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24 另起
挽翠见沈寄虽然面色没有什么变化,但精神头显然不如之前好,便关切的问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奴婢让人去请大夫吧。”
“不用,我没有生病,也许这两天有些累。”请大夫只能让挑唆魏大娘的人高兴得逞,何况她本来就没有得病,只是被弄得心情很不好而已。
自己尊重魏大娘本来没有错,因为这份尊重她要出言管教自己也没什么。只是不该插手想往魏楹床上塞别的女人。除了这个,别的沈寄都无所谓。如今,唯一能制得住魏大娘,让她不敢再旧话重提的就是遵循这礼教的尊卑。沈寄并不愿意去跟她摆主子的谱。可是老夫子说得很对,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想要把握好不远不近这个度谈何容易。只是,过去几年相依为命的经历,让她对魏大娘有一种近乎本能的依恋,她还是希望魏大娘能认同她的。拿如今的身份压她,只能是彼此越来越疏远。
魏楹回来的时候见沈寄一个人闷闷的靠在榻上翻书,身边伺候的人都在外头候着,便问道:“今天有什么事不顺么?”
沈寄合上书,“今天我去看姨娘,她说要把身边的丫头给你做通房。”
“她怎么掺和起这些事来了?”魏楹皱眉,自己去耳房把官服脱了换成家居服。沈寄叫了凝碧上茶,凝碧见他们要谈事,不用吩咐自己就退了出去把门带上。
“肯定是有人挑唆呗,耳旁风听多了想法自然就变了。还有她一直就觉得我不够格做你的妻子,如今这么做更是不懂事。从她角度可能也是真的担心我因此触怒族中长辈吧。”
“我去和她谈谈。”魏楹说走就走,茶都没喝一口。沈寄想叫住他都来不及。转念想想,魏大娘是从来不会违逆魏楹的意思的,再说他们分属母子,也比自己跟她沟通来得好些。
魏大娘见到魏楹,就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小声道:“我不过是心疼你。”
魏楹没好气的说:“您都给人当刀使了,还是心疼我呢。”
“我、我怎么就给人当刀使了?寄姐是太霸道了嘛。”魏大娘忿然。
“不是小寄霸道,是我不想要旁的女人。”魏楹捏捏鼻梁,养母是一心为他好。说她被人当刀使来害他,她是接受不了。还是跟小寄说话省事,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她就能明白。
“世上哪有不想偷腥的猫。就算家里长辈给的,你怕是别有用心,可寄姐带过来的,总不用担心这个了吧。”魏大娘压根就不信沈寄说的如果魏楹有了别人,她就要离开的话。最多就是个威胁,多傻的女人才会甘于因此放弃正室的地位啊。因此她连说都没有说给魏楹听。
魏楹摆摆手,“我只信得过小寄。娘,如今,我和小寄是一体的,别人从别的地方暂时拿我们没法子,就只能想方设法分化我们,您就别跟着添乱了。总之,除了小寄,别的女人我谁都不要。”
“你、你怎么就被她给拿住了呢,还拿得这么死死的。”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养出魏楹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也是魏大娘此生的骄傲。可是就栽在寄姐手里,她怎么想都有些不甘。
魏楹笑了笑,“我乐意。”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就栽在她手里了。可是回过头去想想,一切都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娘,魏家的人上上下下没几个对我们怀着好意的,您别再轻信他们。小寄不是替你找了个教人绣活的事儿呢,您就安心的教。等她开绣坊挣了银子,再安心的分红就好了。这不是挺好么,内宅的事就都交给小寄。”
“她、她行么?现在是没什么大事所以内宅暂时看起来风平浪静而已。”魏大娘不放心的问。二夫人一干人等有多难对付,她可是知道。就凭寄姐这个黄毛丫头,真的可以帮到楹儿?
“她一直都做得很好,在不断的进步。”今天小寄那个样子,显然是因为被自己亲近的人伤了在难过。魏楹想想都心疼,小寄为了他已经吃了很多不必吃的苦头。如今还要忍受他娘这样对待。
魏大娘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看了魏楹好几眼,这种事情居然也能说出‘我乐意’来。可是她一贯是服从这个养子的,而且看他们俩这个样子,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自己是枉操心了。
“好了好了,我不管了,随你们的便吧。反正我只是个姨娘,我操这么多心做什么。”魏大娘说着眼眶红了一红。果然,再说什么当亲娘一样对待,也是有前提的。
“娘,你不要这样。你明知道我跟小寄都不是这个意思。”魏楹头痛的说。
“好了,不用说了。你回去吧,放心,我不会再管什么事了。”魏大娘的声音里有着颓然和伤心。她和沈寄发生不愉快,养子完全的站到媳妇儿那边,一点不体谅她的苦心。
魏楹张张嘴,又闭上。自古以来,做男人在娘和媳妇里就是个为难。顺了娘心就会逆了媳妇的意。虽然他这个娘不是亲娘,不必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但是这两头却也都是他不愿伤害的。一个是对他有再生之德养育之恩的人,为他牺牲了十四载青春;一个是他倾心喜爱的人,可以为他去披荆斩棘,与他携手一世。
半晌,他叹了口气,“娘,您就当为了我,对小寄多一些包容。您不是也常说她不容易么。”
魏大娘看看他,记忆中很少有能让她这个儿子这么叹气的时候,终于点了点头,“嗯。要在魏家立足,我帮不到她什么,你只要我不要管你们的事,好吧,这个我答应。”
魏楹知道要她改变对小寄根深蒂固的看法不容易,只得到此为止,又坐下叙了几句家常的话才起身离去。
沈寄正盘腿坐在榻上一个人在下棋,一手执黑一手执白,正拧眉思索。
“一个人下有什么意思,来,我和你下。”魏楹在她身后坐下。
“我才不跟你下,我心眼没你多。”沈寄丢下棋子,看得出还有些郁闷。今儿如果是别人,她就算一时没有办法,也绝没有就这么忍下去的。可偏偏对方是挑唆了魏大娘来跟自己为难。如今林夫人的话应验了,她是自己给自己头上找了个婆婆。可要完全翻脸不认人,摆出主子的谱来,沈寄又有点做不出来。
“我已经同姨娘说好了,她日后不会再出头与你为难,不会再管我们的事情。”
“嗯。”
“别难过了,姨娘她想事情没那么透,你别跟她计较。”
沈寄心头本来就窝火,既是对魏大娘连谁亲谁疏都分不清窝火,也是对自己还是有些适应不了这样等级森严的制度窝火,听到魏楹这么说,当即就不高兴了,伸手胡乱推了棋盘上散布的棋子一把,“现在是我在跟她计较么?是她一直看我不上眼吧。被人挑唆两句就出来为难我。”她在这个家里已经举步维艰了,魏大娘不说帮她还来捅她一刀。
魏楹把黑子、白子分别捡起装回棋篓去,然后才开口,“你生气不就是中招了么。”
“我是生我自己的气。”魏大娘的反应也算情理之中,是自己还不适应这个社会而已。也让沈寄看到,要以一己之力和整个社会相当于是法定的那些礼教抗衡有多困难。她真的能跟魏楹守住一夫一妻的小日子么?
魏楹以为她是在郁闷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便笑着道:“小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换一个人到现在你的位置,都不能比你做得更好。要是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人上辈子像林夫人那样活了一辈子斗了一辈子,到最后投胎时还没有喝孟婆汤。”
沈寄脸色一变,投胎没喝孟婆汤,说的可不就是她么。魏楹居然误打误撞一语中的。
只是,她上辈子不是像林夫人这样活的。她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好不容易找到工作正为可以不用像其他同学那样啃老而高兴,然后脑子发热舍己救人就到这里来了。
魏楹看她脸色变了,忙道:“嗯,我不该拿你干娘举例,你别生气。”林夫人对沈寄很好,她感念在心,他是不该嘴快扯上她。不过,那个女人是够厉害的了。
沈寄摇头,“我没生气。算了,你累了一天才回来,坐下歇歇吧。我怎么可能跟姨娘去计较那么多,她的出发点还不是都为了你好。我要计较,也是跟背后捣鬼的人计较。”她的称呼不知不觉,也跟着改了。
魏楹揉揉额角,“内宅现在是这样,你看铺子的事是不是缓缓?那铺子的大掌柜的我是借口他们办事不力把人赶走了,直接提拔了二掌柜的起来暂代。至多就是生意差一些,但是帮着二婶捞钱的人赶走了,咱们的收益反倒能多些。我看你这么操劳,实在有些不忍心。银子以后慢慢赚就是了。”
沈寄点点头,“其实,我心头也有点发憷。如果内宅和铺子里同时跟我为难,我能不能应付得下来。”一开始到这个地方,她虽然只是个小丫头,但是在淳朴的乡间,就凭着一手好厨艺,她就能把让一个没有家底的魏家慢慢的走上奔小康的路,还供魏楹一路求学赴考,心头也不是不得意的。重生,还是有资本蹦跶的。可是如今的情势,可不是读了四年本科会做些美食就能应付得来的。她得一步一步的来,心急是肯定吃不了热豆腐的。
魏楹点点头,别说沈寄,他也没把握能解决那么多困难,如今官场上也是寸步难行。他拿额头顶着沈寄的,“你说我们来上辈子是不是造了不少孽啊,怎么如今举步维艰的。”很多话跟养母说不着,她连自己被人当刀使了都不知道。他也只有和小寄这么说道几句了。
“我上辈子是大大的好人,都是被你连累的。”我舍己救人活雷锋啊我。
“是是,都是我连累的。你本来是可以过快快乐乐的小日子的,是我硬把你拉进这一团泥沼了。苦尽甘来,我么一定会苦尽甘来的。”
沈寄想了想道:“魏大哥,我不忙接手家里那两间铺子。不过,我要开一个新铺子。成天在内宅跟这些阴谋诡计打交道,憋屈死我了。接手家里的铺子想必又是如此。我自己陪嫁的也有个铺子,小是小点,位置还不错的。我拿来学做生意好了,就从胡胖子那里进货来卖。我觉得胡家那些货应该很有市场才是。你送到林家的聘礼,我记得五表姐她们都是真的觉得好。等我打理好了这个生意,再接那两间铺子就会熟练很多。”
魏楹想了想,“嗯,也好。这回的人用自己人,就不会那么多绊子了。从胖子那里拿货,至少不用怕被人骗。你就当做着玩玩,不用抱着其他念头。就算赔了也没关系,我给你补上就是。”
沈寄推开他的头,“你就不能给我讨个好口彩。”一边双手合十念叨:“童言无忌,过往神明不要当真。财神老爷保佑我日进斗金。”
“噗——小财迷!咱们现在又不缺银子了。”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发大财的商人不是好商人。这是成就感懂不懂?”
“你不是小富即安么?”魏楹奇道。不过,这个理念倒是跟他更合拍了。
“本心当然是如此,可是既然已经走上这条道了,就不要再抱着那样的想法。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好。”沈寄的精神头又回来了,眉眼再度飞扬起来。
魏楹点头,“嗯,我看好你。姨娘的事跟陈复脱不了干系,我给他挖了个坑。你等着看吧。”
“嗯嗯。”沈寄笑得眉眼弯弯的,她早看这个面目忠厚暗地里使坏的家伙不顺眼了。方才魏楹走开,挽翠进来说时常去和魏大娘闲聊讨论绣活的人里,有一个是陈复的远房表妹。这个么,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反正是不能让卧榻之旁有他人鼾睡。不把这个人搞掉,她以后在内宅会处处掣肘的。尤其那些淮阳来的世仆,表面上对她这个女主人恭敬,其实暗地里对她交代的事都是不紧不慢的在做,偏还找不出把柄来惩罚他们。她现在是白背了个心黑手狠的名声。她这里正想辙呢,魏楹已经下手了,很给力。她毕竟只是在内宅,手里头的资源有限,而且很多还被陈复把持,这一回合只有把魏楹拉进来。
关关难过关关过,就当打怪升级了。沈寄想明白了,便兴致头很好的跟魏楹说:“晚上我们吃烧烤吧。”
“你做?”魏楹挑眉问。
“啊,我做。”
魏楹的头毫不迟疑的点下,“好!”他很久没吃到她亲手做的东西了,很是怀念。成亲十来日,她一直很忙,没有闲暇也没有闲心。今天本来正为了养母要塞通房的事郁闷,转眼却又恢复了斗志。还有心情弄吃的犒劳他了。就是他也不得不佩服一下她的战斗力。
两天后,沈寄就很有行动力的去看自己陪嫁的铺子了。这铺子不大,外头十多个平方,里头辟出一个小屋,日后可以用来存货,现在用来待客。小是小,但在京城繁华的地段,就是租出去也是很不错的。用来摆上一些精巧的小东西卖应该很好。她约了胡胖子一起来看。
“就是这里了。”
胡胖子四下看了一下,他身边的管事对于怎么摆东西给出了一些建议。他们在京城没有什么门路,而且京城原本就有做这些东西的商家,彼此合作多年,是以忙活了一两个月,也只找到两三家肯进他们的货试试。还是寄卖的形式,货物出柜才付银子。东西摆在不起眼的位置,走货很慢。现在这个店面虽然是小了点,但是能专门卖他们家的货,也是不错的。
胡胖子看戴着帏帽的沈寄一眼,“弟妹,咱们既然是做生意……”
沈寄示意旁边的管事崔大孝拿出他们昨天商议后草定的契约条款。胡胖子一条一条的看下来,说得很齐全,彼此也都不吃亏。
“行,就按你说的办。上货先付五成,剩下的货物出柜再算。每进一百两银子的货,返你三两银子。”既然算是她用陪嫁的铺子做生意,沈寄便打算只用自己手里的现银。
“好,这位崔管事是我的陪房,日后就是他照管这个铺子。每月结算,你的人来找他就是。”
V 25 广告
崔大孝是沈寄之前就选出来接管铺子的人,早年也做过小生意,有着生意人特有的圆滑世故,立时便和胡胖子带来的管事老徐混熟了攀谈起来。
“弟妹,我可是指着你替我打门京城的门了啊。”
“我知道你肯定不只我一个指望,不过我一定会尽全力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做大些的生意。我也不想把银子往里头扔。可是你的货一定得把好关,如果质量不符和要求,我直接退货没话讲的。”
“没问题,想做长久生意当然得如此。不这样,你明年哪里还会再跟我续合同。”
“说不定明年是一堆人抢着跟你订合同呢。”
“那就要靠你了。我还真是指着你呢。这做得是女人的生意,而且消费人群就是你们这些官太太还有富商女眷。”
“胡大哥,一起发财就是了。”
胡胖子搓搓手,“可惜你不是男的,不然这个时候就可以一起去喝一杯庆祝有个好的开始了。”
“你等魏楹下衙吧,我给你们做几个菜。”
“好好好。最近吃多了客栈的饭食,真是很稀罕家常味啊。弟妹你的手艺我一直很欣赏的。”胡胖子因为时常有客,也每天需要到处拜访,因此谢绝了魏楹留他住客房的好意,在客栈包了个气派的小院。他打来的人不多,打理院子这种事就不想理会了。所以干脆是包下客栈的小院而不是去租一个院子省点开销。
回去以后,沈寄就下了帖子给徐五,请她明天过府来玩,还言明是有事要请她帮忙。她昨天就和崔大孝商量过,这京城里几百家铺子,要做好第一货要有特色,这个胡胖子那里的货可以过关,第二就是销路要找好。她想过了,铺子里那些东西消费群体就是手里有闲钱的姑娘、奶奶们。所以,才会找上徐五。她虽然没有林夫人时尚教主的地位,但是林家人与生俱来的灵敏还是有的。在那个圈子里也还是有一定号召力的。而且,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些东西。从魏家送文定礼和聘礼时她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徐五最近正跟着母亲学习主持中馈,正在嫌事儿多又烦的时候,接到帖子想了想有些心动,便去请母亲示下。沈寄要请她帮的忙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这点分寸沈寄还是有的。
“既然还是你姑母的干女儿给你下帖子,你就去吧。你也好看看你日子过得有多轻省。”徐夫人看女儿嫌管这些事儿繁琐,如今沈寄下帖来邀。很开明的就答应了她明日出去玩一日,又指派了陪着她出门的人。徐五便回去给沈寄回帖子,答复一声她明天准时到。
于是第二日徐五便坐了马车带着丫鬟婆子的到魏府来了。沈寄是估着时辰下帖子的,这会儿她的事情也刚处理完不久。听说徐家的马车到了,便带人迎了出去。
“五表姐”沈寄上前挽了徐五的手臂往前走。顾妈妈也上前和跟徐五来的婆子亲热的搭上了话。
徐五都不用进去,把围墙看了一下就知道内里有多大了,比他们家的别苑大不了多少。不过,以沈寄的出身,能嫁到六品官做正室夫人很不错了。屋子小点就小点吧,毕竟小魏大人没有太多父辈积累的财富。
沈寄见徐五没什么逛的兴致,直接就把她带到了主院小书房。这里主要是她和魏楹闲时对坐的地方,是西厢的两间屋子打通的。因为沈寄很喜欢共剪西窗烛的意境,所以挑了这里。
徐五看了看多宝阁上摆放的奇石,看出有几块都是价值不菲的,暗道小魏大人原来还颇有点家底。
两人对坐着下棋,一边下一边闲话。沈寄从小到大,时常被魏楹杀得没有还手之力然后又屡败屡战练出来的棋艺今天很长了一回脸。沈寄很是欢喜,魏楹每每肯陪她下棋,说的都是这样可以休息一下看书看累了的脑子。她不服输的背了许多棋谱,他才肯费点心思和她下。今天算是找回了一点自信了。
中间还有人来问过两件事的示下,徐五诧异的看沈寄一眼,“你成亲不是还没有半个月么,怎么就你管上家了?”不是有长辈坐镇么。
“七婶受了风寒,又为我们的事操劳了。家里又没有别人,所以带了带我就接手了。好在,家里人少,也没有太多的事。”
“这还没有太多事啊,都找来两遭了。”
沈寄赧然,“我也不是故意的,表姐别介意。只是家里就一个生病的婶婶,一个姨娘,再就是我了。”
“我不是嫌你怠慢我,我本来是出来躲清闲的。怪不得我娘说我过的是轻省日子呢。”
沈寄笑笑,“做人媳妇和做姑娘本来就是两回事。”不过,她好像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做姑娘的权利啊。说完见徐五对她做的拔丝香蕉很感兴趣的样子,连吃了几块便笑道:“回头我让阿玲把做法抄过你。”
“嗯嗯。对了,你说有事找我帮忙,什么事啊?”
沈寄看一眼棋盘,这局棋她的赢面比较大啊。算了,有求于人,让她一让。一边让挽翠他们几个把她即将开张的店里的货拿了出来,东西都是挑出来的比较精巧打眼的。
徐五从托盘里拿起一只金镶白玉梅花簪,轻轻一晃动,轻轻浅浅布满了整个簪身的金丝流云纹便溪水一般流动起来。看得她眼里一喜,戴在头上随着动作摆动,想必效果更佳。这个做工真是好。又拿起一对宝石镶嵌的缠枝百合赤金玲珑香球来嗅,内里的香料闻着也很舒服。
托盘里的东西不是太名贵,胜在做工精巧造型别致,十分的惹人喜爱。徐五忍不住拿起这样,眼睛又盯上了那样,不一会儿盘中其它物件就被她摸了个遍。再瞅瞅旁边流朱抱着的几匹纹样独特的丝绸,“这些跟小魏大人送你的文定礼还有聘礼里的首饰有些像。还有这布匹纹样也是京城没有的,这把鸾鸟团花扇精美之极,很是用了些心思。这些东西用的心思都快能及上内供之物了。嗯,这把你是要做什么?”
“五表姐,干娘不是帮我置办了一个小铺子么,我打算开个店,就专卖这些南方来的精巧东西。你也说东西好,我就安心了。现在铺面正在修葺,弄好了便准备要开张。这些,是送给五表姐你的。你近来不是时常出席一些应酬的场合么。就烦劳你穿戴了出去,若有人问便把我的店子告诉给人。你知道,这京城里生意不好做呢。”
徐五奇道:“你干嘛要做生意,我看你们家虽然不算怎么富贵,但是也不该怎么缺银子才是。”
“不过是用嫁妆银子开个铺子挣些零花钱,接下来我还要开绣坊呢。找来的绣娘都已经进府跟着我家姨娘在学绣活了。还有我家另外的两个铺子,我也会接过来打理。所以,这第一个铺子如果能尽快上正轨就最好了。妹妹这里多谢姐姐帮忙了。你也知道,我还是新媳妇儿,不方便到处走动。而且,我也没姐姐的人头广。”
徐五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泥偶爱不释手,那小泥偶用了精雕的木料做底座,身上穿着精细的绛色纱罗袍裙,头上饰了金珠牙翠,格外精巧细致。嘴里说道:“这些东西我穿戴出去倒不会丢脸,就帮你一回吧。”
“多谢姐姐。日后我店里进了精巧东西,都给姐姐留一份。”
徐五道:“那怎么好。”
“不碍的,姐姐就想三十年前的干娘一般,你手里用的东西,别人而已会仿效,你肯收用是帮我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徐五笑吟吟道:“店面在哪里?”
沈寄便说给她听了,“嗯,我记住了。这匹云霞纹的布料很好,我回去就让针线房给我做出来。半个月后宫夫人的赏花宴上好穿,就戴这只金镶白玉梅花簪。拿这把”
宫夫人的赏花宴,那可是名媛云集的场合,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变相的相亲大会。看来徐五对这些首饰布料的确是很喜欢也觉得它们能让她赢得别人的目光。
这样就最好了,双赢。
末了,徐五带了一盘子的各色特色首饰玩意儿,还有几匹纹样独特的布匹回府。隔日便送来了价值相当的回礼,东西也都是不俗的,沈寄笑笑让人分门别类的收了起来。徐五这么高傲的个性,是不太可能白收她东西。
七夫人那里,还有魏家各房亲眷那里她也都准备了东西,只是没有徐五的这么上心而已。毕竟,徐五可是帮她的忙做广告。而那些亲眷,倒也各自送了回礼,价值不高,像是打发穷亲戚。林夫人和柳氏那里沈寄自然是一早送了的,在这之前她就拿去问过林夫人的意见了。
又过了几日,崔大孝告诉她,店面按她的意思修葺装饰好了,店铺附近的库房也租下了,胡少爷那里的货也都在路上了,十日后便可到京,到时候店面也修葺好了。可以选择开张的日子了。沈寄便拿了历书去找魏楹,以示对一家之主的尊重。
魏楹给她挑了十月初八这一天。还有十五日,接下来便是去邀请人到时候来捧场了。这种帖子发出去,有来往的人家都会来露个脸,自己不来也会差人来买点东西,场面上的事谁都会做。
“你投进去多少银子?”魏楹问道。
“铺子是自己的,我把楼上也租了下来做雅室,有些不方便露面的小姐太太可以直接从另一道门上楼。楼上租金是一千两一年。另外在附近码头租了个库房,两百两一年。修葺装饰用了两百两。进货先给了一半的银子,现银付出一千多两,货款还欠一千两。”
这个投入不小啊,原本以为她只是小打小闹一番的。“你手头只有五千两现银,这可就用出去一半了。另外还有一千两货款欠着。那就是将近三千两的投入了。而且还有人工费。”
“嗯,签了合同,如果卖不出去,可以七折退货。而且租下的铺面跟库房都可以转租出去,不会有太大损失。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东西是好东西,都能入干娘和五表姐的眼。货也是我一件一件看过才下单进货的,还请干娘掌了眼。五表姐答应在宫夫人的赏花宴上穿戴出去,也就是这两天了吧。再说了,你不是说了你养家,让我抱着玩一玩的想法就好么。”
魏楹点点头,知道沈寄是这段时日憋屈到了,中馈之事繁琐而且没有成就感,所以她才想好好做生意。也罢,即便亏损,几百两的损失他还能承受得起。
“你是不是早就在想这件事了?”
“嗯,你送文定礼来的时候,我看到五表姐贺小姐她们都觉得东西好就动了心。”
七夫人的病拖拖拉拉时好时坏的到这个时候终于彻底好起来了,七老爷也快到京了。他会在魏晖府上落脚,所以七夫人也打算搬过去。
“你如今也事事上手,我就放心了。”她拍着沈寄的手道。
沈寄苦留了一番,没有留住人。只得让管车马人吩咐套上最好的车亲自送七夫人过去。又有两辆车拉下人三辆车拉了行礼,一行人往魏晖府上而去。
叙过礼坐下,七夫人说道:“听说清灵在宫夫人的赏花宴上得了贵人青眼,今天怎么不见人?”
