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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童养媳全文阅读

作者:明夏轻歌     重生之童养媳txt下载     重生之童养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V 39 登徒子(2)

    容七少的话说得很有技巧,首先针对的对象就是他本人,与容家无关,再次,是帮得到的事,帮不到的就爱莫能助了。他是生意人,和魏楹结交也是为了将来有利可图。当然不能把自己赔进去。说起来,今日也幸好他妻子回来换衣服了。要不然就会和魏夫人一起撞上小侯爷。

    魏楹也听得出来,笑笑点头。容七少奶奶为难的看一眼沈寄,今天的事她也有责任的,要不是她贪玩,可能沈寄不会走到那么远去的。

    沈寄冲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她咬咬牙也只能跟着丈夫离开。

    魏楹这才问道:“清远侯小侯爷的武功虽然不怎样,但你踢一脚就把他踢怎样了?他怎么没有追上来?”

    沈寄小声道:“我踢了他那里。”

    “哪里?”

    “那里。”

    魏楹反应归来,“很用力?”

    “嗯,他的手都要摸到我脸上来了。我不踢他,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呢。”

    魏楹想象了一下那个情景,大怒。他要是在肯定也不会客气的。

    不过,还是希望那小侯爷没有大事吧。万一就此断子绝孙了,那可就是死仇了。他一个六品官,怎么和堂堂侯府还有七皇子斗啊。他招手叫来刘準,“出去看看情形。”

    而另一边的小院里,清远侯府独占了一个院子。小侯爷要奉寺的打算被手下拦住了,闹嚷开了被人知道自家小主子调戏不成被个女人踢了命根子,岂不白惹人笑话。要抓人而已嘛,脸都看到了没道理抓不到。稍微打听了一下便知道了是翰林院六品编纂魏楹的夫人。好悍的女人,居然一脚就踢了男人那处最脆弱的地方。

    “这事不许对母亲说,我非把她搞到手不可。玩腻了再一脚踢开,让她受千夫指责,万人唾骂。”小侯爷已经稍微缓过来了,恶狠狠的说道。

    魏楹派出去的人打听到小侯爷没有大事,对外只说是雪地路滑摔了一跤。清远侯夫人把寺里的和尚抱怨了一通,早早的便离开了。

    沈寄松了口气,她也没想把人踢成太监的。

    “魏大哥,那是不是就没有大事了?”

    魏楹蹙眉,“挨了踢还粉饰太平,必有所图。”看着沈寄白玉般的脸庞,他小声道:“我都叫你出门记得戴帏帽了。”

    “他跑到女眷的地方来,能怪得了我么。现在要怎么办?”

    “我托容七少去打听一下小侯爷的口味,送他四个美人,看这事摆得平不?”

    沈寄瞪眼,还要送四个姑娘去给那衙内糟蹋。

    魏楹看她一眼,“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就是我想到七皇子门下去,他也是不会收这么个反复无常的小人的。何况,我也不想站队。事不宜迟,我立即让人追上容家的马车。”

    沈寄的好心情全被破坏了。

    魏楹道:“那些扬州瘦马本来就是为达官贵人准备的,不存在推谁入火坑。”

    嗯,是听说有这样的女子。

    “不过……”

    “嗯?”

    “很贵,准备一千两吧。”

    沈寄哀叹,一千两,又是一千两。她也太败家了吧。今年一年的收益也才三千多两啊。要是没有老太爷给魏楹两万两银子成亲,他们早就山穷水尽了啊。她日后非得更努力的赚钱不可了。

    魏楹摇摇头,此事最要紧的就是安抚下小侯爷被踢了一脚的怒气。虽然他很想再补一脚,就那个部位。要不然闹大了,可就真的算是捅破天了。

    他看着沈寄,“别去想那么多了。过两日我就送你上路,我把这件事摆平然后立即赶来追你。这两天你就不要再出门去了,在家称病。”

    看他锁着眉头,沈寄拉住他的袖子,“魏大哥,你别怪我,我以后一定会赚更多的银子回来的。”

    魏楹哭笑不得的看着她,“你当我是为了银子呢。千金散尽还复来,只要别把你丢了就行。”

    沈寄点头,赶紧保证道“嗯嗯,我很能干,我能赚很多很多银子回来。”

    这不是鸡同鸭讲么。魏楹的眼角抽了抽,今日也是他大意了,信了大慈寺的清场。想着她马上要回淮阳了,又是一阵子没好日子过,便由得她出去疯玩。这才会遇上了那个无耻下作的小侯爷。他难道以为小官都巴不得把自己老婆送到他床上换取升迁,竟敢半路拦住人就动手动脚的。前不久是有人这么干过,可他可不会做这种事。

    回去的马车上沈寄耷拉着脑袋。这个人权社会就是这样了,明明是对方理亏,她只是自保而已。如果她不踹那一脚,那小侯爷肯定得寸进尺的。她不出狠招的话,挣扎推拒说不定还以为是欲迎还拒呢。她踢他的时候,开始他不是还笑么。

    魏楹揉揉她的头,“现在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了吧,以后出入多当心点。今天也是我大意了。”有些富贵人家,就是喜欢偷,竟然偷到官家女眷身上来了。

    “魏大哥,像那样的混蛋,我们还要去讨好他。就拿他没有办法么?”

    “有!不想做鱼肉就只有做刀俎。”魏楹的面色有一丝冷峻。这件事如果送了四匹扬州瘦马还不能摆平,他就设法捅到七皇子那里去。纵容内弟在大慈寺辟给女眷的地方调戏官家女眷,这个罪名可不轻,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总不能说是个巧合,小侯爷走错地方了吧。小寄不过是倒霉碰到而已。呃,她也是没办法,才会出那样的狠招,不然怎么摆脱得了。否则,说不定白让小侯爷占了便宜去,还要落个勾引的名声。那些贵人那里,所有的理都在他们那边。而自己,说不定还要被人耻笑,想学之前的谁谁谁用自己老婆的身体去换高官厚禄。

    沈寄坐在一旁,看魏楹的表情变了几变,忍不住拿手去戳他,“还不行么?”

    “没事儿,你别害怕。过两日安心上路就是。”魏楹安抚的拍拍她的背。

    “我好像挺能给你惹麻烦的。”

    “谁说的,都是麻烦来惹你,你哪里做过什么。”

    沈寄听到他这么护短的话,当即便笑开了,伸手把他的腰抱住。不过,她好像真的没做过什么啊。看看杂耍,在女眷呆的地方赏赏腊梅而已。

    “嗯,你不是林冲就好,不过也别做鲁智深。”

    魏楹皱皱眉头,“又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话啊?”

    “没什么,话本里的人物。”

    今天抽身而走,容七心头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扬州瘦马很快买到送到了小侯爷跟前。他自己也搭进去不少人情。

    小侯爷挨个看过,笑纳了。

    容七嘀咕,这样轻易就收下了,这事应该算了了吧。可是还是要给准话为好。

    “算了?本世子千金贵体,是这么好踢的?这是赔礼,还有惩罚呢。”那小娘们够味道,腰是腰腿是腿,一双眼睛尤其漂亮得紧。可比这训练的只会伺候男人的强多了。一个六品小官也配拥有那样的尤物?

    容七心道,杀人不过头点地,难道还真要人家自己找顶绿帽子来戴你才甘心。因为自家媳妇也差点遇上同样的事,他对魏楹的遭遇就颇有些感同身受起来。而且,小侯爷如果以为送上这四个女子,那位探花郎就是个软蛋,那可是想差了。

    他回去对魏楹一说,后者道:“辛苦荣兄了。”

    “你打算怎么办?”

    “舍得一身剐,还怕不能把人拉下马。”

    容七比了个大拇指,“行,纯爷们。我就看不上那种拿老婆换富贵的。我看小侯爷是以为别人都是没有骨气的。这回就让他看看。”

    这事得马上解决,不然小寄回老宅的路上恐怕还要出事。而且,如果人半道被掳走,他没有证据可是扳不倒清远侯府的小侯爷的。这两日,家里巡夜的家丁都增加了一倍,二门处让老赵头亲自守着。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衙内说不得真的能干出强掳人的事儿来。

    不过,魏楹的第二套方案没用上。七皇子不等他把事捅到面前,已经知道了。然后立即叫了小舅子到皇子府教训了一通。他顾忌的自然也是事情闹大,之前小舅子睡了一个小官的女人,然后给人弄了个升迁的文书,这事儿已经被他几个皇兄弟知晓了。再把到寺庙里混进女眷之地调戏官家女眷的把柄给人,他就太被动了。

    “姐夫,我也不要别的。让我睡那娘们一晚就成。”

    七皇子挑眉,“你还不要别的,那是人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人家自己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怜惜她年岁尚小都还没有圆房,倒是让你先得一回手?”

    小侯爷心道,我果然没有看错。

    “听说,她踹了你一脚?”

    “是啊,太悍了,我一开始还准备陪她闹着玩儿,谁晓得她竟然……”两日前的剧痛似乎又记了起来,他的脸立时有些扭曲。

    七皇子都听说了,那个小娇娃,不但有见识,竟然还有胆识。就是招数稍嫌阴狠了点。不过有效,要不是自己这个不长进的小舅子还真当人家欲迎还拒呢。到时候说不得真的在庙里就占了人家清白身子,那姓魏的小子对自己的招揽都敢装傻充愣的婉拒。事后还知道找到在他跟前说得上话的人来缓颊。自己是一时不想与之计较了。那就不是个能逆来顺受的人物。如果真出了这等大事,还不闹个天翻地覆。那自己可就真的被牵扯进去了。

    “还好你没有当真封寺蛮干,那日去的都是些什么人,立时京城便会传遍你混进清过场的地方,调戏管家女眷的消息。那等软骨头是有的,会故意把自己女人送到你床上。可是绝大多数的男人在这一点上还是有血性的。此事幸好你没有胡来到底,否则姐夫就生生被你给拖累了。”

    “姐夫,我……”

    “怎么,还不受教?你非得让姐夫被人告到父皇那里才罢休?”

    “他不敢的,他才六品。”

    “他可以把消息透给我那些皇兄弟们,然后就会有人给他铺路。那小女子过两日要启程往淮阳去,你给我老实点。再敢胡来,本王就把你送到西北从军去。”

    “不要啊,姐夫——”小侯爷眼见七皇子说真格的,这才慌了。

    “你已经得了四匹扬州瘦马,此事就到此为止。如果再敢去找魏家麻烦,你姐姐立即替你收拾行囊。”

    小侯爷耷拉下脑袋,“是。”

    等到小侯爷出去,七皇子坐在位置上出起神来。自己那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过,能在踢了小舅子下阴之后还被他念念不忘的,应当是个绝色的美人儿吧。晃晃脑袋,自己怎么也惦记起别人的媳妇来了。那不是跟小舅子一样落了下乘了么。不顾小舅子说得对,如此女子应该配一个更高位的男子才是,否则怎生守得住。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还不如偷不着。那个小娘们显然就属于偷不着的了,而且,也许永远也偷不着了。或者连再见一面的机缘也没有了。小侯爷越走脑子里那张宜喜宜嗔的脸就越清晰,甚至清晰过了曾经的痛楚。他的确是混进去的,使了银子买通了看院门的和尚。家里的丫鬟,别人送的女人,还有青楼女子,显赫的家世,俊朗的外表,他一直是无往而不利。开荤四年也算是见识了不少女人。只是浅浅都觉得有些乏味,前些时日有个小官让他的女人打扮一新来勾引自己。他忽然尝到了‘偷’的滋味,有些上瘾。

    便有心腹小厮出了这个主意,言道女子最怕人声张,因其说不清楚。于是,遇到落单的,不但可以一亲芳泽,看上了眼更进一步也不是不行。出了这种事女子只能是忍气吞声,便是胁其日后再出来私会也是可以的。那日天寒,本已无望。结果看到两个女子打闹嬉戏的跑了过来。年纪小的那个明眸皓齿唇红齿白看得人心动。可惜是两个人。

    还好,年长些那个摔到雪地里,成全了他。可谁知道,竟是个从来不曾见过的女子。本来让他弄到手,要不了多久也就腻了。他都已经安排好了,趁她出京在半路劫人,就劫到家中一处别苑。晾那小小六品官遇上这样的事,也只能自认倒霉,不敢到处宣扬自己老婆被人掳去睡了。大不了给他些好处就是。可没想到这事竟被姐夫得知了。而且还说再敢做什么就要送自己去从军。

    魏楹从容七处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护着沈寄回去的人手并没有减少。那十名有功夫底子的家丁里抽调了六人,还有老赵头自然随行。然后还到阿彪曾经呆过的镖局雇了人手。最后,还郑重其事的拜托了十五叔,十五叔听说大侄媳妇在大慈寺的女眷活动区都差点被清远侯的小侯爷调戏,拍着胸脯就答应下来了。一边又道大侄媳妇不同一般,虽然那样的招数在懂武之人使用是下作,但是放到被登徒子调戏的女子身上很是合适。又感概了几句那些衙门太过猖狂。问了魏楹知道此时暂时被七皇子压下,还说了声‘倒是个明事懂礼的皇子,难怪那么多人说他好。’魏楹当时不冷不热的说:“真啊哟明事懂礼,就该大义灭亲算了。那个小侯爷留着也只能祸害女子。”偏他那对方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又成为催生其上进的动力。

    腊月十二这天,沈寄便出了门。魏楹要到二十才能离开,然后快马去追赶她的马车。魏楹不方便再请假,一则掌院学士难做,二则翰林院里那帮同僚还不知又要怎生编排他呢。上次纳通房,他为了向沈寄解释分明请了假,下午去了,旁边便有人戏谑:“魏兄,今早起不来吧。还是你高明,知道温柔乡不好离,索性就在城外的庄子里办事。这样名正言顺混到半日假。知道,你老兄情况特殊,可怜,成亲这么就才知道女人什么滋味。不错吧?”

    这一次就是告到假,不知又有什么话等着。所以他只是十一的晚上一一看过沈寄带的几车东西,然后又对着她叮嘱了半晌。

    沈寄早知道他要看那些行李,故此没有让人搬上车。可是对着她唐僧了半宿,好烦哪。一个中心思想就是不要言行无忌,出行一定把帏帽戴好,就是族中男子也不例外。路上不要好奇看新鲜事,一路不要停一直到客栈就对了。客栈有热闹也不要去看。

    “我好困了,以后再念吧。我又不是头回出远门了,再说你不是几天后就追上来了么。我又不会一个人回到族里去。”

    魏楹气结,“你当我在念经啊。”

    “就是,说了好久了,我又不是小娃娃,我又不是你闺女。嘴里说不是人家的错,心头还不知怎么想的呢。”

    魏楹气笑了,“谁要当你爹,好了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睡觉!”

V 40 出发

    内宅的事云起交给了忠叔,这次是头一次和二夫人对上,她把顾妈妈带上了。屋里的丫鬟则留下了流朱和凝碧。挽翠不在,十三岁的流朱可以把主屋看住了,凝碧留下做她的帮手,那些媳妇婆子没事都不准进二门。陪房里方家一家还有包家一家留下了。崔大孝去了宝月斋,家人还在府里打杂,牛三一家去了沈寄自己的小庄子。这些人随时都可以守望互助。而且,忠叔李嬷嬷等老人现在也是一心一意跟着魏楹。总之,京城这个小宅子是无虞的,关键还是在淮阳老宅。

    绣坊的掌柜的,沈寄还是让大总管洪升在府里物色一个。现在就可以去盯着修葺的事了。上次那个杜良就是沈寄请他帮着物色的,如今已经去到粮铺里整顿了,看着还是挺有成效的,至少伙计干活麻利多了,也不再生意萧条了。

    沈寄原本拨着算盘想自家四个铺子,两个庄子,三百亩土地,积攒几年就可以在靠近皇城的地方再买一栋宅子,让魏楹不需要那么早起上班了。可是这一千两一千两的花着,让她顿时发觉官场上外水不少,可是风险更多。有时候真的只有破财挡灾,钱自然是多多益善。而且,不能光靠节流,还得开源。

    一大早晨,魏府门前就热热闹闹的,这次沈寄带回去的东西多,各房头的人都有礼物。她这也算是新媳妇头回回家,礼物开路。不求有人能多帮衬,只求少使坏。从七夫人当初的作为看来,二房是把钱财把得很紧的。不但明面上打着嫡庶之分的旗号年年分红拿最大头,而且还指使掌柜的做假账,先捞了一部分钱,然后才拿到公中去分。她就跟二夫人对比一下,大方给众人看看。

    沈寄觉得像二房这样挖自家人的钱财算什么,有本事赚外人的银子去。这回她算明白了老太爷干嘛给了魏楹二万两银子成家。那是老太爷用私房钱补贴他这十多年被二房占去的钱财呢。那两家铺子明说充公,但是二房每年从那里占去的可能就有一两千两之多。沈寄可是打听过了,之前生意是很好的。只是因为魏楹把掌柜的换了才慢慢清淡下来。可是就这也比二房折算给魏楹的收益多了两三百两。现在收回到手中,沈寄决定明年一定要让它们更加的发光发热。

    装车完毕,挽翠一一点过无误,便来请示沈寄,“奶奶,一切都准备好了,就是十五老爷好像还没起身。”

    沈寄看看钟漏,都巳初三刻了(九点四十五),对于早起的古人来说,这个时间很晚了啊。魏楹都离家上衙有两个时辰了。这位长辈还真是的!

    魏楹安排了刘準和另一个小厮打前站,一路安排打尖住宿,这两人一个时辰前就已经出发了。吃午饭的地方算是定下了,而且这么等着得等到几时啊。这位十五叔昨晚是第一宿住在这里,所以沈寄还真是不清楚他的作息。

    “让洪总管再去叫。”

    挽翠小声道:“已经叫过两次了,每次叫半天才应,说就起就起的,然后又不见动静。听说昨天半夜翻墙出去过,快天明才回来。”

    这么不靠谱,看来奇男子还是有点奇特的毛病。嗯,还是魏楹靠谱,上早班从来没劳动自己叫过,自律得很。

    “叫几个小厮拿着锣鼓去他房间外头敲。”

    “这,能行么?”那可是小叔叔,不是小叔子啊。

    “行,他没个做长辈的样子,我就不拿他当长辈看了。不然这一路,他说一句,我才能做一句,他说的又不一定靠谱。”昨晚八成是跑到哪里话别去了,才这会儿都起不了身。

    这个方法奏效,很快十五叔就出来了,他就几身衣裳一把剑,包袱直接往马身上一搁就成。沈寄得到消息从里头出来,赶紧问道:“十五叔,你吃了么?”

    “吃了、吃了,赶紧走吧。对不住啊,大侄媳妇,一时没起得来。”

    “没事儿。”沈寄便扶着挽翠的手登车。一阵风吹过将她的帏帽吹起,十五叔看到一眼她的脸,然后赶紧转开了头,心道难怪惹来登徒子。这才几月不见啊,五官没怎么变,怎么感觉人又标致了不少呢。从前还觉得大侄子娶个小姑娘吃亏了,现在看来那小子贼有眼力,知道这小姑娘张开了不一般。嗯,还蛮有艳福的。而且这媳妇儿能干得紧。这个生意,划得来!自己是不是也该娶个媳妇定下来了。长年这么漂泊也不是个事儿啊。

    沈寄这一行一共八辆马车,她和挽翠阿玲季白第一辆,顾妈妈和姹紫采蓝第二辆,其余六车都是东西。除了林林总总的那些东西,挽翠甚至把常睡的被子褥子都给她带上了,到了客栈铺上自家的才睡。沈寄心道哪有这么讲究,可是有些时候这些排场也不能不要,也就默认了。反正又不要她背着。

    外头自家的家丁连同雇来的人二十多乘马冒着风雪起行。她给十五叔准备了马车,可是后者说他又不是娘们,他才不坐呢。于是在外头和家丁、镖师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笑着。沈寄往常和魏楹一起出门,魏楹是不会同下人说笑的,那些人也都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倒没想到换了个十五叔,路上这么热闹。

    一路的气氛感染得沈寄都想拉开车帘和他们说笑几句了。可是也知道,那是万万不行的。抛头露面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大忌。只能闷在车里唉声叹气。

    挽翠倒了半碗保温的羊奶给沈寄,“奶奶,喝口热羊奶,这天怪冷的。”

    “嗯。”这个时候路上的行人其实不少的,都是赶着回家过年的。沈寄笑笑,这会儿应该算春运开始了吧。

    十五叔在外头说高兴了,便要酒喝。沈寄让开了一坛,又拿了二十多个碗,让每个人都喝一碗御寒。骑马应该不存在醉驾,而且这些人的酒量都很不错的。当然也有格外受了魏楹嘱托的便只喝了半碗。虽然七皇子把这件事压下去了,他还是有点担心小侯爷不受教。他们那种人无法无天惯了,根本不拿别人的命当回事。所以,他不顾沈寄让他多留几个得力的人在身边的意见,执意安排了这么多人,又请了武艺高强的十五叔来坐镇。至于他,沿路住朝廷的驿站要安全得多,而且是快马奔驰,带多了人没必要。四个有武艺的小厮,外加五个镖师,足够了。

    十五叔跟魏楹,用他的话说,尿不到一个壶里。一个是不守礼法眠花宿柳的笑面郎君,一个是外人眼中可以作为模范的冷君子。不过,他看沈寄倒是挺顺眼的。尤其那股先踹了再说,怎么都不能让登徒子占了便宜的悍劲儿。而且,平日里又一副温柔如水的样子,真是动静皆宜。不过,大侄子也是好样子,不是软蛋。可他们叔侄性格差异实在太大,说话说不到一处。而且这次回去,老头子肯定会拿魏楹教训自己的。想想都头大,可是他又不能不回去。像大侄子,像七哥,那是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回去的。

    一路上其实安排得很好,一到了客栈就有热汤热水送上,稍事洗漱立即有热饭吃。就连受雇来的镖师都觉得这家主顾很是不错。他们其实已经跟着魏楹回过一次淮阳了,这回也算是熟门熟路。虽然大冷天路上不好走,不过吃得不就是这碗饭么。又不像阿彪那小子,家里现在也算是有了产业了,守着一个小饭庄过日子,红红火火的,正张罗着要娶媳妇呢。说起来这个小魏大人和魏夫人倒都是重情义的人,阿彪的事,老赵头的事都出了大力,所以总镖头说和他们保持这样良好的关系很不错。而且一路把人也照顾得很周到,还有个风趣幽默的十五老爷一起说说笑笑,给的报酬又高,于是镖师们还是很乐意走这一趟的。

    当然私底下也议论过,魏府自己有小厮,怎么还要顾这么多人。便有人说魏夫人那么漂亮,所以魏大人不放心她单独上路呗。要说沈寄,他们倒都是或远或近见到过的。从前在摊子上,就是出了名的小美人,这一年多出落得越发好了。也有人念叨啥时咱也能娶这么个漂亮媳妇就好了。旁边人就道,娶得起你也养不起。没见现在那一身穿的戴的么。而且听说把内宅整顿得严严谨谨,在外头开了个宝月斋一个月几百两几百两的往家里赚银子。这样的女人轮也不会轮到他们这样辛苦求生活的。

    最后还是领队的三当家喝止,不许他们在背地里这么议论主顾。这才打住了话题,没往更离谱的方向而去。他们和魏家的下人还是泾谓分明,各自住在不同的地方的。晚上每个时辰各出一个人值夜。

    这一路其实很平安,小侯爷虽然有心掳人,但七皇子发了话,又交代了老丈人,说了这事的严重性,他哪里还调得动人手。老侯爷气得直骂孽障,问他是不是要把七皇子妃断送了,把全家都断送了才甘心。居然敢跑去调戏官家女眷。要不是看在马上过年,又有太夫人把人护着,就要家法伺候了。当然,他们都不知道沈寄踹了他们家长子嫡孙命根子的事。七皇子把这事瞒下来了,小侯爷也没说,一则太丢脸了,二则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是不想让祖母和父母知道。

    沈寄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只以为是魏楹送扬州瘦马奏效了,还有七皇子也怕惹火烧身。她这会儿只是吃过饭想着魏楹这会儿在干嘛。这么冷的天,她抱着暖炉闲坐,他却还得早起上衙去,真是辛苦。话说这当官,每天早早起来,那可真是要很强的意志力啊。

    说起来,从五岁到了魏家,除了魏楹游学在外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分开过啊。昨晚不该嫌他啰嗦的,可她也是想他早点休息嘛。叮嘱了这样又叮嘱那样的,真当她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啊。这一趟的确是会很不容易,可是,二夫人又不是她婆婆,自己表面上不让人捉到把柄也就是了。何况长房和二房不和,这是老魏家的人都知道的,也不能要求她怎样的毕恭毕敬吧。

    魏楹的确像沈寄想的那样,还在加班。十二月二十五皇帝封印,所有衙门就都不上衙了。所以这些天都忙得连轴转。晚饭也是和同僚出去吃的。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不如大家热热闹闹的聚聚。他一向很大方,这一天便也抢着把银子付了。翰林院多穷书生,即便家里有钱,也多半没有分家,能拿到手里的银子不多。不像他,父母不在,母亲的产业都到了手上,祖父又给了两万辆现银,相对来说还是手里比较宽裕的。有时候,有同僚周转不过来,也在他那里先借了银子花着,回头发了俸禄再慢慢还他,他又从来不催帐。这倒也是他人缘好的一个原因。

    吃得浑身热乎乎的坐了暖轿回去,屋子里,西厢房却都是冷冷清清的,光有炭盆没有人,被窝也是冷清清的。往常小寄总是早早就上床坐着了,说是给他暖被窝,其实是她怕冷,觉得早点洗漱热热乎乎的上床窝着最舒服。

    其实流朱见到他回来,早早的就打发人不但把烧好的炭盆摆进了屋,连铺好的被子里也放上了汤婆子。不过少了个人还是觉得冷清,于是洗漱过后随意看了看书便早早睡下了。

    于是沈寄一路走着数着日子,魏楹一个人在家也数着日子。好容易到了魏楹起行的日子,沈寄便盘算魏楹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可以追上她们。她们走得慢,一天也就七八十里。这样得走半个月才能到。魏楹骑马疾驰的话,一天一百三四十里没有问题,如果他再赶一赶一百六七也是可能的。她是不希望他太辛苦,可是时间不等人,今天二十一,怎么都得在除夕前赶到才行。而且,如果魏楹不追上她,那她就得自己去面对魏家的老老小小了。

    倒不是怕,只是明知山有虎的情况下,还是想身旁有个人可以倚靠。于是每天太阳刚落山,沈寄就让住店休息了。十五叔无聊得紧,开始怕小侯爷掳人,可是这一路平安得很。沈寄让他先带着人骑马回去,他摇头说怕自己万一一走,就真的有不怀好意的人来了。怎么都要等魏楹到了,也差不多到淮阳地界了,他才会先走一步。

    魏楹是二十七那日下午追上她们的,到老宅也就一两日的路程了。

    沈寄在客栈房间里听说他到了,差点直接就从租下的院子跑出去了。好在省起他临行前的嘱咐在院门里刹住了车。人家那些大明星还生怕曝光率不够还弄些绯闻出来上镜。这个地方却是拦着不让见人的。

    魏楹大步进来,真的是可以用风尘仆仆来形容,裤腿上都溅着泥点子,满脸的倦容。沈寄心疼极了,迎了上去,“也不用这么赶的,我总是会等着你。”

    “这都二十七了,不赶不行啊。”魏楹看沈寄气色甚好,一把搂过她就往里走。挽翠等人赶紧张罗着让上热水。

    沈寄想了想道:“听说今天客栈杀了羊,让他们上个羊肉火锅,把羊肉羊杂还有各色菜蔬都直接送到屋里来。还有外头那些跟爷来的人也都让刘準去安排好。赶紧上热水沐浴,出来就能吃上热汤饭。”

    “是。”

    “小寄”沈寄听到魏楹在里头喊,瞪一眼偷偷笑的几个丫头便往里走。

    “怎么了?”

