
却也不敢多说,魏延显来的时候,歆姐儿正和九姐儿在屋里说话。
“我听说,姑姑和王爷回京了。”歆姐儿守着一桌子冷掉了的饭菜,有些食不下咽,忧心忡忡地说着。
九姐儿却正在吃饭后甜点,喝了一口蜜羹道“我爹娘回来了碍着他什么事了?为什么非得去跟谢锦年吃饭,为什么不召你侍寝?”
歆姐儿看着九姐儿,有些欲言又止,那样的话,她如今也知道的不真切,况且明日魏明煦和林芷萱进宫了,到时候让九姐儿看到全须全尾的魏明煦和林芷萱还好,若是今夜让她知道了魏明煦遇刺一事,怕是这小丫头即刻能闹起来。
瞧着歆姐儿这模样,九姐儿心也起了疑心,放下了筷子“照理说,爹娘这一去路途遥远,是不该这么早回来的,他们不是说打算住到深秋吗?这才刚夏至……是出什么事了吗?”
歆姐儿连忙脸带笑地道“我没听说有什么事,况且明儿姑姑和王爷不都进宫了么,你自己问他们去。”
九姐儿才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忽然听外面传,太监通传,说魏延显过来了。
歆姐儿松了一口气,九姐儿也喜笑颜开,调侃歆姐儿道“说曹操曹操到,这下你不用盼着了吧。”
话音未落,只见魏延显已经忧心忡忡地进来,瞧见一旁的九姐儿,先是一愣,继而看着一桌子没怎么动的饭菜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吃得这样迟?”
九姐儿刚要驳他两句,嫌他不守信用,让歆姐儿苦等,自己还好意思说。
歆姐儿却急急的拉着九姐儿,用眼神央求她,赶紧回去睡吧。
九姐儿这才哼了一声,手里捏着没吃完的半块糕点走了。
歆姐儿前来服侍魏延显,一面回了他“九姐儿听说姑姑和王爷回来了,心里高兴,便用点心用得多了些,忘了时辰。”
歆姐儿明明察觉到在自己提及魏明煦和林芷萱的时候,魏延显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继而才不再言语,只是道“朕累了,先睡了。”
说着翻身床,也不理歆姐儿,径自睡去了。
歆姐儿暗自神伤,对魏延显的心思却捉摸不透,只小心陪着,生怕有什么不妥。九姐儿才咽下了手里的点心,拍着手出了宫门,皓月朗星之下,眸子却莫名的明亮深邃,随手唤来了步摇,一面陪着自己往偏殿去,一面低声对她吩咐道“你去查查,今儿宫里有什么新鲜事儿,关于我爹娘的,还有皇帝哥哥。”
步摇恭谨点头,九姐儿却复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谢锦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