十一夫人淡淡的道:“那孩子那日去了,是有人夸她知书识礼端庄大方。可是不巧染上了风寒,这才没有出来给七嫂见礼的。”
欧清灵去宫夫人赏花宴的名额是十一夫人绞尽脑汁托关系要来的,不像徐五贺小姐等是被邀请去的。因为欧清灵的父亲也只是个小官,没有那个资格。
她那日倒也是见沈寄送的东西精巧,便佩戴了几样去。那日,徐五精心搭配之后,独领风骚,便也有人留意起东西款式相近的欧清灵。才艺表演上,欧清灵琴艺出众,便有宫家的老封君叫了她去陪着说话。
宫家是京城有数的勋贵之家,世袭的威远侯。宫老夫人有个嫡次孙幼年练骑射时左腿被马身压到,微微跛足,只是不甚明显而已。这样的人,要在徐五这个门第的女子里寻一房妻室不容易,因此把目光盯向了小家碧玉。这也是十一夫人能弄到一张请柬的根本原因。魏晖因为人过于耿直,在官场的人缘是称不上好的。
这门亲事对欧清灵来说是高攀了,因此十一夫人还是比较满意的。这样一来,不但弟弟,就连夫婿也能借上宫家的势。宫老夫人和公家人都十分的热情周到。可是从赏花宴回来数日了,其他两家一同赴宴的小官家的女儿都陆续又受邀去过宫家了,欧清灵却没得到再度邀请。姑侄俩一商议便觉得是那日佩戴了沈寄送的饰物,宫老夫人问起时又无法隐瞒,说了两家的关系所以引得宫人不满意了。
因此今日十一夫人对沈寄的脸色便不太好。
十一婶对沈寄道:“魏家有自己的铺子,官太太里私下也尽有人开铺子的,可谁像你,铺子还没开就闹嚷得人尽皆知了。一点书香大族媳妇的气度都没有。”
徐五倒没大肆宣扬那是沈寄的铺子,只是把东西可以在哪里买到告诉了人。可是在场尽有消息灵通人士,而且沈寄还广发请帖,便有人知道了。
这事沈寄已经听徐五遣丫鬟来说了,那日宫家一共邀了八家小官的女儿,包括欧清灵在内的三人比较出挑。这本来就是个广撒网的事儿,人家没挑中各种原因都是可能的。本来欧清灵就是借了淮阳魏氏亲眷的名义去的。欧家又没有什么根底,欧清灵出挑,入围的别人却也不差,落选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怎么就怪到自己身上来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沈寄淡淡的开口,“倒不是侄媳妇要闹得人尽皆知,是托五表姐好意,她那日大出了风头,所以我那些东西也跟着出了回风头。听说宫夫人也是赞誉有加,说十八那日要来捧侄媳妇的场。”我就把广告打得到处都知晓,我怎么开店做生意啊。又要挣银子又要羞答答的,这是什么道理,我还有第二波广告呢。
十一夫人把沈寄的话听了进去,这倒是接触宫夫人的一个好机会。只是,如果宫家真的是嫌沈寄这么大张旗鼓的做生意,失了读书人的脸面。那自己喝她在那里碰头不是更不妥么。但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地方好再见到宫夫人了。那类勋贵世家的圈子,自己等闲也是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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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寄送七夫人过去,因为欧清灵相亲不顺受了些闲气,回家后便问魏楹:“我做生意丢你的脸了?”
“只要你不自己去卖那些东西就无碍。”魏楹一直不喜欢沈寄去抛头露面,以前那是没办法,而且她也还小没怎么长开。如今,她既然爱做生意,便由得她去。只是,他好歹是个六品官,媳妇儿用嫁妆银子开铺子,雇了人看铺子自己只看看账本倒是没啥。如果还像从前,那确实是在同僚面前有点抬不起头来了。
魏楹看她回来的时候气呼呼的,然后又问了这话,便问道:“是不是十一婶说你什么了?”
沈寄便把欧清灵的事说了。
魏楹恼道:“她自家条件不好,人家看不上。这个十一婶也能牵强附会怪到咱们头上来?”
“没怪你,就怪我,说我大张旗鼓做生意,丢了书香大族的脸面。”
“哼!为了一个来打秋风的破落亲戚,也敢胡乱攀扯你。真当我们欠了他们人情就好欺负了不成。说起来,她家还只是旁支呢。”十一叔为他奔走,他很感激。但十一婶如果就觉得对他们有恩,可以欺到小寄头上,那他可不答应。十一叔帮他,也是报他爹当年的救命之恩。自己的命,是族中长辈发话,阖族之力保下的。之前十一婶想把欧清灵嫁给他,对小寄多有微词他就很不满了。说到底,她是欺小寄没有被当做长房长孙媳写进族谱里,又没娘家撑腰而已。她自己的娘家不是也不怎么样么。年后回家祭祖,一定得拜祠堂,把小寄的名字写进族谱。
沈寄看魏楹的脸沉了下来,推推他道:“那我明天要去大慈寺外头逛逛,你陪不陪我去?”
魏楹瞪大眼:“你要去卖东西?”大慈寺是京城香火鼎盛的大庙,每个月逢五逢十可以开放给百姓进入,便有许多人那里兜售东西,天南地北什么稀罕物件都有。也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女眷去礼佛,也趁机游玩一番。
沈寄头上没婆婆,可以私下里出府逛逛,但这样的场合就需要有夫婿陪在身边了。
“我就是去逛逛而已,丢不了你的人。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沈寄连徐五都拉出来做模特了,自己当然不会闲着。在那样的地方,她自己也可以展示一番的。之前有徐五造势,现在她再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有人来问她便同样告诉她们东西在哪里可以买到就是了。这样子一来,到时候开张生意就好做多了。
魏楹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嗯,那咱们就去逛逛。成亲一个半月了,还真是没同你出去逛过。”他每日忙着去衙门当值,沈寄也忙着处理府中诸事。正好他也是逢五逢十有休沐假,就陪她出去走走。
沈寄当晚便把崔大孝从店里送来的东西铺在桌上挑选。和挽翠阿玲几个商量着扇子配什么扇坠,衣服上又配哪些挂饰。要做到让人耳目一新,又不能把自己当圣诞树,就只能精中选精。
衣服是之前就请魏大娘教出来的几个得意弟子做的。眼看着绣坊也在筹备当中,这也顺带做个广告。沈寄穿上试了一下,又把挑中的几样饰物一并戴上。一袭绯色新衫上身,手里拿着一把象牙柄点翠彩绘宫扇轻摇,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也很满意。
这扇子,是时下贵妇人们最离不得的装饰品,一扇在手,风流尽有。其人的爱好,品味,身家,都能从手里一把小小的扇子上显现出来。扇子便也是沈寄店子里一个很重要的商品了。她之前给各家送礼,都是各配了一把适合其人身份品位的扇子的。
几个女人搭配衣服饰物动静颇大,魏楹一早躲到小书房去了。这会儿听得穿戴好了,便施施然的走过来看。站在门口便品评起来,脸上露出笑意。
沈寄如今还是略显稚嫩,但是温润秀雅的独特风已也渐具雏形,尤其这么一捯饬,真个是神妃仙子一般的人物。为人夫者,自然是满意与得意尽有的。
沈寄从魏楹的神色里看出来欣赏,心下更是大定。这样子,明日留意到她的人必定不少。
魏楹突然想到沈寄这么大肆打扮,应该不是一开始他认为的只为了明日出去逛大慈寺做准备。她身上那些东西,看起来像是店里进的货。她这么做的目的可不是女为悦己者容,不是特特穿戴了给他看的。却是为了明日引起更多人关注。这岂不是让那些外人都白看了去,不行!
沈寄见他脸色不对,稍一沉吟便知端倪,挥退了丫鬟们哄道:“明儿我就在你身边,我穿戴得漂漂亮亮的这也是给你长脸不是。”
“给我看就是了,给那些人看什么。明日要去就把帏帽戴上,不然就别去了。”魏楹虎着脸道。他这么漂亮的老婆怎么能给人白看了去。
“又不是到什么地方去,明儿逛大慈寺的可都是京城非富即贵的人家。我只在庙里走动,又不到外头兜售东西的地方去的。”
魏楹不做理会,靠到大迎枕上继续看着沈寄打扮后的模样。心头还是不满,平日里这么懒怠打扮,难得打扮一回却是为了给旁人看的。
“你当我是什么香饽饽啊,别人都要看我。”
魏楹摸摸她的脸,你只是不自知自己的美丽,一边想到,好在我已经把人娶进了门,谁都抢不走。
“好嘛好嘛。”沈寄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撒娇。
“不好。”魏楹把胳膊抽了回去。
“哎呀,有人看我,你就看他们老婆好了,也不吃亏。”
魏楹啼笑皆非,“你今儿倒是真大方,叫我去看别的女人。”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人看到漂亮女人要是视若无睹那除非他有问题。就是表面上漠然,心头也是不一样的。老夫子说的,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再说了,书生本色,你要是不色那也就不是书生了。”
“有你这么歪解的么,书生本色是这个意思啊。好,我色,我现在就色给你看。”魏楹翻身把她压在榻上,本是亲了下来,想到他方才空欢喜一场,转而手往沈寄腰上腋下袭来,这两处是她最怕痒的地方。沈寄本是等着他的亲吻,眼见被耍正要恼他,却见他的手伸了过来要挠她痒痒,当即花容失色的躲避。
“不要闹,弄皱了衣服我又得另换。”那可就这一身佩饰也得跟着全换。
“哼!”见她就惦记着明日的穿戴,魏楹忿然。沈寄下床去褪了外衣,取下钗环,回来抱着他哄。割地赔款许下不少好处,第二天还是轻纱覆面才得以出门。这是两人拉锯战后的结果,薄薄一层纱,满足了魏楹不抛头露面的要求,又不影响她展示头上的饰物。
婚后第一次出门去逛,就是不怀目的,沈寄也是高兴的。下了马车进到大慈寺拜完佛便四处游览。大慈寺的碑拓是很有名的,两人一路看去,边看边品评。园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魏楹一身靛蓝长衫,长身玉立,和沈寄并肩一处,的确是很吸引人的视线。沈寄一边看碑文,一边小声道:“嗯,看你的人也不少。看,我多大方,就没要你带个面纱才能出门。”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
“男人跟女人怎么能一样。”
大男子主义!
过得一阵,当真有人遣丫头来问沈寄的扇子与手镯是何处买的。来人先自报身份,原来是京城富商的容家。挽翠便也把魏楹的官职报了,然后又将店子的地址说了。顺便说了几句和宫夫人的赏花宴上徐家五小姐穿戴来自同一处地方。
徐家是引领时尚圈的人物,如今虽然没有林夫人当年的盛况,却也颇具影响力。那丫头听了不住点头,便回去说给她家少夫人听了。
那么容家少奶奶是与朋友一道来的,听丫鬟说了便对几个友人说:“那位是翰林院魏大人,也就是今科探花郎的夫人,东西和长平侯家五小姐在宫夫人赏花宴上的穿戴来自同一处。”
“可是,有人特地去看了,那店面门上写的要三日后才开张呢。”
“那咱们到时候也去看看,听说二楼单辟了出来,另有门出入,不用同人去挤。”
“可是徐小姐和魏夫人怎么没开张就得了东西呢?”
“谁知道,或许就是他们哪一家的店子吧。听说魏夫人是徐小姐姑母的干女儿。”
陆续又有两个人来问过其它物件,挽翠等人一一答了。沈寄觉得效果不错。徐五去的是勋贵圈子,今日对她这身穿戴感兴趣的是富商女眷以及小官女眷之流。而且这么吊人胃口一番,想必初八那日生意挺好。
她已经给崔大孝定下了规矩,一次性消费百两银子,登陆在册,日后均可享受九五折;一次性消费二百两,九折。对于个人,这已经是比较大的消费额了。
走到碑拓转弯处,魏楹低声问沈寄:“小寄,你为什么对赚钱有这么大的兴趣?你是觉得我不值得依靠么?”
沈寄看他一眼,“家里的田产铺子每年出产也不少,又有你的俸禄和外水,咱们家底虽然不丰厚,但已经不缺银子了。至少不会再像从前一般缺吃少穿。可是,我就是喜欢看着银子跑到我的口袋里来嘛。成亲以后,你就把金银房产田产铺子都交到了我手里。你当然值得依靠啊。我其实一直很喜欢做生意,从前是没有本钱。你记不记得我从前的愿望就是在京城开几年酒楼,然后回乡下买田地过悠闲日子。”
“记得。”
“如今你入了仕途,开酒楼又太过操劳,更须抛头露面就不合事宜了。正好干娘给我置了间铺子,地段不错。胡胖子那里又有货源,借着五表姐的影响力打开了销路这就是很好的一条敛财之道。可谓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再说了,不管做什么,也要有银子才好办事。咱们不是给了二百两的香油钱,这会儿哪里能到这里细细的看碑拓呢。手里银子多些总不是坏事。”
魏楹看她是真的感兴趣,遂不再问。
沈寄是好好盘算过了的,如今家里统共万把两银子的现银。这包括沈寄的压箱底和魏楹交给她保管的。因为这些其实都是魏楹的,沈寄也没分什么陪嫁的是属于她个人的。还有一共三百亩田地(她一百亩,魏楹二百亩),三间铺子(她即将开的这间和魏楹名下的两间)。如果是只靠这些过日子当然尽够了。可上个月魏楹的一个上官过五十寿辰,她置办的寿礼就花去两百两。这些地方是断不能省的,至少不能比旁人的差。这样子,每年的收益不过三四千两却是有些紧了。家里的铺子一时接手有些难度,手里有闲钱,那就拿出来投资才是正理。这个生意她是看准了的。京城贵妇人圈子是个很大的消费群体,只要东西好,收益是很可观的。
今天是十月初五,刚发了上个月的月钱。这也是沈寄立下奖金制度后兑现的头一个月。按照她之前订下的规矩,做得好的便拿到了那份浮动月例,出了纰漏的自然没有。那些人真金白银的拿到手,做事情自然态度就积极多了。她之前训话定规矩是为了立威,按事前定好的规矩责打了李嬷嬷也是为了立威,如今这般便是示恩。恩威并施才能辖制得住人。只可惜,按李嬷嬷回话,府里大多数人都是世仆,跟老宅那边牵扯不清的联系。有人的兄弟姊妹在老宅当差,有人的儿女留在那边。她这边再努力,也被二夫人辖制着。在内宅,沈寄目前只能这样了。只能维持这个家不乱,要做出什么成绩却有些不易。这个得日后徐徐图之。真的是很没有成就感,所以多方考虑之下,沈寄才决定做这个生意的。
“那你又要开绣坊做什么?”绣坊跟这个比,利润显然小得多。
“我那是开给姨娘的。她有个营生就有寄托,手里有钱腰杆子才能硬。”她还是做不到去打压魏大娘,而且如果这么做魏楹夹在中间也为难,他们的确不能把她就当个姨娘来看待。所以,剑走偏锋,让这件事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住。而且让她尝到甜头,但是绣坊的经营又掌控在沈寄的人手里,魏大娘心有忌惮便不会过多干涉他们俩的事了。
“哦。”魏楹想想也是这个理,让养母每月都能有分红,手里有了银子便会更上心,也就顾不上跟小寄为难了。
“大侄子,侄媳妇”有人笑着朝两人走来。
两人一看,各自行礼,沈寄问道:“十五叔,你也来逛大慈寺?”
“嗯。”
魏楹奇道:“你怎么也来逛这里?”这样的庄严宝地,怎么想都跟家族逆子的十五叔不搭啊。
“那你以为我该往哪里去,青楼、赌场还是别的什么地儿?”
“侄儿不敢。”魏楹声音里带着笑意,他还真是做如是想的。
“哼!”
十五叔转而打量沈寄,“侄媳妇你今天这样很好看啊。”
“这些都是我店里的东西,十五叔你有女眷么,回头我打发人送到你住的地方。”之前一直都不清楚他住何处,沈寄往各处送礼时就没顾上他那一份。
“侄媳妇,我没有女眷,你不用管我。我听说你的东西往各处都送,那你不是没做生意就赔出去不少了么?她们也不会念你的好。”
沈寄笑笑,“不碍的。各位婶娘都有回礼,我没吃亏。至于别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她送了徐五,送了林夫人柳氏,如果不送魏家人,不是给人一个嚼舌根的把柄么。再说,她们穿戴了也是在给自己打广告。
十五叔一会儿就遇到熟人走开了,沈寄八卦的问魏楹,“十五叔怎么会没有女眷啊?”他比魏楹还大几岁,怎么可能还没成亲呢。
“他也是定过亲的,不过元配没进门就被他退婚了。为这事,祖父气得够呛。”
“啊,怎么这样啊?”
“听说是那女子私下求他的,那女子与自家账房之子是青梅竹马,不肯嫁他。十五叔说这种事由男方来做伤害可以减到最小,世俗对男子要宽容许多。反正他也不大想被束缚,便同意了。”
沈寄以扇击掌赞道,“伟男子!”
魏楹不善的盯着她,“当着我的面这样子称赞别的男人!”
“魏大哥你不管世俗偏见坚持娶我,只要你真的做到承诺的事,你也是奇男子啊。”沈寄赶紧把不要钱的马屁送上。
“哼!”
沈寄继续八卦,“那那个女子呢,幸福么?”
“好像是不太如意吧,她是私奔的,家里没有给嫁妆。如今,听说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看来,没有本事的话,还是不能随便挑战世俗既定规则啊。
V 27 开张
十月初八,沈寄的铺子开张,她在初七晚上带着魏楹去她的店子里参观了一下,重新修葺装饰后的店子起名为宝月斋。明日招呼客人等等事宜都交给了掌柜的崔大孝,她只需要在二楼与来道贺的人寒暄。能上二楼的都是众家女眷,倒称不上抛头露面。
“我每次见到你干劲十足的模样就觉得很受鼓舞。”萧楹的手放在她肩头,同她一起站在柜台前浏览。
“其实我现在也有些忐忑,不知道明天开张生意到底如何。我做不到胜固欣然败亦可喜的淡定。”
“我也做不到,那种心境,再过二三十年等咱们什么都拥有了或许能有吧。”
这种女性饰品精品店,魏楹也提不出什么建议来,由得沈寄按自己的心思摆弄。他只觉得和陪着沈寄去买过首饰的几家感觉略有不同,感觉更加的柔和些。因为沈寄的店面既借鉴了如今京城同行,也借鉴了后世。
她的店面位置极好,附近都是做女人生意的,这样一来,进来逛的人就会比较多。而且东西从低端到高端都有,不会有客人挑不到适合自己的东西。她去到其他同行店里看过,总觉的装修有些呆板。因为做这个生意,主要就是年轻的女孩子会惠顾。所以店面略有些活泼会更受欢迎。
店面当然不能弄得太花俏,太花俏了让人觉得是不正经的场所。所以她在装饰上用了些心思,一些小盆栽,小饰物点缀其间,感觉就不会太沉闷。
还有饰品的陈列,摆放的位置很重要。最后,最关键的一点,必须要有时尚的眼光。这个,她在林夫人的熏陶下已经是小有所成,配色搭饰物都很有心得。她前些日子给魏楹做的新衣,心血来潮在镶边上多花了个心思,将锁边的丝线里捏了一根孔雀羽的线,在阳光下随着活动色彩斑斓。魏楹很是喜欢,穿出去应酬了几回,结果京城里就时兴起了这种做法。
她前些日子带着进的货去请林夫人掌眼时听她说起,不是不骄傲的。林夫人对她进货的眼光也很是认同。她终于摆脱不会打扮只仗着一张脸生得好的傻妞形象了。
前世,沈寄除了食物,关注得最多的也就是这些东西。要做生意,自然是从自己熟悉的入手比较好。所以,在见到来贺喜的徐五等人对魏楹所送首饰布匹等的喜爱后,她就动起了这个心思。她有五千两银子的压箱底,这个其实是魏楹的银子,不过他把家里银子都交到了自己手里,还声明了如果真的赔了,还有田产庄子以及另两家铺子跟他的收入可以养家。
这是魏楹知道她嫁过来一直过得憋屈,所以对她想做什么格外的支持。有老公的支持,有银子,有店面,有可靠的货源,还可以借助林夫人徐五的人脉,另外魏楹官虽小,但好歹是个六品官,也就没有人敢到她的店子里捣乱。衙门方面他再派了洪总管去请人吃喝一顿打声招呼,即便有什么事巡街的衙役立马就能赶到处理。沈寄觉得胜算很大,便决定要做了。可是临到头还是会担心,毕竟这一次的投入还是很大的。就像考试,明明准备很充分了,还是会紧张。
晚上躺床上,她抱着魏楹的胳膊睡不着,后者拍拍她的背,“没事儿的,最坏的情况你不是也设想过了。大不了赔上几百两银子。我瞧着你准备得这么充分,我觉得很有把握。”
“如果只是赔点银子也就算了,可这次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压箱底,但其实谁都知道那些银子是怎么回事。如果赔了,我可就是败家女人了。不但魏家人更有话说,就是家里的下人面前我也会失了颜面。”沈寄此时做生意,也未尝没有想改变现状,东边不亮西边亮的意思。
“有我呢,你管外人怎么说呢。”魏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沈寄的背,无声的给予支持。沈寄在这样的拍哄下觉得自己是受珍爱的,就是,管他外人怎么说呢。两个人过日子,身边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认同统统不过只是锦上添花。
她凑过去在魏楹脸上亲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在这个时代相当相当不错了。对自己的包容度足够的大,不管出发点是愧疚还是什么。
面对沈寄难得的主动,魏楹把头硬生生的后仰。
“小寄,别招我。”他不要通房,上青楼也只是推脱不掉的应酬才会去,而且对身边陪酒的酒娘不假辞色。一开始竟然有人刻意帮他叫个雏妓,弄得他啼笑皆非的谢绝。这个同僚间自然是取笑过的,甚至还有人恶毒揣测他不行。他其实也不是没有冲动的,可是一想到答应了小寄的事,想到她受到魏家长辈种种刁难,他就不敢生沾花惹草的心思。而且,他其实也只有抱着小寄的时候才会最冲动。
沈寄在被窝里扳扳手指,小声道:“如果你实在想的话,咱们也可以试试。”要让一个二十岁的少年人夜夜这么煎熬,是太残忍了一点。旁人的指责也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可是,她是绝不接受魏楹出去或者是在家里偷吃的。
魏楹斥道:“别胡说。”
“那我能不能帮得了你?”这次的声音更是小得跟蚊子咬似的,脸上也红得不像话。不过魏楹显然是听清楚了,他眼里一亮。他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怕把沈寄吓到。
沈寄前辈子没吃过猪肉,但是电视上小说里也看过不少。她有两次半夜被魏楹给看醒了,然后听到他叹息,起身喝水,过好一阵才重新回到被窝里躺下。其实,睡前他们也时常有一些亲密动作,如亲吻拥抱着互相抚摸。这些显然渐渐不能满足魏楹了。她怀疑他离开房间好一阵是去了洗手间里自己解决。就像方才他拍着自己的背安抚,身体的绷直她也能感受到。他一心为自己着想,自己也不能太自私了。只是,她不知道这么主动会不会让魏楹不喜,觉得自己过于开放了。但是见他现在眼露惊喜的样子,好像自己还不算造次。
“你要怎么帮我?”他凑过来问,热气喷在沈寄脸上和颈项。
“我、我不会。”
“我教你。”魏楹的声音有些低哑,他钻飞快到沈寄被窝里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引导着她放到自己腰腹上,两眼一直留意着她的反应。见她虽然有些羞怯,却没有不乐意的表示,这才带着她的手慢慢下移。
沈寄的手感觉到了他的形状温度,还有慢慢变大,以及脉动,被他带着开始动作。
魏楹的喉结上下浮动,一双星眸看着沈寄,亮晶晶的还显出她倒影来。沈寄一开始的动作很僵,就是被他带着动。魏楹低头含住她的嘴轻轻舔弄,迫开她的唇,与她唇齿相依。沈寄慢慢变软下了身子,他手上的动作渐渐加快,喉间溢出一声舒服的低吟,最后隔着裤子在沈寄手上泄了出来。
过了一阵恢复过来,他挪开下身,亲亲沈寄的嘴,然后翻身下了床往耳房去。沈寄知道他有轻微洁癖,肯定不愿意这样子就睡了。怕是去换裤子去了,多半还要清理一番。
果然过了一会儿,魏楹再出来,便换了一条亵裤。手里还拿着毛巾,刚用热水淘过,把沈寄的手从被窝里拿出去细细的擦了一遍。其实,隔着裤子,她的手并没有沾到什么,可是看他这么伺候自己,心头还是觉得甜滋滋的。
魏楹擦完,把毛巾随手往旁边凳子上一丢,重新上床,还是钻的沈寄的被窝。沈寄想伸手抱着他,又怕再招了他,手伸出去又有些犹豫。魏楹勾勾嘴角,“这样就够了。”把她的手扣在自己腰上,自己的手把她整个儿搂住,头在她颈边蹭蹭,“嗯,睡了。”
第二天开张,沈寄在二楼招待一些过来捧场的官家女眷。兴许是之前徐五帮忙宣传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沈寄专门辟了楼上出来招待贵客,来得比沈寄预料的人多。本人过来的有与林家亲厚的三户人家的太太小姐,是结伴而来的,还有魏楹几位同僚的夫人。另外发了帖子的各家也都遣了人送贺礼来。这上头的人都是持沈寄的请贴来的,她从大慈寺回来又给来问询过她身上物件的容家少奶奶等几人补了请帖去,她们今天便也过来了。
这里布置得相当雅致,不知道的直以为是茶话会。林林总总的首饰、扇子等等摆放在匣子里以供挑选,挽翠阿玲和流朱她们四个帮着上茶上点心。沈寄给她们一人划了一块负责的区域,照顾坐在那边的太太小姐们的需要,以及看好摆出来的东西。这样就不会慢待任何一个客人。沈寄作为主人家,摇着宫扇招呼着众人,她态度和煦,不卑不亢,来者都是客,一个都不冷落。这些以后都是她的客户来的。
见了沈寄特地挑出来的精品,一群女孩子坐下便互相拿着东西欣赏,看得上眼的便告诉流朱等人给她们包起来。坐的时间倒是比预计的长得多。像是宫夫人派来随礼的人在旁边看了,也替主家挑了几样东西。
容少奶奶她们虽是商家女眷,但是谈吐不俗,家中也多少有些亲眷是在官场走动的。而几位翰林的夫人不是勋也都是书香门第的,自然更不会怯场。沈寄的态度让她们每一个人都觉得受到了尊重。徐五等人倒也没怎么太排斥与这些小官女眷富商女眷坐在一处,客客气气的和她们说了几句话,互相谈论着挑东西的心得。间或还有些笑声传出,谈论诗文什么的。
贺小姐拿着一把粤绣双面五伦图宫扇赏玩,笑声对徐五说:“我爷爷以为是自己见闻少了,到处同人打听,结果那个对联到底出自何处还是没弄清楚。那难道是魏翰林对出来的?”