    “来帮我沐浴。”

    这些事情魏楹一向是自己动手的,以前沈寄没过门,他一个人住书房的时候倒是用过管孟搓背什么的。后来沈寄嫁过来,内宅就没让成年的小厮进了。他又没有正儿八经的通房,又不习惯使唤沈寄的丫头,便都自己动手。今天实在是累透了,而且此等艳福,当享则享。

    沈寄看他一脸的疲惫,便什么也没说脱掉外衣挽起袖子去拿澡豆和帕子。旁边还有方才小厮提来的几桶热水,可以边洗边调温度,这样可以多泡一会儿。

    她先把魏楹的头发散开站在桶边给他洗头,然后再泼了冷水加进热水给他搓背。要说起来,他们裸裎相见的机会不多。就是有也是吹灯之后,尤其是这么赤条条的,青天白日可还真是头一次。她的眼便不敢多往水里看。

    “啊,烫到我了,看着点啊。”魏楹夸张的叫。

    沈寄转头去看,她明明看准了才用瓢添的热水,他不乱动怎么可能烫到。这么一看,自然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得清清楚楚了。虽然水波荡漾,但是不影响视线的。

    “夫人,还满意么?”

V 41 见礼

    魏楹舒舒服服的吃过羊肉火锅,然后躺在床上,头搁在沈寄大腿上,让她给自己掏耳朵。痒痒的,很是舒服。沈寄用棉签给他掏着,间或低头吹吹。

    有人在外头拍了拍门,“大侄子,大侄媳妇,同你们说一声,我明早就先走一步,明晚我就到家了。”

    魏楹坐直身子,“怎么不和我们一起走?”

    “你俩腻腻歪歪的,我不会这么不识趣。你也可以趁机休息一下。”十五叔如果在,魏楹肯定是和他并肩骑马,不能舒服的窝在马车里或躺或靠的。

    “行,那十五叔你先回去,告诉祖父我后日午后到。”

    “成!”

    沈寄笑眯眯的说:“这半个月委屈十五叔跟我一道蜗牛爬了。”

    “没事儿就好,好了,你们不用出来,我走了。”

    魏楹又倒了下来,按理十五叔是长辈,他该穿好衣服鞋子出去陪着坐下叙话的。不过十五叔不在意,他这会儿人软绵绵的又不想动,便没有讲究这个了。

    第二天,魏楹便是靠躺在沈寄的马车里休息着赶路。挽翠等人都在后头那辆马车上挤着。这么休息了一天,他精神好多了。到第三天到达的时候看着又是神采奕奕了。

    魏楹看沈寄一眼,“先去向祖父请安,然后我带你回长房的院子。”

    “好!”

    有个样貌俊朗的少年代表众人来门口迎接,见到魏楹便行礼唤道:“大哥回来,祖父已经等着了。”

    魏楹点点头,“嗯,六弟,这是你大嫂。”

    沈寄将人对号入座,这人正是四夫人的儿子萧柏,魏大娘说很警服魏楹的那个堂弟。

    萧柏又行一礼,“见过大嫂。”

    沈寄福了一福,“六弟有礼。”

    萧柏在前头带路,魏楹喝沈寄便跟着他往大宅子的主院去。一路上不停有下人躬身称呼‘大爷、大奶奶好’,‘六爷好’。

    到了老太爷的主院松鹤堂,沈寄跟着进到内室。这里光线颇好,今天又有太阳,所以屋子里看着很亮堂。十五叔也在里头,正坐在床边耷拉着脑袋像是在听教训。床上靠着大迎枕而坐的是一个须眉皆白的老人,约莫古稀之龄,看着很是慈祥。

    早有下人拿了两个垫子过来,魏楹跪在了左边那个上头,沈寄赶紧在右边跪了,“孙儿(孙媳)给祖父请安!”

    魏老太爷的眼落在沈寄脸上,这就是那个孙儿宁可承诺不伤他二叔性命也要娶的童养媳。看着不像啊,倒像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千金小姐。这哪是二两银子能买回来的破落户的女儿。倒比他那些孙女儿出落得还齐整。

    “爹,孙媳妇第一次给您磕头,按规矩是要给见面礼的。”十五叔在旁边说道。

    魏老太爷瞪了幺儿一眼,“你要是什么时候正正经经娶了媳妇领来给我瞧,再厚的礼我都给。”一边说道:“是该给见面礼,管家,把我准备的见面礼拿来。”

    管家拿了个红包出来放到老太爷手里,然后扶着他的手递给沈寄。沈寄从老太爷手里接过,轻飘飘的,她估计是银票,乖巧的磕了头,“谢祖父!”一边掏出袖袋里的一叠纸来,“祖父,这是魏大哥担心您的身体,查阅医书誊抄的药膳食谱,您让人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魏老太爷有些吃惊,这个孙儿对他其实不无怨言的,毕竟自己在他母亲出事时袖手旁观了。想不到还能如此用心。

    魏楹摸摸鼻子,“是小寄的主意。”之所以送药膳食谱而不是送什么补品,是怕老爷子万一吃了出状况,回头二房栽倒他头上。

    老太爷就着管家的人看着那些食谱,眼底有点疑惑,“楹儿,这是你抄的?”

    “不是,是小寄抄的。”实际上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沈寄包办的,他不过是一张纸的看过而已。

    “你们起来吧,一路风尘仆仆,先下去歇着。回头吃晚饭再过来。”

    老太爷看沈寄一眼,“字不错。”跟楹儿的字体很像,不过自有其风骨,还透着一股灵气。

    “谢祖父夸奖。”

    “你们一路风尘仆仆,先回去歇着,晚上过来主院一起吃饭。”

    “是,孙儿(孙媳)告退。”

    “爹,那我也回去吧?”十五叔赶紧出声。他们走了可又只剩他一个人听训了。

    “你就在这里老实呆着。”

    魏楹和沈寄甚有默契的又作势给十五叔行礼,“侄儿(侄媳)告退。”

    十五叔气结,你们这不是衬托我无礼么。平日里没见你两口子对我这么守礼过。

    出去之后,左右无人,魏楹问沈寄,“给的你什么?”

    这声音,听着有点不满啊。

    “我估着是银票。”沈寄倒是挺满意,她小声道:“难道你还想着他老人家能把祖母戴过的什么首饰给我啊。”

    “不该么?有些东西本来就该给长孙媳的。”这个样子给银票,分明是在不满他把一万两直接给了沈寄做嫁妆。然后聘礼又都给了她自己收着,等于把大半身家转移到沈寄名下了。

    看魏楹要往外走了,沈寄拉住他,“先别忙走,我还带了见面礼送人的。”沈寄得了张银票,不过自己也送出去几分礼。老太爷身边的陈姨娘、葛姨娘她都投其所好备了厚礼,老太爷身边的管家也送了礼。

    待他们出去,陈姨娘对葛姨娘道:“这位大奶奶不简单呢。这送礼是送到我心坎上了,瞧这玉的水头多好。”

    “这回热闹了。”

    长房的院子离住院不远,走过一条长廊转个弯就到了。沈寄抬头看着上头的牌匾上写着‘梨香院’三个大字。

    “这是父亲当年题的。”

    “哦,父亲的字真好。”

    “呃,我跟你讲过,之前这个院子也被收了回去,二夫人安排了四户人住在里头,都是叔婶还有堂弟堂妹。我上次来也只来得及把父母亲住过的主屋要了回来。前头还住了三户人,二夫人说是尽快安排他们搬走,可是我估计没有动静。她肯定说到处房屋都紧张,留着要恶心咱们呢。”

    沈寄指指里头,“还有这种事啊。”

    “嗯。”魏楹很郁闷的应了一声。他急着走,而且也不好在房屋没有安排出来的情况下赶那三户人走。而且开枝散叶的,祖宅也是有些安置不小了。

    沈寄看看里头走动的人还真不少,估计是还住在这里呢。

    “是哪个房头的叔婶弟妹啊?”

    “之前是三房占了住院,另两进被分隔开来,给了隔房的叔婶。如今三房已经搬离了。”三房是嫡支,而且和二夫人交好,不然也不可能把这么好的院子分给他们,要另外找一处院子安置还是不难的。

    好混杂,好好的一个院子就这么分隔的七零八落的。而且他们要进主院,还得从侧门进,不然就得从别人家旁边的道上穿过。这叫什么事啊!说个话都不能大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进来听到了。

    “委屈你了。好在,咱们只住几日就要走的。”

    沈寄有点无语,这咋像跟人合租的感觉呢。这么一直拖着,二夫人就是恶心他们呢。

    路上遇到几个小孩子,看到魏楹都过来行礼叫‘大哥,他指着沈寄道:“这是你们大嫂。”

    “大嫂好!”几个小孩子笑着招呼。

    “弟弟妹妹们好。”沈寄抓了一把糖果给他们,心头却在咆哮,这根本就是大杂院嘛。原本‘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的意境被破坏的渣都不剩了。二夫人一定是故意的。

    好容易走到里头的第三进主屋,沈寄一点赏景的心思都没有。

    魏楹赧然道:“休息一下吧,晚上肯定是一大家子到松鹤院用晚饭,还得打起精神来。”

    沈寄拍了拍额头,然后进去,外头下人们在他们去主院的时候已经把东西一箱箱往里搬了。进去阿玲便给他们二人沏了热茶,她在和季白一起清点沈寄的东西。刚打发季白去前头要的热水回来。挽翠则在外头指挥老宅的婆子们搬东西,顾妈妈年纪大了车马劳顿在歇气。采蓝则和姹紫一起收拾着她们屋子里的东西。

    “不用拿出来,过不了几日就要原样带走的。”

    阿玲点头,“是。床上已经收拾好了,要不然爷和奶奶歇个午觉?”

    “嗯,你们出去帮忙吧。对了,主院的小厨房给我收拾出来,碳什么的也不用去大厨房要了,上街买去还省事些。省得想喝口热茶洗个澡还得去别处要水去。”现在屋里烧着的碳也是他们自己带来的炭盆和银丝碳。在这里没分家什么都是按份领取,方才阿玲看了看,那送来的可不是什么好碳,正好拿到小厨房烧火。

    “奶奶,挽翠姐已经托看宅子的明叔去买了。知道奶奶最烦什么都问人讨了。”

    要不是这几日是过年,肯定是吃大锅饭,沈寄都想自己开火了。不然这么冷的天如果等着大厨房送饭菜来,都不知冷成什么样了。

    待阿玲带上门出去,沈寄盘腿上榻,径自打开了老太爷给的红包,里头是五百两的银票。她拿着问魏楹,“既然老太爷能给我这么多做见面礼,怎么不再置些房产呢。”这里一套房子也就是两三百两的样子吧。他们在主屋卧室说话,还是可以稍微说点私房话的。前头的人总不能随意就靠近了这里。在外头可就得注意了。

    魏楹还是对这份见面礼不太满意,闻言道:“儿孙太多,如果都说住的屋子不够大,都朝着要买房产,老太爷有再多私房也不够的。”

    这倒也是啊,那不知足的能把家产都要完。

    沈寄拿着银票道:“咱贴补一些,买三套房子把那些人搬出去吧?大不了房契送给他们。”

    魏楹倒在一旁道:“你看着办。只是咱们就呆几日,来得及么?而且大过年的让人搬,回头又惹那么多闲话。”

    “托人办吧,要不然就留两个人来办这事。回头我让顾妈妈去和几个婶娘唠唠家常。谁不想有自己的房子住啊。白送他们一套,家里的份额又留着以后可以多分一份,何乐而不为。而且他们这男男女女的孩子这么多,现在还好,再过两年孩子都长大了怎么安置。回头她们想要哪处只要不过分咱们就买了给他们好了。然后,把那些隔断的墙都拆了,还父亲母亲住时的旧模样。”

    魏楹想了想,露出点温馨的笑意,“好!”这个样子隔断开的院子,根本不是他模糊记忆里的家。买三套房子大概也要千两,二夫人是没想到沈寄这么大气吧。不过买了,肯定又有别的话说了。说祖父给了两万两,以嫁妆和聘礼的名义都转移到孙媳妇名下了。当然比旁人大方什么的。不过,自己住着舒心最好,管旁人怎么说呢。

    沈寄心头其实也在滴血,又是一千两,而且白帮二夫人一个忙。她把人安置不过来,各个房头肯定是有意见的。但是,她实在不能忍受回自己的屋子需要走侧门,或者是从别人家里穿过。

    之前家里公中剩一千五百两,然后年底庄子铺子一共交来三千五百两。置办各处的年节礼用去数百两,买四匹扬州瘦马一千两,沈寄留下两千两作为明年的花销。这次回老宅身边带了一千多两,加上刚得的五百两见面礼将近两千两。这就要留下一千两买三处宅子。恐怕也没钱带回去了,明年两千两怎么都不够花销的。看来得动用她的压箱底了,可是压箱底的五千两有三千两都压在宝月斋的货上头了。好在绣坊开业不需要太多成本。可万一宝月斋的生意有个起伏,家里就要吃紧了。

    她恨声道:“七皇子和小侯爷都不是东西,让我们白花了两千两。”

    魏楹心道,你那一脚,真要破财消灾,二万都摆不平。只花了一千两就没事了,已经该偷笑了。这件事顺利得魏楹都有些不敢相信,他以后还要有后续的一二三步的。

    两人脱了外衣到床上睡午觉,晚上的阵仗也不轻松的。申初(十六点)时,两人被丫头叫醒。所有的人跟东西都安置好了。

    沈寄梳妆的时候顾妈妈进来了,魏楹已经出去书房了。这个主屋只得两室一厅,一间住了卧室,已经做了书房。而挽翠等人都是在后边的下人房里几个人几个人挤着,只有顾妈妈有个单间,姹紫住了个单间,但外室都睡了个采蓝。

    顾妈妈压着声音道:“奶奶,这个住法也太委屈您了。”她今天真是开眼界了。嫡长房的院子硬生生被弄成了个大杂院。

    沈寄笑道:“日后还说不定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发生呢。”一边把自己的意思同顾妈妈说了。

    “好的,这事奴婢一会儿就去办。一定会好好儿说的。”顾妈妈看沈寄一眼,嗯,就这气度就把那族长夫人比下去了。

    沈寄打扮妥当,带着顾妈妈挽翠一起往松鹤院去,留了阿玲看家,尤其嘱咐看好姹紫。如果有什么人自称是她旧时好友的要来看望,就让人进来,不过得弄清楚都说了些什么。

    这屋里的事老太爷心头多少都是有数的,可是他瘫痪在床也管不过来。而且,他摆明是息事宁人的态度,不愿意见到子孙起纠纷。可有些事可以息事宁人,就譬如二夫人一直不给那三家安排房子,任由他们就这么霸占长房的两进屋舍。她就不会去争,因为争起来太难看,而且立马就被孤立了。那可就中了别人的计了。

    进到松鹤堂,厅堂里已经有人了。

    前方的魏楹手在背后比了个二。哦,原来这就是二老爷二夫人了,旁边的该是他们的几个儿女。按规矩,魏楹和沈寄也得给他们见礼。而且因为是头一次,还得行跪礼。上次婚后见亲戚,嫡庶有别还只是福身就是,如今可是得动真资格跪了。再是恨这两口子,今儿也得跪,这就是礼!

    果然,很快便有人抱了两个蒲团过来。可是却迟迟没有铺过来,旁边的人也都不出声。二老爷和二夫人甚至各自在喝茶。

    沈寄和魏楹对视一眼,就要上前行礼。当然不是跪拜,一个作揖一个福身便可。不摆蒲团是吧,我们就这么行礼,说起来也是长辈体恤。

    十五叔本来要仗义执言让下人把蒲团摆过去的,也立时反应过来住了嘴。结果看懂了的不只他一个,二老爷瞪二夫人一眼,这样的小伎俩能为难到人?他出声呵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大爷大奶奶摆蒲团。弄脏了那么好的衣裳你们赔呢。”

    沈寄心道好可惜,只得和魏楹一起跪下给族长和族长夫人行了跪拜礼,末了也得了个红包。不知道一向小气的二房会给她多少。

V 42 舌战

    末了二夫人也给了沈寄一个红包。这么个破落户出身,居然也学别人穿金戴银。二夫人一想到这夫妻俩从自己手里抢走那么赚钱的两个铺子,还有良田庄子,就恨得牙痒。本来长房的财产是留给自己的老三的,二房的财产是留个自己的老二的。可是魏楹这么冒出来,一下子就以嫡长的身份把产业全截走了。尤其是他母亲那些充公的嫁妆。那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才保存下来的啊。

    沈寄心道不知道一向小气的二房会给她多少。不过想来也不会超过一百两。然后她又和魏楹一一的去给见过没见过的叔婶见礼,这回是只要福身和作揖就够了。这些人倒是上次认亲都给了见面礼的,这次便没有了。叫了一大堆的人,沈寄努力的记忆。然后,是这一代的兄弟和妹子来给她见礼。

    “老太爷出来了——”

    二老爷笑道:“真难得,爹许久都不出来用饭的了。看来还是楹儿在他老人家心底分量最重啊。”

    魏楹笑道:“今天暖年嘛,祖父也是想阖家团聚。可惜七叔七婶在外地回不来,要不然就真的齐了。”二房仗着是嫡出,一直压着各房。他才不替他们背仇恨呢。什么在祖父心里最重,孙子终究是比不过儿子的。

    分男女各摆了两席,因是一家人没有外客,便也没有放屏风。女眷这边,魏家的媳妇们一桌,姑娘们一桌。沈寄是新媳妇,所以二夫人让她布菜。所谓布菜便是满桌的人坐着吃饭,你站着给人夹菜。然后,等众人吃过了,吃残羹冷炙。或者,支使得动厨房就单独再给你开个火。这也不是刻意为难,为人媳妇这是本分。沈寄没有拒绝的理由,心头咒骂了一句万恶的旧社会,吃人的礼教,站到一旁帮着摆碗筷。

    魏楹的手捏成拳头,却是无可奈何。他矮了一辈,二夫人就是可以这样折腾沈寄。平日里各房各自开伙还好些,她不是正经婆婆,没有沈寄去伺候她的道理。可是这样的场合,她就是可以以当家主母的身份这么使唤沈寄。这,就是俗称的立规矩。

    沈寄其实也预料到了的,所以来的时候先垫了个底。这会儿便从端菜的媳妇手里接过一道道菜往桌上摆,最后有一大盅汤,这个要是没端稳洒可要被烫惨的。或者就是端稳了,有人故意的撞一下也是要弄洒的。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沈寄。这样一来,她不但会被烫到,而且还要背上坏了今天气氛的责任。

    原来让她布菜重头戏在这里。其实,之前磕个头,然后现在端菜都没什么。做人媳妇本来就难免要受气的,二夫人借了这样的场合整治她,她早有准备。这些可都是名正言顺的。这个人连她的新婚夜都要送人送戒尺和《女诫》来,这种场合焉能放过。所以沈寄一直都挂着得体的微笑。她知道今天所有人的目光都要投到她身上的,所以一直落落大方,很有几分被林夫人都赞许的大家之风。

    “这个太重,我怕弄洒了。二婶,怎么办?”沈寄年纪小这是众所周知的,手上没力气也理所当然。她这么说了,二夫人自然不能执意要她端。新媳妇她见过了,像沈寄这样不怯场的还真是头一回。所以她也只能吩咐道:“王三家的,你来帮大奶奶端这种汤。”

    沈寄退后两步让出位置,也站在那个不会被失手烫到的位置等到汤盅安放好了才重又站过来拿了布菜用的公筷。

    十五叔道:“爹,菜也都摆好了,叫大侄媳妇坐下来吃饭吧。这不是暖年么,就让下人在旁边伺候就行了嘛。”

    魏老太爷看一眼幺儿又看一眼大孙子,“好了,孙媳妇你坐下吃饭吧。”

    魏楹投给十五叔一个感激的眼神,这种场合他没办法帮沈寄争取权益。能够嫁人了还不守新妇规矩的,也就只有皇家的公主郡主了。普通人家的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可是看沈寄站在旁边摆碗筷端菜,二夫人就那么笑盈盈的坐着,魏楹心头还是油然升起屈辱和忿恨。其实也早知道会如此,可是为了让小寄的名字写上族谱,非得来这一趟不可。

    沈寄这才得了落座吃饭的资格,她的吃相很是优雅,整个晚上都没有半点失礼的表现。面对二夫人的为难,也一直笑颜相对。她模样俏丽,这样笑着的模样又格外讨喜,饭桌上的人虽然都各有心思,倒也没人在这个场合有什么不中听的言语。

    不论是什么出身,这都是老太爷承认的长孙媳。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拜了祠堂就要上族谱的了。就是二夫人,除了让她布菜也没有其它了。既然是以礼行事,她自己就得站住脚跟。

    其实沈寄觉得这样子吃饭真的很没气氛,几十号人都食不言,偶尔听到些勺子碰到碗壁的声音,彼此衣服摩擦的声音。

    吃过了饭,这才各自坐着说了会儿闲话。不过,沈寄插不进什么嘴去,只在一旁安静坐着。如果有人问到自己才出声回答一两句。

    “大嫂,听说你在宫夫人的赏花宴上兜售东西,害得十一婶家的清灵姐姐的婚事泡汤,是真的么?”

    沈寄一眼瞥过去,是三堂妹,在她新婚夜代二夫人送她戒尺和《女诫》的三堂妹,三夫人的女儿。母女俩都是二夫人的铁杆,听说许给二夫人娘家侄儿了。

    这事,当时在京城的她在欧清灵的嬷嬷偷偷诅咒沈寄时听到了只言片语,知道欧清灵失了一门好婚事,然后结合十一婶从此更不待见沈寄揣测出来的。

    “这种谣言,妹妹从哪里听来?”沈寄皱眉问。她相信绝不是十一婶或是欧清灵说的。一来,她们不至于口风这么不紧牵涉进嫡支的内斗中来;二来,这事说出来,她们都没面子,断不会讲。

    “是谣言么?你的宝月斋不就是在卖布匹首饰扇子还有宫花之类的么,你还送了我一份呢。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到那样的场合去兜售。”三姑娘言下大有沈寄这么做丢了魏家书香门第的脸面的意思。

    沈寄凝眉,“宫夫人的赏花宴你去了么?我没去。”

    宫夫人的赏花宴只邀请她看得上眼的未婚女子,沈寄当时早已成亲,自然是没去的。不过三姑娘当时虽然人在京城却也没得到邀请。她的婚事是从京城回来之后定下的。沈寄这么问,她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

    那边魏楹轻轻出声,“你大嫂都没去,你怎么胡乱听人言语就说她去兜售东西?三妹,道听途说也要有些根据。”

    沈寄笑道:“三妹定然是误会了,不是有意这么说的。或者你是想告诉我,有人在背地里中伤我?”

    “不是。”三姑娘生硬的否认。要是认了,回头十一婶知道了,她可就成了挑拨离间了。不过结算她否认,十一夫人也会因为她拿自己侄女做筏子而不满的了。她虽然知道,但觉得这是一个可以很好地打击沈寄的话题,所以便说了。要知道魏家里里外外还是有不少适龄要说亲的女孩子的,如果因此各房对沈寄不满那她被十一夫人埋怨便是值得的。果然,方才她一出声的时候,各家婶娘都十分的关注。

    可是沈寄直接一招四两拨千斤,就说她都没去,就把兜售东西的事撇清了。要说兜售,那实在是说不上的。不过是让徐五穿戴着让别人看到了而已。徐五那样身份的人,会兜售东西么。

    沈寄看向三夫人,“三婶,恕我直言。妹妹还没有出阁,就养成这样的说话习惯实在有些不妥当。而且,我就是京城,从头到尾也没听说十一婶的侄女在议亲的事啊。”

    一早便有和十一夫人交好的妯娌因为她说到欧清灵的婚事不成而不满了,这时候便接口道:“就是,清灵几时与人议过亲,三丫头你从哪里听来的也拿来胡说。”议亲不成可不是什么光彩事,次数多了还会影响到与好人家结亲的。

    沈寄又不出声了,她不过是告诉三夫人,你的女儿该教教了。作为大嫂,她提醒一声是该当的。可是这样子说也等于响当当甩了那母女的巴掌。女儿没家教,当然是连母亲一起丢脸了。

    三姑娘还想说什么也被三夫人制止了。她算是知道了,这个看着很好说话的新媳妇,口舌利着呢。

    二夫人拨了拨茶盏,“大侄媳妇,听说你的宝月斋生意很好啊。”

    沈寄赧然笑道:“侄媳妇也不清楚,都是掌柜的和伙计们得力。一个月下来赚的银子是比粮铺和书画店合起来还多。”所以,我就把那两家不得力的店子的掌柜伙计裁撤替换了大半。而且这话也说明她是没有去抛头颅连做生意的。只是开了铺子交给下头的人去打理。这是完全说得过去的。魏家的产业不也是这样操作的么。

    “二婶只是要提醒你,时常往来于达官贵人的府上,可得多加小心。一个不好,那些人捏死你不过是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这是知道了什么吧。毕竟京城宅子里还有老宅派去的仆人,他们大笔大笔的动用银子消灾免难肯定是露了行迹的。

    “二婶说的极是,侄媳一定谨记在心。”

    又闲话了几句,魏楹见沈寄战斗力很强,也就不再帮腔,和几个堂兄弟闲话着。他说多了也不好,惹人笑话。当然,如果沈寄应付不了那他就不会顾忌这么多了。

    晚上回去的路上,沈寄嘻嘻哈哈的道:“君家妇难为啊!”

    魏楹道:“我看你应付得很好嘛。”

    “不得已而为之,我难道不想有和美的大家庭氛围啊。”

    魏楹借袖子挡着握住她的手,“那个汤盅上来的时候我很是担心了一下,如果你要去端我一定会制止的。”

    “我才没那么菜呢。别人明显不怀好意我还要往坑里跳啊。”明白魏楹那句‘委屈你了’已经不好意思再出口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他一定很沮丧吧。偏偏别人行事是占了个礼字的。沈寄捏捏他的手指,示意自己其实并不在意。

    回了房间,魏楹闷声闷气的道:“我真是没用,母亲的仇报不了,还要看着仇人耀武扬威的使唤你。”

    “魏大哥,你别急,母亲的仇我们是一定要报的。至于其他,我应付得来的。”还好名分上只是婶子,不然二夫人能出的招就更多了。

    魏楹摸摸她靠过来的头,“没查到母亲的冤情,不过你让我查的另一件事有眉目了。”

    沈寄一愣,“哪件事啊?”

    魏楹咳了两声,“金耳环。”二夫人在他的府邸安插人手,他自然也在老宅安插了自己的人。当初父母待人都很好,怜贫恤老,自然也不乏有人记着恩情。这样的人不用多了,有那么一两个足以。

    魏大娘的初恋情人啊,沈寄立时来了八卦的兴致,“是谁啊?”今晚在座没有啊。

    “不是魏家人,是个亲戚,很久没有往来了。”

    这都能查出来,不过,不是魏家人就好。不然,魏大娘虽然只是姨娘,但是要改嫁给魏家人还是不妥的。如果是外人,魏楹就可以做主了。

    这个意外的收获让沈寄高兴不已,然后忽然想到,他一直都跟自己在一处吧,什么时候去哪里收了这样的消息啊。

    “我席间去如厕了啊。”

    沈寄看着窗外的梨花树,“这个院落曾经的景致和格局一定很好。”公爹的字就看得出来是个富贵闲人,闲情逸致都用在这些生活情趣上头。她不禁盯着魏楹看,“魏大哥,你肖父还是肖母啊?”

    魏楹很遗憾的摇摇头,“都不肖,不瞒你说,父亲母亲都是富贵闲人,情投意合的。”看着沈寄笑笑,“咱俩也挺搭的。”他其实很少听到沈寄跟人做口舌之争的,顶多和自己私下里多说几句,方才一时还有些担心她。没想到三婶母女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而且全是借力打力,总之三堂妹要为她今天的话付出代价了。不说十一婶会对她不喜,就光是传出个拨弄口舌,造谣生事的名声她日后也很难自处。家里那些婶娘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可不会因为她是在全家聚会的地方说的这番话就传不出去。

    “不过,你那个生意做得,把我都利用上了,一个月换了四个香囊,人家问我只能说我媳妇最近在捣鼓这个。”

    沈寄拍魏楹一下,“你怎么不告诉他们是我们家绣娘做的,回头喜欢一个可以送他们一个。你偏要说是我做的,谁好意思跟你讨。”

    魏楹一脸的别扭,“男人家拿着这种东西送来送去的像什么样子。”

    “好在我早就知道你靠不住,送你们同僚妻子的礼物我全都男女式各搭了一个。”回头翰林院的年轻翰林每人腰下一个,多好的广告效果。

    魏楹摇摇头,算了,只要不逼着他成日戴着给人看就行了。他一开始绝对是被骗了的,以为养母闲着无事做的,不戴怕不好。

    “以后别再哄我做这种事了。给人留下一个我喜欢琢磨穿戴的印象怎么行。”

    “人家要说也是说你媳妇会打扮你。你们掌院学士上次生日宴席我看着就是个老来俏嘛。你这个人年纪轻轻已经够古板的了,增加一点活泼的颜色才好相处。”说着就说了回来的路上,十五叔和众人打成一堆的情形。

    “你跟下人、下属可以保持严肃拉开距离,但跟同僚完全不必嘛。你本来就不怎么上青楼酒楼的,再整天那么严肃紧张的怎么好。”

    魏楹听了若有所思,“真的啊?”

    “那当然了。威信当然重要,亲和力也不可少啊。”

    魏楹还是觉得沈寄在哄他,不过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嗯,我以后注意一下。不过你别再拿着花里胡哨的东西往我身上挂啊。”

    “行了,不会有下次了。”她要不是看到他们掌院学士老来俏,敢拿他一贯严肃的形象开玩笑么。魏楹平日里在外人面前是有些过于少年老成了。不过,不挂香囊这么明显的东西不代表不能把店里新的成衣款式给你平日穿啊。出去应酬的时候穿上效果应该也很好。给她开宝月斋信心的不就是她兴之所至给魏楹衣领袖边弄的花样被众人模仿么。魏楹其实真的是天生的衣架子,身材好样貌佳气质更是不错,不这么利用一下太浪费了。再说了,打扮他,也是她的乐子之一嘛。

    魏楹见这么说一阵,沈寄一副完全把席间的事抛诸脑后的样子放下心来。

    “唉,魏大哥,你再帮我复习一下后日进祠堂的流程吧。我怕出错。下午睡了一阵,这会儿有些睡不着。”

    “好。”

v 43 过年(一)

    沈寄知道回了大宅子她是没了睡懒觉的好命。她腹诽了一句,其实算什么懒觉,她平时也七点多就起来了。是他们起得太早了而已,譬如魏楹,她起身的时候,他都已经出发上衙去了。好在是坐暖轿,还能在里头打个盹。

    沈寄被值夜的人唤醒,打着哈欠起不来。昨天她大致看了一下松鹤堂那边的布置,还有这梨花院的。都已经是换了门神,对联,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檐下俱是一色的朱红大灯,用完晚饭回来的时候全都亮了起来,煞是壮观,那烛光印着雪景,称得上美轮美奂。那感觉,跟小时候看87版《红楼梦》差不多。

    只不过,一回到这个名义上属于他们长房,实际上却还住了较远的旁支的三家人的梨香院,就有些幻灭了。还得从三房住的时候另开的侧门进出。

    看来,魏家老宅也有和红楼梦一样的毛病,入不敷出,年轻一辈没有出色的子弟撑门顶户。而且因为一代一代枝繁叶茂,有些旁支族人竟到了分不到房舍的地步。有些旁支,因为离嫡支远了,所以联姻的对象也不是太好,也没有很多嫁妆可以带过来。而那些人也全都等着族中的产业分红。自己买不起房子,族中又没有另分,就只能这么赖着。而族中掌权的二房又一心自为自家敛财,不顾族人死活。长此以往,淮阳魏氏的威名将不再。

    怪不得当初魏楹中了进士又蒙冤进了大理寺,那些族老们会从家族长远发展的角度出来,做出动用一切人脉将他捞出来,然后让他认祖归宗的决定。连他执意要娶自己为正室的决定,他们最后也都妥协了。

    那些老家伙应该没料到魏楹会这么快领着她回来祭祖,要求把她的名字写在族谱上吧。他们心目中可以让魏氏的荣耀再多延续几十甚至上百年的最出色的子弟,想让他婚配的应当不是自己这样没有半点根基的人。

    今天,会不会不顺利呢?魏楹说过不是她认为的有婚书就够了,还得族里承认才行。要是他们不认,不开祠堂让她跪拜祖先,把她的名字写到他旁边,这门婚事还可以取消的。

    当时沈寄就问了,写名字么?那怎么从前有幸看过一回古董,那上头的女人都没名字的。

    魏楹就抱着她嘿嘿的笑:“不是,写魏门沈氏,然后后头附上你的生辰等等具体情况。”

    沈寄平躺着,含含糊糊的问魏楹会不会出意外。

    魏楹也是醒着的,脑袋在她颈边蹭蹭,“祖父昨天也给了见面礼了,二房夫妻虽然小气了点,不是也给了一百两。而且二房巴不得我娶个没根基的媳妇。应该不会有问题,他们要拦着当初就拦了。这样子折腾,丢的也是魏家的面子。”

    沈寄睁开眼,这会儿终于醒过眠了,“你当初回来是不是狠狠的闹腾过啊?”

    魏楹‘嗯’了一声,不然那些老顽固怎么会都同意了。反正他就不是那言听计从的孝子贤孙。听说他们还拿他的八字去找什么高人算过,说他将来要位极人臣,让魏氏重现前朝时的光辉来着。因为这样,所以对他格外的包容吧。他听了只是冷笑,怎么他生下来的时候算命的没说呢,要是说了,他母亲怕也不会被逼死了。

    “别担心,二房不会捣乱,巴不得你进门占住正妻的位置。那样就算是稍微有点根底的人家的庶女,也是不会给我做平妻什么的。我就找不到来自岳家的外援了。”

    嗯,那倒是,谁愿意屈居她之下啊,除非出身比她这个童养媳身份还低的。魏大娘买她的时候是为了挡灾,倒不是什么童养媳,可是别人一听说她是被魏家买去养大的,就把她归位童养媳一类了。沈寄曾经忿忿不平的作过注解:从童年就开始辛苦养家的媳妇!

    “祖父为了和我的约定,是不会出尔反尔的。其他的人,再是不甘,也就没法了。所以,你完全不用忐忑。反倒是我该忐忑。”

    “嗯,担心我被你二婶折腾啊?”

    “不是,怕你嫌我的家庭背景太复杂,家人太难相处。”

    是有点啊,而且本人还那么野心勃勃的。沈寄做出思考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可以退货不?反正我也还没拆过。”

    “你敢!”魏楹虎着脸道。

    沈寄翻个身趴到他肩头,两手做成喇叭状:“起床了,今天过年!”今天的重头戏一是祭祖,二是年夜饭。虽然要下午的吉时才进行,可是也得早起啊。尤其是她这个新媳妇。不过既然她起了,那魏楹也别睡了。当然,这一点沈寄是只许自己放火,不许魏楹点灯的。他每天早晨起床都是轻手轻脚的,既然体贴,那就得体贴一辈子。

    其实除夕这一日作为媳妇应该也是很忙的,不过沈寄昨天才到,二夫人就是再想折腾她,也不好这么明显。所以今天没派她什么差使。只是她们那辈的妯娌在张罗着。

    大厨房送来的早饭果然是温温热的,让人看了了无食欲。挽翠另从小厨房给他们端来自家蒸的热腾腾的糕点还有清粥。昨天赶着上街买了碳和米等物。给他们两人弄些简单的吃食没问题。至于大厨房送来的,则再蒸热她们分吃了。

    之前顾妈妈还担心过动明火不好,所以沈寄让人买炭火要把小厨房的灶头烧起来的时候,她还特意看了一下,前面三家都是自己开火的。各家都是有事的时候才聚在一起吃饭,不然人这么多,大厨房也管不过来。所以,沈寄要自己在小厨房烧火才没有问题。不然,作为事事不能自专的新媳妇,这也是个把柄。奶奶什么都好,可就是平日里爷惯着,而且头上没有婆婆,自己拿主意拿惯了。如果不是那三家在自己开火,他们动明火没有太大干系,她昨天是要劝的。她说出了口劝的话,奶奶还是听的。唯一不肯听的给爷置通房的话这不是最后也退步了么。

    不过,见到了沈寄如今一步步成熟起来,内宅只因为她定的奖金制度,就让下头的管事们做事认真了许多,外头开的铺子又越来越赚钱。再有之前被敲打过一回,顾妈妈也不敢再倚老卖老,只会在旁劝,把事情的利弊摆出来。沈寄需要的就是这么一个人,平日的事便很肯放权给她,于是二人相处得甚是融洽。

    也因为大厨房要负责的人不多,所以吃食送来是这样的,那就是故意为之了。如果为此发作,那边会有种种的理由。什么地方远、天冷、早上要做什么做什么赶不及。说来说去,他们最后只能落下个挑剔的名声。毕竟这里是二夫人掌权,各处的人都是她的亲信居多。怎么都不可能有对他们有利的舆论的。所以,沈寄昨天直接让赶着上街买碳买米的举动无疑是明智的。反正也要被说,这么做了不过从挑剔难伺候换成娇气,钱多就是好使的,她干脆让

    自己和带来的人过好一点。

    舆论这个东西她如今也明白了,只要有人导向就会出现偏向。就譬如她当初对李嬷嬷按规矩执法,有陈复等人在里头导向,迅速的就把她恶毒的名声传播开了。后来,她提拔了忠叔做内宅总管,又给李嬷嬷安排了轻省活儿,再把陈复为首的一些人清了出去,再在顾妈妈李嬷嬷她们的努力下,她的名声就很快扭转过来了。所以,现在这些人怎么说都没关系。她再是委曲求全,她们也要说她不好的。

    反正在人前,人多的时候她尽最大努力做好一个温婉贤惠的小媳妇儿就够了。反正这种天气,她绝不吃热度都散得差不多的东西。

    吃过早饭魏楹便和沈寄一起出去长辈家里拜年,他们是成了亲的人没有红包可以领了。倒是可以把特地带回来的礼物一家一家的送去。回来的时候,抬了几车东西进院子,昨天又送了老太爷身边人见面礼,早就引人注目了。

    就从二房送起,就连二老爷二夫人都不例外,全是各人的心头好。总不好厚此薄彼,单单不给二房面子。而平辈的则都是直接给的红包。许多人既是年节礼又是见面礼,就比较厚重。除了二房三房,其实其他各房都还是收得很高兴的。至少小孩子收到五两银子的红包就都是很开心的,叫‘大哥大嫂’的声音也比昨日甜了。管它呢,就算给人说人家大方是因为手里有钱,成亲老太爷给了两万云云又怎样,至少搏了个大方的名声。比二夫人把银子全捞走了还克扣众人还是要得人心的。

    这么各家坐了一番,回到梨花院也就近午了。她一早就给京城宅子里的人发过红包了。昨天到了这里,老宅也拨了人过来伺候,不过都只让他们在外围做事。沈寄也一个发了八钱银子的红包,把那些下人给高兴的一个劲儿念大奶奶的好。这可是额外的收入,很快便传开了这位新奶奶出手大方的话来。

    对这个话,小孩子都是很认同的,他们很少能一下子得到五两银子这么多的压岁钱。就是二房的几个孩子二夫人为了不露富也是管束得很严格的,别说其他各房的了。

    魏柏玩笑的和母亲说他也要好好温书,争取三年后的那一科高中进士,挣祖父的一万两银子来成亲。四夫人低笑一声:“你个傻孩子,你还真当那两万两银子是你祖父给你大哥成亲的啊。那是他老人家贴补的私房银子没错,可却是你大哥自己的银子,只不过被二房贪了去而已。”

    “嗯?”

    四夫人摸摸爱儿的头,“你大哥的银子吃亏最多,咱们各房也都一样。你祖父瘫痪着,也是无能为力。加上又一心偏袒嫡子,便纵得你二伯父二伯母把公中的银子都贪到自己腰包里去了。看着吧,到时候如果要分家,公中帐上一定没什么银子的。二房不用还说早捞得盘满钵满,三房跟在他们后头摇尾巴,想来也能分一杯羹。七房出了个知府,也是受不了穷。分到其他各房头上,也只能是个吃不饱饿不死。为娘也不指望那个,只要你争气就好,好男不望爷娘田。这一家子明白这一点的不多。”

    萧柏脸上是掩不住的震惊,作为嫡支的子弟,虽然他爹不是嫡出,但他是,所以一向日子过得也还算富裕。可是听娘这么一分析,家里岂不是早就被掏空了。

    “这事,都知道么?”

    “你祖父定然是知道的,你大哥大嫂心头肯定也清楚。我估计你五婶六婶心头有怀疑,只是抓不到把柄。你十五叔可能是什么都不在意的。”

    萧柏小声道:“外头在说大哥大嫂出手大方,都是因为得了那二万两又得回了…的嫁妆的缘故。”

    “那是人家自家的银子,肯拿出手自然是大方的。比那吞了旁人分内银子还死抠的人是好多了。我看这位大奶奶是故意这么做的。老宅的水已经很混了,可是处在她的位置,她还要搅得更混。我算是看出来了,她年纪虽小,志气却是不小。是一定要将你二伯母从族长夫人位置上拉下来的。今天过来,我观她的谈吐,倒真不像是从小买回来的丫头。难怪你大哥那样的人也会倾心。上次回来闹腾成那样也非娶她不可。”

    萧柏脑子里出现沈寄那张宜嗔宜喜的脸来,然后面上一红,赶紧打住思绪。那可是大嫂,不能胡乱肖想。

    四夫人笑笑,“你这个年纪,身边本来也该有人了。只是母亲担心分了你的心。你大哥可是中了进士才成亲的,你也别急。往后自有好的来配你。”

    “儿子知道的,一定好好跟着先生读书。儿子日后也要给母亲挣个诰命回来。”

    “你有学问上的事尽可以去请教你大哥,他也需要有兄弟帮衬,只要你上进,他会提携你的。只不过如果他要你做什么,你先回来告诉母亲一声。”

    “嗯?”

    “长房跟二房必定有一场恶斗,小十五肯定是帮着长房,七房已经选择了避开,三房自然一路紧跟二房,五房六房巴不得他们斗得越凶越好,好从中得利。我们四房,也需要有个态度。”

    “娘不是说不掺和家里的事么?”

    “以前一团乱,当然是置身事外就好。大不了把我陪嫁的银子拿出来给你们父子兄妹花用。不过既然长房渐成气候,魏家又有了再兴旺起来的希望,你身为魏氏子弟,自然是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唉,当年你外祖就是慕魏氏清名将母亲许嫁。可是数年之间,你祖父坠马瘫痪,你大伯父病逝,这两个顶梁柱一折,家里的情形便是一年不如一年。你父科举无望,又不通庶务,母亲才只能是不问家中是非,闭门督促你读书上进。如今我,家门既然有复兴的机会,你自当出一分力。你如今已是秀才,母亲也不是非得要你像大哥一样位列一甲有探花之分,只要你能考入二甲前六十,母亲这十年辛苦就没有白费。”

    “我知道的,母亲。”

    沈寄在梨香院吃的午饭,各家留饭她都谢绝了,还是回来吃的大厨房,饭菜照样是温热的,解释了一句在忙着准备年夜饭人手不够的原因,阿玲等人接过饭也没说什么,照样拿到小厨房再加热一下凑合吃了,就连沈寄和魏楹也如此。吃完阿玲嘟囔了一句,“人手不够通知我们派人去取不就好了,非得害人吃冷了的饭菜才心甘。”

    挽翠笑道:“那今晚年夜饭要是出了岔子,可不都是我们去取饭的人的过失。”说不定人家就等着你开这个口呢。

    “哼,我去看看爷和奶奶吃好了没有。”

    屋里饭菜已经没动了,沈寄在给魏楹冲黑芝麻糊,这类吃食她带了不少,路上可以吃,这种不怎么想吃饭的时候也可以吃。

    魏楹嘟囔,“真想把祖祭了就回家。”

    “这不是你家啊,小心给人听了去。”

    “上次回来就觉得不是了,哪有一点记忆中的样子。”

    “顾妈妈已经和几个婶子唠过嗑了,她们听说咱们把房契也送给她们,都表示愿意搬,只是说了几句家里男孩女孩大了。我想就给买稍大一点能住得开的好了。反正既然要出钱,不如把事做漂亮一点。”

    “你拿主意就是。”

    “到时候梨香院又可以变回从前景致最好的院子了,变成你小时候住这里时候的样子。”沈寄想过,这院子子本来是老宅景致最好的,二房怎么没搬过来?就是他们觉得不想搬,那老三是过继给魏楹父母了的,他怎么也没搬过来?想来只能是做了亏心事不敢搬过来了。

V 44过年(2)

    吃过饭,魏楹和沈寄睡了个午觉,晚上要守岁呢,还不知弄到几点。无弹窗这会儿,凡是能抓住机会睡觉的大概都在睡觉。到了申时被叫起来,顾妈妈和挽翠搭手给她梳妆打扮。沈寄的头发自从魏大娘让她吃黑芝麻见效之后,便时时都吃,头发一直都养护得很好。挽翠次次摸到都觉得滑入绸缎一般,心道难怪爷喜欢摸了。只是奶奶有些怪,即便是这样的天气,她也坚持隔几日就要洗一次头,夏天更是差不多日日都洗。也不喜欢用头油,还不喜欢在头上戴鲜花。顶多就是花期之时,在衣服上别上一朵素雅的栀子花或是玉兰花。

    今日拜宗祠算是沈寄在族里头一次露面至关重要,所以打扮也格外的慎重,务以端庄喜庆为上。衣服也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却是礼部发下来的和魏楹品级相配的敕命礼服。五品及以上为诰命,六品便是敕命。

    费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顾妈妈收了手,“夫人的面相亦庄亦媚,很适合打扮。”

    沈寄微微一笑,“要是日日这么打扮,也太费事。”光梳头就梳了大半个时辰。合着闺阁里的妇人整天无所事事就整这个呢。

    顾妈妈嗔道:“谁家不是这样的。女为悦己者容嘛。就是奶奶,心思倒多半放在外头的生意上了。不放在生意上,就放在内宅的事上。奶奶的心思该再多放些在爷身上。”

    沈寄嘟囔:“再放就成菟丝花了。”话虽这样说,沈寄还是反省了一下,难道她近来有忽视魏楹么,好像没有吧。顾妈妈怎么说起这个来了。然后再想了一下,顾妈妈是觉得她在生意上花的心思太多了。可是,她真的不喜欢就做一个内宅夫人啊。

    “女人可不是就该依附男人而生的。奶奶还该再软和着些。”

    这个,有上千年的代沟啊。

    “嗯,我会再多花些心思在魏大哥身上的。挽翠,你去书房叫一声,我这边好了。”

    “是。”

    看到魏楹走过来,顾妈妈总算是住了口。

    魏楹看了沈寄一眼,“走吧。”一路当先出了侧门上轿子往祠堂去,沈寄也抱着手炉在后面的暖轿坐了。她从前在京城坐的暖轿还特地搁了个罩起来的炭盆在座位下,这样脚不会冷。可是这老宅的轿子里没有。不由觉得有些不方便。转而想到冬天还需干活的时候,也不由得笑自己这一年养得身娇肉贵起来。待到了祠堂外一段距离,便须下来步行了。路上也遇上三三两两赶过来的人,互相打着招呼。男女不在一处,她和魏楹便分开了。今日去各处拜年,各人的善意恶意她也见识到了,所以看到四夫人的时候颇有几分欢喜的迎了上去,“四婶”。

    沈寄只见过嫡支的人和住在她前院的三房旁支的人,于是再遇上不认识的,四夫人便一一给她介绍,然后互相见礼。魏楹是小辈里唯一娶亲的,所以沈寄一路遇到的都是婶娘、伯母,光是福身见礼也很多次。心道,这么多人,晚上年夜饭岂不是各人的位置上都要贴名字,不然很容易认错人的。不晓得从前发生过这种乌龙事没有。

    “这就是咱家新奶奶啊,果然是个标致人儿。还有这身敕命夫人的衣服,族里也是许久没添过了。”

    沈寄低头笑笑不语。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不如做出这幅害羞样子来算了。

    四夫人在旁与人说着:“可不是,不光标致,又知书识礼。也怪不得楹哥儿会上心。”

    旁边发出几声笑声,沈寄知道这是众人想起了魏楹半年前在祠堂闹事的事儿了。也有不少人对于四夫人旗帜鲜明的褒扬沈寄有些稀罕,这些年来可是头回见老四媳妇这样。一群人说说笑笑,很快走近祠堂,便都收了笑脸摆出一副肃穆的样子来。这宗祠,是松鹤堂西边另一个院子,黑油栅栏内五间大门,沈寄抬头去看,上头悬了一块匾,写着是“魏氏宗祠”四个字。沈寄便跟在四夫人身后进去,然后又是一番见礼。

    作为族长,二老爷早开了宗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以备悬供遗真影像。

    到了吉时,众人排班站位的时候沈寄只能站在门边上恭敬的候着,这会儿她还不算正式的魏家媳妇,没她什么事儿。宗祠里边香烛辉煌,锦幛绣幕,虽列着神主,却看不真切上头的字迹。一时,乐声响起,主祭,陪祭,献爵,献帛,捧香之人各就各位,众人跪拜,焚帛奠酒,礼毕,乐止。用魏楹的话说,也就这会儿最能看出百年书香门第的气派。

    直到后来将她与魏楹的婚书在祖宗牌位前供了,才有族中最年长的方才四夫人让她叫‘三叔祖母’的人引她到祖宗牌位处叩首。早有人来教了沈寄一应礼数,又在魏楹那里排练过几次,于是不慌不忙的一一行来。再然后是去拜族老。

    一道道挑剔的目光落在她面上,然后便是一通老气横秋的训话,在沈寄看来都是套话废话,却也只得一一承受然后躬身应是。最后礼毕被引到二夫人身后站定。再然后,便是魏楹拜请族长和族老将族谱请了出来,一笔一笔在他那页添上了‘魏沈氏’这个名号。

    沈寄心道,可算了了这桩事了。接下来,便是年夜饭了。没像沈寄想的位置上贴名字,不过个人的位置的确是固定的,有专门的人负责引领众人入席。光看今天祭祀和年夜饭的安排,二老爷和二夫人的族长和族长夫人当得还算尽职尽责的。听说各族老那里他们也都供奉得很好。说起来,吃亏的便都是比他们小的人了。

    沈寄的位置又被安排在和二夫人四夫人一桌,还另有几个旁支同辈的媳妇。沈寄这个位置,上菜添汤什么的都从她这里过,一顿饭要起来让许多次,根本不可能吃好,比昨天那一席还不如。而且,因为时不时要起来让,根本不可能去吃什么大菜,不然起来让时嘴里包着菜或是在咀嚼都不妥。只能就着面前的凉菜稍稍吃一两口又要起来。她偷眼去看其他桌,似乎这个位置都是空出来的没有安排人。

    她的窘迫也被众人看在了眼底,二夫人懊恼的道:“今儿是我的不是了,只想着这桌还有一个空位子,大侄媳妇坐这里刚好。这样所有人都不用动,都是去年一样的位置,却没有想得这么周全。”

    可是怎么办呢,这都开席了才发现这个问题。而且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总不能单独给她摆一桌吧。沈寄笑道:“没关系的,只是起来让一让而已。二婶忙碌了一整日,不要再为侄媳妇操心了。”说完又落座用饭。

    桌上众人表情各异,三夫人道:“事情繁杂,也怪不得二嫂。不如我们众人往外挪一点,这样大侄媳妇就好坐了。”

    五夫人六夫人纷纷赞成。四夫人便道:“也好,那就挪一下吧。”

    沈寄忙道:“这样太麻烦了。”

    二夫人也道:“你到家的第一个年夜饭哪能让你吃不好呢,那岂不是我的罪过,二婶这里该给你陪个不是。”一时众人纷纷让下人搬凳子往后挪了一点,这样沈寄的确是不用再每次都站起来避让了。只不过这一番动静的确蛮大的,各桌都纷纷看过来。三叔祖母那桌坐的都是老一辈的妯娌,便有人遣下人来问。

    二夫人道:“都怪我没有安排好,让大侄媳妇不好坐着吃饭,所以大家一起给她挪了个位置出来好坐。”