“应该不会吧,这种能往脸上贴金的事,没有必要否认。我倒是问过两次,小寄说是一个叫住桃花岛主的高人对出来的。反正她自己也是个有才情的,那天的诗你不是很喜欢么。”
贺小姐点头,“嗯,看她今天的布置,还有这些东西,也俱都是不俗的,还有她的态度,落落大方,不带一点的市侩气。我原本认为这样的场所没什么值得呆的,不过是看你面子才来一趟。淘到这些东西,倒是不虚此行。不过,她怎么说也是官眷,怎么跟商人妇也有往来。不过好在这几人也不是俗人。不然,我定是要起身走了的。”她们本来今天只是来瞧个热闹,之前徐五那么一宣传,送帖子的人又特地说明了二楼不让闲杂人等进这才结伴来看个热闹的。
徐五微微一笑,她这也算是还了沈寄助她长高的人情了。贺小姐的品位在京城名媛里还是很有号召力的。而且得她认同,小寄日后要在这个圈子里走动也相对容易些。
欧清灵也来了,可惜宫夫人只是派了人来随礼。她有些埋怨的看向沈寄,沈寄心道我只说了宫夫人说要来捧场又没说她本人回来,是你没想到。宫夫人能派人来,都是对徐五那天的穿戴感兴趣了,她还能纡尊降贵亲自来挑东西不成。上赶着不是买卖,到底是有多想嫁进欧家啊。不过好在今天来了不少官家千金,欧清灵来也不显突兀。
看着其乐融融的场景,沈寄有一个想法,有一天她或许真的也能办出宫夫人那样人人为得一请柬而骄傲的宴会来。
而楼下就多是贺小姐嘴里的俗物俗人了,大多是比较平实价格的货,开张打八折的旗帜在门前飘扬。早几天这旗帜就挂上了,所以来这边逛逛的人一早就知道这里有家宝月斋开张,今天开张接连三天打折。所以人气也还是不错。
装修时个隔音做得甚好,所以楼下的热闹丝毫不会影响到楼上的清幽。也就截然分成两个不同的消费群体了。
楼上那些年轻的小姐太太们叙过话挑过了东西便三三两两的散了,今天过来一是为了看看徐五推荐的东西,二嘛,和沈寄也算是打过一两次交道,魏楹在衙门里人缘不多,便来给她捧个场。不过第一点显然更重要,第二点嘛原本打发人送了礼来也不会失礼的。还有好几人临走就说了下次有新货记得给她们留着,显见得东西还是入了眼的。
能有这个效果,沈寄觉得还不错。至少说明她用茶话会的形式来招待没有选错。她笑吟吟的送客出门,一个一个的又多叙了几句。尤其容家少奶奶几人,一户做生意,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和她们家里打上交道了。
午后捧场的人都走了,生意渐渐清淡了一些。
崔大孝告诉沈寄,到这会儿也有差不多三百两的收入了。
“开张嘛,又是别人捧场又是打折,先别顾着乐呵。这之后怎么把客源稳住并且扩大最要紧。”因为让利,这三百两大概只有不到两成的利润。这里头还要算上楼上的招待费用。不过这几天要的就是有个人气,人气旺了,口碑出去一切都好说。
末了等店里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胡胖子也来了,“弟妹,看不出来你做生意还真是有一手。今天生意不错吧。”
沈寄这次从跟他谈合约到用各种手段把新店开张的消息放出去,再吊一吊人胃口,到今天开张人气旺盛,他觉得很受启发。
沈寄笑笑,不过是后世的一些营销手段而已。不过,一个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不过,新店子开出来肯定有一段时间生意是比较低迷的,你心头要有准备。”胡胖子话音一转说道。
沈寄一边让人给他上茶一边道:“嗯,我知道的。这里开张打折三天,今天有好几位官家小姐太太来买了东西,我估着明后天也会有人来。至于楼下因为八折的原因这两天也不会清淡。但是第四天开始恐怕就要开始冷清了。还得再想法子。”营销每一步都得跟上才成,没有一劳永逸的。然后关键就是货真价实了。
胡胖子就怕她一开始比较顺,之后生意有落差不能接受见她想得挺清楚的也就不说了。
“弟妹,我从前真是小看你了。”别说别人,他以前也纳闷过魏楹为什么要娶沈寄为正室。不就是会做吃的,长得好看点么。他收到帖子的时候都还觉得这个兄弟是不是头壳坏掉了。不过在他们新婚期间他再见到沈寄,就觉得她和昔日他记忆中的小丫头大大的不一样,再多看看竟是管家做生意里里外外一把手。
娶这么一个女人太省心了,家里的中馈交给她非常放心,他是时常上门叨扰的人,每次都被招呼得很周到。如今,魏翰林府上的私房菜也渐渐有了名声,爱到魏府拜访魏楹顺道尝尝特色美食的人不少。一个主妇能让去的客人都满意,宾至如归,这就是本事了。更别说那宅子里的人一半都不是魏楹和沈寄买回来的。一时之间无人敢在内宅捣乱这就需要些能耐了。听说她治家赏罚分明,还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奖惩和监督制度。
再看她做这么一个生意,用的心思之多,而且有效。他之前托买的几家,没有一家走货有这么快的。日后知名度慢慢打响,自己的货在京城也会好出手的多。这一趟算没白来。
沈寄让人拿出纸笔,“既然你来了,我就不用让崔掌柜去找,咱们签个长期供货的契约吧。你如果愿意,我们先订个五年,就按现有条件。”今天的情况让沈寄有了信心,这个生意可以做下去。
胡胖子想了想,看沈寄之前那些手段,日后生意肯定是越来越红火,这是帮他打开局面的一家店,算是个双赢。所以按现有条件他也不吃亏。于是爽快的和沈寄订了契约。
“弟妹,有你这家店,我回去对老爷子和家中其他等着分红的亲长也好有个交代。你日后如果开分店,我同样的条件给你。”
沈寄点点头,“好,一言为定。”
两人便在二楼看楼下三三两两的散客进来挑选,倒是一直没断过人。魏楹晚间下衙,直接过来,见胡胖子也在,便笑道:“二位老板生意兴隆啊。”
胡胖子笑道:“托福托福,全是托魏大人的福。”
沈寄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家里有事,有几个同僚打了声招呼,有事帮我顶上。”
第一天下来,盘点过一共卖了三百七十二两,大头果然就是二楼那些太太小姐们买的。不过其中也有一部分是人情捧场。魏家的人之前收了沈寄的礼,倒也来捧了人场,买了些不算贵的东西。因为她们之前都各得了一柄扇子一匹布还有几件特色钗环,因此那些东西便不需要了。之前见沈寄出手大方也是说过她败家,如今看她生意很好才没了话说。
接下来的两天情况也差不多,三天算下来一共卖出去将近八百两银子。店里的存货走了五分之一。沈寄让崔大孝立即盘点,那些货是最受欢迎的,去找胡府管事下单补货。如今胡胖子生意没做起来,不能直接包船运货,都是托运的。不是那么方便,有时候会延上几日。为了不断货就得早做准备。好在他也十分上心这个店的事,叮嘱在送货方面一定要及时。
不过从第四天起,恢复原价,生意就不是那么好了。一天下来,也只得几十两的收入,最少的一天就只有二十多两。崔大孝问沈寄要不要再打折,或者是降点价。沈寄觉得京城的人缺的不是钱,主要是店子新开,之前的红火是靠了人情,靠了打折得来的。现在是要想法子把知名度再提高,便没有同意。生意便暂时先这样维持着。
倒是十月底的一天,十五叔派人来对魏楹说鱼儿上钩了,按计划行事。
V 28 清理
沈寄看向魏楹,什么鱼儿上钩了。魏楹笑笑,对她招了招手,意为附耳过来。嗯,隔墙有耳,沈寄乖乖的就过去了。
魏楹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看她微微颤了一下,低声笑开。一直都是他为沈寄着迷,不用她特地做什么,他在她身边就心潮起伏难以自制,现在看到她为自己身体起反应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哎——”正在得意,胳膊内侧的软肉被人用拇指与食指捏住,转了半圈。
“耍我很好好玩啊?”沈寄方才是一下子身体起了反应,这下是恼羞成怒,“快点说!”
“嗯,我之前不是说给陈复挖了一个坑么,可是他一直谨言慎行深居简出的。这段时日,你的心思一多半放在宝月斋,内宅的事都交给顾妈妈在打理。他终于一时不忿,咬了我的饵。”
“他不服?”
“他当然不服,你根本是把他这个内宅主管架空了。你看各处你都安插了人,而且那个浮动月例一出来,兑现之后众人干活都比从前卖力。他就是想挑事也得看看众人配不配合。而且,虽然不少世仆都有亲属在老宅,二夫人也不好随意就把人怎样。又有像李嬷嬷这样的老人儿暗地里帮着你。顾妈妈等人也得力。所以,府里的人手你如今是可以令行禁止的了。”
沈寄皱皱鼻子,“那是没事的时候,我就担心什么时候府上有大事的时候出幺蛾子。平时不出事,一出就是大事,说出去还不是我管理中馈不得力。”
“所以,陈复这个人一定不能留下。之前全当我是冤大头,一个个不知道偷摸了我多少东西去。这里头少不得七婶的纵容。算她知机,没有留下夺你的中馈大权。不然我非让她颜面扫地不可。借着办婚事,连侄儿的银子都贪。可是陈复,那却是二夫人的爪牙。我留他不得。”
这事云起也恨得牙痒痒,可是为了长远之计,只能是认了。
“要弄走陈复,很简单的一个栽赃陷害就可以了。不然,我们当这个主子岂不是白当了。不给,他之前一直深入简出,所以没有机会行事。至于是什么事,等过两天十五叔来了,你一看便知。”
既然如此,沈寄也就没有多问。
过来两天的晚上,沈寄在西厢的榻上看账册,魏楹则在一旁读书,家丁来报十五老爷来了,怒气冲冲的,还让他们马上出去。
沈寄和魏楹对视一眼,来了。都带着惊讶的神情下榻穿鞋,然后急急到了正厅。
“十五叔,出什么事?”魏楹问道。沈寄便小媳妇的跟在他身后不出声。
十五叔正坐在大椅子上,闻言从胸口掏出一件物什,“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
沈寄看了一眼,是一只很漂亮的玳瑁钗,不明所以的看看魏楹,人前她是不会胡乱接口说话的。要等着一家之主发话。心头却在嘀咕这个东西就是拿来陷害陈复的?忽然眼里一亮,之前府里不是丢了不少东西么,而且魏楹前两天还特地提到过。那些东西认了归认了,可是找到了却是不能当没有这回事。自然是要彻查一番的。这么一来,经手这个东西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她之前给下人发奖金,发出去不少啊。一个十两银子的总管,就要发五两银子的奖金。林林总总算下来,一个月府里下人月底多了好几十两。那既是新官上任给的好处,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内宅,也是为了暂时把局面稳住。如今,新买来的下人已经可以上手用了,府里可以拉拢的也都拉拢了,也是时候换换血了。还有七夫人,这次自然也跑不掉一个管家不力的名声。
魏楹看了一眼,“侄儿不认得。”
“不认得,你不认得我认得。这是大嫂的东西,是新婚时旁人送的礼,我见过许多回。”
沈寄一惊,这是亡母遗物啊。
“你知不知道我在哪里找到的?在一个青楼女子头上看到啊。”十五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就差捶胸顿足了。
魏楹的脸色立时变了,声音低沉的道:“给我查,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连亡母遗物都看顾不好,导致流落出去被青楼女子得到。这实在是非常打脸的一件事。
十五叔阴测测的道:“不用查了,我已经问清楚了,这个钗子是你们府上的内宅总管陈复送她的。”
“把陈复给我拖上来。”魏楹一拍桌案,外头训练有素的家丁立时应了声‘是’就下去了两个。
沈寄叫了顾妈妈过来,“你看看,认不认得这个东西?”
顾妈妈看了看,“不认得,不过我记得清点库房的时候上头记载有这么一只玳瑁钗损毁了,我还看到了残片。”
记为损毁,还有残片,可如今东西却是流落出府,还戴在了青楼女子的头上。这不是监守自盗是什么?是挺简单的栽赃嫁祸啊,怪不得魏楹都不屑于讲给她听。
一时间,议事厅里灯火通明,所有下人都被召集过来。而曾经威风凛凛的内宅总管陈复则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被家丁拖了上来。这可是老赵头亲自调*教出的家丁,孔武有力。
沈寄是坐在屏风后头,这件事发生在她嫁过来之前,而且事涉他亡母遗物,由魏楹亲自处理。
“爷,奴才自问一直兢兢业业,如今爷遣人如捉拿小鸡一般对待奴才,好歹让奴才死也死个明白。”陈复从地上站起,故意没有去整理被拉扯得乱糟糟的衣服,心头却在嘀咕,到底是什么事,还把满府下人都叫了来。他做的事,应该没发才是。
那些仆人也是个个莫名,尤其是魏宅世仆,多多少少都起了些兔死狐悲之感。所谓世仆,在主人家做了数代,比起新买进府里的仆从那是要多些脸面的。如今堂堂一个内宅总管竟然被当着这么多人羞辱。
魏楹站起来,“姨奶奶请到了么?”
喜儿便扶着魏大娘到近前来,“爷,姨奶奶在这里。”
沈寄让人在她的下首给魏大娘安了一张凳子。自从发生了魏大娘想把喜儿给魏楹做妾的事,虽然她没有有心拿捏,但是心头的亲密却少了许多,也没有再时时的过去看魏大娘了。
魏楹道:“把东西拿去给姨奶奶认认。”
光是一个十五叔,而且那个时候他看到东西的时候年幼,旁人还可以说他是不是看错了。那东西这些年没入公中,不知归了哪房的人,也很少有人见到过。之前族里发还魏楹财产的时候才寻了回来的。运送上京的途中搬运不慎损毁的。
魏大娘接过递到面前的钗,开始有些莫名其妙,辨认了半日才道:“这是大夫人的东西。”虽然族里不认,但至少在魏楹的府中,人人都须以‘大夫人’的名义来称呼他的母亲。
十五叔道:“大侄子,你还怕我是认错了不成。我小时候时常开了大嫂的首饰匣子来玩的。”
“多一个见证总是好的。十五叔勿怪。”魏楹轻道。然后拿起玳瑁钗,“这个钗子是我亡母的东西,前几个月族里发还的。家里的账册上记的是损毁,还有碎片为证。如今,被十五老爷在一个青楼女子头上看到,这才知道家里出了吃里扒外监守自盗的好奴才。”目光狠狠的直视陈复。
十五叔不便把青楼女子带来,只拿来了她签字画押的供词。那上头说了是陈复给她的东西,让她好生收着,不要拿出去给人看。只是她见真是好东西,而且青楼之间互相炫耀也是常事,便告诉了自家姐妹云云。
下头一阵小声的惊讶声、议论声。魏楹目光扫过去,也不见如何凶狠,却是立时就满场鸦雀无声。
“洪总管,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该怎么处置?”
洪升迈出一步,还未及答话,陈复已喊起冤来:“爷,奴才冤枉,此事与奴才无关。”心头却想起几日前相熟的粉头同他讨了一只好钗,可断断不是这玳瑁钗啊。他是贪了魏楹的财物,但他为人精明,拿得都是现银。而且就算他拿了这玳瑁钗,也不敢拿出去送给粉头啊。这是有人刻意栽赃。这是做好的套子给他,这盆污水断难洗清。因为真正拿了这玳瑁钗又不知为何丢失的人是不会站出来说明一切的。
果真是婊子无义,自己花了那么多银子在她身上,竟然反咬自己一口。
想通这些关窍,陈复萎顿了下去,虽然还在喊冤,却是知道这个黑锅自己背定了。魏楹并不需要拿住他暗中作为的证据,只要这么栽个洗不清的赃给他,就可以把他赶走了。
其实魏楹瞪他露出马脚也等了许久,就是这次要栽赃他,也得等着他因为被沈寄压制心头愤懑出去粉头那里喝酒,然后许了送她一只好钗,然后粉头戴着四处炫耀人尽皆知,十五叔再顺理成章的把东西认出来才能够下手。再经由此事把参与贪他东西的一帮旧仆都找出来,一并撵回淮阳去。
至于二夫人一早安插的陈复,身为内宅总管却监守自盗,这罪名足够撵他回去了,而且回去淮阳也不能有好果子吃。很简单的栽赃陷害,可是行之有效。而且,那些人一点都不冤。
“来啊,给我狠狠的打。”人撵回去之前,还得好好出口气才成。打狗看主人,这只狗就是打给主人看的。
魏楹在那边发作了陈复,又让人拿出账册,把经手这只玳瑁钗的人统统找了出来,让一并堵住口狠狠的打。又令人去抄了这几人的家当,严加审问到底贪墨了多少钱财。
堵住口,是给七夫人留个面子,不然这些奴才说不得要把她攀扯出来。到时候可就真的是丑闻了。如今这样处理,只是几个贪财的奴才欺小主人年幼又公务繁忙而已。
此起伏彼的棍子打到人身上的沉闷声音响起,魏楹还特特让人不用拉出去就在这里打。这是典型的杀鸡儆猴。
这一次一共清出去五个老宅来的仆人,有二夫人的眼线,也有就是见钱眼开的人。总之经过这么一个整肃,即使暗地里还有人想捣鬼也要再思量思量。这府里两个主子可不都是可欺之人。
沈寄不喜欢听这大人的声音,她知道应该入乡随俗,这个时代的下人可不是后世的雇工,是没有人权可言的。而且,这些人在暗地里给她下绊子,本来就该狠狠的收拾一顿。
魏楹狠狠发作了一番,这才让人都散了。之前沈寄说要给陈复生造一个罪名然后赶他走人,可她身在内宅,行事不便。当然是由他来施行。这些刁奴,他早想出口恶气了。
沈寄跟在他身后回房,“只是可惜了母亲的东西。”让青楼女子戴在头上,魏楹当真也舍得。
“其实,母亲的东西很多都没能找回来。当年充入公中,散落各房,后来退回来的东西也多是赝品或是不值钱的折了些现银给我。我给你收着的那两只金凤钗,那才是母亲的爱物。听十五叔说时时戴着的。我在淮阳很费了些心力才找回来的。这只玳瑁钗,在退给我的时候便是赝品了。”
沈寄点点头,原来退回来的时候就是赝品了啊。亡母遗物,这也是魏楹大肆发作的一个理由。他对亡母的态度,魏家人都是知晓的。
“清理了这些人,以后内宅行事你也可以稍微放心一些。”
“嗯。”沈寄点点头。搬走了这几块大石头,她以后的威信也会高许多。自己家里,有别人的耳目总是一件很讨厌的事。剩下的那些人,翻不起大浪来了。
V 29 佳境
赶走了陈复,也算是能让小两口高兴一场的事。沈寄之前一心关注宝月斋的事,一是因为刚开张需要如此。毕竟崔大孝也不是太在行,而且她的习惯也是要等生意上了正轨才放心。二就是要让陈复不满了,沈寄是当家奶奶,她非要架空他,他一时之间还能忍下来徐图后计。毕竟这是他主子交给他的任务,在这宅子里先立住脚跟。可是沈寄自己不管了却是把大权全下放给了顾妈妈。所以,他在暗中勾连了一些人,要让这内宅瘫痪一下。还是做得狠谨慎隐秘的。只是万没想到,沈寄跟魏楹压根不抓他现在做的事,直接给他栽赃。他完全防错了地方。
他包养粉头的事,府里也有人知晓,稍微查一下就查到了。然后由十五叔出面去收买那个粉头。如此,便顺利的把陈复和他的几个党羽赶了出去。
回去以后,沈寄继续看着账本,如今一日的生意在十两到五十两之间浮动。第一个月看起来是不会怎么亏的了。阿玲在旁边看着她写写算算,这事儿以后是要交给阿玲做的。
沈寄正在算成本,阿玲不解的问:“奶奶,为什么这里多出七十五两的租金来?”
“这不是多出来的,如果那个铺子我租出去可以有这么多收入。所以,铺面的租金一个月是一百零七两。傻丫头,难道这个不要算进去啊。然后库房的租金是十七两。然后人力成本是三十五两。二楼一个月下来用出去招待费三十两。装修费半年分摊,一个月三十四两。还有托运了两次货,用去五十两。然后收入一共一千一百三十二两,其中成本七百八十四两。”
阿玲拨了一番算盘,“啊,只赚了七十五两。”想了一下,“开张前三天看着卖了五百两那么多,可是因为打折,利润就只有两成。”
“不打折根本卖不到那么多,一开始薄利多销是刺激消费打口碑。这已经比我想的好了,第一个月就有赚的。很不错了。告诉老崔,把那些卖得最不好的东西八样东西都找出来,明儿开始打八折。赶紧把压着的银子都周转起来。”沈寄盘算,如果算上送京城魏家那些女眷的,她第一个月是亏了的。不过也就是一百两的样子。那些人回她的礼可抵不过她送去的东西的价值。好在也只有这一回了,以后可没有她白送的道理。
阿玲道:“上次崔掌柜问,奶奶不是说不能随意打折么。”
“不然让那些东西一直堆在库房里么,占地方占周转资金。退货只有七折,不如八折把它卖了。这样还带动点人气。”
“是。”
“还有,第一个月已经过了,让他告诉店里的四名伙计,从明天开始,每个人每个月的月钱从五两涨到六两,不过必须卖出三百两银子的东西,才可以拿到。不然,差一百两扣二两银子照算。然后每多卖出一百两,奖励一两银子。还有崔掌柜也是,卖到一千二百两,他从十五两涨到十八两。少一百两我扣他一两五钱。多一百两我奖他三两。”要想生意好,推销少不了。要把掌柜跟伙计调动起来,有服务意识,当然是要用银子了。
“是。”
魏楹回来就去耳房里洗澡去了,这会儿便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气息走进来。看了看阿玲正在收拾账本算盘,笑问道:“第一个月赚了多少?”
“七十五两。”
魏楹挑眉,他记得沈寄摆摊一个月都有五六十两的,“嗯,比我一月二十两的俸禄强多了。”他拿回家的当然不只二十两,京官,各种外水就算是他们翰林院这样的清水衙门,也有两倍于俸禄。何况年节时还另有朝廷和地方的各中名义的银子可以拿。
沈寄笑道:“你是觉得我忙活了一个月,没挣到多少吧。哼,我告诉你,以后生意会越来越好的。”
魏楹挥挥手,让收拾好东西的阿玲赶紧出去,“我只是看着店里生意挺红火的嘛。再说这行不是听说利润很高么。”
“我这才第一个月呢,跟卖吃的不一样。你怎么又洗澡了?”这都深秋了,魏楹是爱干净,可是也不至于三两天就要洗一次吧。这年头可没有浴霸啊。
魏楹坐到她身边,“这不是怕夫人嫌弃嘛。不过天儿是越来越冷了,要不我以后专门洗那里就是。”
看他两眼亮晶晶的,沈寄哪有不明白的。自从她第一次帮了他之后,他就食髓知味起来。时不时的就要拉着沈寄教学相长一番。也不再满足于隔靴搔痒,不过事后都会打热水帮沈寄洗手。
她推了魏楹一把,后者凑到她耳边道:“洗洗睡吧。”
“我还不困,你自己先睡吧。”沈寄说道。
“那我们躺在枕头上说说话也好啊。”
“你把阿玲赶出去了,谁来帮我任环,卸妆?”沈寄望着他。
“我来吧。今儿我亲自伺候夫人洗漱。”魏楹想着他一个大男人,梳妆是不会的了。可是就把那些东西从头上拿下来难道还能不会。
“哎哎哎,停手,痛啊!我自己来。”沈寄一下子叫了起来。魏楹毛手毛脚的,把她的头发扯痛了。
“知道了,我轻点。不过你叫小声点,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呢。”
沈寄赶紧闭嘴,“我自己来啦,你坐着就好。”
“嗯,那你快点,我等你。”魏楹笑着拉开被子上床躺下,看沈寄对镜任环,卸妆,然后到耳房洗漱。
沈寄慢条斯理洗脸洗脚然后再用柳叶青盐刷牙,外头传来魏楹的声音:“小寄,好了没有?”