    沈寄心道,这听着倒像是她嫌位置不好,结果还劳动一众婶娘嫂子给她挪位子。她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什么也没说,只是脸和耳朵都红了。这是气的,倒不是众人说认为的羞涩不安。二夫人这些手段都不怎么上台面,可是恶心人相当有效。顺顺利利的上了族谱又怎样,一样能膈应到你。接下来一直到正月初八都是这样的各家宴请,还不知她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三叔祖母说道:“你啊,办老了事的人了,也犯这种错误。好了,大家快吃吧,一敞风可就冷了。侄孙媳妇也赶紧吃吧,吃了好跟着三叔祖母去看戏看爆竹。”

    沈寄应了声‘是’低头安静的吃了起来。只是拿筷子的手捏得有些紧。她从来就不是泥人儿,就是泥人儿也还有三分土性子。可这时候除了隐忍也别无他法。二夫人已经那么低姿态了,三叔祖母也发话了,如果她还不识趣,那显然就掉进别人挖的坑里去了。不但不能发脾气,连一点失态的举动都不能有。今天可刚上了族谱,有一丁点不妥的举措都会被记得一辈子,以后想翻身都难。

    这顿年夜饭沈寄吃得很是郁闷,匆匆扒拉了几口就跟着下桌了。接下来便是到族中的大戏台子去看戏,沈寄和那几个旁支同辈的妯娌坐在一处,台子上是热热闹闹的戏,锣鼓喧天,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还是得在这里陪坐着。间或和几个同辈的妯娌说上几句话。

    三叔祖母遣了人过来叫她过去,沈寄便向一众妯娌告罪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三叔祖母笑着向她招手,“那边离戏台子远,所以叫你过来看。”一边让人给她搬了小凳子挨着。

    “谢三叔祖母。”沈寄知道三叔祖母是好意,不愿她到魏家的第一个年就过得不如意。可族老们原本就不乐意她进门,今天闹那一出虽然不是她的过失,但听到事情跟她有关,就会觉得她是多事之人了。各房的态度本来就是看热闹的居多,那两万两银子的确也给她招了不少仇恨。方才同辈那些妯娌有些艳羡她做官太太又在京城见大世面,又说到她妆奁多。这明摆着是在拿魏楹把一万两银子给她办嫁妆的事说事呢。所以,三叔祖母一叫,她便过来了。实在不想在那边和不熟的人虚以委蛇。

    虽然这种戏目她看着实在无趣,便也打起精神看起来。好容易挨完了两处折子戏,有人来知会了一声,外头小厮们便放起爆竹来。沈寄这才来了兴致,撑着下巴看了起来。见到有人盯着她看,才发现身遭的人,三叔祖母那辈的都用软绵堵了耳朵,方才有下人问沈寄,她没要。而那些个妯娌还有三姑娘等人都互相抱作一堆,她这样兴致勃勃的倒成了异数。其实,要不是这是在老宅里得守规矩,她都能蹦跳着下楼自己拿了香去点爆竹了。

    “侄孙媳妇,你不怕么?”三叔祖母问道。

    “不怕。”沈寄笑眯眯的回答。

    “倒是个男伢子性子。”

    这一整天发生的事都让沈寄觉得她和老宅实在有些格格不入。她再不想回来过年了。这是不是二夫人的目的呢?她似乎很忌讳自己和魏楹回老宅,像是要赶着他们赶紧走的感觉。谁稀罕回来受气不成,正如魏楹所说,如果不是办好了事就走太过失礼,她也想明儿就启程回家了。

    守岁似乎是必须的,连三叔祖母那辈的人都等到交了子时之后才陆续散去。沈寄便从善如流等四夫人走的时候同她一道,魏楹那边还被绊着走不了。

    “之前宴席上我都担心你哭鼻子呢,这种委屈很少有人受得了的。”

    “哭鼻子也是不懂事不稳重啊。”她可是嫡长孙媳,对一个家族来说至关重要的,怎么能在年夜饭那种场合哭鼻子呢。

    “嗯,能撑住就好。”

    “多谢四婶。”老中青三代魏家媳妇,给自己比较善意回馈的似乎就是这位四婶和三叔祖母了。不过,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不好,却也不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沈寄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和人交心的人,只是善意嘛可以先收下。

    回去以后,看屋子的挽翠赶紧冲了热茶端过来,看阿玲进了门脸便垮了下来,心有便有些数了。沈寄压根没吃好,后来看戏时胡乱塞了几块点心。这会儿早饿了,便让给她下碗面来。挽翠答应着出去找了个机会问阿玲出什么事了。

    阿玲小声道:“那些人把奶奶安排在上汤上汤的位置,吃不了几口就要起身让人。看戏的时候也是在角落的位置,连火盆也远。要不是三老太太叫了奶奶坐过去,肯定得把脚冻坏。太欺负人了!”

    挽翠皱皱眉头,“算了,别说了。这才是个开头呢,之后几日奶奶都得跟着二夫人到各处做客呢。你去歇着吧,我到厨房端面去。”

    “那位还老实吧?”阿玲小声问。

    “嗯,一直在屋里呆着呢。”

    阿玲哼道:“吃得饱穿得暖,她日子倒是过得比奶奶还好。”

    “别嘟囔了,快去睡吧。”

    面端来,热气腾腾的,沈寄感概道:“要是手里没有银子,什么都得等着公中拨银子,我回来就连这碗面都吃不上。那些旁支没什么收益的人过得也真是不容易。怪不得今天说话都酸溜溜的呢。”

    “跟奶奶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奶奶贪了他们的银子克扣了她们。”

    沈寄笑了笑,低头吃面。人嘛,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尤其觉得那人还不如自己的情况下。她们好歹还是真带了陪嫁进门的,不像沈寄,那可全是魏楹的银子。而且她也不过回来才受点闲气,从前在京城可是当家奶奶,银子也尽着花。比她们这些头上有婆婆太婆婆的妯娌幸福多了。

    要对付二夫人,首要就是要把这个事捅出来。相信已经有人做了不少的努力,只是一直没有成效。魏楹母亲的事不是那么好查,一点着手的地方都没有。倒是想把二老爷二夫人拉下马,倒还有可能把这事一并查了出来。只是,二夫人既然能够作威作福这么多年,哪是这么好扳倒的。

    挽翠看她吃完,又端了热水来给她烫脚,烫一烫好睡觉。都知道二夫人明天开始带沈寄去做客都不会是轻松的日子,没准就得站一整日了。长辈在座说话,自然没有她坐的份儿,还得跟着在一旁伺候。

V 45 过年(三)

    沈寄这个除夕过得很不爽,唯一的一点好事便是下午终于正式成为了‘魏沈氏’。魏楹直到二更的时候才被管孟扶着送回来。沈寄是很想踢他去睡书房的。

    可是下午顾妈妈才提点了他。这又是在老宅,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而且前院子就住了三房魏家人,要是知道她这么做了并且传扬出去,这几日出去做客口水也淹死她了。胆敢不以夫为天,在婆家你都敢这么做了,回了你那个小家还不知怎么猖狂呢。那样怕是连三叔祖母和四婶都会对她严重不满的。

    所以,她只好起身穿了衣裳,让管孟把魏楹送进了卧室。脱了外衣塞到热被窝里,又拧了热毛巾给他擦手擦脸擦脚。

    他们在饮食上并不是没有防备的,可是只能在大厨房吃饭,接下来又总是这样的宴席,有时候真是防不胜防。不用是毒药,那太明显了。可是就算是慢性的什么药也够吓人的。所以,沈寄随行其实是带了一位熟识的欧大夫的,其人无父无母无妻无子,在研究毒物方面有些自己的心得。因为药铺开在魏宅附近,时日久了便熟识了。沈寄问起的时候魏楹想起有这么一个人物,他是一贯喜欢结交奇人的,便也有了些往来。沈寄就邀他同行了,其实就是出高价让他跟着走这一趟。他也只以为是争家产之类的事,想着过年自己孤孤单单的,还不如找个地方热闹过活,往日里跟小魏大人相处不错,魏夫人为人也挺好,便跟着来了。

    此刻,此人过来瞧了瞧说就是喝醉了无碍的,明早醒了喝了醒酒汤就没事了,然后就打着哈欠回去睡觉了。

    沈寄叹口气,魏楹今晚一看就是真的醉了,也不知道是主动醉的还是被灌的。那么多堂兄堂弟,一人来敬一杯,就够喝翻他了。谁叫他顶了个本代最杰出最受看重的子弟的名声呢,而且还是横空出世的。别人科场不如他得意,趁着这种团聚的时候灌他几盅还是可以的。

    沈寄忙活完再躺下去,好在屋子里有炭盆,并不冷。刚躺下,魏楹就缠上来了,两手捧着她的脸含糊说道:“小寄,媳妇儿,你还要几时才长大啊?”

    沈寄一愣还不及反应,他有伸出手拉着她披散的头发往上扯了几下,扯得她头皮生痛,“有时候我都想这么帮帮你。”沈寄伸手把他的爪子拍开,“去你的揠苗助长,你这算是酒后吐真言啊。”她受了一天的气,心头正不顺呢,又被他这么毛手毛脚的扯头发。于是伸手拉拉他的耳朵,“乖乖睡觉,听到没有?”

    “要睡媳妇儿。”魏楹扭着避开沈寄的手,把脑袋埋在她颈窝里。沈寄只好抱住他,这就是旁人眼底的少年老成,冷君子。

    第二日开始,便是各家挨着请客,都是男客一处,女客一处。没出阁的姑娘们,都是享福的,凑在一处闲聊猜灯谜下围棋摸牌看戏便是。可是做人媳妇的,就得随时伺候在长辈身边了。尤其沈寄这等新媳妇,更是人人都看着。她执礼恭谨的站在二夫人身后,有人问话便和气作答,不然便安安静静的坐着,众人说到得趣的事儿的时候跟着陪笑两声。就连长辈们抹雀儿牌,她也只能在旁边站着看,还要伺候茶水点心。

    她只有一个念头,幸好自己不是二夫人的儿媳妇,只是侄媳妇而已。要不然,每天天没亮就要去服伺她盥洗,在她吃饭的时候站在桌前布菜,在她处理家务事的时候在一旁垂手恭听,在她接待齐府内眷的时候斟茶倒水。

    可是也够呛了,年节期间常常有亲戚来给老太爷请安,女眷就由二夫人带上沈寄出面招待,一时间,人来客往,主院里象走马灯似的络绎不绝。沈寄总是要不断应付要应付那些对她来说面目陌生的亲眷,往往到了晚上回到梨花院,才有一点点自己的私人空间。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过下来,自然是腰酸背痛腿抽筋。当天晚上回来烫脚然后上床睡觉,总是刚躺下又要起身的感觉。这样的日子哪是回来过年,根本是在打仗呢。

    魏楹看在眼底,也只能疼在心底,想了想给她出主意,“要不,你装病吧。就说受了寒气起不了身。”

    “那怎么行,年节期间,亲眷往来,有个什么风声传出去,就难以收场了。”她指指前院,意指自己家里还住了三房人呢,人多嘴杂的。一个谎言到最后得用无数的谎言去圆它。

    “再说了,就算没有走漏风声,我做戏做全套,在床上躺上几天,回头也是一拨一拨的人来探病,嘴上说着关切的话,转身就说我娇气,从前那样的日子都能过,难道如今就真的身娇肉贵了不成云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就这几天怎么都要撑过去才是。要是过几日你要走,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好起来了才是。到时候二夫人留我在老宅养病,再送什么人去照顾你,我才是哭都哭不出来呢。”

    “她巴不得你赶紧走,走了她才好在族中独大。她更怕你查出她贪墨的那些猫腻来,怎么可能留你下来。”魏楹蹙着眉头道。

    “她怕我?”

    “是啊,几个婶娘都不像你这样精通庶务,手里又没有得力的帮手,所以她们再是有不满也拿二夫人无法。可是你如今是嫡长孙媳,从开的店子看,她有什么手脚也很难把你完全瞒住。尤其那两家不得已交出来的店子,就捏在你手里。她当然怕你一定要留在老宅,替我在祖父跟前尽孝道了。”

    沈寄挠挠头,“魏大哥,其实这样对查明母亲的事更有利。只是,我不想这个时候一个人留下来。”

    魏楹摸摸她的头,“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辛苦的在老宅过日子,然后设法去和二夫人斗。母亲的事我会一直查下去,至于老宅的银子,我那一份账面上她总是吞不掉的。她二房得多少,我们长房只多不少。”

    沈寄冷笑,“估计大头都不在账面上。而且说不定回头查账还入不敷出呢,连老底都被抠了出来用了。大有大的难处嘛,二夫人当家也不好当。我看一个祭祀花出去的银子就跟淌水一样了。”

    “这个我们不用急,我们手里有庄子铺子,我还有个这么能挣钱的娘子。反正不能被其他各方拿咱们当对付二房的刀使。我可舍不得你在这里受罪,我要的只是报仇而已。”说到这个,完全没有进展。魏楹又蹙起了眉头。

    沈寄只得岔开话题,“别摸我的头了,又想起那天扯我头发说要揠苗助长了。”

    魏楹的手收回去,反手指着鼻子,“我?”

    “不然谁敢一下一下扯我头发,扯得人头皮发痛,你当我是萝卜呢。还帮我长快点,成天脑子里尽想些什么啊?还不信?你以为你烂醉之后就光是睡啊。这回真的醉得跟一摊烂泥一样了。”

    魏楹看看她,好像真的不是胡说的样子。讪讪然的摸摸鼻子,“那种场合,全都起哄来灌我,我是铁打的也撑不住。不过好在在酒桌上当着众人我还没有丢脸。”脑子里成天想什么,还能像什么。一想到自己竟然心底有个揠苗助长的隐秘念头,他也忍不住想笑。

    “你是初六动身是吧?”

    “嗯。怎么,不让你跟我一起走?”

    “说我亲戚都还没认全,让我过了元宵再走。”还有整整十二天,天天都是这样水生火热的生活。而且等她回到京城就到二月了,还有魏楹分开整整二十多天。二夫人不是还想用塞女人这条来让他们分化吧。自己是不是该谢谢她看得起自己啊,如今她给魏楹床上塞女人都不是为了在她身边安人,因为知道安了也探听不到什么。就是为了让自己膈应。好削弱长房的力量,让他们不能夫妻齐心。

    “恐怕你这四个多月做的事,都传到她耳朵里了。她也觉得你不简单,所以许多事情是针对你的吧。还好我在婚姻大事上没有被他们摆布,不然塞个草包美人给我,我还真是累到无力啊。”

    他们两人,这几日也只得临睡前这一会儿能够在一起聊一聊,其他时候都被分隔两处。

    今天几个婶娘抹雀儿牌的时候,也问起了姹紫,还夸了沈寄一通。三夫人又问起怎么只给姹紫开了脸,嫣红呢。沈寄便只好推说是魏楹的意思。心道好在魏楹想出了这个暗度陈仓的计策,不然这次回来她得被老中青三代媳妇儿围攻啊。那些人连姹紫轮的日子都要过问。好在梨香院屋子不方便,没有再问出怎么这几日她没哟侍寝的话来。

    二夫人夸得最厉害,什么年纪虽小却明晓事理,日后要是能娶个这样懂事的媳妇就好了。她的二媳妇自然是定下了的,不过是因为对方家里有丧事所以拖延了。听说也是什么前翰林院大学士的孙女,很有妇德的。而老三则因为老二还没成亲,所以被顺延了。对方是二夫人娘家的亲戚,来头也不小。

    所以二夫人只是夸沈寄懂事,旁人也听得出来,这是暗指她的出身不高。

    沈寄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连记挂着的那个送魏大娘金耳环的亲戚的近况都忘了问。上次魏楹说再派人去查查的。

    这一次回家的目的只是在族人面前露个脸,顺便衬托一下二夫人的抠门行为。相信明眼人心头都有一杆称。有些事没证据,并不代表就没那回事。虽然别人扳不倒你,但是那把火如果有人点起来了,还是可以燎原的。循序渐进就好,这趟回来不过是铺个路。最要紧的当然还是正‘魏沈氏’这个名分。这两个其实都完成了。所以,辛苦归辛苦,还是值得的。

    魏楹临走的前一天去老太爷房里呆了半天才出来,也不知道两爷孙说了什么。反正,管家是出来发了话,让沈寄也一道启程,纵使走不快,但也晚不了几日也就到京城了。沈寄知道魏楹说的肯定不只这一件事,不过他没怎么细说,只是脸色不太好。

    沈寄身边的人听说可以一道上路都忙忙的就收拾起东西来。前前后后其实只呆了七天,路上的时间还要长一些,可是太膈应人了。吃吃不好,睡得挤着睡,说话也不能自在,更别说还得跟三家人在一个院子里相处了。能早些离开当然是好事。

    初六的上午,沈寄刚上了马车就毫无形象的躺下了。这七天太累人了。她从前摆摊挣钱也只是劳力而已,这七天却是不停的与人虚以委蛇,还要天天罚站,累透了啊。

    挽翠和阿玲一人一个美人捶帮她捶着,她们还能轮班陪着沈寄去罚站,她却还是全天候一个人。这也就难怪阿玲成天看姹紫不顺眼了。她因为是个通房,是不好出面待客应酬的,倒是一直在屋里躲了清闲。不过是到沈寄跟前早晚点个卯晨昏定省一下,沈寄又从不故意为难她。

    阿玲心头不忿,又不好事事针对姹紫。因为她是沈寄的贴身丫鬟,她的态度别人会因为是沈寄的态度的。那样旁人又多一个口舌,说沈寄是面甜心苦,私底下还不知如何薄待通房云云。不过,她成日家的关注姹紫,还真让她发现了一件事。她低下头正想在沈寄耳边说,车帘却被人从外头掀了起来。这个人除了魏楹自然是不做第二人想了。

    那些镖师家丁把马车团团围着呢,旁人哪有机会掀沈寄的车帘。这几日,家丁是住在梨香院,也是几人一间房。而镖师则是在客栈帮他们包了个院子,住得舒服多了。

    魏楹探头说道:“我先走一步,你路上不用太赶,怎么舒服怎么来好了。”这七日可是把小寄折腾惨了,每天只能睡三个时辰,站却要站足六七个时辰。二夫人满嘴都是夸她的话,却是用长辈的身份把她狠狠的折磨了一番。简直是软刀子杀人。所以,他内疚得不得了,这一路当然是让她怎么舒服怎么来了。这种话,原本他根本不可能当着旁人说出来的。反正身后那些家丁和镖师会怎么看他,他此时也顾不得了。

    沈寄坐起身子,“嗯,我知道的。你也别太赶了,保重身体。管孟——”

    管孟应了一声,凑到魏楹身边听沈寄有什么吩咐。当然,他是不敢朝车里探眼的。

    “我已经交代了厨房每天给爷熬一盅补身子的汤,每天换着花样来的,你记得每天提醒爷喝。”

    “是。”

    魏楹瞪她一眼,直接告诉他不就行了,还让管孟提醒。他又不是小孩子。

    “怕你忙起来就忘了嘛。别跟同僚去喝太多酒,伤身子。”

    “知道了,我走了。”车帘放了下来,外头一阵哒哒哒远去的马蹄声。沈寄伸了个懒腰,又倒回了垫子上,看着阿玲道:“你方才要跟我说什么?”

    挽翠也好奇的把阿玲看着,她发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关于魏家的?那为什么要等到离开了魏家才说。

    阿玲抿抿嘴,“奶奶,我看到姹紫跟欧大夫眉来眼去的。”

    挽翠问道:“你看清楚了?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叫眉来眼去么?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就跟爷和奶奶对看时的眼神一个样子。哼,你没发现我发现了,可不能就说不是真的。”阿玲不服气的说。

    沈寄皱着眉,这件事可不是小事啊。可别她一时为了以策万全带了个大夫在身边,他和姹紫好上了。那他们暗度陈仓的事岂不是要曝光。否则,无缘无故的,把姹紫送给欧大夫也说不过去啊。他又不是什么必须笼络的人物。按照现在的规矩,在官场中,如果谁看上了另一个人的通房,开口索要其实都是无妨的,可以拿来换好处嘛。可欧大夫明显不在这个圈子里。还有,他们要是暗度陈仓了,姹紫的肚子大了起来,那算谁的。要么只有魏楹认下,要么就是姹紫一尸两命。不过,欧大夫是大夫,这个事应该可以私下用药就解决了。

    还有,如果是真的,他们也太露行迹了。如果被顾妈妈发现了,那这事就不好善了了。正想着呢,到了打尖的地方,顾妈妈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沈寄。她觉得这件事在魏家闹出来不好,沈寄带去的大夫(明面上是清客幕僚的身份)结果和魏大人的通房勾搭上了。这怎么都要算沈寄治家不严。可是姹紫这样的却是不得不处置的。

    沈寄咋舌,怎么就我和成天跟在我身边的挽翠什么都没发现。

    “顾妈妈,你也知道了啊?”

V 46 回京(1)

    顾妈妈瞪大眼,“奶奶知道?”她又看向挽翠跟阿玲,似乎这两个人也知道。她们都知道了自己却不知道,这说明什么。奶奶信任这两个小丫头跟甚于自己么?

    看到顾妈妈的脸色变了,沈寄知道她想歪了。于是道:“之前在马车上,阿玲告诉我和挽翠的。只是她人小,不敢确定是不是。”

    原来是这样。顾妈妈僵硬的脸色回复了几分,“那奶奶打算怎么办?”这种家丑,最好还是不要外扬,而且还不是既定事实。姹紫和欧大夫也并无实质关系,就是眉来眼去而已。不然她和阿玲也不会选择离开了魏家老宅才说。

    沈寄想了一下,还是没法和顾妈妈和盘托出,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李代桃僵。于是她开口道:“这次你们跟我回到淮阳老宅,多少也听到些当年之事。所以这件事,我觉得,需要魏大哥自己来做决断。”

    她们三人的确是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一点,才知道原来长房和二房不只是有家产之争而已。所以顾妈妈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这件事的确是得等着爷亲自来处理不可,不然爷会把奶奶当做是那些逼死太夫人的恶人一般。

    “这一路,奴婢会看好姹紫。”欧大夫无法像魏楹那样快马飞驰进京,所以是跟着沈寄的马车走的。接下来这一路,顾妈妈是不会给姹紫任何一点见到外男的机会了。哪怕是窗户,恐怕都不能私自打开了。

    沈寄想想,这样也好,也是对欧大夫和姹紫的一个警告。至于到底要怎么做,还是和魏楹商量之后再说吧。

    这一路和来时一样,沿路都有刘準打点好了,十分的便捷。唯一不同的便是,所有人都归心似箭。初六出发,终于是正月二十这天进了京城。

    沈寄吐出一口气,终于要到家了。镖师们将沈寄的马车送到府门前便纷纷告辞,刘準上前结清了余款,又道:“知道诸位镖头都急着回家和亲人团聚,我们家奶奶说明晚再在天香楼包席设宴宴请诸位与总镖头。”

    “魏夫人客气了。”一众镖头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笑呵呵道。因为是过年,这魏府给的酬劳是平日里的两倍,又另有过年的红封,一来一去四十日,很是可观。抵得上平常小半年的收入了。一共十五位镖师,这就花出去七八百两,沈寄只觉得自己那一脚快称得上黄金一脚了。只可惜是舍财不是进账。

    次日上林府去送淮阳特产,林夫人问起这件事。

    “干娘,您怎么知道了?”

    林夫人看着她,“我多少听说了几句,你也知道这京城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只是早早晚晚知晓的区别而已。小侯爷没对你做什么吧?”那个人的口碑可是一向不好的呀,沈寄遇上了便有人纷纷猜测她吃了什么亏。

    沈寄只好老实交代,“他没对我做什么,不过我踹了他一脚狠的,然后曾他痛得不行扭头跑了。”她如果说什么亏都没吃,怕是没人信吧。

    林夫人狐疑,小侯爷就算武功再稀松平常,毕竟是个十六七的少年,能被沈寄踢一脚就痛得不行了?她淡淡的开口,“干娘只是担心你吃亏,并不是刺探的意思,你要是不想讲就算了吧。”

    “干娘,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那一下踢得挺狠的,我踢了他的子孙根。”后面几个字低如蚊子咬一般。

    林夫人手里的热茶水一时没端稳,洒在了裙子上。冬天的茶烫,好在穿得也厚,没有浸到身上。她震惊的看着沈寄,后者道:“干娘先去换一身衣服吧,看着凉。”

    旁边的孙嬷嬷方才也被沈寄道回答吓着了,这会儿赶紧也劝道,“夫人,还是听姑娘的话先进去换一身吧。”

    “好,你扶我进去。”

    孙嬷嬷扶着林夫人进去,沈寄便只有一个人坐着。这事好像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来得严重。

    而里头的林夫人换好了衣服并没有马上出去,她坐在炕上说道:“她竟然敢踢、踢那里。那可是清远侯府的独苗。之前看她虽然有些心计,却没想到是个这么能惹事的。”

    孙嬷嬷低声道:“可是夫人,现在后悔也晚了。”

    林夫人撑着头道:“是啊,现在都知道她是我的干女儿了。”顿了一下道:“可是,干的毕竟只是干的。如此胆大妄为,迟早闯出更大的祸事来。”

    沈寄在外室一个人坐了一会儿,也知道和林夫人的亲近恐怕就到这里止步了。有些可惜,不过有些人就是只能锦上添花的,之前要跟清远侯府周旋,她和魏楹都没有想过林夫人。因为她做的事已经不是能转圜的了的。只能是赌一把七皇子不敢把这个把柄给其他的皇子。赌赢了小两口才松口气,那两日的煎熬,没人知道。如果赌输了,魏楹恐怕真的得卷入皇子间的夺嫡之争去了。

    隔了一会儿林夫人出来,问道:“你踢了小侯爷的事,清远侯府似乎不知道。”

    “可能,小侯爷觉得丢脸吧。”

    “那他也该自己报复你才是,居然还让你们小夫妻安安心心回老宅去过年。”

    沈寄斟酌了一下说道:“听说是七皇子出面揽下了这件事。”

    林夫人看她一眼,“小魏大人,站队了?”这个时候就站队,是不是早了点。之前还听说魏楹婉拒了七皇子的拉拢,花钱打点此事。她还和林侍郎说起,这个做法求稳目前是最合适的。

    可如今为了沈寄做的事,他还是不得不站到七皇子的阵营了。这样的话,为了林府的安稳,更加得疏远他们了。不过,小魏大人倒算是个真汉子,虽然太不理智了点,也太感情用事。林夫人心头滑过一丝羡慕,女人一生求的,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男子。哪怕只有一次,能为了你不顾一切,即便日后他会后悔。

    “没有。”沈寄言简意赅的道。

    林夫人想了想,“那七皇子怎么会把这件事完全揽下,即便是怕被其他的皇子拿来做把柄,也没道理小侯爷会忍气吞声白挨了你一脚。”

    沈寄也知道四个扬州瘦马对小侯爷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都是因为七皇子阻拦才没有对她做什么。这一回欠七皇子的情可大了,只是魏楹依然不能投入他门下。

    “也许,也许七皇子是怕小侯爷把事情闹大坏了自己的名声。”

    也只有这样解释了。只是林夫人还是觉得其中一定有一些她不清楚的事。只是,为了稳妥起见,和沈寄两夫妻是不能像从前那样亲近了。

    沈寄没有多坐便起身告辞了,知道这个林府日后她怕是不会多来了。林夫人面上并没有表露什么,可是她告辞的时候林夫人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热情的挽留。不知道和柳氏合伙开绣坊的事会不会变卦。

    待魏楹从衙门回来,沈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倒是在魏楹的预料之中,“没事儿,反正不是亲的,很多事情就不一样。你很难过?”

    “有一点儿。不过,除非你一路青云直上,否则早早晚晚会这样吧。我们现在算是得罪了清远侯府,七皇子也不会待见你,她为了林府上下,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方才姨娘拿她新想出的绣样来给我看,我都不知道三月三的时候绣坊还能不能如期开。”

    魏楹想了想,“应该不会,林夫人做事不会这么生硬,再说只是她媳妇的陪嫁,而且之前咱们两家的走动也挺频繁。咱们之前没去求她,不就已经想到很可能会有这一天了么。”

    “嗯。对了,我回来的路上发现欧大夫搬走了,铺子都关门了。”

    魏楹一哂,“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他也真是的。”本来他和沈寄还商量,既然只是一个在窗外一个在屋里对视了几眼,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如果真的有情,过个三两年也不是不能成全。却没想到这个欧大夫竟然这样就搬走了。

    沈寄伸手抱住魏楹,“还是你比较靠得住。”

    “哎,咱们什么样的感情,在一起六年了都,你那我跟那种数面之缘的人比。我只是觉得可惜了欧大夫的好医术。本来还有意与他深交一番的,认识这么一个人挺有用处的。”

    “说不定就是你待人太好,他觉得对不住你。他应当是察觉到顾妈妈的防备了。”为了此事,沈寄夸奖了采蓝同阿玲,也在路上就敲打过姹紫了。她现在名义上还是魏楹的女人,而且他们有言在先,只要好好的配合,将来绝不薄待她。她在魏家老宅那样复杂的地方和一个陌生年轻男子对望,好在没被前院的三家人看了去。不然,岂不是当众打魏楹的脸么,一点职业道德也没有。当时姹紫哭得梨花带雨的忏悔,让沈寄看了都觉得美人带泪别有看头。她也不过扣了她一个月月钱嘛,没打她也没骂她的。这会儿便让人去知会了采蓝一声,让她告诉姹紫。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绣坊的最后筹备,其实前期沈寄已经投入了几百两了,休憩屋子,供养绣娘,买布和针线。不过她一开始就没打算把这些算进成本让柳氏和魏大娘分摊的。尤其绣娘一直都在给她和魏楹做衣服。

    如今,二月间,可是去年铺子和庄子交来的三千两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了。还有十个月今年的帐和银子才会交过来。只有宝月斋的银子才是每个月结算的。但是赚几百两投入进货都不够。沈寄是希望能把这个生意做大的。不得已便把压箱底的两千两银子拿了出来用。

    两万两银子,一半变成了实物,买了现在住的宅子,置办了嫁妆和聘礼,这些都是不能变现的。可另一半也花得太快了吧。京城居,居不易啊!沈寄半年前刚嫁过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一下子跨入了有钱人的行列呢。这会儿拢一拢手里,统共就只有三千来两白银了。所以,虽然一月份查账,三家铺子赚了有八百两,可是还是觉得不够啊。

    而且宝月斋跟书画铺子翰墨轩都是因为过年的关系所以狠赚了一笔。宝月斋的口碑慢慢树了起来,不少人过年来买了不少东西送礼,而翰墨轩中多亏当初二夫人聘的大掌柜购了不少名家字画,沈寄又在各位翰林那里拿到不少代售的墨宝,也是乘着过年的春风赚了一笔。只有粮铺,生意一直是那样,但这个生意做了许多年了,还在魏楹外公手里的时候就做起了,有不少老客人。每月一百多两的利润还是有的。而且新掌柜也设法派了人去各地想拓宽进货渠道,而且这个真的是长久生意,所以沈寄打算一直保留下去。就算利润不高,但风险不大,得有这样一家铺子才安心。宝月斋利润高,风险也大。而翰墨轩能不能收到好字画,也存在偶然性。

    好吧,接下来这家绣坊,本意只是找个事给魏大娘做,她也的确很上心,现在也要寄托挣钱的期望了。至于那个送金耳环的亲戚,叫耿彬的,听说妻子过世了,只可惜他本人跟着人跑关外叛卖皮毛去了,已经去了几年了。所以,沈寄也就压根没有和魏大娘提起了。

    魏楹洗漱出来,看沈寄还皱着眉头便问道:“还在为林家的事难过?”小寄一直没有母亲,姨娘待她也只是过得去,也许真的很想要这么一位母亲吧。

    “那倒不至于,我是在想咱们的收入其实不算低了,怎么钱还在花得跟水一样呢。入不敷出可是不行啊。”

    魏楹自从把账本交给了沈寄就没怎么过问过,听她这么说便问道:“还有多少银子?”

    “手头的现银只有三千来两了。你看我列了个表,去年的意外支出竟然高达四千两。真的是不算不知道。”一千两用于上下活动找人在七皇子面前替他们开脱破财消灾;一千两用于买扬州瘦马,也是破财消灾;八百多两外聘镖师随行护卫;再一千两留在老宅给那三房不远不近的亲戚买房子。除了这个,当然还有开宝月斋前前后后投进去三千多两,准备绣坊的几百两。

    魏楹显然也有点吃惊,“用了这么多啊,那再加上常规开销,岂不是用出去了上万两。这还不算咱们成亲用掉的。”

    他和沈寄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从前他们一年才用一二十两银子过日子也够了,这一年居然一万两都用出去了。

    “魏大哥,有没有什么来钱快的好事啊?”

    “没有,除非是……”

    “是什么,贪墨就不用说了。”

    “走私。”

    “那算了,风险太高,咱们玩不起。现在咱们也算是沾七皇子的光被盯上了,韬光养晦还来不及呢。你看我让几家铺子一个季度来交一次银子好不好?今年咱们稳妥一点,就好好经营这四家铺子,贪多嚼不烂。我估着要是顺利,一年下来也有七八千两。这样就减少了开店这个大投入。然后那种动辄花上千两银子的意外应该也不会年年都有吧,以后出入我们多加小心。”

    魏楹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这两笔开销要是一减掉,可就是七千两了。

    “交账的事,你拿主意吧。”

    沈寄便对那两家铺子发了话,宝月斋的帐一月一交,这两家三月一交。还有,不要压货。接下来,她便专心的准备绣坊的事。这回可没有一个徐五帮衬了,而且和林夫人渐渐疏远的话,那个圈子对她也就关上了唯一开着的一扇窗。她的社交人群就只剩下了魏楹同僚的夫人,还有容七少奶奶这样的皇商女眷。

    到三月三绣坊开张那天,来捧场的人便不如五个月前宝月斋那会儿了。虽然柳氏依然用铺子入了股,但沈寄和林家的关系还是不可避免的淡了。只需要她没有参加给徐五添妆的小聚会,一切就很说明问题了。

    不过好在容七少奶奶替她拉来了不少客人,她对于那日拉着沈寄玩耍,害她遇到小侯爷的事心头抱愧。而且沈寄为此前前后后应光是银子就损失了将近两千两,还失掉了和林侍郎府上的亲密联系。她和也容七私下里说起,也觉得事情能这么落幕已经很庆幸了。两人也没将沈寄踢了小侯爷子孙根的事说出去。旁人也只道沈寄还是多少吃了点亏。这个她也无从辩说,总不能见人就对人说我没吃亏,是他吃了我亏。这要说了出去,清远侯爷和侯夫人能绕得了她么。

V 47 回京(2)

    这一次场面不如之前,沈寄也只是在内室招待了一下容七少奶奶和几位翰林夫人而已。清远侯小侯爷的事目前还只限于勋贵那个阶层知道,所以在这下下层官员的女眷里并没有传开。但她们也察觉了沈寄不如五个月前开宝月斋的时候吃得开了,没有什么身份高的人来捧场。甚至最近,宝月斋翰墨轩的生意也下滑了不少。

    沈寄早早便回到家里了,还是有点失望的。顾妈妈看她这副模样,欲言又止。沈寄和林夫人的关系淡了,她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她的卖身契已经转到沈寄手里了,而且在魏府内宅她的权柄很大,走到哪里都少不了奉承的人。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所以,她还是一心一意希望沈寄好的。挽翠和她的想法一致,在林夫人身边她们二人都很难有出头的机会。

    顾妈妈劝道:“奶奶要不要动手做爷昨天点的糖醋鱼了?”

    沈寄点点头,“好吧,下厨去。”

    那天从林府回来,沈寄便开始动手亲自给魏楹准备晚饭。虽然不是每日,但是他头一天要是说了想吃什么,她第二天还是会满足的。就只有一道菜,所以也不会怎么辛苦。不过魏楹用晚饭的时候脸上笑容却是多了不少。

    成亲之后,几个厨娘的手艺都不错,沈寄很喜欢吃。可是魏楹却还是中意她亲手做的。只是她真的是很少亲手做菜,最多不过兴致来了做些点心,照顾魏楹的口味以咸味为主罢了。所以,当魏楹还在想着头晚媳妇在为银子发愁,第二天吃到她做的菜时的确是惊喜了一把的。这五个月她亲自下厨的次数真的是两只手就数清了。而且一般是有什么好事,譬如说铺子赚钱啦,她又认识了新朋友啊之类的。

    沈寄看到魏楹惊喜的表情也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真的成日家想着怎么赶紧的发家致富,把精力都放在挣钱上去了。开宝月斋之前是整天想着如何把内宅抓到自己手里。开了宝月斋就成日寻思怎么挣更多的银子。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了。简直是从一个极端(小富即安,好好享受生活)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拼命赚钱)。

    如今魏楹是因为魏家的事让自己受了不少委屈,心头有些抱愧。可要是日子久了,她还是成天就想着赚钱,他肯定还是有意见的。而且他们现在其实也不是从前那种等米下锅的状态了。她前头几个月好像是陷入打怪挣钱的圈子里去了。自己还觉得没有疏忽冷落魏楹呢,好在顾妈妈及时提醒。

    于是,继隔一两天就下厨做道拿手菜后,沈寄也开始和家里的绣娘们一样,开始缝制起新衣来。从魏楹时时关注着衣服的进度来看,对这事也是挺上心的就是了。他昨天还摸着做好的腰带说,之前几个月除了一开始都没觉得是成亲了的感觉。除了睡到一张床上,两人似乎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以前也是这样同舟共济,互相照应。现在也差不多。整得跟老夫老妻了一样。

    这个做衣服嘛,倒是成亲之后沈寄才开始亲自动手给他做的,以前都是去成衣店买给他穿。而且从前还做得拖拖拉拉的。至于做饭,都是她卖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哪有点菜的权利。这些时日才像是过上了有媳妇的日子。

    沈寄听他这么絮叨才知道自己好像是有些过了。再想想,他们现在有三个铺子都是在赚钱的,已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之前刚成亲那会儿,的确有许多情况需要面对,这会儿好多了。这个时候初步理顺了。要对付二房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且她赚了多少钱,回去一个长幼有序还不是就被二夫人欺负得不行。她是要把生意做大做强的,可是不用急于一时,慢慢来。目前,还是经营小日子比较重要。

    所以,今天场面不大,她也只是稍微沮丧了一会儿,就去厨房做准备工作去了。等到魏楹到家再下锅刚刚好。酸酸甜甜的东西其实很开胃。魏楹照样是沈寄做的那样吃了许多,其他厨娘做了不过是换个口味。沈寄觉得看他吃得捧场其实也挺满足的。并不是她手艺真的就比家里请的厨娘好,而是魏楹就认准了这个味儿。

    “今天怎么样?”

    “还过得去吧,反正我看姨娘挺乐呵的。她高兴我也就高兴了。”

    魏楹小心的看她两眼,“你这一个月好像变化挺大的。”

    “那是好还是不好啊?”

    “当然是好啊。”

    “我是觉得我前几个月太紧张了,你把这个家交给我了,我就成天想着要如何把内宅管好,怎样多挣钱。可是好像反而把该怎么过日子怎么享受生活给忘了。魏大哥,天暖和起来了,你哪天清闲带我去骑马吧,我想学。”

    “好啊!”魏楹很高兴的就答应了,然后说道:“郊外有一家马场不错,或者咱们到庄子里去骑也可以。”说着又靠近沈寄,“小寄,有一件事,我放在心头一个月了。”

    “什么事需要踌躇这么久啊?”

    “就是,老欧临走吧,可能是想补偿我一下,告诉我一件事。他说,他给你把过脉,说你身体挺好,其实不用等到十五,十四应该就可以了。”说完两眼亮晶晶的盯着她看,等她发话。

    沈寄看他一眼,让这人已婚青年享受了七个月未婚青年的待遇,他也算得上迁就自己了。老这么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定姹紫就变成名副其实了。既然这个时候都是差不多这个岁数,而且大夫也说了可以,那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可是,这么早生孩子我有点害怕。”

    魏楹的眼睛里更亮了。因为一早是他自己拍着胸脯答应的,出尔反尔似乎很不好。可是这个事情,太难忍了。尤其是天天睡在一处,时不时能揩点油。这已经不是光有意志力就能忍住的了。要是再忍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把持不住了。不是毁约把小媳妇硬吃了,就是抵挡不住诱惑对别人出手了。

    “那、那就先不生孩子。你放心,我问老欧要了药方,只要喝了就不会怀孕的。”

    “你喝。”

    魏楹楞了,“我喝?”这不都是女的喝么。

    “我怕苦。”沈寄一脸的坚决。

    “我喝可以?”魏楹疑惑的问。

    “肯定可以的。”

    魏楹一拍大腿,“我喝就我喝,我明儿就去找大夫开方子。太好了!”

    沈寄看他兴奋的都坐不住了,低头趴在桌上笑。

    “唉,离十四其实只有半个月不到了。提早个十几天其实应该没什么影响吧。”魏楹坐在旁边拿手肘撞撞她。

    还真是得寸进尺啊,沈寄嗔他一眼,“我不知道。”

    魏楹丢下一句‘我去书房’然后就跑出去了。沈寄楞了一会儿才开始生气,说这种事说着说着跑了是什么个意思啊。又不是去拿保险套,哪有这个时候跑开的道理啊。

    “走你的好了,关门,我要睡觉了。”辛苦下厨做了菜,然后本来气氛很好的在说话,突然丢下她就跑了。

    挽翠道:“奶奶,要不奴婢让季白去问问看爷是到书房作什么?”她本来在外头坐针线活,里头小夫妻俩在说事儿吧,这段时日爷晚上都会和奶奶散散步然后在屋里说话,像是回到了刚成亲那段。不想有一段时间,就算是都在西厢房里,也是一个看账本一个看书各干各的事,话也说不了几句。他们几个看了都觉得挺高兴的。今晚上又出什么事了么?可是看也方才急匆匆出去的样子也不像是跟奶奶置气了啊。

    “不用了。”沈寄气呼呼道。

    挽翠听着不对劲,肯定是爷哪里把奶奶惹到了自己还不知道。出去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笑呢,脚步也格外的轻盈。和往日严谨的样子很有些不同,当着她的面都一点没有收敛啊。

    正想着,魏楹抱着几本书回来了。看到挽翠一副要闩门的样子疑惑的看了她两眼。

    沈寄坐在榻上,抱着膝盖还在生气。魏楹这才觉出不对来,把书放到木塌的小几上。不像是为了今天开张场面不热闹在怄气的样子啊。还有方才挽翠的样子,像是要提醒他什么。难道是他惹了她?可是,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小寄,你说的果然没错,医书上也有讲过。”这种比较私密的事,如果是老欧他还能说说。可是让他出去问不相熟的大夫,那感觉不大好。传扬出去,同僚又要笑话他惧内了。还不知自己从书上找出什么古方,然后出去分别到几个铺子抓药回来熬上就是了。

    沈寄这才知道他急吼吼的跑开是跑去书房找医书了。也不知道交代清楚,让人怎么想嘛。

    “这么要紧的事,怎么好自己配药来吃,还是要问问清楚。不让人知道身份不就是了。”

    “嗯,说得也是,我找到合适的方子就抄一份遣人到京城以外的地方问问。”

    沈寄一哂,搞得这么复杂。还是现代好一些,没这么多忌讳。

    魏楹看她面色缓和下来,这才问道:“你在生什么气啊?”

    “哼,哪有你这样的,正在说、说……站起来就把人丢在这里,自个儿跑掉了。”顿了一下又道,“那是不是以后正在、正在……你突然想起个什么事儿,提上裤子就能立马走开?”

    魏楹哭笑不得,“哪能呢,你想到哪里去了。”说得好像他是那种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似的。

    “可是你刚才就是让我有这种感受。”

    “我不是说了我去书房么?”

    沈寄转身背对他。

    魏楹从身后把人抱住不松手。

    “你设身处地的想想要是我方才答应你了,然后立马转身做别的事去了,你什么感受。”

    好像是会很不舒服。魏楹抱着沈寄轻轻摇晃,沈寄知道这就是他表达歉意了,想要听到什么‘我错了’,‘我以后注意’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好在,下次同样的情况是不会再发生了。

    魏楹看看她脸色缓和下来,然后道:“来,我们一起找方子,然后让管孟抄了出京去问。”

    第二天,药就弄来了。没拿到厨房,管孟直接拿给阿玲,就在主屋的小厨房熬的。阿玲打发了季白去看着火,细细给她转述了火候等要求。

    魏大娘过来和沈寄说绣样的事,闻到了药味,瞅瞅沈寄好像没什么不对,马上就问魏楹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奶奶,爷要是有什么事,你可千万别瞒着我。”

    一边顾妈妈知道沈寄不好启齿,可姨奶奶对爷的情分不问个清楚怎么可能甘心,于是道:“姨奶奶,您出来一下。”

    魏大娘看沈寄低着头,耳根子红红的,又见顾妈妈满脸带笑的样子,疑惑的走了出去,“顾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顾妈妈便把事情告诉了她。魏大娘一听乐坏了,她高兴的两手合十,“吓我一跳,以为爷又怎么了。这就好了,他们是该圆房了。嗯,你考虑的很周到,奶奶年纪小,生孩子有些危险,过两年再要孩子好了。她喝了这个药,就没有隐患了。我要去给老爷和夫人上香去。”

    顾妈妈看她误会那药是自己提出来的,还是给沈寄喝的,想了想也没有解释。就让姨奶奶这么误会好了。这种事怕也只有爷肯做了。

    应该说这一天除了魏楹,魏大娘顾妈妈等人也是期待许久了。成亲七个月了,一直都还没有圆房。尤其是顾妈妈是最着急的。这内宅虽然没有老夫人,一切悉由奶奶做主,也没有妯娌小姑,少了许多是非。而且爷态度一直很鲜明内宅就是由奶奶做主的,家中产业也是掌管在奶奶手里。可是少了圆房这个程序,总觉得欠缺些什么,怕出现变数。这下好了!

    沈寄看到她脸上的欣慰、兴奋有些头大,还有魏大娘也是的。

    “奶奶,你懂不懂?”顾妈妈记得因为暂且不圆房,林夫人是没有给沈寄说这些的。魏大娘都已经走到半道了也想起这茬事想想有顾妈妈也就安心的去上香了。说起来她是婆家的人,这事该娘家人教才是。

    沈寄轻轻‘嗯’了一声。顾妈妈想着他们怎么说也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七个月了,而且第二天她整理被子也闻到了好些次类似栀子花香的气味。想来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不是一无所知并不代表所知是正确了。还是要防范于未然。

    林夫人虽然没有给沈寄讲过,但压箱底该有的东西还是不少的。顾妈妈一会儿就从嫁妆库房里把东西找出来包好拿来给沈寄。沈寄打开一看,两个光溜溜的小人儿,还有一本春宫图。当时林夫人笑着把东西放进去,说是早早晚晚会用得上的。

    顾妈妈看沈寄脸上一抹黯淡,宽慰道:“奶奶,林夫人她也有她的不得已。”

    “我明白的。”

    “奶奶要是看不明白,再叫奴婢进来问吧。”顾妈妈怕她害臊,便退了出去掩上门。自然,也不让挽翠这些未出阁的小姑娘进去。

    沈寄把东西放进抽屉里,她当然是懂的,后世那么发达的声色文化,能不懂么。看魏楹平日的举动,应该也是摸索的门清了吧。

    当晚魏楹早早的就从衙门回来了,吃过晚饭当着沈寄的面把药喝了,簌了口笑盈盈的把她望着。

    “姨娘以为这药是我要喝的。”沈寄提醒道。要是让魏大娘知道那药是给魏楹熬的,又是个事儿。要说有时候名分的差别还是有点好处的。不然她这个养母完全可以对她指手画脚。

    “哦。”魏楹不在意的应了。

    “你应该是会的吧?”沈寄想了想,还是问道。

    魏楹嘿嘿一笑,“看过春宫图,要不,咱们现在先研究研究。”

    “把你的拿来我看看。”沈寄听说魏楹也有,觉得方才随意瞥了一眼,这样的教材不是很靠谱。好像没有具体的说清楚啊。

    “把你的也拿出来。”魏楹出去了一忽儿然后进来从袖袋里掏出一本递给沈寄。自己把沈寄手里那本拿过去翻看,翻了两页凑过来一起看,拿手指点着要和沈寄讨论。

    沈寄看了看这个头碰头的架势,心道宝黛共读《西厢》,他们两口子倒好,凑一块研究春宫,而且还是抱着很严谨的学习态度。

    魏楹看沈寄的视线总是在飘没落到实处,便伸手把她动来动去的头定住,“认真点。”声音里满是笑意。

V 48 圆房(2)

    沈寄的后脑勺被魏楹的手握住,只得盯着那画面看,魏楹含笑给她科普,“这个叫观音坐莲,这个叫老汉推车……不过,估计你一时半会儿不会肯的,咱们还是循序渐进吧。”

    “魏大哥,你懂就行了,我就是怕你不会才问的。”沈寄没打算和他继续学习。

    魏楹嗤笑一声,“我看起来像不会的样子?我就是没机会让你知道罢了。”他的手在沈寄身后沿她的背脊慢慢往下抚摸,在她腰窝处揉捏着,把沈寄弄得痒痒的。

    沈寄是听说过有男人第一次找不到正确的地方进去,不过看魏楹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这个时候也不好再问了。

    “你知道就好,那放开我吧。”

    魏楹收起两本图册,一起放到床头的抽屉里,“那你今晚上什么都依我?”

    沈寄警觉道:“你想做什么?”

    魏楹一愣,好笑的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一边靠了过来,“别怕,交给我就好。”

    沈寄觉得他不一定靠谱,刚开始连接吻要张嘴都不知道,就敢一而再的吃她豆腐。现在,会不会真的找不到进去的地方啊,毕竟他看起来虽然对春宫图甚有研究,却只有理论没有实践。可又不能问的这么直白。

    说话间,魏楹已经打横把沈寄抱到了床上。一起睡了七个月,这种程度的亲密也是时常有的了。魏楹把她放在枕头上,然后伸手解她的衣带。沈寄坐起来,抬起胳膊方便他把外套从自己身上脱掉,然后自己也伸了手过去替魏楹解扣子。之前也这么做过,所以,到这一步还是比较坦然的。

    魏楹便上床来,盘腿坐在她身边,与她对座解衣。很快魏楹便上身**了,而沈寄上身也只剩下一件嫩黄色肚兜。魏楹把她推倒在枕头上,自己俯身压了下来,“一开始会有一点痛,不过后头得了乐子就好了。你放松点,不要紧张。”

    沈寄想起从前许多次,魏楹苦苦隐忍,汗水大颗大颗的滴到她身上的情形,便伸出胳膊抱着他的脖子,信任的道:“嗯。”

    魏楹便低头开始亲吻她的眉眼,一路蜿蜒而下,含住唇舌纠缠,沈寄的手收紧,努力的回应着他的亲吻。心头觉得这个时候做这个事,其实还真算得上是水到渠成。感情上,两人基本上这一个来月又回复到刚成亲时的黏乎;身体上,虽然没敢跨越最后那道防线,但其实已经是很有默契彼此熟悉了。

    魏楹见她又溜号了,不满的嘟囔,“专心点!”一边咬了她下唇一下。

    沈寄吃痛弓起身子,正好方便他伸手到背后解开肚兜的系带。鹅黄色的肚兜轻飘飘的就被魏楹扯落了,沈寄觉得冷,伸手去拉被子,试了两下没有拉动才发现是魏楹压住了,“我不会让你冷到的。”一边口手并用的在沈寄身上点火,果然没有再让她感觉到寒意,直到最后的一点遮蔽也离体而去。

    “小寄,我要进去了。”

    “嗯。”

    终于来到他们不曾做过的步骤,魏楹额上的汗开始滴落,他慢慢的沉下*身子,找到入口顶了进去。

    “痛——”沈寄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会这么痛,便叫了出来,呜呜的道:“你不要动,等会儿!”

    魏楹其实还有一半在外头,闻言痛苦的拧眉,这个样子卡住实在难受。他两手肘撑在沈寄两侧,没让她承受他的体重,低头看沈寄一脸的痛楚,可是这么卡着他受不了。

    沈寄也知道,于是尽力放松,“嗯,你动吧。”

    魏楹得到赦令,开始摆动腰身,浅浅的进出。沈寄慢慢的感到在结合的地方产生了一些酥麻的感觉,她的表情终于不再是忍耐,魏楹心头也松了口气,这才敢加大下身的力度与幅度。沈寄被带得情动起来,情不自禁发出小声的嘤咛声,两腿也自然的盘到他腰间。魏楹得了鼓励,自然更加卖力起来。只是水蓄太久,虽然偶尔用其他方式发泄出来,但此刻是从涓涓细流到泄洪似的喷发,渐渐就收不住了。

    沈寄初尝人事,便有些受不住。

    魏楹吻着她汗湿的头发安抚道:“快了,就快好了。”

    沈寄只感觉他的腰身不停的起伏,喘气声越来越大。想一想这个人可以连骑七日的马赶回老家,回头又怎么赶回来,就知道他腰力不是一般的好了。不过,没想到真的很快他就缴枪了。

    魏楹显然没想到这么快,愣住了。平日里一群大男人有时候喝高了说话也有没把门的时候。显然这个速度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沈寄见他一副有点接受不能的样子,也不好催他赶紧从自己身上离开,只是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背脊,脸也去蹭着他的。不过,一个大男人的体重真的很重就是了。

    过来一会儿,魏楹才反应过来,也找回力气从她身上翻了下去平躺着。沈寄拉了被子把他们两个人一起遮住。屋子里还有炭盆,方才是运动中,还出了汗。这会儿却感到凉意了。她抱着魏楹的胳膊躺着,躺了一会儿打算出声让送热水进来,身上的汗干了黏黏的不舒服。魏楹一直都没出声,喘息声倒是慢慢平复了,这会儿见她撑起身子便道:“做什么?”