猴急!
她吐出口里的水,“还没有。”
外头传来脚步声,魏楹站到耳房门口,等沈寄刷好牙他大步过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抱到了床上放下。近来,他那个被窝已经形同虚设,用他的话说,两个人挤一个被窝暖和。
“不是说话么?”沈寄用手挡住他凑过来的嘴,笑嘻嘻的问。
魏楹抓下她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两口,用了在沈寄那里听来的新名词回答:“肢体语言。”一边抱住沈寄便亲吻起来。
到后来,沈寄有些晕晕乎乎的,他们现在也真的是只差临门一脚了,其他该做了都做完了。
“小寄,我们过年回淮阳吧。”
听到淮阳勉强拉回沈寄神智一点清明,“你又告假不好吧?”中进士之后就告了两月的假回去,现在又告假。
“我想带你回去拜祠堂,让你的名字写上族谱。”
“我们不是有婚书的么,那个不算?”
“算,可是还是得族里承认,你才是真的成了魏家的媳妇。”
沈寄不太想去淮阳,那些人对她都没有什么善意。她好容易现在日子才好过一点。
“迟早都可以的吧,反正就有婚书就好了嘛。你也不好总是告假的。我们过一年再回去吧。”
“还是趁着祖父还在,把这事办了我才心安。再拖的话,他老人家不一定能等到。”
沈寄睁开眼,这么严重。
“好,你去告假吧。请到假我们就做回去的准备。”既然是这样,再不情愿也得回去了。沈寄对族权还没有什么概念,她觉得只要有婚书就受法律保护了。不过看魏楹这么上心,便也就依他了。不就是去给那些木牌牌叩头,再被那些老家伙刁难一番么。大不了就是新婚夜的升级版。
过年封印有二十天可以不上衙门,可是此去淮阳路上来回都不只二十天了,所以必须得告假。结果,果真跟沈寄想得一样,虽然理由正当,但翰林院那么多人,不可能对魏楹特殊。他一个新人,总告长假怎么成。不过他平时会做人,逢年过节孝敬的东西又合上官心意。于是在封印前请到五天假,开印后又请到五天假。这已经是掌院学士格外开恩了。过年想休息的人本来就多,魏楹又是几个月前才告假两月的主。
魏楹回来对沈寄一说,她问道:“三十天,那只有我提前几天坐马车走,然后你休假了骑马追上来,我们一起到淮阳。这样可以节约几天。嗯,回来的时候也是你骑马,我随后赶上好了。”
魏楹点头,“嗯,我骑马大概八天可以到,这样就还有十四天可以呆在淮阳,够了。”
“可是,八天都在马背上,太辛苦了。”沈寄心疼的道。别说连着骑八天马了,就是坐八天长途卧铺也够人受的了,而且还是来回。
“所以夫人须好好犒劳我一番才是。”
沈寄嗔道:“成天就知道想这个。今天累不累?”
魏楹点头,“累啊。”
“我帮你捏捏。”沈寄站到他身后去,用她学到的中医按摩手法替他敲打按捏。
魏楹舒服的闭上眼。
沈寄力气不是很够,到后来汗都出来了,“不然你趴床上去,我帮你踩踩好了。瞧你这肩背,成天坐着不动,是的好好按按。”
“踩?”魏楹诧异的挑眉,脸色有些古怪。
“是啊,我力气又不够,要不然让小厮来帮你捏。”沈寄说完反应过来,这里是没有踩这种按摩方式的,而且,把自家男人踩在脚下又耸人听闻了一点。
“我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到那么多,你别多心啊。”哼,这个服务你是没福气享受了。难得我今儿这么贤惠。
魏楹点点头,表示不在意。
沈寄忽然想着,他虽然不算古板,但是也还是挺大男人主义的。不知道日后能不能接受女上男下这样的体位啊?仔细想想,好像每次,虽然没做到最后一步,魏楹也一直是掌控主动权的那一方啊。
魏楹被她奇奇怪怪的打量,有点不自在,“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沈寄笑着道,她才不会说呢。这家伙现在还是死脑筋,除非以后调*教到家了,否则她这么讲他岂不是要认为她轻佻。要知道,如今沈寄的形象还是很青涩害羞的。当然,她本来也就是思想活跃行动保守的主。不怪魏楹误会。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下人聚在一处喝热气腾腾的汤,是你让人弄的?”
“嗯,这天越来越冷了。我们倒是每日里什么都不用做,他们却还要碰冷水灌冷风。我想着那猪大骨不是不贵么,干脆让采买的人每天多提一些回来,也就几十百来文,然后让厨房从上工到下工一直不停的炖着。谁冷了饿了都可以去舀来喝。也就是费点柴禾,炖汤也不需要人一直看着,只要隔断时间去加水就可以了。”
魏楹想着方才看到的那些下人喝着热汤的场景,点了点头:“确实不费什么,冷了饿了了有碗大骨汤喝是很好。我那个时候冬天看书最想的也就是有口热汤喝,可是一开始家里很穷。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只能蹦跳着取暖。自从你到了家里每天卖小吃火上总是炖着汤,还盛了给我端来,我才过上好日子啊。反正家里的事你做主就是了。只要不是太过标新立异都无妨的。”冬天里一碗骨头汤,的确不花什么银子,关键是有人能想着。这些细节上就可以看出小寄对这个家的用心了。难怪家里下人对她信服了许多。
“嗯。”
魏楹想了想又道:“对了,你怎么一直都很爱吃别人不怎么吃的东西?”从前做肥肠就是,那个时候都没什么人会吃那个东西,都嫌脏。可是沈寄偏偏能把它变成美食。前些天,又让厨房给她熬粥,里头居然配上蛤蜊。厨娘开始都不知道怎么做,还是阿玲去示范了一次才知道的。可是除了沈寄,其他人也不吃,他就没见人这么吃过。
沈寄心道,那都是后世很普遍的菜色啊。她还想吃海鲜砂锅粥呢,只是这里没条件而已。
“那些东西做出来你敢说不好吃么?”
魏楹想了想,“好吃。”蛤蜊粥他也是分享了的,反正吃这事跟着小寄绝没有错的。
“只是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口味呢?”
“试呗,反正那些东西旁人都不吃,便宜得多。试着不对就不吃了。”沈寄胡诌道。
说起吃的,魏楹又有些馋了,“你不知道,我那些同僚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的,现在外头都说我们家的私房菜好吃又有特色呢。我特有面子。”
沈寄等着他的下文,这人绝对不会突然想起来就说这句的。果然,魏楹下一句立即就跟着来了,“小寄,这几日你好像也不忙了啊?”
“嗯。”铺子渐渐上了正轨,内宅的事现在也理顺了。至于之前说要绣坊的事,一是没有找好合适的地方,二是现在天冷了,最好还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开张比较好。暂时就让几个绣娘在做家里人的冬衣。所以,现在除了日常事务,就没什么多的事了。
“你看我也很久没有吃过你亲手做的东西了。上次你做了些点心,我兴头头的等着,结果全进了外人肚子。”
魏楹口里的外人是徐五,柳氏,之前沈寄下帖子邀了她们过府来做客。就亲自做了些点心来待客,很受欢迎,被吃完了。尤其是徐五,还把方子抄走了。于是魏楹就没轮到。不过沈寄还真不知道他惦记着,还兴头头的等着。之前也没见他对她做的点心多上心,所以压根就没做他那份来着。
“你不是说点心都是给女人和孩子吃的么?”
魏楹一副有些委屈的样子,“你之前天天做好吃的,我当然可以挑肥拣瘦一下。可现在,一个月也不一定会下一次厨房。当然什么都好吃了。”
沈寄心头狂笑,这人在外头整天的装少年老成,从前在她面前也装的,现在装不下去了吧。
“行,夫君想吃什么,今晚为妻都亲自下厨做来。”
魏楹道:“嗯,我想想啊。”
沈寄捏他一把,“你还真的要点菜啊,叫人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现成的菜我挑了拿手的做给你吃呗。”
“嗯,也行。”
于是当晚,魏楹便吃到了久违的沈寄亲手做的慢慢一桌菜。
“来,你也吃。”他吃得心满意足的,不忘给沈寄也夹一筷子。
“嗯,其实我倒是喜欢吃家里厨子做的。自己做,忙了一场也没有什么细细品尝的心思了。不过,看在你吃得这么捧场,我也很开心就是了。”沈寄的确是这个心思,她其实不是爱做菜。她爱的是美食,从前都是为了谋生不得已。如今家里几个厨子各有拿手菜,现在都在拼命讨好她的胃,她都长胖了。自然就淡了自己做菜的心思。不过,倒是真没想到魏楹会这么惦着她亲手做的菜,也真的很高兴就是了。
V 30 佳境(2)
魏楹想着回家过年,一是给沈寄正名,二呢也是看望一下祖父。祖父当年瘫痪在床,能保下自己一条命已经很不错。他不能要求太多了。由此,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小寄,我们上京之前也没有能力,所以一直是把岳父的遗骸寄在庙里地藏堂。如今,你记不住旧事,我虽然一直在派人去查,可是也没能查出你到底故乡何处。你看,是不是咱们买块地让岳父先入土为安。如果将来查出来了你故乡是哪里,再行扶灵回乡,让他老人家可以落叶归根。”
往年清明、中元、重阳这样的日子,沈寄也学着旁人到庙里去给那个名义上的父亲烧过纸钱。要不然也太露痕迹。地藏殿本来就是庙里辟出来专门存放无力购置土地下葬或是无力运回故乡的亡者的棺木的。后人有能力的便有将先人棺木运走的。
沈寄点点头,“魏大哥,难为你想着。就先买地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吧。”如今手里有了银子的确是可以做这件事了。
魏楹定定了看来沈寄两眼,然后便叫了个外院得力的管事叫庞元的进来,吩咐了这件事,让他到账房支一千两银子。用于购买一副好的棺木以及找一块风水宝地,并起棺时的道场还有委托人四时祭祀的费用。
沈寄却没留意到魏楹看她的那一眼,心头盘算着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了。
沈寄很清楚,此时公中有四千两银子,支走一千两倒不会伤筋动骨。因为如今已经是十一月,还有一个月就是各处产业结算的时间。淮阳老宅的产业里魏楹也能分到一份。估计到时候至少会有三千两左右的进益。
再者说,她的铺子从这个月开始,吸取了一些经验教训,也大致掌握了京城贵妇的好尚,进货摆货促销各方面都做出了调整,如今也见了成效,生意慢慢的上了正轨。不靠打折,一天也有十两以上的利润。如此一来,也是一个比较不错的收益来源了。开年后她还准备要把另两家铺子也接手过来,自己盯着,想必收益也会有所增长。
而且,给‘她爹’买棺木并风水宝地,的确也不能出手小气了。不然,魏楹这个女婿的一片心意就显得有些敷衍了。
府里上下如今都知道奶奶是爷心头上的人,对沈寄的态度恭顺得很。尤其如今要千里还乡替岳父重新操办身后事,更可见他对沈寄的重视。之前沈寄开宝月斋,虽然动用了两千多两银子,但毕竟那是以她嫁妆的名义,没有从公中走账。这次魏楹一吩咐,直接支出一千两,庞元便知道爷是有多重视奶奶了,当然会卖力办事。当即拍着胸口说一定会把事情办妥当,还问沈寄可有什么要求。
沈寄想起当年二两银子卖身,一副薄棺让‘父亲’安身在地藏殿的往事,不由得唏嘘不已。魏楹拍拍她的肩,“咱们有今日,岳父岳母在天有灵也会欢喜的。莫难过了!”
沈寄倒不是在难过,她只是觉得人生的际遇,峰回路转,有所感概而已。她摇了摇头,对庞元说道:“魏大哥已经想得很周到了,一应事宜庞管事斟酌着办就是了。不过既然要回去,自然不好空手,你且等两日,待我置办些东西,到时你往各处送去。”
庞管事躬身应了。他也要将手里的事与人交接,如此正好。
魏楹又道:“到了那里,可先去寻我同窗胡耀祖,他是本地人,有他出面帮衬事情会好办许多。”胡耀祖是胡胖子的大名。他见沈寄这里生意上了正轨,又去拜访了一些商家,便启程回乡了。
“是。”庞管事应了一声,自行下去准备。
沈寄依着平日做事的习惯,拿出纸笔来,在上头一一列下众人名字,先是裴先生裴师母,然后胡家老太爷老夫人胡胖子夫妻,还有村里里正家、二狗子家等各家,后面还特地列出曾经赞助过魏楹的两家富户。然后列出要采买的京城特产,数量品种,各家根据关系不一有所差别。譬如裴先生家自然就是最厚的。还有村里一些有往来的人家,也各有亲疏。里正家,隔壁的王大叔家,二狗子家也比旁人丰厚些。然后村里家计营生困难的,又添补了些现银。
村里的私塾先生虽然学问不如裴先生,但是他是魏楹的启蒙老师。沈寄也以魏楹的名义执弟子礼备了礼。又拿出一百两银子,申明是给私塾的经费。本村和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但有向学之心的都可以到私塾里读书,供给饭食书本笔墨。言明以后每年都会送上这笔银子,希望村里能再出几个光宗耀祖的读书人。即便不能,能读书识字也是好的。另拿出一百两,资助村里贫寒人家的女子做妆奁。再有一百两,奉养村里的鳏寡孤独老人,也是交由里正管理分配。这两笔银子也是每年都有,可以根据实际需要增加,都交由里正管理和分配。
一年三百两银子,如今对他们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却可以让村里很多人得到实惠。而且,凭良心说,村里人待他们还算不薄。如今有了能力,照顾一些也是该当的。何况这还能挣个好名声。
沈寄把草稿写完,拿去给魏楹看。这些事情,是该内宅打理的,但是也要给一家之主过个目。
魏楹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赞赏的道:“嗯,你想的比我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就是了。”有沈寄这么个贤内助在,他可以放心的把这些事都交给她去办。自己全力以赴在仕途上打拼,不用再分心
沈寄便把单子交给挽翠,让她拿出去。采办处自然是依着单子采买礼物,账房也记下这几笔每本都有的开支,并且把银子拨给庞管事。
魏楹之前看沈寄那一眼,是因为他觉得有些奇怪,沈寄对于乃父似乎情分上淡了一些。虽然她从前也按着四时八节的去烧纸钱,可是她刚醒的时候表现的就不是那么悲痛欲绝,后来那些作为也像是交差而已。
这是不是亲爹,再是做戏做得像,还是不会真的感同身受。所以,那个时候芝麻包子才会产生了怀疑。后来沈寄的种种表现,也在在说明她不是简单庄户人家能教养出来的。他一直都认为沈寄应该是有来历的人。可是她只推说什么前事都忘了。
倒不是说魏楹看不起沈寄的出身,而是疑点太多了。别人只以为沈寄读书认字这些都是他教的,他自己却是很清楚的。
今日他也是因为想着要回老宅过年才想起岳父的遗骸还寄存在庙里的。可沈寄却是也没提过这件事。这就有些古怪了。要是说一下子动用上千两银子她不便开口也不对。之前开铺子,她直接就花出去两千多。
这些年,魏楹一直在等着沈寄什么时候能完全信任自己,把她的身世来历告诉他。此刻看起来她是一点也往那上头想去。算了,自己提出这件事本是真心,也不是为了刺探。小寄如果真的没有来历没有靠山也没有关系,还有他嘛。这样子她才会全心全意的依赖自己。她没有父兄可以倚仗,自己更是要好好的对待她才是。日久见人心,相信总有一日,她会肯把那些都告诉自己的。这么一想,魏楹也就不在心头再纠结这件事了。
三日后,一应事务准备齐全,庞管事便带着两个小厮和满车的礼物出发了。府里下人对沈寄愈发的恭敬。沈寄知道这是因为魏楹这个表态的缘由。人性里就有见风使舵这一项本能的。如今,魏府世仆的气焰不像以前那么高涨,府里又进了许多新人,沈寄在内宅主管的位置上安置了另一个较为本分的世仆忠叔,他就是魏楹乳母李嬷嬷的男人。做事的能力也是尽有的,只是之前一直因为同魏楹的关系被二夫人压制。一开始人还有些放不开,不过如今经的事渐渐多了,他也逐渐有了一府内宅主管的气势。李嬷嬷一家对沈寄是感恩戴德,忠叔也尽心办事。沈寄做事更加的顺手起来。
因为家里人多了,魏楹起的那两排房子也不够住了。沈寄便把后门那条街上的屋宅或租或买了下来。府里住的都是单身的男仆女仆,后门就安置一家子都在这里当差的,要接了亲人来住也可以。这样府里的宿处可以从四人间变成两人间,那些成了家的也能更加安心的做事。这个家便越来越像样起来。
定下回去过年后,沈寄便加紧复习魏家的亲戚图谱。魏楹回去过,晚间沈寄便拉着他给她讲各人秉性。他接触的自然多是男子,她要打交道的是内宅妇人。不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解一下她们的男人、儿子还是有必要的。从他的一些描述里,她揣测得出来,二夫人把持一大家子的中馈,对其他各房的用度卡得是比较紧的。这也难怪七夫人会趁机在他们捞上一笔了。
可以想见,二房对于魏楹活着回去,从他们手里挖出几千两银子并他母亲陪嫁的庄子铺子,二房的心头是在滴血啊。那些东西,其实过去也多亏了他们保存着,至少大产业上没有偏差。大概他们是觉得这些东西以后属于他们过继给长房的幼子的吧,结果为魏楹白做了嫁衣裳。他们可不会想着自己历年从那些产业里已经得了多少好处,就会觉得到手的肥鸭子飞了。
魏楹一般就是坐在榻上,抱她在腿上坐着,伸手指点着那些名字一一细说。他记性甚好,见过一两面的人信手就能画出幅小相来,倒是便于沈寄辨认。只是听他话语,除了魏老爷子,其他人他无甚好感就是了。也是,他生母就亡于那些亲人之手。
沈寄正低头看着那些勾勒传神的人像,冷不丁一只手从她领口伸了进去,握住一只绵软。因为是在屋里,烧了碳,所以她没穿大衣裳。她方才弯腰去看图像,领口自然就低下一下。这时候的衣服不至于像后世那样弯腰就走光,但是也很方便后方居高临下的人把爪子伸进去了。
“别用力,痛!”沈寄的身体还在发育当中,经不得他这么揉捏。魏楹对她的身体好奇,便也抽空找了些女子生长发育的书来看,自是知晓,便放柔了力道只轻轻握着手里那团软玉温香,含着笑意道:“嗯,又大了些。”
“讨厌!”沈寄嗔道。
“真的讨厌?嗯?”他用拇指摩擦着软玉顶端,感觉到慢慢变硬,轻笑一声,从身后含住沈寄的耳垂。另一只手也勒上她的细腰。
沈寄被他放倒在榻上,他的身子随之覆了上来。吻渐渐的热情起来,沈寄的腰带被解开扔到一边去,衣襟也敞开,露出里头的肚兜来。
魏楹的呼吸声粗重起来,忽然直起身子,把上身的衣服扒拉下去,很快又重新俯身下来,两手钳住沈寄光裸的腰,在她脸上身上细细密密的亲吻。这回是真正的肌肤相亲了,以前在被窝里也曾经互相抚摸过,但是这个尺度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个时候还没多就寝的时刻呢。又不好去熄了烛火,那不是明摆着告诉人他们吹灯办事了么。于是明晃晃的晃得沈寄闭上了眼。
沈寄伸手抱着魏楹的脖颈。及笄这个时间限期是她定的,总觉得十五不到就做这种事太早了点。可是魏楹如果真的想要,真的是忍不住,她此刻也不排斥了。反正在这个地方,这个年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她相信他不会伤害她的。
在她抱上来那一瞬,魏楹的身子僵了一下。这种允准的姿态小寄已经做得很明显了,低头看去,她闭着眼的脸上已是一片紧张,还有羞涩。他低头含住她的唇亲吻,先是用灵蛇的舌头在她嘴里到处扫荡,然后吸了她的舌头到自己嘴里,引得她一同嬉戏才罢休。手上也不停,将她的肚兜解开,抛到一边,在她身上四处点火。沈寄慢慢的就软下了身子,直入一江春水,任他在其间嬉戏逗弄。
只是末了当魏楹的手伸向她裤子的时候,沈寄还是下意识伸手去护。
“我就摸摸,让我摸一下就好。”魏楹声音里有着紧绷。他对她身体的好奇不是一朝一夕了。今日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可是沈寄这么下意识的一挡,他明白她还没有准备好。而且,的确也还不是时候。
沈寄慢慢把手放开,抱住他精瘦的腰。魏楹的手滑进她裤子里,先是在她小腹肚脐流连了一番然后慢慢往下去探寻神秘幽谷。
察觉到沈寄全身都绷直了,他把手拿了出来,继续抱着她光裸的上身亲吻抚摸。这一次他亲遍了沈寄的上身,最后还是拉过被子盖住了她光裸充满有活力的深吸,便起身去了净房。沈寄躺在榻上,有些安心却又有点隐隐的失望,然后坐起身把衣服由里到外的慢慢穿起来。
听到里头传来几声水声,她一惊,陡地坐直。她本来以为他去自己解决去了,这冲的不是冷水吧。这么大冷的天。再是屋里放了炭盆也经不起啊。她赶紧穿上鞋走过去。伸手去推净房的房,居然从里头闩住了。
她使劲拍门,“魏大哥,大冷的天,你可别冲冷水啊。你出来,我们……做完就是了。”
魏楹拉开门出来,“我没冲冷水,你别担心。这里面有暖壶呢。”他方才其实是纾解了一番的,然后直接清洗了。
“小寄,我不想你以献祭的心态来对待这件事。你我都知道,你的岁数是太小了,如果做完,你受不住的。而且,医书上说这样的话也会让你得一些不好出口的病。严重的话对以后生孩子都有影响。咱们是要过一辈子,来日方长。”
沈寄两只脚的拇指对搓,“不是献祭,我也、也想和你……”
听到她这样的表白,魏楹捧起她的脸又狠命亲了两口。觉得这一番等待算是有价值了。
沈寄把头埋在他胸口,“嗯,如果你真的忍不住……哎,不行,我办不到。我没法子给你准备通房。”现代法定婚龄二十二,也不是人人都有婚前行为。
魏楹揉揉她的头,“好了,我们去睡吧。没事的,我没事。”
“我、我以后一定补偿你。”沈寄小声道。
魏楹含笑应道,“嗯,到时候我要收利息的。”
“嗯。”
V 31 抓周(1)
十一月十八是谆儿的周岁生辰,林府早下了帖子,沈寄也备了厚礼重生之童养媳。这天一大清早便坐着马车往林府去。
“姑奶奶回来了!”马车停下,林府下人迎上来安了脚踏让她好下车,沈寄扶着阿玲的手下去。她今天带了顾妈妈和挽翠过来。如今内宅无事,忠叔可以应付,所以她放心的把顾妈妈也带过来了重生之童养媳。顾妈妈如今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即便不总揽内宅事务,也是走路带风无人敢慢待的。何况她还监管着库房,所以内宅的权柄交出来并无二话。就是库房,她看了包家的女人这几个月,行事像是有长进了。估计她男人时时提点着,对自己也是巴结讨好。再过一阵,也是可以把她从针线房调到库房了。她只要安心做沈寄身边的管事妈妈,也是很风光的。
“给干娘请安,魏大哥上衙去了,他说一下衙就立即赶过来。”这会儿还早,客人都还没有到。
林夫人笑道:“嗯,知道了。我那两个闺女嫁得远,倒是你这个干女儿走动得更频繁。我也得了干姑爷不少孝敬,有着好东西就想着给我送一份来。回头人来了,帮着你嫂子招呼招呼客人。”顿了一顿又道:“更难为了这个姑爷,还能想着给你爹重买棺木和风水宝地下葬。日后找到了你的故乡,还要再送灵回乡。”
“嗯。”沈寄不好意思说她自己都把这茬事给忘了。实在是因为没有感情,之前去烧纸钱都是为了不让人觉得她古怪而已。好在魏楹想到了,不然她们要是真把这事给忘了,还不被人把脊梁骨戳断啊。
旁边伸出一只小手拉拉她的袖子,是穿得红彤彤的谆儿,“呀呀——”
人是柳氏抱过来的,她笑道:“这孩子认得你,只是还不会叫人。”婚后,沈寄果真下帖邀了她几次过府,也过来了几次林府,谆儿对她有印象。仰头露出几个小牙冲沈寄乐呵,口水滴到围兜兜上。
沈寄便抱了他到腿上,和他依依呀呀的说话。魏楹也很喜欢谆儿,几次看她抱着,都俯身逗弄。想来将来也会是个好父亲吧。不过,他们都没有圆房,所谓孩子还早得没影呢。
林夫人说起徐五的婚事,说是差不多定下了,不过今天人也会到场。实在是谆儿对于林夫人的意义太大了,几乎是让已心如死水的她又活了过来。所以,徐府众人也都想当的看重。
徐五的夫婿是定下的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嫡次子,小时候时常一处玩耍,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重生之童养媳。
这就是权贵人家的联姻了。沈寄想着,林夫人跟林侍郎似乎也是如此。想一想,再是青梅竹马,也不比自己跟魏楹认识得深。他们,算是自由恋爱吧。她没有家长,他的家长魏大娘跟魏老爷子其实都是反对的,是被魏楹硬拗着同意的。
说话间徐五已随着母亲过来了,柳氏和沈寄都迎到门口叫舅母,徐夫人笑着拍拍她们的手,进去坐下和林夫人叙话,也逗着颤巍巍迈步在罗汉床上扶着扶手走步的谆儿。
徐五邀了沈寄出去花园走走,柳氏要出去看看外头准备得如何,便也和她们一起往外走。
林夫人现在在慢慢的教柳氏管一些内宅之事,也让她出面接待客人。沈寄当初的话说到她心头去了,她年已五十,孙儿才一岁。能放心托付利益相关的也就是这个儿媳了。及早培养她与孙儿的感情也就是必须的。而柳氏也没有了别的盼头,只有把谆儿当亲生的看待。这样一来,这婆媳俩的感情倒是增进了一步。
沈寄今天过来还有事要跟柳氏说,她想开绣坊看中的地方,竟然有一处是柳氏名下的产业。不过见徐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先问她了:“五表姐,你怎么了?”