    “要水洗一洗。”

    “等会儿一起吧。”

    “嗯?”

    “小寄,想不想试试第二次是什么滋味?”说完不待沈寄回答便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屋子里已经黑下来了,掌灯的时候外头值夜的人没敢进来,所以屋子里便黑尽了。魏楹的唇第一下落在沈寄鼻子边上,然后移到唇上,舌头也伸了进来,勾着沈寄的一起共舞。她只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熠熠生辉的眼,里头满是不甘,还有不满足。

    沈寄的眼底则堆满笑意,魏楹觉得在里头看出了一丝嘲笑,有些狼狈的用手盖住她的眼再接着亲。第二次比第一次自然是要好多了,第三次更加……魏楹慢慢能控制得住自己,没有再早早就交代了。他兴致越来越高,翻来覆去换了几种姿势,不断变换角度,时浅时深。沈寄只觉得他腰上像是装了个小马达不禁伸手去摸。

    魏楹有些痒,在她耳边笑着问:“摸什么?”

    “不累么?”

    “等了多久才等到这天,哪会累?”所以,那么快就交代了才让他无法接受。

    沈寄却是累了,也困了。可是想到他之前受的罪,心头又一软,“你慢些,我、我受不住了。”

    “嗯。”魏楹放慢速度,只是却更深入了。他研究那些春宫图,真的不是一朝一夕了。从沈寄开始发育那天起,他就开始幻想这一天了。所以,要想让他今天草草收兵,真的是办不到。不过,最后体谅沈寄是第一次,还是意犹未尽的罢了手,然后懒洋洋的要了水。

    水提进浴室,外头点了烛火,值夜的人又退了出去。魏楹这才坐起身子,撩开床帐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沈寄进浴室去。刚把人抱起来,就看到她身下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白布。上头的血渍也是被浸得颜色淡了。他笑了一声,原来还得弄得皱皱巴巴的才更逼真。等一下他们沐浴的时候丫鬟们要进来换床褥,所以他腾出一只手先把白布收了起来。也是放在床头抽屉里,和那两本春宫图搁在一起,然后把人抱到大浴桶里。

    沈寄已经完全溃不成军了,由得魏楹又像摆弄娃娃一样的替她清理,然后给她套上寝衣抱到床上。在这个过程中她直接睡着了。

    床上已经收拾好了,汤婆子放在被子里,躺进去很舒服。魏楹伸手戳戳沈寄的脸,“就知道督着我勤练五禽戏,你自己却是一门心思放在赚钱上。我以后也盯着你锻炼。”一边想着等她身体柔韧性好了,那几个有难度的姿势也就可以试试了。想着想着下身又有抬头的趋势,只好移开一点,免得在她身上挨挨碰碰的一点就着。

    第二天魏楹险些就睡过了头,要不是有人叫起上衙一定得迟了。他嘟囔道:“还是得多挣钱。”在靠近皇城的地方买栋宅子,哪怕小点,早上能搂着媳妇儿多睡半个时辰也是好的。这事也不能就丢给小寄一个人过问。他当初是认为银子足够用才都丢给她的,没想到这么的不经用。

    这几日,魏楹下衙总是准时回家,什么应酬都推了。拉着沈寄把那两本册子上他认为难度不大沈寄能承受的姿势都试了一遍。沈寄一开始也是挺投入的,**碰到一处自然是要有火花的嘛。而且她一现代人,骨子里其实也很放得开的。对象是自己夫婿,自然很是配合。可是她的体力如今和魏楹还是有了不小的差距的。到后头便喊吃不消。

    “休息了吧,别让我带着黑眼眶。”这魏夫子近几日实在是太诲人不倦了点,一定要拉着她教学相长。沈寄之前那点优势已经被他在实践中琢磨出来的经验比得影都没了。魏楹年轻力壮,正是青春猖獗的时候,之前又憋得狠了点,对这事自然是乐此不彼热衷得很。

    看看沈寄萎顿的模样,他道:“好吧,不过小寄,你也该练练五禽戏了才是。可别光是嘴上会说,那可就成了假把式了。”

    “你才是假把式。”

    魏楹用身体磨蹭一下她的,“我是不是假把式你还不清楚?”

    “不知羞!”

    “两口子在床上羞什么羞。”魏楹坦坦荡荡的道。

    沈寄翻身,“我要睡了。”忽然想起明日是初十,魏楹休息呢。又转过身来:“答应教我骑马的事,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就明天吧,我让管孟去问了,那马场不让包场,而且包场不是要费好几十两银子么。所以给你找了匹温顺的小马,明儿去温泉庄子骑。”魏楹手枕在头下,想着泡温泉的旖旎场景。

    沈寄凑过来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然后笑眯眯道:“睡觉,明天去骑马咯。”

    “骑马是很需要身体协调和身段柔韧的。”

    “所以?”

    “练五禽戏吧。”

    魏楹一个劲儿撺掇她练的用意虽是司马昭之心,但练五禽戏好处多沈寄当然也知道。就看眼前这个家伙,六年前还是她眼底的病潘安呢,瞧这会儿这个生龙活虎没吃饱的劲头。

    不过五禽戏是模仿那些动物的动作,当年魏楹练习的时候,背着魏大娘沈寄没少嘲笑过。而且,五禽戏是当年没有办法之下的选择。应该也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吧。据她所知瑜伽就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可惜她从前没系统学过。那第八套广播体操行不行,应该可以。可是她读书的时候做课间操一向敷衍,很多动作都是随意比划,有些她压根不知道正确动作。难道真的要学那些滑稽的动物动作?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还是被魏楹摇醒的,“去不去啊?不去就一起睡个懒觉。”说着还把手收紧了,充分表明他是想睡这个懒觉的。

    “去。”沈寄一骨碌翻身爬起来,她一直很想学骑马。只是之前没有时间,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脱不开身。这段时日两个人过得就像新婚一样,蜜里调油的。内宅的事已经理顺了,每日里顾妈妈坐镇就能处理过来,下头又有忠叔帮衬,赏罚分明,十分的顺利。

    宝月斋,沈寄现在只管进货的把关,其他的经营放手给崔大孝,他经过这半年的打理也摸到了不少门道。投入和个人收益是成正比的,于是也愈发的卖力。与林夫人疏远后,少了徐五带来的一部分客人,但是其中有些看中宝月斋的货样式新颖独特,还是愿意照顾生意。而容七少奶奶也很上心的帮沈寄在她那个圈子招揽生意。一进一出的损失也慢慢磨平。翰墨轩被杜良弄得渐渐上了正轨,他原本也是家道中落的书香子弟,如今要糊口做这个很是合宜。时不时的还拿着收来的好东西到府里给魏楹欣赏一下。只是可惜他们钱不多,不然有些东西魏楹喜欢就可以留下了。而粮铺更是稳打稳扎,齐掌柜的拓宽了进货渠道,成本有所降低,薄利多销。至于刚开的绣坊,主要是靠魏大娘的手艺做门面,没有太多的花俏,便放手给掌柜的打理。沈寄想过了,如果到时候利润不好,她就算房租给柳氏。

    所以,这个月自己不给自己加压力,竟是前所未有的清闲状态。从八岁到魏家,或者说从沈寄到这个不知名的时代,这还真是头一回。她这个月,除了偶尔和容七少奶奶等人或是翰林们的夫人聚会,就是和下衙回家的魏楹腻歪,整个一蜜月期。

    这种情况下,有些闲心便冒出头来了,有了想学骑马的心思。沈寄从衣柜里翻出让绣娘给做的大红骑装,很有些胡服的味道,是她自己画图让做的,是春装,里头絮了些薄棉。自从魏楹答应了教她骑马,就开始做了。前两天刚送来,不然沈寄也不会追着问具体的日子了。这会儿便得意的穿上展示给魏楹看,还转了个圈,“怎么样?”

    魏楹倒真是有几分惊艳,没想到沈寄弄这么套胡服上身,很有几分英气勃勃的味道,身段也都显了出来。而且,眉宇间这些日子越发可见出女人味来。之前也美,可是那是轻盈灵动的美。这个时候的美却多了一份流动的媚态,让他某些时候真恨不能化在她身上算了。

    沈寄看他眼神又开始发生变化,拖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吃早饭,然后去庄子,这次去地里该不是光秃秃的一片了。”

    到了屋外,魏楹又换了一副模样,甩开沈寄的胳膊,负着手在前径自往摆饭的花厅走。家里去年移种的桃花昨天开始星星点点的开花了,今天更多一些。沈寄见了喜欢便让这段时日把饭摆在花厅里,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赏花。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魏楹第一次放榜,带着她去半山寺吃素面,可惜桃花只有花枝还没有开。那个时候自己还一心想避开他呢。沈寄想起被她塞在柜子下头的那几亩田的地契,那会儿准备用来落女户的。谁晓得后果发生那么多的事,人算不如天算。

    魏楹看着满院子的桃花,也是心有感触。这桃花还是因了沈寄喜欢,所以他特地移种的。如今花如期而开,也算是没负了他一番苦心。至于人嘛,那更是不负他的用心。是谁最开始拿花来比女人的,还真是合宜。

    魏楹侧头看着沈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沈寄回头冲他妩媚一笑,笑中流光溢彩,果有灼灼其华的味道,“吃好了,我们慢慢往门口走吧。马车早就准备好了。”

    “嗯。”

V 49 骑马

    出门前,魏楹让挽翠拿出一件披风给沈寄披在了身上。沈寄道:“我这骑马装是絮了棉的,我不冷。而且一路是坐马车又不是骑马。”

    “春寒料峭,披上吧。上了马车要是觉得热脱了就是。”

    沈寄这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不愿意她穿着这一身够了了身体曲线的骑马装出去呢。不情不愿的披上,任他在自己颈下打了个结。

    这边他们刚出门,今天轮着看屋子的阿玲便得到消息,她的继母在后门处等着,找她有事。她一边叫了凝碧看着屋子,一边往外走,心道她怎么来了,难道家里出了事?

    她一路走到后门,一路都有人和她打招呼,及至到了后门,果然见到继母在门房处坐着,她拿出二百钱递给看门的婆子,“妈妈拿去随意买些什么吃用。”

    那婆子推了推便收下了,然后把屋子让给他们说话。

    阿玲这才问道:“您来有什么事?”

    “哎呀,姑娘,你在魏夫人身边做事,可真是有面子。我来了也有人客客气气的招呼我坐跟喝茶水吃点心呢。只是你这出手就是二百钱,是不是也太阔绰了点。”

    “不然您以为您这一来就有人招呼您坐喝茶吃点心呢。有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托人给我带个话就好。或者等着我下次回去也成。”沈寄近来在家试行休沐,十日排一个人休息。就先从身边的人试起,只是不能误事,每一摊子事都得有人管着。挽翠和阿玲正在试着排班表呢。等排出来了,每个人都可以十日里有一日休息。这样,既不会误事,又得了休息,而且每个人的月钱还不会减少。于是,一众丫头们都很有兴趣,无事时纷纷聚在一处商议。

    按顾妈妈的想法,沈寄这么管家挺懒的,但是包括她自己在内,其实对这一天休假也很在意。而且,被沈寄这么放羊吃草的带着,这些个小丫头们也渐渐的成了气候。假以时日,一个个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就譬如说挽翠休息了,但是她的职位有阿玲或者流朱甚至凝碧可以顶替,这样,那三人不就慢慢的得到锻炼么。

    顾妈妈还打趣挽翠,等到这三人成器了,奶奶也就不会多留她了。毕竟女大不中留嘛,不过,还是可以过个几年回来奶奶身边做管事妈妈。

    挽翠被她说得大羞,从外头路过的方家的却是高兴极了。这样一来,自己的大孙子就快有着落了。

    当下阿玲这么一说,她继母疑惑道:“姑娘你要许久才得回来一次的,家里的事急等不了。”

    阿玲也没和她多说,“什么事,你说吧。”

    “你爹病了,虽然不是什么大毛病,可一直在延医用药的,家里的银钱就有些紧张。”继母边说边打量阿玲的神色。阿玲每月二两月钱,都托人带五钱回家。五钱银子可以买到二十斤肉,一百斤米,也算是不无小补了。剩下的一两五钱阿玲都攒着,平素得了奖金还有赏赐也都攒着。流朱她们笑她攒嫁妆,她就说:“奶奶说了,女孩子手里有些钱不是坏事。总比什么都开口问人拿来得好。再说了,我是想开铺子的,我这是攒的本钱。你们的钱不也都攒着的么,就会笑我。要攒嫁妆也还轮不到我呢。”

    阿玲本来听说她爹病了有些紧张,但听继母这么一说,想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便问道:“是银子不够用么,我再拿一两给你好了。”

    没想到继母摆了摆手,“姑娘,我不是这么个意思。给人听了去还以为我一心盘剥你的银子呢。是这样,我想到府里来找点活干,浆洗缝补什么的都好,府上不是也在寻做短工的人么。能不能帮我说说,就用我吧。”

    阿玲疑惑的想,她这继母什么时候转性了,自己给钱还有拒绝的时候。

    “你到这里来做短活,那家里怎么办?你不是说阿爹病了么。”

    “你阿爹的病就是一直咳啊咳的,影响并不大。我来做活那就是一份固定的收益,府里不是给的月钱不低,做得好还格外有奖励么。这样你阿爹也可以找些轻省活来做。至于家务,你二妹也不小了,也该学着做了。你在她那个年纪早就在家里帮忙做事了。再者说了,做短活不就是早来晚走么,也不耽误我照顾家里。”

    府里是寻了人做短活,都是熟识的人手。因为奶奶说没必要买那么多下人,活儿多的时候请些短工就好。府里的房舍有限,住不下那么多的人。而且的确是有事闲有时忙的。这样说来,让继母来做点浆洗缝补的短活也不是不行。她手脚还是挺麻利的。

    “我帮你问问吧。没别的事你就回去吧,我还在当值呢。”

    继母站起来,“那、那一两……”

    阿玲冷笑,还以为她真的不拿自己的银子呢。不过银子也用在阿爹和弟弟妹妹身上就不跟她计较了。

    “你在这等着,我等下打发人送来。”

    “哎。”

    阿玲回去拿了一两银子交给凝碧让她给继母送去,凝碧答应着就去了。阿玲问旁边的人,“我刚进二门时看到有一户人家进府来,是什么人啊?”

    旁边的媳妇子道:“阿玲姑娘,那是洪总管的家人啊。这次爷和奶奶回去,同老太爷说了,让洪总管的家人上京来。老太爷发了话,二夫人那边只得让做了交接上京来了。洪总管可高兴了,今天请喝酒呢,方才来请了顾妈妈同我们。一会儿肯定让他家小姑娘再来请你的。只是可惜爷和奶奶都不在,他们得等着奶奶回来了再来请安了。”

    洪升日益成了魏楹的左膀右臂,可是他的家人还拿捏在二夫人手里,这次回去沈寄便让魏楹开口把他的家人要来。这样他才好安心替魏楹办事。只可惜他家大女儿被二爷也就是魏楹的二堂弟二夫人的长子收做了通房,不能一起上京来。

    凝碧去送了钱回来,看到阿玲欲言又止的。阿玲奇道:“怎么了?”

    凝碧想了想道:“阿玲姐,咱们一个屋子里当差,你也是知道我这个人的,从来不会乱说什么多说什么。”

    阿玲正色道:“有什么你说就是。”

    “方才我顺道往洪总管的小院去了一趟,方才他家二姑娘不是过来请咱们么,可我这几天胃口不太好,就想着回头你们去我看屋子,顺道过去给说了一声。就不是从大路去往门房那边的,结果看到你继母在门房外头的死角一个劲的打量内宅呢。阿玲姐,你可别多心,我就是说这么一声。说不定你继母就是好奇呢。”

    阿玲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还是勉强笑道:“我怎么会多这个心,你多虑了。谢谢你了!”心头细细思量,继母今次来是有些奇怪。方才她也寻思呢,如果是要想办法贴补家用,这府里离家里可有些远。最好的去处莫过于德婶的小吃店了。那里里自己家挺近的,而且去说一声,德婶看在自己在奶奶身边做事的份上,怎么都会给这个面子留下继母帮佣,刷刷盘子洗洗碗也好。

    虽然说她进到府里做事,上上下下的人都会因为自己的缘故高看她三分,但去德婶那里是一样的啊。那才是真的不耽误照顾家里。为什么偏要进府里来呢?也许这里头真有什么猫腻。幸好凝碧提醒了,不然出了事她怎么对得起奶奶。

    而沈寄这会儿也到了庄子外头不远了,她拢起一点车帘往外看,属于他们的那二百亩地如今都是绿油油的一片,种着粮食和不同的庄稼。看着着实比几个月前来看到的喜人。

    她放下帘子,魏楹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他说他昨晚累着了。听得沈寄牙痒痒恨不得咬他两口。徐茂的官衙离这里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所以这个庄子魏楹和沈寄都很放心。别的不说,至少无人敢来捣乱。这个时节,徐茂告假回乡成亲去了。一来一去的差不多要耽搁两个月。沈寄觉得这古代的公务员也蛮好的,如果是这种闲职,时常的请假到处走走也是可以的。怪不得那些文人当官了还有闲情逸致到处去旅游写下那么多诗篇呢。

    她的披风直到进了被耿庄头带人圈出来的一片做马场的草地才得以脱掉,魏楹那个小气吧啦的,在场的也只剩下了挽翠和流朱季白三人。小厮们都远远的在外头候着。

    她如果要抗议,他就拿出大慈寺的事来说。说那次还是圈给女眷活动的地界呢,结果还不是冒出小侯爷那样的色胚来。所以要一直很当心才是。

    沈寄便有些担心,“外头都说我多少被占了便宜呢,这话会不会传到老宅去?”

    “别怕,身正不怕影子斜。真要传回去了,我就实话实说,他们总不敢外传就是了。”

    “嗯。”

    马场是自家后头的草地,自然不够大,不过沈寄就是初学,没有太高的要求。她看着一匹矮矮的马驹,“这就是给我准备的马啊?”这是给小孩子骑的吧。

    魏楹笑道:“刚开始学你想骑多大的,再说这马不小了,你的个子刚刚好。不然你上个马给我看看,你要是能自己上去我让人给你换一匹。”

    沈寄瞅瞅他牵在手里那匹正常高度的,对她来说确实挑战性高了一点,“好吧,我先骑这匹。我怎么上去啊?”

    “我给你牵着,你手抓住马鞍前的扶手,脚踩在脚蹬里上去。放心,这匹马很温顺,不会乱动的。”

    “哦。”沈寄看魏楹抓着马缰,自己便放心大胆的往马背上跨。还好,还算轻松的就上去了。坐在马背上,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她得意的想,我自行车这种死物都能骑,马儿当然也会了。她让魏楹把马缰给她自己握着,魏楹看她坐得挺稳的,便递了给她。倒也没叮嘱什么,因为知道沈寄这会儿兴奋着呢,说了也不听的。

    “驾——驾——”她拿手拍着马屁股,马儿不理,只踱着步子吃草。

    “还没学会走,就想跑啊?”魏楹笑道,一边也上了马靠近来,两匹马很是亲热的凑到一起。沈寄觉得它们年岁应该差别挺大的,毕竟她骑的是小马驹,“它们什么关系?”

    “母子,所以,你就不用寻思着甩开我自己跑快点了。”说着告诉她一些控马的技巧,慢慢的沈寄终于能控着马散步了。也仅限于散步,魏楹不肯教别的。

    “我要跑啦,光是散步又不是为了摆造型好……看的。”本想说拍造型好拍照,还好及时打住了。

    “想跑?”

    “是啊。”

    “叫声好听的来听听。”

    “夫君——”沈寄的声音娇娇嗲嗲的拉长了唤道,见他还兀自不理,便‘魏大哥、魏楹,姓魏的,魏持己’的叫开了。这魏持己三字,是前日裴先生的信到了,他给魏楹取的字。之前回老家过年,老太爷问过要不要干脆把加冠礼一起行了。魏楹婉拒了,因为如果行加冠礼,是由二老爷以亲叔父和族长的身份给他加冠取字,他膈应!老太爷知道他的心结便也没有勉强。魏楹便写信给了裴先生请他替自己取了个字。

    沈寄纯粹是一通胡叫,魏楹哈哈的笑,“想跑不难,过来!”伸手过去握住沈寄的细腰就把她整个人提了过来放到自己身前。他晚上的时候也最喜欢这么握着她的把她提到自己身上了。这臂力是练骑射的时候练出来的,不可小视。他从前因为身体不好,比别人更加上心于这些练习。所以脱了衣服竟不是一派绵软,有遒劲的肌肉。沈寄数过的的,小腹上有六块腹肌。

    他一夹马腹,胯下的马便开始奔驰,那匹小马也跟着。风铺面而来,沈寄兴奋的大叫,“好舒服!”魏楹的手臂紧紧的揽住她的腰,也不怕会摔下去。

    他贴近她耳朵说道:“叫得比晚上还大声,难道比那更舒服么?”

    这里是单独辟出来的,就是挽翠她们几个都是远远儿的站着,更别说其他人了,所以说什么话都可以。

    沈寄伸手在魏楹绷紧了的大腿上拧了一把,这个家伙在外头当着人都让她拉着胳膊都不肯,私下里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尤其是这几日两人真的做了夫妻之后,完全的口误遮拦。这哪是读孔孟之道的迂腐书生啊。她这么说,魏楹振就振有词的说:“你不是说书生本色嘛。我告诉你,是男人就都这样的。”

    魏楹带着沈寄跑了几圈,讲了技巧,然后又放她回小马上,慢慢跟着母马跑了两圈。沈寄跑兴奋了,一直在马背上不肯下来,魏楹嘟囔,“晚上有这干劲就好了。”

    小马这会儿也跑兴奋了,有点不肯一直同母马黏在一处,撒着欢的跑,速度越来越快。魏楹担心马跑快了出事,吁停了马,沈寄这才慢慢止住了。她已经跑得浑身出汗了,满脸红彤彤的,额角也渗出了汗来。

    魏楹道:“我们去泡温泉吧,泡了出来吃午饭。”

    沈寄马上道:“下午再来骑。”

    “只要你到时候还有体力。”

    进了温泉池子,沈寄浑身发软,她在池面上玩着漂浮,被魏楹一把拉了过去替她清洗,嘴里便嘟囔道:“我今天可没有力气替你搓背了。”魏楹这家伙肯做这种事除了那种事后的清理,都是要求她投桃报李的。

    “今天不用,你累了。”

    沈寄高兴的道:“嗯,你还算善解人意温存体贴。”不过等到魏楹替她洗完笑着说:“该教骑马的束脩了。”她才知道她这话说早了。

    魏楹把她的腿盘到自己腰上,他想这个情景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在水的浮力下做起来,别有一番滋味呢。沈寄本来就泡得晕晕乎乎的了,骂了声不知餍足的混蛋,也只能是抱着他的脖子在他的撞击下浮浮沉沉。

    事后魏楹再替她洗了洗然后用大毛巾包裹着穿好贴身的衣物抱到旁边的屋里,沈寄闭着眼由他折腾,“我饿了,好饿!”运动量过大的结果就是肚子都瘪了。

    “嗯,还要?”

    “不是说这个啦,混蛋!”

    “好,我让他们把饭菜送到屋里来。”说完不知从哪里找了根帛带出来,沈寄脸上一变,“你要干什么?想弄死我么?”这根帛带这几日绑过她的手也绑过她的眼。

    魏楹笑得很好看的样子,“误会了,我是要把你的两只腿并拢绑起来。”

    两只腿并拢绑起来,那怎么……

    魏楹笑出声来,“想什么呢,起了那么久的马不绑起来很容易得罗圈腿的。等以后骑多了你就知道自己调节了。”边说边动手。

    沈寄这才放下心来,“刚才在温泉里你怎么不说什么罗圈腿的事啊?”

    “那我还怎么收束脩,现在绑一绑就好了。”

V 50 设局(2)

    沈寄吃饭是由挽翠喂的,只说是骑马累着了。可挽翠看到她颈间浅浅的吻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这几日这两人的情形大家也都看在眼底的。只得目不斜视的喂着,然后收拾了下去。

    下午沈寄睡了一整个下午,当然是没体力再去骑马的了。魏楹也睡了一觉,起来就趁机教训她,“你看你体力不好吧,还不肯练五禽戏。你要是体力好,下午不也可以骑马了么。”

    沈寄不相信的看着他,“真的?”

    魏楹嘿嘿的笑,沈寄体力如果够,要进行的运动当然不是骑马,而是某项他们都热衷的床上运动。初尝滋味,当然都是不肯浅尝辄止的了。

    不过老欧也提醒过,一开始就要懂得节制,不然沈寄很容易被自己掏空的,毕竟还是年纪偏小了点。所以,魏楹也只有尽量克制。

    晚上回去的时候沈寄还依依不舍的,魏楹哄道:“下次休沐再来。”

    “唉,要是城里的宅子够大就好了。”

    “先上车吧,天儿不早了。”

    今天吃的都是山珍,还有过年的时候腌渍的野味等,沈寄让带了不少回去。

    “魏大哥,耿庄头把庄子和田利用得很好,我想了一下,咱们的宅子也不能一味白放着。”

    魏楹挑眉,“你想做什么?”

    “我听人闲话,有的人家的园子,小丫头们带的花儿,平日吃的笋菜鱼虾,一年若有人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我想啊,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可用,便值钱。譬如你移种的那片桃林,卖桃花桃子也是一个不小的收益。不如在下人里拣出几个老成本分、能知园圃的,派他们收拾料理各自承包了去。一则园子有专定之人修理花木,自然一年好似一年了,要宴请什么的也不用临时忙乱;二则也不致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下人也可借此小补,不枉成年家在园中辛苦;四则也可省了这些花匠、假山匠人并打扫人等的工费。”这件事是沈寄从《红楼梦》里学来的,这样子一年省下的和卖得的东西,也有一两百两银子。

    魏楹捏捏她的脸,“你倒是真会当家。你说的对,省钱事小,园子有人打扫,专司其职,又许他去卖钱,使之以权,动之以利,再无不尽职的了。只是咱们宅子不大,没承包到的岂不是心头有不满。”

    “那就竞标啊,如果都想承包那片桃林,那就把能上交的数目说看,谁的高归谁,来年也是一样。然后年末有了收成,让那承包到的拿出银子来请大家吃吃喝喝一顿也就是了。”

    “嗯,有道理,就这么办吧。回头竞……”

    “竞标。”

    “竞标的时候叫上我,我来凑个热闹。”

    “这么办好的话,回头咱家的一共三百亩地我也这么搞。对了,我陪嫁的那一百亩地我还没去看过呢。一直都是牛大在打理,回头我也找时间去看看。”

    “嗯,好啊。不过你的地稍微偏远一点。”

    “没事儿,我会骑马了,以后我骑马巡视。”沈寄喜滋滋的说完,然后又道:“我知道,是不可能的,不能抛头露面。”

    “自己的佃户,让小厮说一声,让成年男子避开就可以了。”

    “嗯。”

    一路说笑着回到家里,沈寄就嚷嚷她骑马累坏了,要好好的歇着。阿玲端了烫脚的水上来,正蹲下给沈寄泡脚,听到这话便犹豫了一下。沈寄挑眉,“有事?有事就说,有些事儿不能拖。”

    阿玲便把白日的事说了一遍。说到继母张望内宅的时候,颇有几分难堪。

    “你继母,你继母好像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啊。”街坊邻居做了那么久,沈寄多少对阿玲的继母还是了解的。

    “是啊,所以奴婢也觉得这里头恐怕有古怪,但是一时又参不透。”

    沈寄想了想,“你去告诉管孟,就说我让他现在马上去一趟德婶那里,跟德婶打听一下,你们家近来的状况,先看下你继母说的是不是实话。然后我们再合计下一步。”

    “是。”待沈寄泡好了脚,舒舒服服的上了床,凝碧拿了美人捶过来问:“奶奶,奴婢替您锤锤?”

    “好。”

    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打下,沈寄趴着就睡着了。她今天的确是累坏了。至于那啥投标的事,明儿睡醒了再说吧。

    管孟从德婶那里回来的时候,知道沈寄已经睡下了,便退了出去。路上遇到魏楹,他问道:“你进内宅来做什么?”

    “回爷的话,奶奶让奴才去打听些事儿。不过这会儿奶奶已经歇下了。”

    “哦,要紧的事儿么?”

    管孟犹豫了一下,“奴才也不知道要不要紧。是阿玲出来让奴才去德婶的店子上问些事,说是奶奶说的让马上去问。”

    “那你问到些什么?”

    “奶奶让问阿玲姑娘的家里最近情形如何。因为她继母今早来说家里情形不好,想到府里做些浆洗缝补的短工。”

    “然后呢?”

    “结果德婶说这几日看到阿玲家偷偷在吃肉。”

    魏楹挑眉,“偷偷?”

    “说的,德婶是这么说的。还说她也是听到别人说的,有有钱人家的小厮找了阿玲的继母。然后她好像就有钱了许多,只不过又要瞒着人。”

    那就不存在要来府里帮佣贴补家用了。

    “谁家的小厮?”

    “这个就不知道了,那些人都不认得。”

    “你继续追查这件事,有了消息马上告诉我。下去吧!”

    “是。”

    阿玲本来听说管孟过来了,所以匆匆出来想先问一下,结果看到魏楹在问管孟的话,只好又退了回去。

    魏楹走进主屋,阿玲忙福身给他行礼,他便停了下来,“做得好!内宅的事就得防微杜渐。”又转向凝碧,“凝碧也很好。”

    他一向是不夸人的,这两人一下子都楞了,然后一起福身道:“谢爷的夸奖,都是奴婢分内的事。”

    魏楹瞧阿玲一年的惴惴,便安抚了两句,“你也不必有负担,你们奶奶用人,一向是赏罚分明,而且是不连坐的。”

    “是。”

    魏楹缓步进去,心道小寄倒是会调教人,这些小丫头一天天的就能顶事了。这算不算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呢。

    见他进了耳房,凝碧赶紧进去张罗伺候他洗漱。待他洗漱好上床,便执着烛火出去。今晚在外室当值的是流朱,两人交接了一下,凝碧便退出去休息了。

    沈寄找就睡得昏天黑地的了,连魏楹上床从她身上翻过去都不知道。魏楹手枕在头下想着,是什么人想要往他的后院安拆人手呢。看来对这府里的情形很是了解啊。如果不是凝碧留心到了,阿玲又知道自家继母什么德行不避嫌的说了出来,这事可就麻烦了。

    阿玲的继母虽然只是个做短工的,可她的女儿却是女主人身边颇为得脸的一等大丫头。这内宅的规矩,什么人能进二门,什么人能进主屋都是有严格的规范的。可如果阿玲的继母过来找她,说不得就混进了二门,甚至混进了他们的卧室。如果趁人不备拿了沈寄什么贴身的东西出去,那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是有人在惦记小寄,还是有人趁机给她下套子要污蔑她不贞?

    之前清远侯府小侯爷那事,就是个没法说清楚的事。如果再出事,小寄就危险了。族里那些老冬烘说不得要逼着她一死以证清白,或者是逼着自己休了她。会是二夫人所为么?还是那小侯爷还在贼心不死?他把沈寄揽到怀里,她自动找了个熟悉的舒服的位置靠着,继续酣眠。这可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总之不管是谁,这事得查清楚了。

    第二天沈寄也知道了这个事,也产生了和魏楹相同的两个怀疑,她想了一下,“都有可能,时间过了这么久,二夫人想必是听到风声了。如果是她恶毒的设这个陷阱给我说得过去。是小侯爷也说得过去。虽然七皇子担心被连累出面压下了整件事,但是他被我踢了那里,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真被他拿去我什么贴身的东西倒打一耙,说那天是我跟他私会,他的仇就全报了。好险好险,顾妈妈,内宅子你再多上点心,一点疏忽都不能有。决不能让不该进二门的人混进来了。”

    顾妈妈在旁边听了也是冷汗泠泠而下,女人的名节比什么都重要,“奶奶放心,奴婢省得。一定监督门房看好门户。”

    “还有挽翠跟阿玲,丫头们是分作两班,你们两个分别是一边首领。每日里我的东西送去洗衣房再送回来的,还有盒子里的首饰,甚至我随手写写画画的东西,你们都必须清点好心头有数。”

    “是,奴婢省得。”

    顾妈妈又道:“奶奶,那位……”她用手指指姹紫住的那个方向。

    “告诉采蓝,盯好,一步都不要离开。就是她不在,也得有信得过的小丫头跟着。”凡事有利必有弊。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别人也可以利用姹紫动一些手脚。她也是可以直接进内宅,甚至是派了班次值夜的人。

    “不用排她值夜了,安分守己的呆着就成了。”那种时候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外头值夜的必须是信得过的人。

    “是。”

    顾妈妈想了想道:“洪总管的家人从老宅上京来了,等会儿想必就要来给奶奶磕头请安的。在京城他们一家子光靠洪总管一人的月例是不够好好过活的。到时候一定会请求在府里当差,要怎么派差事呢?”

    顾妈妈的意思沈寄懂,洪总管当然是值得信任的。可是他的家人才刚来,还不能放到要紧的位置上去。尤其是他的大女儿如今成了二夫人儿子的通房。而且还得委婉提醒一下洪总管不能把他管辖的事告诉他媳妇儿,这事儿就找他的亲外甥去办就是。

    “昨天你们都去吃酒了,一共有几个人来着,都什么年纪适合做什么?”不放到要紧的位置,但是最好也得再给他们家安排一两个差使。

    顾妈妈想了一下,“洪总管的大儿子今天十七,可以安排到门房上,那里正好调了一个进爷的外书房。门放上有油水,不无小补。二女儿十四,针线活儿不错,不如就让她进针线房。至于洪总管的媳妇儿,一时没什么合适的位置,低了的让她去也不妥。奶奶这里倒是缺一个管事妈妈,但也不能贸贸然的就让她来做。她正好可以给一家子做饭洗衣的。一家有三分收入,也算是奶奶对洪总管的照顾了。”

    “儿子十七,女儿十五,都有人家了么?”

    “昨天席间听一些人打趣,似乎洪家儿子和李嬷嬷的女儿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两家像是都有意。至于二女儿,也不小了,但是之前洪总管不是得罪了二夫人倒霉了么。老宅的人就不大愿意和他做亲家,只有李家跟他算是同病相怜。”

    沈寄想了想,门房和针线房都是暂时接触不到核心的。等过段时日确定可信又有能力的话再换地方不迟。

    “行,就这样吧。”洪家的二女儿十五还未定亲,在这里算是年纪偏大了。对了,管孟不是跟魏楹一年的么,这两人看看来不来电。

    “把府里当差的人都叫到大厅里,我有事要宣布。”沈寄对顾妈妈到,后者便去张罗去了。而洪家人果然是等着想给沈寄磕头请安,洪妈妈便跟出去的顾妈妈打听沈寄这会儿空了没有。

    “老姐姐再等等,奶奶正让召齐了人有事宣布呢。你家大小子和二丫头的差事已经定了,一个在门房,一个在针线房,不如等下一块儿去听听。到时候再去磕头谢恩不迟。”

    听说两个孩子的差事都订下来了,洪妈妈大喜过望,她本来还以为一会儿需要求一求奶奶的。看来以后日子的确是好过了。可惜大妞儿被留在淮阳了。

    “好的,谢谢您了。”

    “好,那你再坐会儿,我让丫鬟给您掺点热茶。我还得吩咐人去各处通知。”

    “您忙您忙。”老头子说这顾妈妈是奶奶跟前的第一得意的人儿,所以,洪妈妈对她格外的客气。

    沈寄召了人来,说的便是将家里的桃林还有大池塘等承包出去的事。以家为单位,然后将了竞标的规则,让各人回去合计。要有一份详尽的规划,规划入围了的再竞标。十天以后竞标,回去好好思忖。

    众人一听,心思便活泛了,那桃林,有那么大一片,花枝可以折来卖,桃子更可以卖。所有的收益只需孝敬四成,剩下的便是自己得。尤其这还不耽误当差。不过奶奶然算的这个承诺的收益,如果没达到要自己填补呢。也就是说如果你报了桃林一年五十两的收益,那就需孝敬二十两。如果没达到,还是得孝敬二十两。可如果报低了吧,又争不过报高了的人,是得好好合计合计。如果报得合适,一年下来少说也增加个二三十两的收入。而且干得好,来年还可以继续承包。于是一家子都在这府里当差的都动了心思。倒是沈寄的陪房都各有安排,不如魏家世仆上心。流朱和凝碧的老子娘就想着家里各人皆有差使,怕分心当不好差,没有打算凑这个热闹。像崔大孝那样看着一个宝月斋的也不动心,知道自己一家要是占的好处多了,在府里就不好混了。

    散了之后,洪妈妈和儿女一起过来请安,对沈寄给他们家安排了两个差事千恩万谢的。他们从前被二夫人整得着实是有点惨,洪总管没上京之前,一家子都快喝西北风了。又是魏氏家奴,无法到别处谋生去。

    沈寄摆摆手说不必,“之前安排给洪总管的院子就是给你们一大家子准备的,住着有什么不顺当的譬如漏雨光线不好的就直接同忠叔说请他安排。”

    洪妈妈昨天就看过了一整个小院子都是给他们家住的,而且是魏楹特意开口把他们要来的,听说都是奶奶的主意。

    “奴婢昨日就对儿女说,一定要好好报答爷和奶奶的恩情才是。”

    “不算什么,你们做事拿月例是应该的。如果做得不好,一样是能上能下。”

    “是。”

    沈寄看了看洪家的二丫,眉清目秀的,想来大丫也不错。不过二夫人临到头搞这么一下,还真是够恶心人的。

    “二丫也不小了吧,我替你留意着。”其实她自己比人家二丫还小一岁呢,不过成了亲的人就是大人了。而且说起来她又是现管的主子,要做主是名正言顺的。

    洪妈妈高兴的道:“多谢奶奶费心想着,二丫还不快给奶奶磕头。”

    “不用不用,今天都磕了多少个了,再磕额头要肿了。”挽翠便上前把二丫拉住了。

V 51 设局(3)

    等到洪家人出去,沈寄道:“看着倒还都是本分人。”

    “人不可貌相,奶奶还是再多看看再下结论。”顾妈妈轻道。

    “嗯。唉,我才过多久松快日子啊,又被人惦记上了。”沈寄感概道。

    阿玲一脸的赧然,“奶奶,奴婢想告假回家问个清楚。”

    “嗯,也好。不过,你就把事告诉你爹一声就回来好了,让你爹去问。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不要落下话柄给人。”

    “是,奴婢省得了。”

    “让门房套车送你去,快去快回。”

    “是。”

    等到魏楹下衙回来,沈寄把今天发生的事和他说了一下,就定在三月二十那日竞标可以让他看热闹。

    “魏大哥,三月十七要不要帮你摆几桌酒,毕竟是二十周岁嘛。”一个月前沈寄就问过了,魏楹说他不用,不过临时还是再问一声好了。

    “我还是比较中意吃一碗你亲手做的寿面就好。不用铺张了,你呢?”

    沈寄想了想,“要不你和我一起下厨完成寿面?我从来没吃过你做的东西,你就满足我一下嘛。”为心爱的人做饭是不错,可是能一起完成更美好啊。

    魏楹想了一下:“好吧。”他最后会答应在沈寄预料之中,可是这么爽快就令她有些惊喜了。她还以为需要撒娇耍赖什么都用上,他才勉强答应呢。

    “对了,我今天见到洪总管的二女儿,长得挺不错的,看着人也本分实在。我想着如果表里如一的话,跟管孟好像还挺配的。”

    魏楹瞪大眼,“你没看出来?”

    “什么?”

    “管孟啊,他对阿玲很有好感。”

    沈寄瞠目结舌,“我、我真的没有看出来。那为什么我问了他两次,他什么都不说呢?”

    “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而且,阿玲比你还小,他也有些犹豫。”

    “为什么要犹豫啊?”

    魏楹摸摸鼻子,“这个啊,你带出来的人,什么都跟你学。管孟害怕步我的后尘啊。当然,最要紧还是他认为自己什么都没有。阿玲不是一心想当老板娘么。”

    步后尘?沈寄想了想明白过来,“又想吃嫩草,又舍不得煎熬,那怎么行啊。至于说家底嘛,我觉得他跟着你不是挺得力的么。只要有心上进你就拉他一把。阿玲的卖身契还有四年到期,到时候十七岁多,我本来打算过个两三年再考虑她的。你知道,挽翠的年纪不能再拖,过段日子平静些就把她和方大同的事办了算了。那阿玲就是我身边最年长资历也最久的人了。我还要靠她带几个小丫头呢。不过如果管孟有心,阿玲有意,等阿玲满了十五岁提早嫁出去未尝不可。”

    魏楹叹口气,“平静,不容易啊。”这件事不管是哪个人干的,都让他心头堵得慌啊。如果是二夫人,那就是要用逼死了他母亲的老法子继续来害小寄。这可是非常之有效的办法。如果是小侯爷还在惦记小寄,或者是有心报复,那也是让人很头痛的事情。

    算了,不说那些了。小寄的生日要求是他们一起做寿面,他还真是不会和面揉面呢,到时候不会出丑吧。

    沈寄看他为了做寿面在苦恼,忍不住的得意。这么一想,什么被人盯上的都没有太大关系了。就是很期待三月十七那天和魏楹一起下厨做寿面了。

    一个时辰后,阿玲脸色有些发白的回来了。她进屋后噗通一声跪在沈寄面前,抱着她的腿道:“奶奶,奴婢对不起你。奴婢差点就害惨了你。”

    魏楹沉声道:“起来说话。”

    “是。”

    “你回去问到了什么?”

    阿玲开始讲述,她回到家以后,因为回去的突然,继母来不及做出家里钱吃紧的样子,弟弟正在啃大肉骨头。平日里阿玲带了钱回来,继母都不舍得花用的,要攒起来给弟弟妹妹以后用的。所以,家里还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肉。

    而阿玲的父亲,一直以为最近妻子比较舍得买好东西,是因为大女儿带回来的钱比从前多的缘故。还劝妻子把钱攒起来,大女儿也不小了。当初迫于无奈把她卖给魏大奶奶当丫鬟,她每个月都给家里带银子和用的东西,家里还是要多少给她准备点嫁妆才好。继母便说她也没花用什么,就是买点肉给长身体的孩子吃而已。她记得那人的嘱咐,也不敢太露富。

    阿玲突然回去,她爹很惊喜,阿玲便把昨日继母到魏府说的话说了一遍,说自己担心他的身体。她爹纳闷的说自己没事啊。又说近来你不是多拿了钱回家么,家里日子松活多了。阿玲便问继母为什么要说谎,又为什么想到魏府去做事。继母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阿玲的父亲揍了她继母一顿,继母挨不住打便招认她手头有一百两银子,是去洗衣服的时候有人找上来给她的,让她设法混进魏府内宅去。至于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得等她进去之后才知道。至于给银子的人到底是谁,阿玲的继母说她的确是不知道。

    魏楹想了一下,“先把人弄进府里来做粗活吧,让刘準偷偷跟着你继母,看看有什么人和她接洽。”

    阿玲小声道:“我爹很生气,下手挺重的。我继母脸上现在青一块紫一块的,没法子进府做事。”一边递了一张银票过来,“这就是那人给我继母的银票。”

    这样就不好引蛇出洞了,只能通过这张银票去查。到底是谁在算计沈寄,还是不知道。都有可能,既可能是小侯爷,也可能是二夫人。而且银票会不会是作假的,万一二夫人知道了小侯爷曾经拦路想轻薄小寄让人伪装成清远侯府的人也有可能。但目前也只得这一条线索了。

    沈寄摆摆手,“算了,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阿玲愧疚的退了下去,沈寄说道:“我怎么就忘了叮嘱一声,阿玲她爹看着那么老实窝囊的,居然也要打老婆啊。”

    魏楹看她一眼,这年头不打老婆的才是少数吧。

    “算了,这人迟早还会再出手的。如今,咱们也只能是步步小心。”

    “嗯,反正你信我就行了。”

    魏楹蹙眉,“话不是这样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而且礼法对女子严苛成那样,族老们真的很可能为了莫须有的事要你以死表清白的。”

    “那你到时候还是直接休了我吧,看在咱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给我留条活路。”

    魏楹一脸的严肃,“我是绝不会让人把你逼到那个份上的。即便到那份上,我宁可被再次出族,也绝不会受制于人眼睁睁看你被逼死。”

    沈寄省起这事儿是玩笑不得的,赶紧‘嗯’了一声。

    “银票的事,一事不烦二主,而且是阿玲家的事,还是让管孟去办吧。”魏楹说道。

    沈寄心道,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一点都没看出来。好吧,我还是继续期待刀削面好了。

    管孟迅速去银庄,私下里花了不少银子跟人套交情喝了几天酒,终于在小伙计喝高了的时候问了出来,那银票是清远侯府的。他顿时一凛,然后急匆匆的回来把消息告诉魏楹。

    书房里,魏楹拧眉说了声知道了。没抓到那个小厮,还是不敢确认。如今也只有严防死守了。

    主屋里顾妈妈脸色不大好,“奶奶,你到时让爷去厨房揉面,这要是传了出去……”

    “所以说顾妈妈你的门禁管得好啊,你看魏大哥一点都没担心消息会从内宅传出去。反正是小厨房,传不出去的。”沈寄很想吃这寿面。

    顾妈妈被她这么一说也不禁有些得意,门禁她原本就看得极严,又出了阿玲继母的事,就更严厉了。奶奶说的什么高薪养廉,就是二门处看门的婆子月例都比别处高些,可是万一有个差错罚得也比别处都重。这是恩威并施,她十分赞同。这样子,一点点好处是绝打动不了她们的了。因为占住那个位置,可是长长久久的好处。

    可也不能就这么就任由奶奶胡闹,“还说呢,到时可得让人把姨奶奶缠住了。上回叫她撞上小厨房里熬药,这回再要让她撞上爷下厨还得了。”一边忍不住想着,爷也太惯着奶奶了。就算是过生辰,哪有使唤男人下厨房的道理。

    之前,魏大娘就过来问过他们生辰到底打算怎么过。之前十多年,也就是一碗寿面。去年这会儿魏楹还在大理寺受刑呢。可今年怎么还是不办呢,今年可是二十周岁,算是成人啊。

    魏楹回答:“母亲的冤情一日没有洗刷,我便没有大操大办过生辰的道理,还是一碗寿面便好。”

    沈寄点头附和,“是啊,姨娘,生辰也是母难日。”压根不是她生日,她过不过都无所谓,关键是魏楹。她问过了他也这么说,看来是真心的不想大操大办,她也就随他了。

    听她们提起过世的大夫人,魏大娘也忍不住黯然,“好人怎么就没有好报呢。”

    沈寄忙拍着她的背道:“姨娘,只要魏大哥好,父亲母亲在天之灵就得到安慰了,这就是他们的好报啊。”

    想到这里,沈寄怕魏大娘又跟上次一样被人利用,便让人请她过来,把有人买通阿玲继母要进内宅对她不利的消息说了。

    “她们怎么能恶毒成这样,又想用同样的招数对付你。”魏大娘脸胀红,都快要出离愤怒了。继而又担心的对沈寄说道:“这宅子里还有不少老宅来的人,也不知道信不信得过,你千万要多加小心。”

    “嗯,我知道的。”寻衅清退了陈复等人,可其他人并无恶迹,她们总不能凡是老宅赐下的仆从都撵了吧。

    魏楹在旁边说道:“我一个同僚,欠了些债,想把祖上传下来的屋子典出去换些现银还债。宅子不大,但是靠近皇城,要不然我们就典下来搬过去住着。”

    魏大娘点头,“这倒是个好法子,只带了身边信得过的人去,不但住得单纯些,而且爷也可以节省下每日在路上的功夫,还不费银子。”

    沈寄眨眨眼,“典跟租有什么差别?”

    魏楹解释道:“租是按日子付租金,而典是一次性给他银子,到了约定的日子他把银子原数奉还咱们把房子还他。”

    “这不跟当东西一个样啊,那要是到时候他凑不出银子怎么算呢?”总不能说那房子就归我们了吧。

    “可以把日子往后延的。他家我去喝过酒,宅子有些年月了,一共两进,略有些旧,不过里头的家具什么的都是好东西。整理一下住得也可以很舒服,就在朱雀大街外的紫泉街。”

    “他要典多少银子?”

    “六百两一年。”

    沈寄疑惑道:“你们的俸禄虽然不高,但是外水跟福利一向还算可以的。还有祖上传下来的房子,他怎么就弄到这个地步了呢?”

    魏楹笑笑,翰林院虽然还过得去,但毕竟是清水衙门啊,哪里能跟真正掌实权的衙门比。不过这些官场黑幕还是不要多说了。

    “他祖上传下来不少营生,可这几代人才终于又出了他这个翰林院编修,供几代读书人的举业也破耗费银子。而且满门书生,也不大懂得生计。渐渐的,那些产业就都易主了。只剩下祖传的宅子还在。可是他一口气娶了一妻三妾,几房妻妾争相攀比,结果就入不敷出欠债了。”

    沈寄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魏楹失笑,这是告诉他娶多了妻妾就是这个下场呢。

    魏大娘看到魏楹被沈寄吃得死死的样子,心头还是不舒服,站了起来道:“我先回去了。”

    “姨娘慢走,明儿过来陪我和魏大哥一起吃寿面吧,顾妈妈你送一送。”沈寄也知道她是看不顺眼自己没有以夫为天,便没有多留。绣坊开张半个月了,生意说不上好,但也还过得去,目前卖得好的大都是成衣还有身上的香囊手绢这类小配饰,新娘的喜服就只接了两身。不过等到婚礼过后,应该能有个起色。照这么下去,至少不会亏本,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了。沈寄便没有多过问,都交给了派去的赵掌柜的。那也是洪总管推荐的人,沈寄相信他的眼光。

    魏楹说道:“二十那天我带你去看看那屋子吧,老柳吆喝了一阵子,但是旁人都怕他又没有营生到时候还不上银子。而且有家业的大都有自家的屋子,没家业的住得远些或者是住到咱们从前住过的那片也可以省些银钱,便没什么人问津。”

    “嗯。”

    十七的下午,魏楹早早就下衙回来了。沈寄抬了凳子兴致勃勃的坐在一边指导他揉面,只留了个烧火的小丫头在外头烧火。

    魏楹加水和面,一开始当然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沈寄乐得看他狼狈一回,替他挽了袖子一开始就笑嘻嘻的在旁边看着不出声。

    魏楹手指上全是面坨坨,看她饶有兴致的用两手的拇指食指比了个方框(模仿照相)不明所以,但看她的表情也看得出来是在笑他。便道:“一会儿姨娘过来了,顾妈妈拖不住她多久了。看她又絮叨你!”

    沈寄对魏大娘从小就有些怵,而且不是什么纳妾娶通房的事,她也不愿意跟她顶上。于是迅速过来现场指点,魏楹渐渐得了要领,一把力气用出来。沈寄又开始捣乱,欺负他两手不空,用手指蘸了面粉把他抹成了一个小白脸。反正魏大娘要进来,外头丫头们肯定会报讯的,不怕被她看到。

    魏楹瞪她一眼,“晚上再收拾你,简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欠收拾!”最后揉好了就洗了手跟脸坐到一边看沈寄弄下面的动作。

    沈寄估摸着时间将饧好的面放在案上,搓成三根粗细均匀长条,然后盘入油盘内,等水沸开便下锅去煮。很快三碗高汤长寿面就做得了,没有复杂的配料,只用了简单的盐麻油等,再撒上葱花,味道相当的醇厚。

    魏大娘被顾妈妈拉去看花样了,这会儿出来正赶上面端上来。一闻味道就知道是沈寄亲手做的。

    沈寄先放了一碗到魏大娘身前,然后再摆到魏楹面前一碗,最后是自己。屋里没有旁人伺候,这种时候算是忆苦思甜吧。那几年最难熬的时候只有他们三人相依为命,这份情谊是旁人比不了的。所谓规矩,今天也自然破例了。总不至于他们坐桌子让魏大娘坐到矮一些的地方去。

    吃寿面不能咬断,三人低头吃起来便没个停。还是魏楹先吃完,“好吃!”

    魏大娘第二个放下筷子,“嗯,是很好吃!”

    沈寄便笑得眉眼弯弯的。

    晚上躺在床上,沈寄问道:“哎,你不是一向讲究君子远庖厨么,怎么会肯那么爽快就答应下厨揉面的?”

    “你为了做了那么多,就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魏楹在被子里伸小拇指勾住她的。

V 52 劝阻

    过了两天,崔大孝跑来告诉沈寄说胡少当家的到京城了。

    沈寄纳闷,他怎么这个时候跑来。如果说是来看看京城的生意门路,顺道祝贺魏楹生辰应该前几日就到了才对。结果又听说他半道遇到劫道的,差点就把命都交代了。本来破财免灾,就是的,可劫匪看上了他带在身边的一个小妾硬要索讨,他咽不下这口气起了冲突,还是路过的镖局的人救了他才保住这条命。

    就那么巧,是曾经护送过沈寄回淮阳老宅的志远镖局的人。于是一道上京,胡胖子就在马车里养伤,小妾对他感恩戴德,一路尽心伺候。

    而崔大孝则是因为结算上月的帐然后听胡家小厮跟旁人说起的。胡家为了拓展业务,在京城热闹地段租了个院子囤货。自从沈寄开了宝月斋以后,胡胖子在京城的生意好做多了,跟他进货的人越来越多。相对的,沈寄的竞争对手也越来越多,宝月斋生意有些受影响。还有人高价挖走了她的伙计,学走了她的促销技巧。

    好在进货这一关一直是沈寄亲自把关,她被林夫人培养出来的眼光极为挑剔。而且也和上上下下的从高管到富商的女眷打过不少交道。因此进的货十之七八销路都不错。剩下的十之二三能打九折八折七五折卖掉的就卖掉,不能的,还可以七折的成本价退货。好在她退货也很少,那是两败俱伤的事儿。而且之前定契约时说好进一百两的货返三两,因此每月能省下一百来两。这两个游惠是她开店时争取的,是特有的。因此还算是做这个南方饰物生意的翘楚。一个月下来两三百两的进账还算有的。

    两家关系亲厚又是合作伙伴,而且胡胖子还算为了赶进京给他们祝贺生辰才出事的,沈寄便格外的关心,“他没什么大事吧?”