徐五其实是快成亲了,有些话想和闺蜜聊聊。只是身边亲近的人,只有贺小姐是订了亲的,可是对方家里死了祖父要戴孝,她的婚事也就拖了下来。她没有旁人好说。
柳氏揣摩到一点,徐五没有说出口,她自然不会多提。她的身份还是有些尴尬的。只说道:“你们都不是外人,我就不招呼你们了。我去看看各处准备妥当了没有。”
“嗯,表嫂去忙吧。我跟小寄不用招呼的。”徐五挽着沈寄的手道。沈寄想那就再找时间和柳氏说好了。
沈寄和徐五一起挽着手去了亭子里,从下人手里接过鱼食跟她一起喂池塘里的鱼,“说吧,有什么事找我?怎么找我也不上我家去?”
“我近来很难得有机会出门,今儿还是托谆儿的福呢重生之童养媳。”
那倒是,婚事基本都订下了,不是这样的至亲也不会再出来。如果真的订下了,那就连这里都不能来了。
“五表姐,你该不会是婚前恐惧症吧?”
徐五瞪大眼,“婚前恐惧症?”想了一下,这个名词好像还挺贴切的。
沈寄丢着鱼食,看池塘里的鱼儿蜂拥而至抢食。
徐五看着她,此时的沈寄虽然梳了妇人发髻,但她年纪实在太小,看着哪里有半分妇人的样子。可是,据说她跟夫婿的感情却是顶好的。姑姑和母亲私下里说起时,都说小魏大人难得,这么顾惜沈寄。如今她内宅的事也理顺了,府里上下说的都是她的好话,不再像刚嫁时那般艰难。
她外头的生意也慢慢有了固定客源。人人都说宝月斋的货更新快款式好,而且货越来越齐全。光是布料就有杭绸、江绸、宁绸各色绸缎,还有雪光缎,还有云锦、蜀锦等南边最精丽的布匹,另外姑姑绒、狐皮、貂皮等冬天做大衣裳的布料也应有尽有。颜色又好,纹样也别致。二楼还有两个专门导购的小姑娘,介绍起货品来如数家珍,眼光又好,如果客人有需要可以帮着把一应搭配的佩饰配得齐齐全全的。有了新货又有巧嘴之人上门兜售。眼见着才开张四十天已小小的有了点名气,很多官宦人家的小姐太太都听说了,将之纳入自己日常购置物件的来源之一。
母亲说沈寄其实挺有手段的。怪不得能哄得姑姑冷了心肠的人都一心为她,让她学着点。还感叹说沈寄是没有婆婆的,这点最好。小小年纪夫婿又疼爱自己又撑得起来,这便当家做主起来。
她看看沈寄还有红润润的脸蛋,也知道她近来小日子过得挺美重生之童养媳。再看她髻尾左右各带上这样一只带流苏的金环,那流苏是用五色宝石镶嵌,行动间叮当作响,配着她身上那件红色滚白边狐毛的大衣裳很是妍丽,并不再须多余的饰品了。沈寄自从开了宝月斋,出门做客什么的,自己的穿着打扮就比从前注重多了。而且时时有新花样,也是很引人注目的。
徐五心头有些矛盾。她的确是挺喜欢沈寄的,可是眼见沈寄日子过好了,又忍不住有点酸溜溜的。怎么说,她也只是姑姑的干女儿而已。如今看起来,竟是比自己的两个亲表姐过得还要好许多。自己嫁人后能不能过得这样好还是个未知数呢。
沈寄见她静默许久,也猜到了她的心思。徐五本是侯府嫡出的小姐,一开始只是因为受了林夫人嘱托这才搭理自己。后来慢慢处久了才有些交心。今日想来本来是有事想趁机问自己,这会儿又有些开不了口了。她也不做拿热脸去贴人冷屁股的事,便安安静静在一旁赏景。
末了,徐五还是没能拉得下脸来问沈寄。只闲闲说起快过年了,她在家学着支持中馈,现时也挺忙的,送礼宴席之事很是繁杂。
沈寄便也顺着她的口风说起来,“嗯,还好,我们府上往来的人家还不多。而且我们已经决定回淮阳老宅去过年。到时把各处的年节礼送一送就好准备上路了。”如今,魏楹只是六品,她日常交往的也多是翰林院或是低等官员的女眷,还有容家少奶奶这样的商人妇。只有林府徐府才是勋贵或是高官。徐五的圈子和她的交集并不多,所以徐五那位准未婚夫她也不太清楚。这种事,旁人怎么好乱说。要说传授经验,她也才婚期三个月还是新婚期间呢。
徐五一听他们要回淮阳过年,立时为沈寄担心起来。新婚夜的戒尺还有《女诫》,是来者不善啊。这么回去,不跟送羊入虎口一样么。她本来是羡慕沈寄头上无人管束自己当家做主,可是想想,她的处境其实也很艰难就是了。家里有个长辈可以提点,有时候也是好事。虽然会有些不自在,比她这么自己慢慢摸索好多了。何况未来婆母还是母亲的闺中好友。她恐怕就是小寄说的什么婚前恐惧症才会这么患得患失的。
沈寄见徐五为自己担心起来,也皱了皱眉,“祖父的身体不好,我们须得回去看看重生之童养媳。而且,魏大哥说我还没有去老宅祠堂里祭过祖先,族里就不会承认我,也需回去一趟。”
徐五点头,“嗯,那倒是。必须得到宗族承认才可以。不过,你那位当宗妇的二婶,肯定会趁机难为你的。看来人人都有不容易。”
“是啊,各有因缘莫羡人。舅母为五表姐挑的人想必是精挑细算的,绝不至于离谱。只要你真心相待,好好经营,日子一定越过越好的。再说,你不是还认识么,比那盲婚哑嫁的好多了。”
徐五点点头,“小寄,你说得没错。你这么艰难都能把日子过好,我一定可以的。”
沈寄见她阴霾尽去,不由得心底好笑。知道自己其实也有为难之处,徐五心头就平衡了。不过徐五是个很真诚的人,这样攀比的心思也是谁都有的,自己乐意跟她结交。何况,徐五也算是她第一个闺蜜了。而且,她也并没有真的看轻自己。以她一个侯府嫡出小姐和自己这个低阶官吏的妻子交往,并没有摆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脸孔来。
林侍郎林夫人是看好魏楹日后在仕途上的成就,所以收自己做干女儿。但徐五跟自己结交,渐渐的倒是带了几分真心的。沈寄也希望她能过得好。
客人陆续多了,沈寄和徐五也帮着招呼起客人来。都是那次沈寄跟着林夫人出门拜寿见过的,后来也来参加了林府的送亲宴的。其实沈寄的身份该归于已婚妇人那一边,可是她年纪实在是小,比徐五都要小两三岁,还是这边比较熟识些。柳氏便请她帮着招呼贺小姐等。年纪大的女客大多围着谆儿和林夫人说说笑笑,说着那孩子长得天庭饱满地阔方圆,将来必定是有福气的。又有人说何必将来,生下来就是个有福气的。
小姑娘们对这些话题不太感兴趣,林夫人让沈寄和徐五还有林家庶出的七姑娘带了她们后花园逛去。七姑娘今年才十二,还不曾出去应酬过,所以有些怯。
徐五笑道:“你是主人,大大方方招呼客人就好重生之童养媳。”这姑娘小时候林夫人也请教习嬷嬷调教过,只是后来林大少爷生病、过世,然后林夫人与林侍郎反目,回到林府又忙着孙儿的事,就有些忽略了这个庶女的教育。
此时林府只有她一个姑娘,今天有宴席自然该她出面招待女客。但是鉴于她这样的情况,所以林夫人和柳氏才会叫徐五沈寄帮衬的。
“嗯,我知道了,姐姐。”七姑娘秀气的说,然后提高了一些声音招呼人到后花园去,又让下人把水果点心等搬出来。今日有难得的冬日暖阳,晒着很是舒服。
安排好座次,沈寄想了一下,“小七,听说你在练埙,不如给我们大家演奏一下。嗯,我们也不白听你的,等你吹完我也来弹一曲。”
徐五笑道:“我和你四手联弹。”
沈寄点头,“好啊。”林夫人以前调教沈寄的时候说她非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乐器不可,沈寄就选了琴。每天两个时辰在琴师指点下苦练,徐五过府来听过。如今没事时在家也在练习。虽然此时除了林府徐府还不会有这个圈子里的旁人下帖子邀她过府玩耍,但日后魏楹想必不会一直在六品的位置上呆着,她便不曾断了练习。按魏楹的说法,有那么两首曲子指法意境都勉强能称得上上佳。
“好。”七姑娘一看找到事做了,叫了下人过来,又举一反三的问在场的姐姐们需要什么,好一并来过来。
今日是满月宴,也玩不出太花俏的东西来。干坐无聊,于是便有贺小姐也捧场说她吹笛子,然后再有人要了箫。
一会儿乐器拿了过来,七姑娘便把埙拿起来,“子衿先抛砖引玉了。”
沈寄之前就听过七姑娘吹埙,知道她虽然才十二,这个却是练了三四年,颇有些造诣。她悄悄一拉徐五的袖子,“等下我们奏《渔舟唱晚》。”这个算是她的代表曲目,她练得最熟的重生之童养媳。反正徐五肯定会弹,所以她直接要求。
徐五也知道她到如今也只有五个月的琴龄,今天如果不是为了帮小七撑场子肯定不会主动冒头,自己也受了姑母和表嫂的嘱托,于是小幅度的点了下头。
场中响起呜呜咽咽的埙声,听着声音不大,穿透力却极强。贺小姐的脸色都微微一变,实在是没想到林家这个庶出的小姐在吹埙上颇有些天赋。
这个可不容易学好。一般人都不会挑战,譬如说沈寄。这会儿她见七姑娘越吹脸上越安定,也越自信,放下心来。主意是她出的,是为了让小七露脸,既是在这些人面前,也是在林夫人面前。因为她住林府时,小七对她不错,有不懂的也愿意教她。而小七今后的日子如何,林夫人是有决定权的。
一曲毕了,贺小姐赞道:“七妹妹小小年纪就能有这个造诣,音动人心,真是不错。”
沈寄一副有些赧然的样子,“你还说是抛砖引玉呢,我都有些不敢献丑了。”她的速成班,而且同时要学那么多,真的跟七姑娘一心一意专心苦练的没得比。她今天算是甘当人梯了。
徐五拍她一下,“难道想食言而肥不成?快点,把护甲戴好,安心给我做绿叶就是。”
七姑娘被京城才女贺芳芸称赞,一时有些受宠若惊,羞涩的谦虚了两句。这边沈寄和徐五也在下人伺候下把护甲戴好,双双落座琴椅。
却有下人捧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盒子过来,说是夫人给七姑娘的埙。原来方才这埙一吹,喜气洋洋的氛围一下子被渲染出来,而且技艺确实很好,屋里一众太太便都赞了几句,又问是谁,怎么从前没听过。知道是七姑娘,又夸了几句林夫人就是会调教人,让她很有面子,便赐下这只埙来。
V 32 抓周(2)
林夫人的东西毫无疑问是好东西,光看那装埙的锦盒便极为的精致,当即便有人撺掇着七姑娘打开来看。
七姑娘向送东西来的仆人客气道了谢,她的手略有些抖,然后把盒子放到桌上打开,内里是一只古朴典雅的埙。
“是只古埙呢,姑妈那里就是好东西多。”徐五和沈寄戴好了护甲也都凑过来看。她是没怎么把这个小七当回事的,不就是个通房生的么,连姨娘养的都不是。不过今天的埙声倒是让她惊艳了一回。
而沈寄,和七姑娘却是有几分同病相怜。当初沈寄是寄人篱下,七姑娘虽然是林侍郎的女儿,但是也好不到哪去。被父亲和嫡母忽视,下人就敢任意作践。不过她毕竟是侍郎千金,有一些千金小姐该学的该会的,也还是知道。沈寄初初开始学琴棋书画时在她那里就受益良多。
七姑娘激动了一下,马上想到自己现在是负责待客,而且沈寄和徐五帮她撑场子要下场四手联弹,护甲都戴好了,便笑道:“小妹已经抛砖,静候两位姐姐的琴音了。”
徐五拉沈寄过去两架琴前坐下,“来吧,我们开始。”曾经,沈寄很无知的以为古琴的四手联弹和钢琴是一样的,到了这里才知道电视剧里是胡乱拍的,根本不可能像弹钢琴一样两个人弹一架琴。枉她当年看《天山童姥》还为林青霞巩俐弹一架琴的画面倾倒过。真正的古琴四手联弹,只能是两架琴各弹各的。比一个人弹要难,也要容易。难在要步调统一,容易在技艺高的人可以迁就突出稍弱的一方。当然,如果两个人都技艺精湛那就是相得益彰了。
轻缓的琴音响起,徐五发现沈寄的琴艺这三个月进步不小,看来是时时在练的。沈寄心头有一个很隐秘的想法,她想等到有一天琴艺精湛了,好和魏楹琴箫合奏。这是小时候看《笑傲江湖》留下的心愿。
徐五和沈寄的四手联弹也是练过的,在徐五的帮衬下,沈寄略有不足也被掩饰得很好。不过像贺小姐这样的音律高手还是听出来了徐五在刻意的帮衬沈寄。徐五喜欢沈寄,这个她知道,不然也不会在宫夫人的赏花宴上穿戴了她送的衣服钗环还有宫扇,替她新开张的店子引人注意。
要说一开始,徐五是答应了她姑母,但后来种种就是自己心甘情愿在做了。贺小姐知道徐五虽然直率,但是却从不会轻易和人真的结交,她们这个圈子里也不乏面上情儿。这个沈寄能一步步征服徐五,果然不简单呢。又想起祖父叮嘱自己有机会问问清楚桃花岛主是谁的事。
这边,沈寄和徐五已经是一曲终了,也是满堂喝彩。她二人一般的青春少艾明媚大方,坐在一处看着很是养眼。
林夫人之前送来了古埙,这一次送来了两个玉质的小香炉。弹琴要焚香更有感觉。两人双双拜领。
一时,院子里乐音不断,倒是让众人都移到了园中。林夫人也让乳母抱了谆儿一起出来晒太阳,听到欢喜之处他就嘻嘻哈哈手舞足蹈的笑。柳氏作为母亲,安排妥当了诸事,便在正厅里摆放抓周用的各项物件。
在场便有人笑道:“早知道林夫人今日如此散财,我们也都该要了乐器演奏一番才是。”
“是啊,林夫人今日可高兴着呢。来来,咱们大家排个位次,都要从她那里掏点东西出来才罢休。”
林夫人坐在椅子上笑道:“只要我们小谆儿喜欢,便都有。”
“那好,林夫人,轮到我了。”贺小姐大大方方的站起,凑趣说道。
她的笛子学自名家,比林七、徐五更胜一筹,笛音初起便满堂皆静。就连谆儿一时都停了依依呀呀。
沈寄对贺小姐的感觉有点复杂,长袖善舞人人都说她好,无人能讲出不好的地方来。即便是自己初次到贺府,她言谈之间也并无冷落,照顾得很好。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是——薛宝钗。
嘻嘻哈哈一阵笑闹,管家过来对林夫人说:“夫人,吉时差不多要到了,孙少爷该抓周了。”
于是又全都转移到正堂,看谆儿抓周。徐五搀着徐夫人往里走,沈寄走在略后头一些,听到旁边七姑娘叫姐姐,便转过头去,七姑娘的两只埙已经让仆人送回去了,今日她得了嫡母认同,也开始在社交圈崭露头角,日后只要好好侍奉林夫人,便能得个好前程,甚至自己的生母也能得到关照。
沈寄微微一笑,“自家姐妹,不要客气。”对沈寄来说,和柳氏、林七搞好关系自然是利大于弊,大家在林夫人跟前也可守望互助。这是魏楹替她求来的一门亲戚,她须得好好经营,和林氏一门把关系都处好。
里头正中的桌上,柳氏已经摆放好了东西:王亥算、仓颉简、财满星、洪崖乐、官星印、食神盒、将军盔、伊尹镬、鲁班斗、陀螺乐、酒令筹筒,一共十二样,各有各的说法。
林夫人笑着把孙儿往桌上中间一放,拍拍他的小屁屁,“给祖母拿一样回来。”
当下谆儿伸出小手摸摸这件,众人的眼便随着动,他却又放下了,又伸出手去把玩另一个。末了,见周围的人都把他望着还伸出两只手把自己的小脸蛋遮住,然后从指缝里看出来。
众人因了他稚嫩的动作,欢声笑语不断。
“乖孙,拿一样,就拿一样。”林夫人满面笑容俯身低哄着。
摸了半日,谆儿总算是看准了,抱起了四四方方的官星印,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他歪歪扭扭的站起来,一下子扑进林夫人怀里,把东西献宝一样交了给她。
赞礼的人便道:“孙少爷抓了官星印,命中有官,官运亨通!”
林夫人对这个结果自然也是很满意的,众人没口的好话一个接一个的出口。这个时候,讨得便是这个好口彩。
“今日孙儿满周岁,承蒙大家的盛情亲自登门,厅中已安排好酒席,请——”林夫人把谆儿交给乳母,由柳氏扶着往外走。
沈寄就和之前一起玩耍的众人坐了一席。这边是女宾席,旁边隔着屏风的就是男宾席。魏楹下朝后已经过来,之前和徐茂一起进来拜见过林夫人了。因为男人们大多是要等到下衙才能回家啊,所以午间的只是小宴,晚间的才是正宴。
等到散席回家,已经是华灯初上,魏楹有些微醺,坐上马车伸手搂住沈寄抱在身前,头就搁在她肩上了。今天席间林二借酒装疯闹了场事,让林侍郎很有些下不来台。沈寄知道他如今已经是被林夫人逼得有些没法子了,又失了林侍郎的欢心,心头忿忿实在是忍不住就闹事了。不过只砸了几个杯碟就被孔武有力的家丁拉下去了。林侍郎面前笑着说小儿今日酒醉失态,让大家见笑了。然后立时让下人重新上了一桌新席面。
他家的情况在场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于是一致打了哈哈遮掩过去。
沈寄不在那边不太清楚,便拉着魏楹,他三言两语的说了。
“魏大哥,这嫡庶之争真吓人。他以后会怎样呢?”
“大概会被直接分出去,给些家业,但是以后再不能继承其他家产了。”
嗯,这就是林夫人的目的了。或者林二也是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索性豁出去闹这一场。分出去手里多少有些产业,好过在家一直受压制。倒是有壮士断腕的魄力。
“这种事,不会发生在咱们家的哦。”沈寄看着他半醉的眼眸问。
魏楹低笑一声,“何须一定要是嫡庶,同是嫡出,一样的。”
沈寄本来是想借此警告他,家里妻妾众多不是什么好事,谁晓得他竟然想到自家长房二房之争上去了。也倒是,他爹和二老爷同父同母,不也是闹出这样的事来。长兄早逝,竟然对寡嫂幼侄下手。
这么一说,沈寄也不好纠缠这个话题了。
魏楹脑袋还是搁在她肩上在,低笑一声,“小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我们家不会出现嫡庶之争的。我答应了你不纳妾的,哪来的什么庶出子女。咱们生的儿子一定得从小就教导他们友爱,兄友弟恭。断不能重演上一辈的故事。”
沈寄从被夜风吹起的车帘往外看,外头很是热闹,不由得心动,“你能走么?咱们下去逛逛吧。”
“嗯,好。”
虽然府中没有长辈,但是沈寄也不好太好热衷于出门上街的了。此时身边有魏楹在,又路过热闹的街市,她自然不想错过。如今她也有了经验,不会以为魏楹这幅模样就是醉了。他只是喜欢把头搁在她肩上,然后紧紧的抱住她而已。私底下他一向是喜欢这么跟她腻在一处的。
魏楹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抱住准备下车的沈寄的腰,一用力就把她直接抱了下来。
沈寄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喝了几杯就比平日大胆了不少。平日下人在跟前,他还是很注意和她保持距离的。嗯,这么说来,日后时不时灌他几杯倒是不错。
不过,他接下来的一个动作就让沈寄不高兴了。又是纱帽,她烦死这东西了。魏楹亲手给她戴上,又系好绳结。他修长的手指时不时碰到她光裸的脖颈,肌肤细腻滑不留手。
“要不,别逛了,咱们回去。”
他灼灼的目光,沈寄哪有不明白的。就想拉着她回去进行睡前运动。都不知道也不能做完,每每到最后他总是忍得难受,下一次怎么又这么兴致勃勃的要饮鸩止渴。
“才不要呢。你时时可以出门逛,还可以去一些我不能去的地方。我今天就是要逛,还要多逛一会儿。”
面对她的执拗,魏楹只好退让,“好,依你就是。”不然硬拉了回去也不给他上床的,那他不是亏大了。
身旁的下人围了上来,沈寄和魏楹便只得带着四名丫鬟、顾妈妈还有数名小厮一道逛街去。魏楹也醒过神来,走开两步,负手走到了前头,沈寄只能跟着,心头有些不舒服。这哪还是小两口逛街嘛。
感受到沈寄的情绪,魏楹暗暗叫苦,他不能像从前一样,街上人多就牵了她的手啊。下人面前总要顾忌一二。
可是老婆的心意也不能不顾忌,本来下车逛街是为了讨她欢喜,如果让她生气岂不是大违本意。他轻咳两声,转过头来,“小寄,你小心莫要走丢。”不管了,反正跟出来的都是二人心腹,其实很多事情也是心知肚明的。
被一群人围住,她能走丢是本事。而且她看起来是这么笨的人么。沈寄闷闷的想。冷不丁看到递到面前的大手,笑着把自己的手递到他掌心,然后心满意足的被牵着往前走。
顾妈妈等人见状,也知趣的退后一些。顾妈妈看看挽翠,方家的想请她做保山向奶奶提亲呢。为此特意送了她一只碧玉簪。只是,挽翠一向不苟言笑,丫头媳妇子都有些怕她,是沈寄身边丫鬟里最得力的。暂时还没人能替代呢。方家的也知道,只是想早些定下来,缓两年再过门也行。
方大同的确是很争气,在账房里做得很好,已经从打杂的变成了拨算盘珠子的。
顾妈妈也觉得他不错,就她所知,奶奶也一直关注着。于是她也没拒绝那只碧玉簪,只说等奶奶回老宅过完年再提。方家的便千恩万谢的走了。
挽翠见顾妈妈含笑看着自己,心头也有点底,于是只是装作跟在沈寄身后走着。前方的两个人影牵手而行,旁边人的侧目只当不知,看得她也有些眼红。她也是十五六的年纪,当然不会没有一丝想法。
方大同,奶奶说他老实本分,应该是能靠得住的人。奶奶的眼光她信得过,而且方妈妈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自己跟奶奶的情分也算得上深,方家人但凡在魏家呆一日,就一日不敢慢待自己的。如果方家真的跟奶奶提亲,奶奶是会文自己的意思的,那她要不要答应。
顾妈妈见挽翠的耳根子有些发红,低低笑了两声,知道这份媒人钱自己是挣定了的。挽翠一时大羞,好在顾妈妈立时收住了笑,和她笑说起身上做的新衣裳来。
如今下人的冬衣是针线房的人做得,沈寄穿的则是绣坊备着的几个绣娘费心制得。两方都有斗技的心思,因此做得格外精致。
沈寄见自己走走停停,身后的人便也只能跟着,一则无趣,二则打眼,便回头对顾妈妈说:“妈妈,拿两吊钱出来给大家,看中什么尽管买去,不必都跟着。”
“是。”
打发了身后的人,沈寄这才觉得畅快些,拉着魏楹去看路边杂耍。
见她要凑近了去看那嘴里喷火的,魏楹忙拉住她,“小心点。”他示意身边小厮上前,给挤开了一条路,让沈寄好看。沈寄摸摸鼻子有点心虚,这是仗势欺人了啊。不过不用和旁人去挤当然是好的。她也不干什么坏事,就看个热闹。
魏楹看她看得挺有兴致,小声道:“你要是喜欢,下次府里办宴席,就叫了进府去表演。”
“那我得全程招呼客人,有什么意思。”其实沈寄也不是那么感兴趣,就是这里的娱乐太少了,纯粹凑热闹而已。
“看,魏大哥,马舞。”场中十只健壮的高头大马在乐音下做出各种动作,这个在京城来说很新鲜,就连沈寄这个后世看管了杂技团里动物表演的人都稀罕,就更别说旁人了。场上当即热闹起来。
惯于骑马的魏楹却是眯了眼细看那些健马,这些,不像是中原的马匹啊。而边关并没有互市,这马是怎么来的。而且这么张扬的在街头表演,就不怕被有司官员看了去,或者是特意要人看了去的?
这事,他一个翰林院小官要不要过问?这不是他职司范围内的事,而且一个文官去说马也有些过界了。可是,看到了难道要当没看到。他也并不想就这么在翰林院抄抄写写一辈子。即便熬几十年做到掌院学士也不是他想要的。
沈寄察觉了他的沉默,于是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
魏楹小声道:“这不是中原的马,边关也没有互市。”
“走私?还是配种?”
“不知道。我有一个同年在驷马监,我已经让管孟给他送信去了。如果是配种,那就很好了。如果是走私,胆未免太大了。”魏楹初时想的也是走私,但是走私贩不敢这么张扬。把马这么带到京城来。那多半就是小寄说的配种了。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知道。如果真是配种,连配出这样高质量的马匹来,而且能大量配种的话,对提高朝廷战马的品种是很有益处的。
他们这边小声说话,不提防被旁边的人耳朵尖听了去,其实也不是耳朵尖,而是身怀内力,想听自然就听了去。
“爷,那人是今科探花。”
V 33 招揽(1)
“探花郎?就是那个殿试的时候应对得体,老爷子很欣赏还让人暗中关注的探花郎?”
“正是。”
“嗯,一个小小文官,居然也能看出这不是中原的马,知晓配种对朝廷殊为重要,立时便通知了驷马监的官员,这倒是真难得。难怪我家老爷子也会欣赏他。对了,他身旁那个小姑娘是?”那小女子声音稚嫩,听着也就十三四的年岁。身形窈窕婀娜,再配上那嗓音,不用看脸都知道是个美人儿。而且还知道异族马与中原马可以配种,这份见识也不简单。
“那是他新婚三个月的夫人。”
“声音怎么这么嫩?”
“主子说的没错,明年才满十四足岁。”
“这么小的年岁就嫁了人,可惜了。”
自家主子在可惜什么,幕僚笑笑没有接口,“探花郎要唤来的驷马监曹琇,小的认识。”
“他也知道你是谁?”
“是。”幕僚知晓自家主子对这位颇有见地又得今上看重的探花郎起了招揽之心,曹琇为人圆滑有攀附之心自然可以作为中介之人。
而他们说话间曹琇已经匆匆赶到,魏楹遣小厮去说他有个大功劳要送给曹琇,后者知晓他不是信口开河之辈,立时放下手中的事就赶来了。
“什么事,魏老弟?”
魏楹笑道:“你看场中。”
曹琇既然供职驷马监,对马匹的研究自然更多过魏楹,立时就看出了门路,笑着到:“好,我记你这个情。”侧目看到魏楹身旁的沈寄,微微笑道:“这位就是弟妹吧?”
“正是内子。”
沈寄敛襟一福,笑道:“曹大人好。”
“久仰久仰!”
沈寄一愣,怎么跟她说久仰,却见魏楹屈肘拐了曹琇一记。这人是说早听说了魏楹娶了个小媳妇儿,只是上门喝喜酒或是蹭饭都不曾见过本人。魏楹自然不可能为了满足他们这群人的好奇心就把沈寄叫出去见客,所以他们只听徐茂描述过而已。
曹琇安排人去寻这群奔马的主人去了,自己站着和魏楹说话。身后忽然有人叫道:“曹大人,许久不见,一向可好?”
他回头一看,“哎呀,刘主簿,您怎么也在这?来,一起看表演。”
“不看了,我家爷要见二位大人。”
曹琇看带来的人已经把要找的人控制住了,只场上还照常表演而已。忙点头道:“贵主人相召,我二人这就去。”
魏楹不知来者何人,又是哪一位主簿,却见曹琇的手在背后比了个‘七’,忙也和这位刘主簿打了招呼,转身和沈寄说了两句,叮嘱她不要四处乱走,又让几个小厮护好人这便同曹琇一道随刘主簿离开,往一旁的茶楼去了。
沈寄疑惑哪个‘七爷’能让魏楹直接就把她丢下去见人,七,难道是当今的七皇子。那可真的是不能怠慢。
“奶奶?”挽翠见她杂耍也不看了,盯着爷离开的身影发愣便唤道。
“嗯,不看了,我们去路边吃点东西。”方才是宴席,沈寄没怎么吃饱,这会儿玩了一阵便感觉有些饿了。
挽翠为难道:“路边吃食怕是不干净呢。”
“没事儿。”沈寄寻了一家小摊子坐下要了碗汤圆,又招呼跟在身边的丫鬟小厮要吃的都坐下,一人来一碗。挽翠无法,只得在她身后站定。
沈寄的手指捏在一起,七皇子为什么要见魏楹,难道方才他们一直在。先太子故世,今上没有再立储君,几位年长皇子都在暗地里较劲。她可一点不希望魏楹卷进夺嫡之争去。早知道会撞上这位主,她就该老实在马车上窝着直接回去。
汤圆来了,她把纱帽的轻纱撩起,一边慢的吃,一边等着魏楹出来。却等来魏楹的口信让她先行回府。
沈寄带着人回了府里,坐立难安。顾妈妈等人想宽解她爷得了七皇子青眼这是好事,却只见她摆摆手说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只得次第退了出去。
等到夜深人静,魏楹才由管孟扶进了内宅,待到打理好人,沈寄嗅了嗅,酒味很浓。她用力推了推,“魏大哥、魏大哥”
没有动静,看来是真醉了。沈寄无奈,嘱咐值夜的阿玲把温开水准备好,上床躺下。魏楹正儿八经只醉过一次,就是重新考试发榜之后,和十一叔魏晖一起喝醉的。当时被德叔扶下车,还很二的说他亲沈寄没亲到的事。德叔之后告诉沈寄,魏楹喝醉了很安生就是半夜要水喝而已。
果然,半夜就听得他喊,“小寄,倒水来”
阿玲听到动静,立时进来倒了准备好的温开水,沈寄先和阿玲一起把魏楹扶起来一点靠在枕头上,然后再接过水喂他。喝得倒是挺快,咕咚咕咚的一杯水就见底了。阿玲又拧了热毛巾递给沈寄,她替魏楹把溢出的水擦掉。
“嗯,你去睡吧。明日记得早早叫醒我。”
“是。”
喝成这样,不会耽误明早上衙门的事吧。沈寄如今早晨已经不是每天都会去点卯了,只有有重要事情的时候才会去,其他时候都是顾妈妈替她去的。她已经立了威,陈复也已赶走,府里等闲不敢再有人不听招呼。而且顾妈妈也深谙御人之道,又热衷于此,交给她去做再合适没有。沈寄归根结底还是个懒人。要让她日日卯时一刻就起来一件一件鸡毛蒜皮的事去打理,她是有些厌烦的。反正府里没有老太君,内宅她最大。魏楹是从来不会为这种小事对她有意见的,只要府里安然无恙就好。
次日不到卯时,阿玲就把沈寄叫了起来。她困得要死,昨晚想着事情就没睡好,何况半夜还被魏楹弄醒了要水喝。反观魏楹,睡得可好了。此时本该是他起身的时候,沈寄用力推了好几把,又凑到他耳边去叫,他也只是翻身卷了被子继续睡。原来平日里天天早起,果真是意志力。没有人愿意这个钟点就离床的。有心想让他多睡一刻钟,转头看看钟漏,不行,再不起就要迟了。
“去拧冷毛巾来。”
沈寄先自己敷了敷,冻得她不行。这都寒冬腊月的了,穿好衣服又弄了一把给魏楹敷上,他浑身一抖,终于睁开眼来。
“快起来,要迟到了。这个天气不吃早饭可不行。”一边又问阿玲,“醒酒汤做得了么?”
“小厨房一早就做得了,奴婢去端。”
沈寄把魏楹的衣服都抱了过来,难得贤惠的亲自服侍他穿衣。魏楹脑子还有点懵,让伸手就伸手,让站起就站起,乖得很。末了沈寄推着人到梳妆镜前坐下,替他梳头发。等到弄好他也算醒过神来了,看看钟漏跟平日打理好的时辰差不多。
“来,把醒酒汤喝了再吃早饭,不然一会儿头要疼的。”
“嗯。”魏楹漱完口接过去几口喝了,然后坐到小饭桌前,沈寄已经替他添好了粥,直接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吃吧,已经吹凉了。”
魏楹笑了两声,这待遇可真是好。
“魏大哥,等咱们有了钱,在靠近皇城的地方再买座宅子,那你每日就可以多睡半个时辰了。”
“嗯。”魏楹边吃边随口应了一声。如果昨天他不是借着酒醉避了开去,昨天就能有人送他一套靠近皇城的大宅子。不过,那可真是富贵险中求了。那些爷们争得可真是厉害,连他一个六品芝麻小官都能看上眼。这应当不是昨晚一席话的功劳,应该还有些什么。只可惜以他的职级和资历是打听不到的。不过,也侧面说明了他应该还是比较被上头看好的。
吃过饭,魏楹三言两语和沈寄说了昨晚的事。
“那,你没答应,他不会为难咱们吧?”
咱们,听着就顺耳,他们夫妻是同进共退的。
“暂时应该不会,我现在还无足轻重。这位爷此时也是不得不得罪的。他日后若有人君之份,也当有人君之量才是。如果没有,那此时靠向他,日后也只有跟着倒大霉的。那此时倒点小霉倒是避祸了。”
“嗯,我昨天要是没吵着去逛就好了。”
“跟你没关系,人家是冲我来的,早早晚晚的事而已。”不过,那位在七皇子跟前极力推荐说他将来非池中之物的刘主簿,他是记上仇了。不是那个家伙,七皇子怕也惦记不到他头上来。
沈寄送了他到二门处,“你下衙了早些回来,晚上我们做火锅吃。”
“嗯嗯。”魏楹知道沈寄这么说就是要亲自做了,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晚间魏楹回来,热气腾腾的火锅已经端上桌了,他把披风解下递给管孟,搓着手进来,“小寄,下雪了。”他们一直住在南方,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下雪呢。
沈寄前世见过不少次,倒没什么稀罕的。她心头还在担心着魏楹昨天婉拒了七皇子招揽的事。此时笑道:“是啊,我下午就站在屋檐下看了好一会儿。”
流朱端了热水过来伺候魏楹洗手,沈寄说道:“今天不用你们伺候,都下去吧。”吃火锅还是自己动手比较舒服。
魏楹过来坐下,问道:“你冷不冷?”他见沈寄看雪的兴致不高,知道是未来昨天的事担心,便故意做出轻松的模样来。
“不冷,锅子烧着呢还有些热。”
“那我们把窗户开一点边看雪边吃。”
“好啊。”沈寄想起一茬事,“咱们不是有个温泉庄子么,明天正好是二十,休沐的日子,不如去泡吧。一边泡温泉一边看雪才最舒服呢。”管它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他们两个人无论怎样都在一起就是。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这么一想,沈寄心头也就轻松多了,立马惦记起泡温泉的事来。
“好啊。”魏楹心头浮现出两人光溜溜泡在温泉里的情景,大为心动。
“我要吃那个香菇,嗯,还有鸡翅膀……”魏楹很大爷的坐着点菜。
沈寄白他一眼,“吃火锅讲究的是自己动手。”
“你不是把下人都赶出去了么。咱们是自己动手啊。”魏楹故作不解的道。
算了,这就是个大爷,沈寄用长筷子烫菜,烫好了分到两人的碟里,巧笑倩兮的问:“还要不要我喂到你口里?”
“好啊!”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沈寄懒得理他,自己吃了起来。
“唉,也就贤惠了一早上而已。偶尔被你周到的照顾一回,感觉实在是好。”
“这不就是了,所以才说物以稀为贵嘛。”沈寄理直气壮的说道。
魏楹失笑,夹起香菇蘸了酱料往嘴里送,“人家还说我巧舌如簧,跟夫人比为夫还是差了一截的。”
“我知道你是让着我呢。再要吃什么,我好下。”
“都行。”反正老婆煮的就是最合他胃口了。魏楹看着沈寄莹白玉手下菜烫菜,然后夹到他的碟子里,微微一笑,“红酥手,黄藤酒,小寄,我们喝点酒吧,小酌怡情。”一边说着,一边扬声吩咐拿酒来。
沈寄倒是会喝酒的,不过她没在魏楹面前喝过,他怎么会知道?
“嗯,你多少喝一点,就当陪我好了。喝不了我替你喝就是了。”魏楹给沈寄倒了一杯。
“好!”沈寄和他碰了杯,然后抿了一小口。嗯,取的不是辛辣的酒,她可以喝。
魏楹盯着她看,发现她真的能喝便放下心来。其实,对昨晚婉拒七皇子,他心头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彼此地位太过悬殊,对方是可以直接捏死自己的人物。可是当着沈寄的面他不能把这份担心表示出来。
有酒助兴,这顿火锅吃得就更热烈了。吃到一半,沈寄开始有些上脸,又有火光映射,看着格外的娇艳,眼睛也比平日里亮。魏楹伸出手去摸,烫烫的,忍不住就在她脸上摩挲起来。
外头门房拿进来一个帖子,递到二门处径自出去了。管孟拿在手里,走到一边的屋里递给了和流朱一起一边吃火锅一边留神听着正屋里有没有吩咐的阿玲,“徐大人送来的帖子,请爷和奶奶明儿去赏梅。阿玲姑娘等一会儿拿进去吧。”
“好。管孟哥,你坐下来一起吃火锅吧。外头天寒地冻的,别在二门处的屋子里呆着了,那里不避风。”
“火锅我那里也有的。”管孟嘴里说着,脚下却没挪步。流朱立即过去和阿玲坐了一边把位置给他让出来。
沈寄对下人并不小气,今天吃火锅便人人都有,只不过菜色的区别而已。这个天气吃着热热的火锅再好没有了。
“奶奶说火锅就是要人多吃着才热闹,一起吧。”阿玲再度邀请道,管孟搓搓手,“也好,正好听听爷有没有什么吩咐。”
流朱递给他一双筷子,三个人一起吃了起来。阿玲才十二,流朱才十一,还都带了点天真烂漫。不过阿玲在沈寄刻意为之的调教下,也慢慢沉稳起来,有了一等丫鬟的气度。而且她为人很是亲和,嘴又馋,等闲没人对她生什么防备之心。沈寄一向是让她负责打听宅子里的各项小道消息的。
管孟边吃边说道:“阿玲姑娘,你调的酱料味道真不错。”太小了,看爷时常那么难受(他没看到,但作为贴身小厮还是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他也应该寻一个年级相仿的姑娘才是。说起来他和爷的年纪相当,也该娶媳妇了。奶奶前些日子还过问这事呢,让爷问他一声。他张了半天嘴巴,还是没把那个名字说出来。太小了!
“都是奶奶从前闲着没事的时候教的,可惜现在奶奶忙,再想跟她学些灶上的活计就不容易了。”阿玲感概道。
流朱嘟哝:“阿玲姐,你现在跟着奶奶算宝月斋的帐,你学得更多。”
“你如今不也管着奶奶的穿戴,慢慢来吧。”
“嗯。”
阿玲竖起耳朵听,“嗯,里头叫人了,我去看一下。”一边拿着帖子就进去了。
沈寄让她去拿些面条来,好直接就了汤锅煮来吃。阿玲把帖子递给魏楹,然后转身出去,流朱问清楚是要面忙道:“我去小厨房拿就是,阿玲姐你招呼管孟哥。”
魏楹展开帖子,徐茂这小子怎么突然想到请他们去赏梅花。倒是不远,明儿又休沐。便拿给沈寄看了,“去不去?”
“去啊,正好看看他找你是不是为那件事。”
“不至于吧,我就一六品。真要费心思,也该去找那高官啊。”
沈寄撑着下巴道:“说不定七皇子特别有远见,觉得十年八年后你会是个人物呗。或者,于他而言,就是广撒网。可是被你婉拒了,反而越发想把你笼在手中,就找了徐茂做说客。”
“那可大大的不妙。我一六品,我急着站什么队啊。”
“明天见了徐茂再说吧。”听到外头传来流朱的脚步声,两人结束了这个话题。
“嗯,明天去赏了梅花,午后告辞回咱们自己庄子里泡温泉,时间合适吧?我还没去过呢”
“合适,庄子也在城郊,离得不远。”
V 34 招揽(2)
第二天惦记着赏梅花和泡温泉的沈寄早早就醒了,难得睡个囫囵觉的魏楹还在睡。她耐着性子等了一阵,起身去放水,穿衣洗漱,什么都弄好了他还没起。
“魏大哥”
魏楹含糊应了一声,还是不肯起。
沈寄看看钟漏,该起了,路上还要走一个多时辰呢。还要等他穿衣洗漱,然后一起吃早饭。
“为妻昨天的叫起之法,夫君说很是贤惠,今儿就再贤惠一把吧。”沈寄仿似自言自语的说道然后起身要让挽翠去拧冷毛巾。挽翠在外室楞了楞,不明所以。就听得里头一叠声道:“起了起了,不用麻烦贤妻了。”
挽翠便知道方才的话是奶奶和爷耍花枪呢,于是出去吩咐凝碧准备热水,再去小厨房让把早饭送来。
魏楹洗漱好后过来坐下和沈寄一起慢条斯理的吃早饭,这份悠闲太难得了。唉,真是不想去徐茂那里赏梅花了,就和小寄在温泉池子里泡上一天多好。要不是为了那个可能,他还真是不想去。
临出门,沈寄穿上外头的大毛衣裳,昨天下雪了,今天去踏雪寻梅。
“哎,咱自家庄子里有梅花么?”
“好像,有吧。”魏楹不肯的的回答。
“嗯,徐茂就是个最会吃喝玩乐的人,反正一会儿我有看得上眼的梅花,我就撬了带到咱家庄子里去,没有也能多个品种,有也不嫌多。”
“你别骑马了,跟我一道坐车吧。”沈寄对魏楹说。
“嗯。”他也正有此意,他是文官嘛,何必要在外头顶风冒雪的呢。车里头暖暖和和的,又有这么漂亮的老婆可以抱。
于是他便和沈寄一起上了马车,后头还跟着一辆,是阿玲挽翠和流朱凝碧坐的。今日阿玲和流朱本不当值,昨儿知道沈寄要出城赏梅泡温泉就跟她申请想跟。沈寄想了想自当员工福利了,反正她们今天不当值,便把她们也带上了。把采蓝季白给羡慕的,只好在家里跟着顾妈妈当差。
沈寄上了马车就开始打瞌睡,靠在魏楹怀里软软和和的很快就睡着了。
昨天下过雪,今天也还在零零洒洒的飘着雪花,老赵头怕马车打滑便闭平常慢一些。
沈寄睡了一觉都还没到,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魏楹说话。魏楹捏着她的手指一节一节的把玩,嘴里随口应着。
“爷,奶奶,到了。”
徐茂已经得到消息迎了出来,“稀客稀客,昨天见下雪了园里梅花开得好,便下了帖子邀贤伉俪过来。可巧,今天也有雪,正好踏雪寻梅。”
沈寄看着很徐茂,他显然过得不错,“那个且慢说,中午请我们吃什么?”吃货遇到吃货,问的第一句话自然是吃。
徐茂哈哈一笑,“鹿肉,今天中午烤鹿肉吃。怎么样,嫂夫人?”
“好!”沈寄笑眯眯的。
徐茂没有女眷,让通房来招待沈寄显然非常的不礼貌,他想了想,反正也熟的不得了,就不用分两席了。这样也方便跟沈寄讨论吃的。而且,据说魏楹什么事都不瞒着内宅的,有她在一旁,也可以劝一劝。
沈寄也不见外,自己动手烤肉。他们坐在一处背风的亭子里,徐茂和魏楹在亭子里就着菜下酒,她在亭子口烤肉。面对的便是县衙后衙满片的白梅和红梅。几个丫头已经随着许家的丫头去梅林里转悠了。另有徐府的家人远远站着等着听吩咐。
鹿肉烤得兹兹的响,徐茂这里什么调料都是齐全的,再好没有。有好些还是江南捎来的,比京城里的够劲道。沈寄决定回头除了梅花,这各色调味料也可以顺点走。
徐茂拿出一个盒子,问魏楹,“要不要来点?”
魏楹低头一看,认出是什么东西,狠狠瞪了徐茂一眼,眼睁睁看着他拿起一片往嘴里塞去,一副很补的样子。
这是鹿血做成的血片,当然是补。可是,鹿血还有更甚于春药的效果。只不过春药来得猛,鹿血是温补的效果却比之更持久而已。他能吃这东西么他。徐茂你个混蛋。
徐茂看一眼忙活得兴致勃勃的沈寄,还是等吃过饭再说吧。没想到倒是沈寄先开了口,“徐大人有什么话要对我们夫妻说?”
徐茂执着酒杯,“既然嫂夫人看出来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日请你们来赏梅花,实是听说了一件事。”
魏楹笑道:“怕不是听说,是有人故意找上了你吧。”
“是,是七皇子府的刘主簿知道你我二人交好,找到了我,希望我能说服你投入七皇子麾下。”顿了一下又道:“曹琇,听说已经升职了。”
明面上的理由自然是魏楹送他的那个功劳,但其实他头上还有那么多人,直接轮到他一个入仕不到半年的,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上头有人替他说话了。
“嗯。”魏楹应了一声,早知道七皇子在,他就不多那个事了。这个时候,还是韬光养晦的好些。
“七皇子既然起意招揽你,怕是不好推脱的了。他是贵妃之子,先太子晏驾,他就说出身最尊贵的皇子了。朝堂上呼声很高,又一贯有礼贤下士精明强干的名声。”
“可他,毕竟还不是太子。他麾下,如今应该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吧。”
“本来是的。你一个小小六品本来是入不了他眼的。可你偏偏还拒绝了。”
“他若无人君之量,将来也未必有人君之份。今上可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徐茂蹙眉,抬头见沈寄的动作不停,继续往鹿肉上刷调料,心道这两人倒是夫妻齐心,都沉稳得很。
“你虚以委蛇不行么?你也说了你只是六品,并不引人注目。”
“有些事可以虚以委蛇,有些事不能。”
“你就不怕……”
沈寄正好烤好了两块鹿肉,蘸了酱料用一旁的蔬菜包裹好,里头还搭了她先前烤好的蘑菇胡萝卜片等一起,放到碟子里拿过来,“来,你们说了半天了,尝尝我的手艺。”
魏楹拿起一个鹿肉蔬菜卷,这又是什么吃法,不过秉着老婆做的肯定是好东西的想法,他直接就咬了一口,嗯,不错。有菜有肉,既不会腻又没有夺了鹿肉的鲜美,这肉烤得可真是鲜嫩。见他开动,徐茂也拿了另一个,“有劳嫂夫人!”
“不客气。”沈寄又坐过去,给自己烤。
“你问我怕不怕,我当然是怕啊。但他总不能弄死我吧。我要是现在就站队,日后才是个大麻烦呢。就算日后他真成了人君,为这等小事记恨我的话,那他也不是我愿意侍奉的君王,我宁可丢官。”说到这里魏楹有些遗憾,如果他早生二十年,正是今上励精图治的时候,那才能好好的一展抱负呢。
徐茂叹口气,“也罢,我也知道你这人看似好说话,其实是外圆内方。反正,不管怎样,嫂夫人都会相伴相随。真是令人羡慕啊!”
魏楹小声道:“我其实也不想再让她吃苦,奈何,军资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皇帝不过四十出头,他急着站什么队呢。如果说他的揣测是真的,那么他只要一心忠于皇帝就不会有大难临头。
吃过烤鹿肉,徐茂引了他们二人慢慢走着去看梅花。经过一夜,地上的雪踩上去也有嘎吱嘎吱的响声,沈寄便穿着她的鹿皮小靴一路故意踩响。
“我要这株,还有这株。”沈寄回头小看徐茂,“你不会舍不得吧?”
“怎么会,嫂夫人随意就好。”
徐茂见魏楹主意已定便也只是说道:“那你日后多加小心,就算七皇子不与你多做计较,他手下的人也难说。如果政务上有了什么差错,难保不被拿住。”
魏楹点头,事到如今,日后也只得更加小心才是。
徐茂忽然叹了口气,“还是你有眼光,如果是娶了石家小姐,遇上什么事,你带来的危机比利用价值大的话,那边一定会逼着和离撇清关系的。能得这么一个一心一意只为你的人,难得。何况嫂夫人又这样的能干,至少可以省一半的心。”
“嗯。你呢?”
“家里催着回乡完婚,日子就定在出暖花开的时候。”
魏楹笑笑,“焉知不是良配?”