    崔大孝忙道:“爷不在,奶奶不方便单独去拜访,所以小的已经买上补品去看过了。胡大爷没什么大事儿,伤也养得差不多了。”

    “哦,那就好,你花的银子回头到柜上去支。”

    “奶奶说哪里话,小的难道不能自己去看看胡大爷。”

    “你人去了就好,银子还是从柜上支。我说过的逢年过节你代表宝月斋去拜访老客户的花费都从柜上支,这个自然也是一样,不用再多说了。”

    沈寄让人叫来刘準,让他要是衙门无事就早些回来,下午告个假也成。胡胖子受伤了,他们得去瞧瞧。他也真是,人到来京城还瞒着他们。不是崔大孝从胡家小厮那里听到,是不是要等到伤好了才来见他们。

    魏楹收到消息,早早就退衙回来了。沈寄收拾了库房里大包小包的滋补养生的补品,让人拿到车上去。见他回来,推着他去换了身衣服就一道去探望胡胖子了。

    到了地方让小厮拿着那些补品,又有阿玲抱着一个装成衣的匣子跟在两人身后往院子深处而去。那匣子里有两套成衣,是绣坊的上品,沈寄拿来给胡胖子的小妾做见面礼的,衣服一件是粉红色的,一件是粉蓝色的。她其实不太乐意的,胡家嫂子人温柔和善,那个时候她寄住在胡府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可是礼数上该有的不能少。

    魏楹心头急着要去看胡胖子到底伤成什么样子,刚才在车上就一直催着快点。这会儿脚步有点大,沈寄有点跟不上,便道:“你先进去吧。”

    魏楹想了一下,“也好。”

    胡胖子在内室躺着,魏楹掀了帘子进去。沈寄进门就听到魏楹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月半,看样子你还齐全,来,让我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少了不该少的。”

    沈寄转开脸去笑,还能这么玩笑看来胡胖子是真没大事了。转过脸才发现迎到面前的一个清秀女子。她知道这就是胡胖子的妾了,想必方才也是这女子走出来了魏楹才会那样言笑无忌的。

    “清儿见过魏大奶奶。”那女子蹲身给沈寄行福礼。

    沈寄赶紧拉住她,“不要多礼!”心头告诉自己,不是她的错,不能把人当成小三看待,脸上尽力露出笑容来。

    “魏大奶奶请进吧,爷让妾身出来迎您。主母没有来,只有妾身出门相迎,怠慢您了。”

    “无妨的。”一边从阿玲手里接过成衣匣子道:“头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比着你的身量带了两身衣服来,不要嫌弃。”

    “谢过魏大奶奶。”清儿又福了一下,然后接过匣子递给身后的小丫头,领着沈寄往里走。

    进去之后,沈寄问候了几句,见胡胖子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还不错。

    “没什么事的,就是怕你们大惊小怪,本打算完全好了再去和你们讲一声的。清儿,去叫一桌酒席。”

    清儿应声‘是’,眼却往沈寄瞥来。

    沈寄便道:“要什么酒席,你伤中肯定是不能喝酒的。难道叫魏大哥自斟自饮不成。”一边转头对站着的清儿道:“你可别什么都顺着他,大夫叮嘱了不能喝酒就是不能给他喝,还有旁的要忌讳的都要记得。”想了想又道:“算了,你这个样子一看就管不住你们家胖爷。干脆搬到我们家去养伤。”

    “弟妹,我这个样子不好搬动的。你看,我到处都是伤。”胡胖子生怕去了魏家被沈寄管手管脚,赶紧推脱,一边给魏楹使眼色,让他带着沈寄赶紧走。

    魏楹道:“都伤成这样了,你就遵医嘱安分些吧。小寄说得没错,你就搬到我们那里去,也好有个照应。”

    “就是,让人用软榻抬你上马车,有什么不好搬动的。”

    胡胖子叹口气,知道此事已成定局无法转圜。到了魏家,寄姐能一直把他盯到伤愈,不但喝不了酒,就连想吃口辛辣的也不行。这才是他瞒着的真正原因啊。

    清儿却是松了一口气,爷一点不肯听大夫的,这万一有什么不好,回去少夫人还不都得怪到自己头上。

    沈寄那边让阿玲张罗着叫了随车的小厮进来抬人,又叫清儿和他们带来的小厮丫头收拾了要用的东西一起过去。

    魏楹对还有些不情愿的胡胖子道:“到我那里去,我还有要紧事同你讲。本来想写信告诉你的,既然你上京来了正好当面说。”

    沈寄已经打发了小厮回去传话让把客院提前准备好,又和魏楹说:“看来典房子的事得缓一缓了。你跟柳编纂说了么?”

    “说了,这不是都临到头了么。没事儿,反正他也是为了筹钱还债,咱们先把钱借他,把快到期的债先还了。他不就有时间再筹银子还债了么。”

    沈寄笑笑,“既然他不善营生,又有一妻三妾爱攀比,我估计这钱恐怕还不出来。到时候他要是还了我就当是捡到的,没还也就罢了。”

    顾妈妈收到消息,早就让人将客院打扫了一番,干净被褥等铺上了,人到了直接就能住。胡胖子被安置下后,清儿带着丫头归置各类东西。沈寄看他们带了厨娘和粗使丫头小厮,并不缺人便也没有再安排人过来。这样他们一个院子里住着也更自在。

    他们家有两个厨房,一个是主屋的小厨房,主要就供给热水,还有偶尔沈寄兴致来了下厨做点什么。大厨房倒也就供应一家子的饭食。主子就他们两个外加一个魏大娘,应该不会怠慢到客人。不过还是把客院的灶也烧上比较方便,至少熬药烧热水什么在小院子里就可以了。于是又让人把灶烧上了,把碳还有柴禾和熬药的罐子等都拿了来一并交给胡家带来的粗使丫头。

    沈寄看了看,对清儿道:“你瞧着还缺什么,尽管说就是了。咱们两家不是外人,不要外道了。”

    清儿道:“已经很周到了,多谢您了。”

    正说着魏大娘有喜儿扶着过来了,她是听说胡胖子半道遇上劫道的受了伤现在人被接到了客院赶过来的。沈寄便和她一起进去。

    魏楹正一脸严肃在和胡胖子说话,“你听我的,赶紧把这条路子断了。”

    胡胖子点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听你的就是。你代表帮我写封信回去,拿我的印章盖上。”

    “嗯。”

    沈寄知道是为了进来朝廷要抓走私的风声,魏楹前两天同她说过,据说胡胖子也跟其中一条线搭着。而那家靠走私起家的大商人又是五皇子一个小妾的兄长,这里头似乎还牵扯着皇子暗斗。魏楹入仕以后,有意结交了一些人听到些风声,想起胡胖子说起过那家大商人,今天一问他果然参了股,称得上是一本万利,于是立即劝他退出。不要成了皇子暗斗的牺牲品。

    魏大娘进来,话题便转换了。胡胖子张口想叫大娘,然后想起这不是魏楹的亲娘是姨娘,便跟着叫了声姨娘,“怎么把您老也惊动了。”

    “听说你受伤,我就过来看看,没事儿吧?”

    “没事,好着呢。”

    几个人坐下说了会儿话,便说让他好生养伤都出去了。魏大娘等出了客院老远才小声道:“就是一个妾室,值得拿命去拼么。要不是遇上了志远镖局的人,不就出大事了么。”

    魏楹笑道:“胡胖子一向是个有血性的,怎么能忍得下这种事。”

    沈寄倒是觉得胡胖子这样好样的,按常人的想法一个小妾舍了也就舍了,自己保住平安就好,可他还是肯护着。她踢小侯爷一脚,惹来了祸事,是不是也该被舍弃呢。魏氏那些族老要是知晓了此事的真相,怕是恨不得没娶过她这个媳妇,族谱更是不会让她上的了。这年头,女人真是没地位。

    沈寄回去细细叮嘱了顾妈妈和忠叔,一定不能慢待了贵客,那是魏楹的兄弟,曾经帮过他们大忙。现在又有生意上的往来。

    二人都笑着让她放心就是,一定督着下头的人不会怠慢。

    沈寄这才放心回屋去,吃晚饭的时候想问一声客院的饭菜送去了没有,还有胡胖爷的得开小灶,还得注意不能和药冲了,记得拿药方去外头药铺问问看云云。

    厨房送饭的人一叠声的应了。

    魏楹笑道:“吃饭吧。”这家里的事一点都不用他操心,娶这个媳妇真是省心。而且也挺大气的,六百两银子笑嘻嘻的说借出去人家还了就当捡到的,不还也就罢了。一点都不让他为难。更不会一心攀比让他债台高筑,还能给家里挣不少银子。魏楹忽然想到好像还是那个情形啊,沈寄没有他也能过得很好的样子。这么一想这真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想什么呢,胡胖子不肯么?你把利害关系跟他说了他还不肯,这个钱再是一本万利也不能挣啊。”走私本来就是罪,何况还牵扯进皇子间的事里头去了。回头想脱身花的银子不比现在赚得多得多啊。

    “不是的,我说了他就听了。我又不会害他,他干嘛不听。”

    “那你还在愁什么?”

    魏楹想了之前说好了夫妻间不藏事儿便说了。

    沈寄想了想,“合着我该笨点傻点多给你惹点事才好?”一想,好像那一脚惹的事也不小,至今还有余韵呢。那张银票据说是属于清远侯府上的。只是这事没法去对质,那银号的伙计肯定不敢作证不说。就是对质了,那种权贵他们也拿人家没办法。想一想真是很呕,不过既然暂时没有办法,他们就只得退让隐忍多加防范了。

    “当然不是,我就是觉得好像你没有需要依赖我的地方。”

    “我踹了那登徒子一脚,惊慌的回来,不全靠你摆平么。我有那胆子踹人就是因为还知道你不会不管我。我能做宝月斋这么大的生意,不全是用的你的银子么。不然我现在大概还在摆摊。不,没你撑腰我连摊都摆不上。要像德叔德婶之前推着车沿街叫卖。还有,没有你,那些官太太,甚至容七少奶奶这样的富家女眷,她们认得我是谁啊。”

    听沈寄说了这么一番,魏楹觉得好过多了。

    “哎,你是不是觉得我性子有些硬,不太软和啊?”沈寄看着魏楹道。

    比起别的女人来好像是有一些,不过,好像是利大于弊,自己也不喜欢整天黏黏乎乎娇娇柔柔的女人。

    “其实你没觉得,我踢过小侯爷一脚后已经好很多了么。以前遇到的事情多少我都能自己应付,可那件事我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你不知道,一个人上路回去的时候,我挺担心的。还有二夫人要留我下来过元宵,我心头也有点怯,害怕她趁你不在,故意的整治我。到时候十五叔也不好时时处处维护我。老太爷也不可能太护着我。好在你去跟老太爷说了带我一起上路。”沈寄说着低下头,“魏大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觉得你是很靠得住的男人。”

    魏楹眉眼弯弯的道:“没有!好,我以后再不做如是想了,媳妇儿能干是我的福气。总之,有我在,你撑不住的时候还有我。”

    “嗯。”

    晚上吹灯上床,魏楹说道:“本来说明早去看老刘的房子,现在不去了,我明日一早把银票给他送去。下午来看你的竞标大会。”他现在已经习惯了如果不上衙出门给沈寄报备一声行程。沈寄觉得,好男人果然是调教出来的。

    魏楹说完,就伸手过来揽她的腰,眼睛也润润的,能拧得出水来的样子。沈寄也看熟眼了,这是请懂的样子。这几日在床上,魏楹渐渐少了少年的急躁,沈寄也更能体会到鱼水之欢的乐子,两人也算渐入佳境。所以,连着半个月一天都没有空下。可是,有些时候还是得歇一歇。

    “我月事来了。”

    魏楹呻吟一声,“你不早说。”

    “就是这两日嘛,你以前不是记得比我还牢,还嘲笑我连这个都会忘掉。我也是刚刚去净房才发现的,又不是故意拖到这个时候才说的。”

    魏楹挑眉,“没痛?”以前沈寄每次都要痛的,所以魏楹才会记得日子。

    “嗯,要不我怎么会才发现呢。”沈寄忽然想到前世痛经的时候大学寝室里有人说过,做了那种事就不痛了。可惜她那时没有机会尝试。这一世,好像真的应验了。

    沈寄伏在魏楹怀里乐呵,连一向抱怨的卫生用品简陋都不计较了。不痛了,真的不痛了。不过这个据说也要因人而异的。也是大学寝室里两位身体力行的室友说的。

V 53 挖墙

    清远侯府,小侯爷林子钦冷着脸孔问小厮,“你说什么,那个妇人被她男人打得鼻青脸肿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

    “像是被她家在魏府当差的女儿知晓了。那妇人不得出来,小的也只是在外头几户邻居家打听了一下。”

    “魏府那边有消息么?”

    “没有,铁桶一般。门房不该说的话一句都不敢说。”

    “小小一个六品官,内宅竟如此森严。”奇怪!倒像是存心防备一般。那件事已经过来三个月,一开始他们回淮阳是很小心提防,一直雇了镖局的人跟车。可已经过来这么许久,怎么都该松懈了才是。他可是一直都按兵不动的啊。

    所以,应该不是在提防自己吧。其实他也不是惦记了那个狠毒的小女人这么许久。只是,生平第一次吃这么大亏,还是哑巴亏。这个给他亏吃的人就很难忘得掉了。再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还不如偷不着。这个偷不着的也让人心头有些痒痒。沈寄身兼二者,他便一时想着她那狠命的一脚恨得牙痒痒,一时想着她那时的巧笑倩兮又有些心痒痒。

    姐夫让自己收了四个婢妾便把事揭过,老爹说自己败坏门风。如果敢下手来硬的,怕是这两人真的会将自己送去军中历练。那多辛苦啊!所以,蛰伏了几个月,林子钦觉得是时候可以来软的了。来软的,勾得那女子动心,到手之后再甩掉,这个仇就算报彻底了,他日后也不用老是惦记她了。这个,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勾引良家妇女,私通而已。之前一时冲动到大慈寺去猎艳才是挺要紧的,如今这样那些皇子们才没有必要拿来大做文章呢。

    查了一下,找到阿玲继母这条路子,结果人还没进府事情就暴露了。

    “再去查查,本世子就不信了,她家内宅当真是水泼不进针扎不入。还有,再查查她是在防着谁。”

    小厮心道,谁家内宅的篱笆不扎牢一点啊,尤其这事还败露了。其实林子钦虽然要安插个人进去,但是具体要怎么勾得沈寄动心然后再甩了她还想好。可是真是没想到如此的出师不利。

    林子钦想了一番,到威远侯府上去找他从小一起玩到大新近娶亲的好兄弟庄名博。这庄名博不是别人,正是徐五的新婚夫婿。

    庄名博是嫡幼子,正是俗话说的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典型。头上有个能干的爹还有出息的大哥,他只需要在家哄着母亲开心就好。做了个五品的清闲武职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成亲后也有段时日没有和从前这些狐朋狗友往来了,因此听说林子钦来找,十分高兴的便迎到了暖阁里。一听他期期艾艾的道明来意,庄名博道:“你还在打人家主意呢。我告诉你,就为了你在大慈寺闹的那一出,我媳妇儿可不待见你了。我都不敢让她知道是你找上门来。”

    林子钦嗤笑,“什么时候染上惧内的毛病了?”

    “我这不是惧内,这不是新婚燕尔么,当然要宠着让着三分了。不然跟父亲母亲还有岳父岳母不是不好交代么。”徐五自从林夫人和沈寄疏远之后,就没有见她的机会了。即便她私心很喜欢沈寄,也不能违逆长辈再和她交好。知道事情的起因是林子钦调戏沈寄,她当然不待见他了。

    “那你就别告诉她是我要问的。”

    “那我在她面前问别的女人的喜好性情,回头她醋上了我冤不冤。女人对这种事很敏感的,才不会信我是随便问问呢。”庄名博顿了一下,往嘴里丢了块点心,“我说,你到底要敢什么?不是占过人家的便宜了么。”

    林子钦语结,人人都以为他占到了便宜。他又无法分说。

    “不过我起初一时好奇,说到你的时候也问了几句。”

    “说说看。”

    “你想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林子钦冷笑,“想干什么,哼,当然是把人勾到手然后想丢垃圾一样丢掉。”

    “她怎么你了?”庄名博一脸的八卦表情。

    “你有完没完,到底帮不帮?还是不是兄弟了。”

    庄名博看他几眼,然后道:“别急别急,我这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据说,是个好吃的,也很会做吃的。”

    “嗯。”

    “很有几分灵性,被我媳妇的姑姑调教了两个月就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还有呢?”

    “挺会做人的,如果没有你这么插一斜杠子,她跟林家的关系能越来越亲密。林家的寡媳、没出阁的庶女都跟她交好。就那么个出身,我媳妇能很欣赏引为手帕交,应该不是谄媚讨好。我媳妇还念叨呢,让我问问,你们家到底准备对人家做什么,居然让她姑姑姑父把这么欣赏的一对后辈给疏远了。”

    林子钦嘿嘿笑了两声。他父母压根不知道他吃了这么大的亏,只以为是人家小媳妇儿被他占了便宜,至少是占了手脚上的便宜,然后别人官小忍气吞声。要是知道了,别说父母,光他奶奶也不可能这么善罢甘休的。

    可是知道了这些也还是不够,要勾引人至少要有机会见到人才行。姓魏的把门看得太严了,沈寄这么几个月就压根再没有过落单的机会。他是翰林院的,也没有什么出差的机会。不然,还可以托人给他弄出京去。去个一年半载的,就不信他后院不出问题。后院守得住,个大老爷们也守不住的。那么,迟早出问题。要不,想法子给他先挪个位置。

    庄名博见他听了就站起来告辞了,对着他的背影摇摇头。这小子打小就这么个性子,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心爱的。可是抢去了又不知道珍惜。他媳妇儿的干表妹是倒了多大的楣继那些被抢走的物件之后成了林子钦准备认真抢走的人啊。还到手了当垃圾一样的扔掉。

    这小子也真是一点不顾惜自己的名声啊。原本就有克妻的名声了(订好的未婚妻一连死了两个),现在还愈发的放荡不羁。这个样子,权贵里谁舍得把嫡女嫁给他啊。

    林子钦的婚事就是这么被耽误的,一连死了两个门当户对的未婚妻,公卿之家就有些把他排除在贵婿名单外了。他祖母又不愿意降格以求,一个看不上眼,二个看不上眼就到了如今十七的年岁还没有成亲。林家长辈挺着急的,毕竟是三代单传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托了七皇子妃以及另几个已经出嫁的姐姐代为留意。可是要让林家长辈和林子钦都满意的人选实在太少了。

    头上两个哥哥都夭折了,所以他一直是被溺爱着长大的。也因此,身为仅存的嫡子,这个年岁了还不醒事的在胡闹着。清远侯打过骂过,可是上头有老封君护着,尤其大儿子就是小时候被他打过后发高烧没了的,哪里还敢下重手。便造就了这么一个无事不敢为的林小侯爷。

    这些资料现在也正摆在魏楹书桌上。这个林衙内铁定是想挖他的墙角了,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所以,必须知己知彼。光是对付这么个从前无往而不利,只仗着家族势力的衙内,魏楹还不是很头痛。他头痛的是淮阳老宅那边横插一脚。而且,从现在掌握的消息,阿玲继母的事,二夫人过人是知道的,就等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就差那么一点,就又要重演十五年前那幕了。不过,当年他只是五岁幼童无能为力,如今断断不会再让最亲近的人被那样逼死。

    可是就算他够强硬,那些污水泼到小寄头上,她这辈子也被毁了。生意做不了,也无法再有任何交际,民众是很盲从的。如果被有心人一推波助澜,大家宣扬说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会有不理智的人去砸她的店,所有圈子的女眷都会把她踢出去。她只能一辈子躲起来,躲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要她是魏楹的妻子,二夫人就能找得到她。除非他什么都不要了,就和她一起躲起来。

    沈寄去客院看过胡胖子,把自己忙活了一上午帮他拟的药膳食谱拿给他看,当然是先给大夫看过的。胡胖子看过后笑呵呵的道:“只要不让我吃草就行。”

    “放心吧,没有大鱼大肉却也不至于断了你的荤。”

    沈寄和他闲聊了一阵往书房去,魏楹一早去刘编纂那里了。说好了去看人的房子,而且意向很强,突然又不去了自然该去交代一声。

    魏楹听到脚步声便把桌上那些东西一起放到了抽屉里。他的书房是不给外人进的,不过沈寄自然是例外。他脸上的沉重也同时消失,变成一脸的清淡。

    “你去刘编纂家情形怎么样?”

    “哦,他一开始当然是失望。最后跟我借了四百两说是一个月就还我。”

    沈寄好奇道:“他拿什么还?”

    “不知道,不过老刘这人虽然有些这样那样的毛病,但还是言出必践的。”

    “哦。”

    下午,平日里只在早上热闹一个时辰的正厅里挤满了人,都是有意向来竞标的。

    洪妈妈其实也懂些园艺,想要来竞标的,洪总管说他们一家子有三分差事,他一个月还是十五两的月例,还是不要去争这个了,就没让她来。而李嬷嬷年纪大了,从前很受了些折腾,现在只想好好操持自己的小家。忠叔做内宅总管,月例十两,几个儿女沈寄也都给她安排了不错的位置,也就没来凑热闹。所以,来的基本上都是同一梯队的,以家为单位站在一处。

    沈寄想让他们懂园艺和水产养殖的出来说说如果承包了打算怎么做,魏楹也坐在旁边听。其实只是一片桃林和一个大池塘。下人们着实没想到连一向不管内宅事务的他都来了。当然,他就只是端着茶听着,什么话都没有说。这里是沈寄的地盘。

    最后入围的四家人,各自写了心目中的数目交上来。最后,桃林被六十两标走,池塘四十两。还正正经经的写了文书,然后签字画押。这对他们现在的身家来说都是小银子。不过,有一百两进益,剩下了清理照顾桃林和池塘的费用和人力,一进一出也是两三百两了。沈寄认为内宅当家就是这样,开铺子是开流,如此则是节源,小地方也不能放过。他们表现得越重视,下头的人才会越上心。这只是一个开头,他们手里还有不少产业,如果都能这么利用起来,收益还是可观。

    整个过程都是沈寄主导的,魏楹等人散尽笑道:“嗯,不错,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范儿了。”

    “我这个年岁的当家主母很少的。这个家是因为只有你我跟姨娘,你一力支持又没什么人来挑剔所以我才当得挺顺风顺水的。你不会是觉得我能比二夫人比下去吧?”

    “假以时日,你当然会比她强。如今的魏家需要可不就是一个能开流能节源又不会贪公中财物的内当家。”

    沈寄摇头道:“我可一点不想去接手当族长夫人,完全是个收拾烂摊子的。你不是一心走仕途么?”

    “我只是感概一下。那些老冬烘是不知道你的好。不过就是他们知道了,也不给他们劳心劳力,我舍不得。”

    那就好,还是管好自己的小家就好了。

    “说起来,二夫人贪去的财物,很大一部分是属于你的呢。”

    “是我们的。放心,我一定让她吐出来,身败名裂。”

    沈寄扳着指头道:“她应该是有两本账,可是,账本是可以销毁的。你看啊,咱们一个翰墨轩,回到自己手里,利润就能翻番。魏家这么多产业,她该贪去了多少银子啊。”

    “换成金子就比较好藏了。”魏楹浑身放松的靠在大椅背上。

    沈寄眼睛亮了亮:“你有线索了?”

    “不是我找到的,在淮阳老宅我现在的力量真的还很薄弱,很有点无能为力之感。”

    “我知道了,是有人知道些什么,可是不够力量跟二房斗,所以要拉我们一起。可以啊,有共同的敌人是可以合作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做得再隐秘也瞒不了所有的人。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我们一定可以堂堂正正为母亲报仇,还她一个清白的。”沈寄从身后抱住魏楹的头,把自己的脑袋搁到他肩膀上。

    “嗯。”魏楹手往后伸拍了拍她的脑袋。现在又冒个清远侯世子出来,当时那件事那么简单就落幕他就觉得里头有古怪。难怪一直没有传出小寄踹了林子钦的消息来,清远侯府也没有任何报复的举措。原来林子钦打着挖墙角的主意呢。

    一个月后,刘编纂果然还了他们的钱,沈寄好奇这钱是从哪里来的,结果听说刘夫人劝说刘编纂把三个没有生养的妾给卖了。还听说刘夫人把空出来的房子收拾整理了一下,然后出租了。沈寄瞠目,这样一来,算是彻底的开源节流节流了。果然是很好的生财之道啊!

    “看到没有,我好不容易才给家里省下两百来两,就只够给你买个妾,还不要说以后穿金戴银的花销。要节流就要从不纳妾做起。”

    “我又没要纳妾,我也没为了让小妾穿金戴银搞得要把祖屋典出去。不过你和刘夫人倒是很有共同语言。”

    “话说那三个妾买的时候什么价啊,刘家不会还赚了一笔吧?”

    魏楹大笑,“如果是的话,你要不要买几个屯在家里啊?”

    两人笑闹着,直到挽翠进来禀报说客院的胡大爷和清姨娘来了才打住。清儿也是妾,这样的话题显然不适合和他们分享。胡胖子住了一个来月,伤好全了,人被沈寄每天的汤汤水水又养胖了一些。他准备回自己租的院子去了。

    沈寄笑嘻嘻的让人备酒菜他们俩喝一盅,胡胖子这一个月被她看管得可严了。也亏得如此才恢复得如此之快,他伤得真的只差一点就归位了。直到伤愈,胡胖子也没给家里送信回去,瞒得死死的。家人只知道他路上遇到劫道的,幸亏碰上镖局的人出手相助才顺利抵达京城。只是生意一直没有开展,客户和潜在客户也没有去拜访,所以他要回去出山了。

    “弟妹,我特惦记你那道‘玉人何处教吹箫’。”胡胖子涎着脸笑道。

    “先喝着,这就好!”沈寄爽快的说。清儿跟了去给她打下手,也想学一学她家胖爷惦记了许多年的这道菜。

    送走了胡胖子,沈寄收到了十一婶让人送来的帖子,欧清灵要成亲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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