“母老虎,从小就打我。”
魏楹差点笑出来,为了好友的颜面好歹忍住了,“不是一味温温柔柔的才是好女子的,而且这么多年过了,你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哪能没有偏差。要真是母老虎,你父母怎么能这么上心催着你迎娶呢。”
“他们是不想毁约,坏了两家几十年的老交情。反正我既不是嫡长,也不是最受宠的老幺。哼,完婚之后我就把她放在老家尽孝道,这也是历来的规矩,正室在家尽孝道,小妾随行到任上。”
魏楹看了沈寄一眼,她已经走远了,没听到这话,不然对徐茂的印象立即就能降到一个低点。他拍拍徐茂的肩:“且看看再说,若真的是个悍妇,你把她留下不是给父母找不痛快。那你最好带到任上;如果不是,新婚夫妻还是不要两地别居的好。”
午饭后又坐了一会儿,两人告辞,徐茂苦留不住也就罢了,只是心头对魏楹的前途有了几分担心。
上了马车,沈寄握住魏楹的手,“真的是七皇子的人让他来做说客的。”
“嗯,他也就劝了那么两句。放心吧,我一芝麻小官,堂堂皇子不会真那么上心的。”
沈寄是看多了电视剧,知道卷入夺嫡绝不是什么好事,历史的车轮呼啸而过,很多大人物小人物根本没有抵抗的余地。可是没想到一心上进的魏楹也能脑子这么清楚。她忍不住便问道:“魏大哥,你不是一心想上进么,为什么拒绝七皇子的招揽呢?”
“往正大明光好听的一面说呢,皇上尚在,而且不到知天命之年,皇子们这样汲汲营营既失了为臣之道也失了为子之道,做臣子的更是立身须正;往有私心的一面讲,那就是我没看准之前是绝不会站队的。如今的情势皇上心头不会没有想法,七皇子呼声最高出身最高又怎样,如果属意他,大可直接立为太子。”
“你不看好他?”
“这轮不到我看不看好,反正皇上立了谁为太子,我便忠于皇上与储君。在态势未明之前,我只忠于皇上和朝廷。七皇子其一不屑与我一个芝麻小官计较,其二如果他下手置我于死地也有伤他的名声。所以,即便吃些苦头,也不会是多大的苦头。不过徐茂说的也对,他手下的人倒是不得不防着。咱家有多少银子?”
“现时约莫两千两现银。不过下个月庄子铺子就都要来交一年的帐了。”
“嗯,我取一千百两,到各处关节处打点一下。不求别的,只求不要有人落井下石就好。”第一个要打点的,就是刘主簿的亲眷了。
“嗯,好。”沈寄盘算了一下,一千两用来过一个月日子,然后准备各处的年节礼物尽够了。而且,下个月宝月斋也能有三百两左右的盈余。要过年了,她进了不少送礼的精致玩意儿,这里应该又可以赚上一笔的。再不够,她还有压箱底那里还有一两千两的。
魏楹揉揉额角,“果然是花费的地方众多,日后还要靠夫人你多多开源节流了。”
沈寄嘟囔,“看场杂耍的花费也太大了些,难道日后真的得深居简出谨言慎行才行?”
“不必,你深居简出了还怎么开源节流啊。这一千两花得不冤,我至少知道了我并不是真正的在坐冷板凳,心头安定了许多。”
“嗯?”
“其实到了翰林院颇受冷遇我心头也在嘀咕,但只以为贵人多忘事。可七皇子连一个刚入仕的我都能看入眼,只能说明在他上头有人重视我。我看过存档的历年升迁的官员名单,前后长达二十年的。今上是很注重长远的人,对刚入仕的官员,还有小小县令等都很重视,因为封疆大吏朝廷大员十五到二十年后就从这些人里出来。我,当初坐冷板凳坐得不甘心,就研究了一下期间可有规律。发现曾得今上青眼有加的人,只要日后展现出相应的才具又没有出什么事的,都成了手握实权的名臣。有传闻说今上是安插了人考察众皇子的品行才具的,只是不知负着这个重任的是哪位大人而已。我觉着对他青睐的臣子,应当也是有相应的人在暗中看着的。”
“你是做给……看的?”
“也是也不是,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那位也只是看着而已,君王无情,如果臣子中途出了什么差错,他也只会冷眼旁观不会插手,祸福都得咱们自己担着。不过官场本就诡谲,踏上这条路就该知道前方不是坦途了。”除非他想在翰林院抄抄写写一辈子。
“嗯,魏大哥,你放心吧。你把家里的银子都交到我手中,任我折腾,我一定会好好的运作的。”
两人在马车里这么言谈无忌,是因为这辆车上只有一个赶车的老赵头,而他是聋子,一直都是看着对方口型要辨别说的是什么话的。否则,再是老赵头忠厚感恩,岂敢如此。
此去温泉庄子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庄头耿老四率人一早迎了出来。他是魏楹接手庄子之后换上的,听说农事上是一把好手。
“给爷、奶奶请安。”
魏楹站在前头摆摆头,“不必如此,天寒地冻的,下次不要这样了。”
“是。”
沈寄由挽翠和阿玲扶下车走在后头,这是她头一回来,很是新鲜,这么大的庄子,是自家的呢。还有周围的两百亩良田,都是的。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地主了啊。是她一直渴求的农妇山泉有点田的升级版。
沈寄谢绝了耿老四请她坐暖轿的好意,一路跟着往里走,眼睛在纱帽遮挡下四处瞥着。嗯,有个大池塘,据说里头养了不少鱼,还有莲藕。这两者都是可以卖的,看来耿老四蛮有经济头脑的,没有尽弄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沈寄很快活的看着,反正魏楹分析的,七皇子即使不高兴也不可能把他们往死里整。那么即便魏楹没得官当了,他们还有产业,小日子可以经营得很红火的。她忽然想到一茬事,那姹紫嫣红不就是被放到这庄子里在么。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她自然不会去直接问耿老四,于是笑着对魏楹说:“你那两个备用通房呢?”
V 35 开脸
“我不知道。”
“不会从咱们内室冒出来吧?”
“我都把她们丢到这里了,这次又是你我同来,不至于吧。”
“难说,说不得有人以为那是我干的,然后她们貌美如花巧舌如簧说动了有人冒冒风险把自己送到你的居处伺候。反正祖父一开始说的也只是让她们来伺候你,又没有明说是做通房。所以她们出现在内室也是说得过去的。”
“全凭夫人发落。”
沈寄招手把挽翠叫过来,“你先行一步,去看看我与爷的住处可打理妥当了,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人或物。”
挽翠会意的去了,沈寄继续慢慢溜达着,“魏大哥,温泉在何处?”
“主屋后院。”
“就一处么?”
“嗯,就一处,当年那处冒出了温泉,外祖父就是依着那处温泉建的屋子,然后再把周围的田地买下一并给了母亲做嫁妆。”
那也就是说,从来都没有人泡过。魏楹说他父母一直在淮阳,因为公爹的身体不好一直在家休养来着。
“你外祖父家的人还没有找到么?”
魏楹摇头,“他们惹上官非避祸远走,也不知现在还有人在不。”
“他们说不定以为你不在了。等你成了天下名臣,站得高,看得到听得到你的人就多了,到时候找人就方便多了。”
“嗯。”
走到主屋门口,挽翠带着凝碧迎了出来,朝沈寄点点头,表示已经清好场了。沈寄转头看着魏楹笑,怎么样,人果然在这里候着吧。
魏楹有些讪讪然,便瞪了旁边的耿老四一眼。什么眼力劲儿,他要是要那两个女人,何必把人放到庄子上来。而且这一次沈寄也同行,他居然也搞出这样的事来。耿老四其实有些冤枉,那两个姑奶奶顶着老太爷亲赐的名头而来,当初七夫人送来只说是爷新婚暂且把二人放在这里,省得新奶奶容不下,所以,他可是一直待为上宾啊。而且,她们娇滴滴的,也做不得什么。
可这次让她们到主屋伺候,可真不是他安排的,想是他那没脑子的婆娘收了好处打开方便之门。现下,显见得把新奶奶给得罪了。方才看爷和新奶奶一路行来,边走边说的情状,也知新奶奶是极得爷欢心的。回头枕头风呼啦啦的吹,他这个庄头的差使不会就没了吧。他此时还不太清楚魏府的经济大权是掌在沈寄手里,如果想换他根本不必吹枕头风。一个下人的去留,魏楹才懒得和她过不去呢。不过,知道耿老四对池塘的安排后沈寄很是满意,只要他今年交上来的账册和实物没有大的问题,他明年留任没有问题。
魏楹想了一天了,一到屋里便催着沈寄到后院泡温泉去。四周自然是吩咐了人守着,沈寄外头穿着大毛衣裳,一头脱得只剩亵衣,一路小跑到池边,看到泡着热气的温泉便把外衣放到一边凳子上抱着双臂哆哆嗦嗦的下水了。
一入了水就感觉浑身舒畅,每一个毛孔都被打开了。这个温度泡着很舒服啊。沈寄从前也跑过温泉,进公司刚好遇上一年一度的年会,住了五星级酒店自觉美得不行,可惜那个温泉是集体温泉,而且没有这么古香古色的环境陪衬。
她把毛巾叠成四四方方的一叠放在头顶上,这才看到魏楹还拢着裘衣在岸边站着,小声道:“穿着衣服泡啊。”
沈寄是从前泡集体温泉习惯了穿着泳衣,这里没有泳衣她便穿了亵衣。这会儿见魏楹一脸的失望便道:“你以为咧?”
“当然是裸裎相对咯。”
“哼,看得见吃不到,那不是馋你么。为妻不忍心。”沈寄言笑晏晏的说道。很多小说里都把温泉池子写成催生JQ的地点。她一点不喜欢,万一水跑进去了怎么办。
魏楹最后也穿了条亵裤下水,嗯,这温泉舒服,单纯的泡一泡也好。而且看到这样子老婆就一脸的幸福也还是挺有满足感的。
沈寄确实是感到很幸福,她只留了脑袋在水面上,眼慵懒地眯着,全身都在水下泡着。雪花还在飘飘洒洒的下着,不到水面就完全融化了,四周一圈也是这样。
沈寄又碟了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干要放到魏楹头上,被他躲开,“傻乎乎的,你顶着就好。”
沈寄才不干呢,强行给他压在头顶,“顶着,据说这样元气不会散。”
“我的元气本来就没有散过。”
沈寄陪了下笑脸,“委屈夫君了,我帮你搓背?”
魏楹应声转过身去趴在池壁,不就是等着这个么。沈寄取下自己头顶的毛巾淘了淘,学着日本女人的样嗨哟嗨哟的用力,当然,好玩的成分更多一些。反正前路等着他们的不知道是什么,及时行乐为上。
“没力气了。”没一会儿她就举白帕子认输了。看来那些搓澡女干得也是体力活来着。
“那让为夫来伺候夫人吧。”魏楹转过身来,一把那头上摇摇欲坠的白毛巾拿下来,又拿了旁边的澡豆包在里头,竟是一副要帮沈寄洗澡的架势。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沈寄躲着他的大手。
“往里日家里的事多赖夫人操心,今日为夫也是想尽点心意。别乱动!”
听出魏楹声音了多了一丝紧绷,沈寄不再试图挣脱了,老实下来。她可一点不想在这里擦枪走火的。魏楹其实也是吓她,他受到的教育比沈寄正统的多。她都不乐意在这种地方,他怎么会开化到这个地步。等沈寄想通这点的时候,他已经帮她洗得七七八八了,连腋下这些难以言表的地方也都照顾到了。
发现了魏楹把自己当个大娃娃玩弄的意图,沈寄不干了,用力挣扎,“我自己可以洗,你管好自己就好。”
“别动,就好了。”夫妻做了三个月,魏楹已经很清楚沈寄身体的一些秘密,屈指在她腋下一弹,她就瘫软无力只能靠在他怀里了。
“这是你自己折腾自己,可跟我没关系。”沈寄小声道。
“我乐意。”魏楹气血已经有些不稳,嘴硬的道。一边在沈寄身上嗅嗅,嗯,他很喜欢她放在澡豆里的薄荷的香味。他自己用的也是这种。
魏楹用手扣住升级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小寄,这次拒绝了七皇子,恐怕怎么打点有些事或多或少还是躲不过,只能说程度轻一点。”
沈寄心里叹气,“可是还是打消不了你青云直上的心。”
“对不住。”魏楹把头放在她肩上,轻声说。是,这个打消不了他的念头。
“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是我自己选择嫁给你的。”
“你跟着我,也许还是会受苦的。”
“受苦受穷我不怕,我怕担惊受怕,一次又一次。”沈寄顿了一下又道:“好吧,我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是打定主意要在仕途上进取的了。”
“我会为你挣回来一个诰命夫人做的。让那些人都只能匍匐在你跟前,看你的脸色行事。”
我能时候我根本不想要这个么,你不当官和我一起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是我终极的向往了。忽然想起一首歌,轻轻的哼唱出来,“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这是什么歌?”
“《好了歌》。”
“我是儒家。”魏楹低声道。
“我知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好吧,已经一步步走到这里了。早知道这个男人是一心要位极人臣的,日后的路会一直汲汲营营。她选择了他,就得接受他的选择。
“放心吧,魏大哥,我会做好你的贤内助的。只要你不负我!”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看起来光鲜背地里也有不少心酸啊。当个富家翁有什么不好的。非得要去做官,那是逆水行舟啊,不进则退的事做得那么起劲。不然你做个徐茂那样清闲富贵的小官就满足了也很好啊。
“我不会负你,唯有你才是我想要的,才是最适合我的。而且,是我没法控制得住的,是让我甘愿隐忍的。”魏楹抚着她光裸的肩膀说道。
沈寄扑哧笑出来,“别这么委屈,你可以找个完全以你为天的女人的,也就不用再苦苦隐忍了。外头那两个削尖了脑袋都要往你床上挤,收了也是尽孝道,不妨考虑一下。”
“好了,我不委屈,我甘之如饴好了吧。你别挤兑我了。”
泡到最后,沈寄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是魏楹把她抱到池边的塌上的,先用厚被子盖住两人,然后再一件件的帮她穿衣服。
沈寄笑道:“魏大哥,你越发的柳下惠了。”
“我可不是不能人道之辈。”魏楹恨声道,要不是不赶快穿好担心她受了风寒,他才不管她。方才被窝里被带上去的水汽打湿了不能一直窝着。
“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我太没有吸引力了?”沈寄小声道。
“想提前洞房就直说,不想就少做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事。”魏楹有点咬牙切齿了。沈寄见状也不敢在捣乱,乖乖伸胳膊配合他的动作。
回到屋里,魏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寄,我们带上姹紫一道回去吧。”
沈寄的脸沉下来,“为什么?”
“我们整个样子,族里的长辈肯定是要过问的。与其再让他们塞人来,不如……”
“不如就收用了奼紫?那干嘛不把嫣红一起收用了?”
“你听我说完,这事避不开。可是我们可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姹紫的确是祖父给的人,她是孤儿。嫣红的老子娘在二夫人手里。所以,姹紫是可以为我所用的。而且这样,也可以分化她们二人。”
“你就不怕她给你抖出来?”
魏楹冷冷一笑,“我要是连这点手段都没有,不如早早的把家产拱手让个二房算了。先过了过年回家这一关,然后你再找机会把姹紫配了人也就是了。”一个通房,都可以当礼物互相赠送的,自然不会有人多留意。可如果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跟小寄又迟迟不圆房,那能让人说嘴的地方就太多了。
沈寄还是有些不乐意,不过也知道这次回去这件事肯定会惹来各方关注的。而且,祖父给的人都不收用,那也是不孝。
“凝碧,你去叫了姹紫来。”她提声道。
“是。”凝碧有些纳闷,奶奶不是让挽翠姐姐把人赶出去了么。
姹紫很快过来,规规矩矩的给沈寄磕头。眼睛溜了一圈,爷不在。奶奶这是要做什么?她和嫣红是使了银子让庄头的女人行方便让她们混了进来,奶奶人没到就先让贴身的大丫头来发作了她们。那给挽翠好生厉害。嫣红平日里也算是厉害的了,在她面前也被堵得讲不出话来。
“抬起头来。”沈寄闷声道。做戏她都是满心的不高兴,结个婚还非得给自己弄个合法第三者。
姹紫怯生生的抬头。
“嗯,果然是标致得很。”姹紫这样的,本来就是养来做通房的,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长大的。看着就很娇嫩,掐一把都能滴出水来的样子。
姹紫惊疑不定,却见沈寄转头吩咐,“把那套金饰的头面拿来赏了姹紫姑娘。”
挽翠和凝碧都愣住了,齐齐看向沈寄。后者却只是拨着手里的茶盏不说话。
“是。”凝碧答应着去拿了出来。这是宝月斋的新货,是针对想显摆却又家底不够殷厚的人家的。所以,是空心的。也就是说没花几两两金子,但是工艺相当的好。沈寄也是看了喜欢所以给自己留了一套。她喜欢还有一个缘由,空心的戴着不重。可是魏楹掂了掂说不好,让她还是戴旁的那些,所以一直没有上头。这个时候要拿东西出来赏姹紫,她便拿了出来。
姹紫一惊,叩首道:“奶奶,奴婢无功不受禄……”
“谁说是白给你的。今晚”沈寄又拨了拨茶盏,手有些重,“我就给你开脸。下去准备吧。”
在场的几个人一时都忘了反应,挽翠和凝碧清楚记得沈寄说过绝不会给魏楹纳通房小妾的。姹紫则是喜出望外,反应过来便磕头不止,“奴婢谢过奶奶。”
沈寄摆摆手,“下去吧。”一副不想再看到她的样子。
“是。”姹紫捧着匣子出去,一会儿这个风声就全庄子都传遍了。
挽翠看沈寄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奶奶……”
“等着吧,明天早晨就见分晓。”魏大哥,你要是不小心弄假成真,我们也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我也算提前得了个解脱。
挽翠听出里头有猫腻,想了想便清楚了,“奶奶,爷会说到做到的。”
“嗯。”男人精虫上脑的时候很难说啊。现代法律都规律如果是女方主动勾引,男方上钩是不用负法律责任的。可见男人在冲动之下能自控的能力有多强。不过,那么多次都是悬崖勒马,也许自己也可以对他多几分信心。
“你去告诉庄头的女人,好好的操办。”
“是。”
挽翠知道这事没到最后的确也说不清楚,奶奶显见得是想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便拉着满脸惊疑的凝碧出去了。
等走远了,凝碧小声道:“为什么是姹紫,如果奶奶松了口那也该是姐姐啊。”
挽翠沉下脸来,“我早说过不给人做小,这才会跟了奶奶的。而且,你看爷和奶奶的情形是别人能挤得进去的?”
“那怎么姹紫……”
“假的,且让她乐一乐吧。奶奶是当局者迷,有些患得患失。我倒是觉得爷这样的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不会轻易就被美色所惑的。走,咱们去帮衬着操办吧。这也是奶奶能容人的表现呢。把你那些疑惑都给我收起来,我要是再听到你满嘴胡沁,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是。”凝碧吐吐舌头跟上。
当晚自然是热闹的办了一场酒席,连徐茂都被请来观礼了。沈寄也露了脸,她有意看了嫣红一眼,这两人之前是同一阵线,之后,就不能了。
徐茂并不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也不知道魏楹答应了沈寄的事。只觉得沈寄的确是贤惠女子。还拍着魏楹的肩贺他小登科,日后就不必苦忍了,还送上一盒鹿血片。
魏楹笑笑,“不过是个通房,小寄太当回事了。至于这个东西,不用。你留着自己吃吧。”
徐茂哼哼了两声,魏楹这是笑他虚,这个年岁就要用这个了。可是他哪里知道这是温补的好东西,除了那个功效,还有其他好处的。不识货就算了。
当晚,魏楹先到主屋,对虎着脸坐在床上的沈寄道:“那我过去了,你早些歇着。”
“嗯。”
魏楹坐到她身边,“你怎么这么信不过我呢。”
“快去吧,时辰不早了。”
“好,明天你就知道了。”
沈寄一肚子的不舒服,“把嫣红给我叫来。”既然要分化这两人,自然是让她们一人上天一人下地就好。她还没扮恶人折腾过人呢。沈寄发现,其实她是愿意信任魏楹的,就是心头这股气不顺。正好有个现成的出气筒,没道理不用。
V 36 开脸(2)
嫣红正在屋里不忿,论姿色她并不比姹紫差。大家名义上可都是老太爷赐下的,凭什么就轮到她。再想到姹紫拿回来的那一整套金子的头面,精美精致,她心头就更加的发酸。还有,给姹紫开脸的消息一传来,那些下人对她的态度立时便大好。要使什么也不需要再另给好处了。你们等着,等本姑娘出人头地了,看到时候怎么拿捏你们。哼,她可是二夫人的人。
“嫣红姑娘,奶奶让你过去伺候。”
“是。”嫣红立即来了精神,还对着镜子照了照。听姹紫说她一去,奶奶就夸她长得好,然后就说要给她开脸的。
沈寄看了看跪在床前的妖媚女子,该怎么做呢,拿开水烫?拿竹签子扎手?她好像没有当坏人的天分,而且亲自出手收拾白白坏了她的名声。也枉费她今晚做这出戏了。
沈寄已经脱了外衣,也散了头发,这会儿抱膝坐在床上,灯光下看着巴掌大的小脸格外稚弱,很有几分符合她当前的年纪,和白日装扮好了不同。
嫣红等着她发话,是不是再过些时日就轮到自己了?看奶奶这个模样,明显的未经人事,在奶奶长成的前两年那就是通房的天下。爷那么俊美,又年轻。可惜了,自己老子娘都在二夫人手里捏着,不然真的一心一意跟着爷也是好的。
沈寄想了半天,她还是有点做不出来虐待人的举止。好吧,你不是来伺候人的么,那就去做个名副其实的丫鬟吧。对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这也算得上惩罚了。尤其大冬天的洗菜洗衣可真是冷。这个罪沈寄自己是受过的。
“告诉耿庄头,日后就当嫣红是个丫头就好,别的丫头做什么,她一样要做。”
嫣红愣住了,下意识的就要扑过去找沈寄问清楚,被旁边站着的挽翠跨前一步当着,“你要做什么?你想对奶奶做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一边对门口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斥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拖出去,等着她以下犯上么?”
“是、是。”外头的婆子反应过来,嫣红这是彻底失势了,不用再像姑奶奶一样的供着。于是上来就把人往外拖。
“奶奶,奴婢是老太爷赐下的人啊——”
“慢——”沈寄说了一声,外头的人戛然而止,沈寄慢慢开口,“你是老太爷赐给爷的丫头,这没错吧?”
嫣红哽咽道:“可是老太爷的意思……”
“老太爷可有亲口说过是要你做通房或是别的什么?”
这,这倒没有。可是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就是了,我让你去做丫头该做的事,有什么不对么?你张牙舞爪的朝我扑过来。你是想打我么?”
“奴婢不敢。”
“谅你也不敢,可是难道这么朝主子扑过来就是书香门第丫头该做的事?我不格外罚你,已经是看在你是老太爷赐下的份上了。拉出去吧,也不必难为她,让她拿了工钱做事就是了。别让人说我薄待了下人。”沈寄的眼向在场几个婆子扫去。
几人心头一凛,都想着早听说新奶奶不简单,这么一出竟是有理有据,日后谁也找不到她半点把柄。而且,这么看着自己,也是警告不许乱说的意思。忙忙的说道:“奴婢不敢出去乱说。”一边把嫣红往外拖。
姹紫和嫣红仗着自己是老太爷赐下的,即便被魏楹赶到庄子上,也傲气得很,对这里的庄稼汉和他们的女人都看不入眼。这人女人对妖妖娆娆的二人也是心怀不满已久。姹紫算是一步登天了,没人敢招惹,这个嫣红奶奶看不顺眼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后来,竟是脏活累活都故意的差遣了她去做。
沈寄眼见人被拖走,躺到床上道:“关门、熄灯、睡觉。”
挽翠忙让众人出去,又让凝碧回去睡觉今晚她值夜。当晚一直听到沈寄在床上跟烙饼一样的翻来翻去,她下床披衣执了烛火进去,轻声道:“奶奶,动来动去看走了风招寒气。您要是真不放心……”
“我也不能把他拖出来不是,算了,我睡觉了。”沈寄闷闷的道。后来也不知是怎么就睡过去了,直到早晨被挽翠喊醒。
挽翠的脸色有点古怪,方才已经有婆子收了姹紫的红帕过来,要给奶奶看。马上姹紫就要过来给奶奶敬茶。那红帕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是,否则早就被看出来了。难道,爷真的没抗住诱惑?
沈寄坐起身来,脑子还有点迷糊,过来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看了脸色惨白的挽翠一眼,“弄假成真了?”
“好、好像是。红帕都收来了。”
“伺候我起身梳妆。”咬了咬后槽牙,沈寄告诉自己现在必须冷静。那东西不是割破点皮放血就可以了么,电视上都那么放的。再说没有的话不就穿帮了么,做戏也得做全套的。
“拿上来吧。”
锦匣揭开,沈寄看着白布上的红色,颜色有些淡,不像是直接放血的。她忽然反应过来了,那是被男人东西冲淡了的颜色。这才是真正的落红的帕子该有的样子。不是电视里放的滴几滴血就好了。
是真的发生了。
魏楹,你骗我!沈寄只感到一团怒火在胸中升腾,她的脸立时就胀红了。旁边举着锦匣的婆子有点好笑,虽说是正室,但还没有圆房,怕是头一回见这样的东西在害羞呢。她立时把东西收了起来,“奶奶,姹紫姑娘在外面等着敬茶呢。”
沈寄硬邦邦的道:“我不渴!”
婆子诧异道,怎么说也是从侍郎府里嫁过来的,难道竟不懂得规矩?
“挽翠,让人去传早饭。”
婆子恍悟,“奴婢该死,奶奶还没有吃早饭呢。且让姹紫姑娘等着好了。”原本是该吃过早饭才来看的,可是奶奶先来看这个了。
很快小膳桌上就摆满了,挽翠担忧的看沈寄一眼。
这个时候魏楹忽然推门进来了,“我也还没吃呢,再加副碗筷。”
下人立即照办。
魏楹坐到沈寄身边,看她的脸兀自胀得通红,这是气大发了。还是先解释清楚吧。
“你们都出去。”
“是。”
屋里的下人霎时走了个精光。魏楹朝沈寄挪过去,被她比了个停的手势,她方才是一时气得没力了,所以才什么都没有做。这会儿会任由他靠近才怪了。
“那是假的,你不会也被骗过去了吧?”
“真的不能再真了。”比电视剧比小说有生活基础多了。
魏楹看着沈寄的脸色由通红慢慢转为铁青,张嘴要说话便一把捂住她的嘴,“我先说!”
沈寄冷笑一声推开他的手,好,我等你先说。我看你能说得出一朵花来。
“那上头的东西全是我的。”
“不是你的难道昨晚有人帮你办事啊?”沈寄低吼道。
“我是说血也是我的。”
“嗯?”
魏楹挽起袖子,上头有一道已经合上的口子,“喏,这是这里流出来的。”
沈寄狐疑的看他一眼,“那那个呢?”
“我自己解决也会有那个的。”魏楹好笑的说,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轴上了呢。
“我叫姹紫进来,你就知道了。”他扬声让人把姹紫叫了进来,后者一早就等在外头屋檐下了,这会儿脸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白。听到终于叫了赶紧进去。
“奴婢给爷和奶奶请安。”
魏楹点头,“嗯,你过来。”
姹紫好像有点怕魏楹,她过来的时候不自觉就走到沈寄跟前去了,眼神都完全没往他那边去。这的确不像是昨夜才颠鸾倒凤过的样子。
魏楹把头转到桌上开始吃早饭,姹紫却是脱了外衣然后把衣袖一直往上撸,末了在胳膊上露出颗守宫砂来,“奶奶请看。”
沈寄看了一眼道:“你放下吧,先出去吃饭。”
“是。”
姹紫退了出去,紧绷着的身体才松懈下来。爷太可怕了,她这辈子都不想爬他的床了。
沈寄轻声道:“你怎么威胁她了?”身子一直在发颤。
“嗯,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魏楹自觉他还是在沈寄面前保持一些形象比较好。他顿了一下,冷哼一声搁下碗,“冤!真是冤!差点就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沈寄陪着笑脸把筷子给他塞回去,“唉,你的戏做得太逼真了。”
“合着不怪你不信任人,倒是怪我太会作假了。”
“啊呀,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吧。”
“哼!”
沈寄看向膳桌,忽然有点恶心吃不下,方才看的那个东西,真的不适合在饭前看。
“又怎么了?再不吃可就冷了。”魏楹问道。
“我、我吃不下。我会儿饿了再吃。”沈寄小声道。
魏楹瞪她一眼,“那全是我的东西,以后都要喂给你的,怎么就恶心着你了。”
“哎呀,你别说了。”成亲后,魏楹最大的变化就是嘴巴不像从前那么君子了,偶尔也会对她说几句下流话,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
“我吃面,我要吃面。”这个不会引起相似联想。
“嗯,来人,给奶奶另下碗面来。”
沈寄又想起一茬事,“你那个的时候,她在哪里?”
“放心吧,夫人的福利怎么能白让外人得了去,当然是把她赶到外室去了。她昨晚一直在外室呢,我可没跟她睡一张床上。”
沈寄也知道他其实还有点儿生气,小膳桌是摆在大炕上的,她便索性爬到他那边去。挽着他的胳膊道:“那个东西摆在我眼前,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你换位思考一下吧,就算说好了是做戏,如果你在这里坐着,我和别人呆一个屋子一晚上,然后有人拿块沾了那些的白布到你跟前,你会怎样?”
光是想想,魏楹额上的青筋就跳了两跳。
“看吧,看吧,你比我还不如呢。”
魏楹手里还端着饭碗,轻声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你不够信任我的事实掩盖过去?”他瞥眼床铺,“昨晚是不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在想我在做什么啊?”
“哪有,我睡得挺安稳的。”
魏楹嗤笑一声,“刚才看我进来,就差像猫一样伸出爪子挠我了。你本来以为我真的做坏事了,是不是气得脱力了啊。不然没道理那么冷静的一直坐着。”
不得不说魏楹很了解沈寄,她方才要不是气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一定冲上去直接给他一记耳光了,才不会管旁边有没有人呢。
魏楹伸出手摸摸沈寄的头,“平时看着嘛,温温和和的,惹毛了就会伸爪子挠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当真是三从四德的典范呢。”
这个动作真的就像是在给猫儿顺毛啊,沈寄有心反抗,但是奈何理亏着,只好任由他这么摸着顺着。
挽翠亲自端了托盘上来,在门口见到此情此景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来。要是连爷都变了,那男人还真是没什么能信得过的了。看奶奶这副私底下难得一见的温顺模样就知道那个东西就假的了。
沈寄一看到挽翠的身影立时从魏楹掌下挣脱出来,“面来了,我吃面了,不然一会儿坨了。”忙不迭的伸手去拿筷子,埋头开始吃。
魏楹好整以暇的道:“慢慢吃,不够还有,我不会跟你抢的。”
心虚的沈寄低着头不敢做声,一副面很好吃我很投入的样子。真是难哄啊!刚让他换位思考一下,他青筋都冒出来了,怎么就不能体会她的心情呢。
可是一碗面总有吃完的时候,她还是得抬头面对魏楹,他已经吃好了,正抱着手在旁边坐着。
“我刚吃过饭,我要……哎,你不是应该上衙去了么,怎么还在家?”沈寄才反应过来。
昨天本来是没打算宿在这里的,是临时加上了纳通房的事才留下的。
沈寄想了想,“你早就打算好了,所以,今天也是告了假的对吧?”
“嗯。本来三更就起骑马赶回去的话时间也来得及,可是我怎么都得给你解释清楚了再离开,就告了半日假。再说,不是还没有陪你在这庄子四处走走看看么,还有咱们的田。”其实昨天倒是有时间的,可是说了纳通房的事,沈寄情绪就不高了。魏楹便知道他这半天假没告错,不然他一大清早的赶回去了,她还不知气过头了会干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越过被收拾干净的小炕桌捏住沈寄的面颊,沈寄不敢还手,便顺着他的方向跟着走,到最后还是忍无可忍,“放手啊,你当我是小孩子啊,做错了事还捏脸的。”
“你既然担心我守不住,为什么不干脆踢门进来,别跟我说你贤惠温柔做不出来。这么做才是小寄你的本性。”
是啊,我为什么只是隐忍着,我的性格应该是直接踹门进去把他拖出来才对。
“你潜意识里就在等着我犯这么一场错误,然后你就可以心安理得没有丝毫压力的离我而去。”
“我……”
“你敢说你没有?”
沈寄低下头去,好像是这样的。这半年她过得好辛苦,可是魏楹的深情还有他的强忍,都让她没有后悔的理由。如果他昨天真的没守住和姹紫滚了床单,那她在伤心失望之余是不是也会有松口气的感觉。人性是自私的,她一向就不是可以飞蛾扑火去爱的那一类人。
魏楹把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底,知道自己的揣测没有错,她果然是这样的。
“我早说过,明知道你跟着我会过得很辛苦,我依然不会对你放手。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理由的。我不纳妾,不要通房,不上青楼。”魏楹看着她的眼说道,“而你,不准离开。”
早该知道的了,这个家伙骨子里其实就是这么霸道的。只是他的霸道被表面的温文儒雅掩饰着,等闲也不会爆发出来而已。
“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身世,总之我只知道,你是我老婆!”
沈寄定定看着魏楹,“如果我的身世没有任何悬疑,就是这么平凡呢?”
魏楹唇边勾起一抹笑,“那更好,那你这辈子根本不可能逃得开我。”
“说不定我来头真的很大,你惹不起呢。”
魏楹蹙了下眉头,“咱们已经成亲了,就算你亲爹真的是惹不起的人,那我也一定会让他看到我的诚意,同意我们在一起。反正谁都没办法逼我和离的。”
“那如果咱们两家有仇呢?化解不开那样的血海深仇。”
魏楹低头想了一下,为难道:“那除非你是我堂妹。如果是这样,那可能……”同族不通婚,何况是嫡亲的堂兄妹。
“我干嘛要回答你这么无聊的假设,你谁都可能是,就是不可能是我堂妹。只要你不是,我就不会放手。”
沈寄搓搓鼻子,“我才不想要那样的爹娘呢。我没什么显赫身世的,就是很平凡的来历。”借尸还魂这种惊悚的事还是没有办法说啊。再说,万一魏楹问她到底几多岁,她是如何回答是好呢。
V 37 准备
“我说过了,只要你不负我,我绝不负你。走吧,出去让你的新宠端茶给我喝。”
听到‘新宠’,魏楹回头瞪沈寄一眼。
“那要叫什么,新欢、新人?”
“你越说越来劲了是吧?”
沈寄摸摸自己的脸颊,不惹他了。
出去到正厅坐下,又叫了庄子里的人都过来观礼,姹紫跪着给沈寄敬茶。沈寄喝了还给了她一个红包,心头想着,我怎么有当了婆婆的感觉啊。想着要是说给魏楹听,肯定另一边脸也要被捏的便忍住。
可是魏楹何等样人,她眸里带笑的样子怎么瞒得过他。凑过去在她耳边说道:“都是这样的,想尽早喝媳妇茶,我们到时候多努力就是了。”
下头的人一见在敬茶的当口,爷同奶奶也这样亲密,不觉诧异。却也无话可说,只能说是这个姹紫姑娘虽然上了爷的床,可是拢不住爷的心。呵斥二人没规矩的话还轮不到他们来说。
沈寄推开魏楹,正色道:“你下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就随我进城吧。把换洗衣衫带两身就是,其余的都到了府里再现制就好了。”
“是。”姹紫低眉顺眼的,无比配合。方才她去远远看了一眼嫣红,后者在洗衣房洗衣服呢,不洗就要挨打,洗不干净洗不完也要挨打。倒不是奶奶刻意让人为难,墙倒了一向是众人推的。比起嫣红来,自己只不过昨晚被爷威胁了一顿,还有锦衣玉食的日子可以过,很好了。
魏楹站起来,“走吧,带你四处走走。”
沈寄福身道:“要不,爷还是去歇会儿,等会儿还要赶着回城里去呢。”看她多贤惠,怕他昨晚累着了,一心一意为他着想。
魏楹看着沈寄眼底的促狭笑意,咬牙道:“不用。”
“是。”沈寄低眉顺眼的道,然后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过了一会儿又道:“要不,妾身亲自下厨……”
魏楹回头等着她下半句,“给夫君炖点补品。”
魏楹看她装得自得其乐的,伸手要抓她的手也被她避让开,“爷,床上夫妻,床下君子。”
“你别装了,再装我现在就拉你回去做夫妻。”
“是。”
“还装?”
“不装了。我们走吧。”
庄子占地不算大,但是花厅、门房、车马棚、厨房、水井、婢仆居所一应俱全,后院里则是正面三间正房东西厢房各带着两耳房。还有个小小的花园,里头种着几丛小树,还有石桌石凳。石凳旁边是一大丛翠竹凤尾。想必夏天很是荫凉。院子里有样式十分古朴的游廊连接正房与厢房。
沈寄心道,多好的地方啊,也只有以后养老来住了。还有那温泉,日日都泡着才好呢。
魏楹看出她的喜爱,“你什么时候想来就可以来,今晚想晚些回去也行。”
“我一个人来有什么意思嘛,你十天才得一次休沐,有时候还要出去应酬。再说我也不是无事可做的人。”
“来,我再带你去看看田。”
“算了,现在田里光秃秃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咱们等下回去的时候让马车去那边绕一下,我知道哪处是咱家的田就好了。咱们还是早些走吧,你不是下午还要去衙门么。路上的时间留宽裕一点。”
“嗯,也好。”
路上倒没出什么意外,因此早早地便到家了。昨夜打发人回来说不回来,消息就已经传回老宅了。众人诧异之余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爷一个十九岁的少年爷们,哪有真的守得住的。之前也不过是新婚期间情浓罢了。去了温泉庄子见到姹紫姑娘,那是老太爷给的人,名正言顺,奶奶想拦也拦不住。只是,这要到年底了,各处都要盘点账册交差,奶奶不会因此心情不好,吹毛求疵为难众人吧。
于是向来报讯的人打探消息,来人笑道:“放心吧,奶奶直接赏了姹紫姑娘一副赤金头面,宝月斋的新品。还让庄头的女人操持了宴席。”
“赤金头面啊?”有人咋舌。
“不用多想了,爷说了,只纳这一个通房。”
有人迟疑着问:“那嫣红姑娘呢?”
来人是魏楹得力的几个小厮之一的刘準,闻言嗤笑道:“姹紫姑娘和嫣红姑娘都是老太爷赐下,给爷做丫鬟的。爷如今只看上了姹紫姑娘,嫣红姑娘自然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问话的人是嫣红的表舅,原以为就算姹紫拔了头筹,接下来轮也该轮到自家表外甥女了。可听这意思,竟是真的被打发去做丫鬟了。都是老太爷赐下的,凭什么?
“你别问我,我就是奉命回来交代一声。有什么直接去问爷吧。不过,也得先想清楚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够不够格去问这一声。”有个嫣红做前车之鉴,而且爷也放了话只纳这一个通房也许还是不足以打消有心上进人的心思吧。刘準摇摇头,这个不归他管了。
沈寄回到家中,姹紫便是在旁扶着她的手下车的。通房,并不需要另外单独安排住处,而且和丫鬟一样需要值夜。甚至可以说基于其特殊性,值夜的时候会更多。于是,姹紫的住处便和挽翠等人一样,安排在主屋后的下人房里。相当于一等大丫鬟的待遇,单间。
“顾妈妈,姹紫只带了两身换洗衣衫,还要添置些什么你看着办吧。月例,就定为二两。”沈寄对笑吟吟迎出来的顾妈妈道。
顾妈妈点头道:“姹紫姑娘,你随我来。”
“是。”姹紫乖巧的应道。
顾妈妈心道,看着还算老实。不像是能爬到奶奶头上去的样子。至于爷,今天一回来她就在用心打量了,也没怎么在意这个姹紫的样子。嗯,这就好。奶奶总算是想明白了,挑了这么一个老实的通房给爷。男人都是要偷腥的猫,你要是不给他,就要偷。尤其还是这么暂时不能圆房的情况下。
不过这人不知是不是外表憨厚内在狡猾。奶奶让自己带她去安置,添置东西,也是顺道让自己给她个下马威的意思,这个意思顾妈妈领会得很透彻。这事儿旁的小姑娘不好做,奶奶自己做又有**份,当然就落在她头上了。
而沈寄这边,眼见顾妈妈把人带走,也很放心。就算姹紫有不老实的地方,这回也给她修正了。日后还需要她多多配合他们演戏呢。而让顾妈妈带去添置东西,既不会短了什么,也不会有出格的地方。
这次的事,算是魏楹早有预谋,他虽然是把那两人放在温泉庄子,但一直有派人从旁留意。对姹紫嫣红二人也算是摸了个底,这才提出了这个计划。姹紫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如果一直没有别的女人,沈寄要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就是他,也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特立独行是要付出代价的。
姹紫刚跟着顾妈妈退下,下人就来报姨奶奶来了。
沈寄心头一动,笑道,“快请!”
魏大娘自然是听到这个消息来的。她最近几个月都在忙着教导那些个绣娘绣活儿。沈寄带她出门上街去看了三月间要开出来的铺子,又给她描述了一番前景,魏大娘对沈寄赚钱的能力一向是信服的。便也不养小鸡了,认真的教授着技艺。沈寄许了她两成手艺技术入股,要负责时时的翻新花样。
那铺子是柳氏的嫁妆之一,沈寄便和她商量让她用铺子合伙。柳氏自家就是做香料生意的,见沈寄的宝月斋生意越来越红火,便同意了。沈寄觉得这样也好,老是用林家的人脉也没什么好回报的。拉上柳氏一道,那就不用她欠这个人情了,便也算她二成股份。一开始可能没有房租赚得多,但长久下去只要生意做起来可划算得多。当时柳氏笑着说:“那我就偏了妹妹的了。”
她如今虽然是在主持中馈,但手里所用的人都是林夫人用老了的人,所以还是等于事事掌在林夫人手中。每月她有二十两的月例,虽然看着不少,但实际却是不多的。大宅门里的下人都是拜高踩低的。能让嫁妆多生些财手里宽松些自然不会坏事。而且,她的心思和沈寄一样,多一重联系,大家在林夫人面前都多个帮着说话的人,彼此日子也好过些。
魏大娘是让喜儿拿了绣娘们新近绣得的一些物件过来给沈寄看。一件件的摆在桌上,沈寄瞧着那些绣娘的手艺是更上一层楼了。
既然是绣娘,本身自然也是挑选过的,手艺基础都不错。不过沈寄派人去各家绣坊都买了东西回来看,觉得如果没有点独门的好手艺,在京城很难立足。魏大娘看了也是这么意思,因此六个绣娘和她这两个月在她的小院里也是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提高技艺。绣娘们如今也是拿着月钱在的,除了给沈寄做东西,便成天捣鼓这事。精益求精,自然还是有成效的。而这些做出来的东西,开张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摆上了。
沈寄一边看着一边等魏大娘开口,她说了几句绣活儿的事,果然便说道姹紫身上去了。
“奶奶你想通了真是太好了,不然爷也太受罪。”
“我知道你就看不得他受半点委屈。”沈寄嘟囔。
“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你想如果你们就这么回去,二夫人本来就想着要为难你,这不是送她个现成的理由么。她是宗妇,搬出宗法要治你,一个善妒你跑不了。那可是七出之一。”
沈寄捧着头道:“我知道,子甚悦其妻,父母不悦,去之!虽然公婆不在了,可是族里是可以代行其事的。”那些人本来就不乐意她做嫡长孙媳的。这么名正言顺的理由,直接休了她,连族谱都不用上,对魏楹没有半点影响。
“你这么想就对了。族权真的很吓人,当年老夫人……不就是这么被害死的么。你和楹儿回了族里,即便他一心护着你,有时候怕也有难躲的暗箭。多加小心!”
这句话还算中听,也可以听得出魏大娘对自己的关切来,沈寄点了点头,“嗯,我会当心的。就跟虎狼窝一样。”
魏大娘四处看看,见身边和门外守着的都是沈寄的贴身丫鬟,还是小声道:“这话放心里就是了。宅子里还是有淮阳的世仆的。隔墙有耳,传了出去你这次回去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沈寄颔首,“嗯,姨娘,我记住了。”真是不想回去。
魏大娘小声道:“如今族里是二老爷和二夫人把持,二夫人娘家又得势。所以族里很多人都是唯他们马首是瞻,不过也有不服他们的。十五老爷不用说了,肯定是站在爷这边的。还有五夫人,她一向对二夫人的唯我独尊有些不满,只是无力反抗而已。三夫人是跟着二夫人的,六夫人则同五夫人交好。七夫人已经跟着七老爷去任上了。”嫡支就这七房,其他像魏晖那是属于旁支的了。
面对魏大娘的第一手资料(她在老宅受了一年多的罪),沈寄很重视,“那四夫人呢?”
“她的儿子柏七爷争气,也有科举之望,很受族里重视所以不怎么怕二夫人。不过她和五夫人六夫人并把不亲近。柏七爷倒是对爷很是服膺。”
沈寄眼动了动,“姨娘,我正为下个月带回老宅的礼物发愁呢,你来帮我吧。我还要准备送到京城的各户人家的年礼有些忙不过来。庄子铺子也要来交帐和钱物了。”
魏大娘点头应道:“好,我先拟一份单子,然后奶奶再来添补和删削。”
自从魏大娘提出把喜儿给魏楹做通房被沈寄拒绝之后,两人虽然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但是关系已经不如从前亲密了。为这事,魏楹夹在中间也有些为难。
如今,魏大娘见沈寄终于接受建议替魏楹纳了个通房,想着她此时肯定为着回老宅的事在为难。自己怎么也在老宅呆过那么多年,尤其最近还回去受了一年多折磨。也听到看到不少事,便过来看看沈寄有没有需要她帮手的地方。
沈寄也知道魏大娘没有旁的多余的心思,就是一心为了魏楹好。这一点上她们是利益一致的。而且她此时确实是在为回老宅给众人带什么礼物发愁。除了魏大娘也没有旁的可信的人方便咨询。光是问府里的世仆万一被谁黑了,到时候谁最忌讳什么送了上去,不是拉仇恨么。去问京城其他的魏家人,也有这个顾虑。十一婶可能不会坑自己,可为了欧清灵没嫁入宫家的事,她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给恨上了。所以,一时之间,可以依赖的除了魏大娘,倒只有李嬷嬷等人了。
他们的意见综合起来,就可以让沈寄准备出妥当的礼物了。魏大娘书她帮着拟一份初稿出来,正合沈寄的意。她便让魏大娘和顾妈妈商议着来办。后头自己再在这个基础上做些修改就省事多了。魏大娘和李嬷嬷等人知道老宅诸人的好恶和家庭情况,顾妈妈清楚送礼的各色规矩也知道如今的行情。这样的组合算是目前最强的了。然后送到十一婶那里请她掌眼,有不对的她只是指出来一下,想必不好推脱。
挽翠则帮着拟送往京城各家,以及和沈寄有了往来的翰林夫人以及容七少奶奶等人的礼。马上年底了,阿玲要拨着算盘算宝月斋还有庄子送来的账本。因为要回老宅,所以沈寄已经通知了各处提早半个月送账本并交银子交物品。至于另两家店铺,则交代了方大同查账。
这便是沈寄回到家之后做的分工,各人分头行事。流朱跟着挽翠,凝碧跟着阿玲,也都下去忙活。再转头看着采蓝和季白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想领活去做便笑道:“你们俩也有差事。”
采蓝十岁,季白九岁,之前就是洒扫庭除,可眼见着头上的姐姐们都有了差使,心思便也活泛了。不说别的,光是阿玲时常的往宝月斋去,每每回来都给她俩带好吃的,她们就眼热得不行。那还不是因为,她的帐算得好,奶奶格外又给了赏赐。沈寄这里一向是赏罚分明的,就连宝月斋新来的伙计都知道要努力留住客人,因为销售和他的收入是挂钩的。
这会儿两人听着自己也有差事,眼里都亮了三分,“奶奶,是什么差事?我们一定努力当差。”
“挽翠她们几个大的这半个月都各有忙的,季白就来跟着我随时听差遣。至于采蓝,你到姹紫身边去伺候。”
季白听着自己的虽然不是额外有赏赐可以领的差事,但是到了奶奶身边,也是个露脸的机会,忙不迭的应了‘是’。
采蓝则有些踯躅,沈寄便对季白道:“你先去问问挽翠,这次我回淮阳都要带什么衣服首饰,留出这几日要穿戴的,然后一件件清点打包理好,半个月后就直接搬到车上。我到时候要穿要戴,只问你要。”
“是。”
等跟前人都走了,沈寄这才对采蓝说道:“怎么?不愿替我去盯着姹紫?这事让季白去我还真是不放心。”
采蓝反应过来,“奶奶,奴婢愿意的。只是,以后奴婢还回来么?”跟着个通房,哪怕是做大丫鬟,那也不如跟在奶奶身边做二等丫鬟有前途的。
“你是我的陪嫁丫头,自然是要回来的。”
采蓝便高高兴兴的应了,“是,奴婢这就过去,一定伺候好姹紫姑娘。”
“你附耳过来,我再嘱咐你几句。”内情可得告诉采蓝,也好帮着姹紫掩饰。
V 38 登徒子(1)
到了十二月初八,宝月斋开张满两月了。这个月交上来的账比上个月喜人,盈利两百余两。这个成绩可比魏楹名下另两家店铺好看得多,那两家也才刚交了过去一年的帐,各自盈利一千余两,加起来也才二千五百多两。那两处就是拿来出租,一年也有一千两收益的。
那两位掌柜是当时二夫人心不甘情不愿交出店铺后,魏楹仓促之间从二掌柜甚至三掌柜的位置上提起来的。只能说没敢像之前的掌柜遵二夫人的指示从铺子里捞了不少银子,然后把帐做得很漂亮,让族中人和魏楹无从查起。但是这半年他们就只是守着铺子,并不像之前的掌柜对生意那么尽心。当然,这其中也有个人能力的问题。要不然,他们怎么就只是二掌柜三掌柜呢。
魏楹跟沈寄之前都是一团忙乱,顾不上换人。而且她们手里也没有人好用,贸贸然的换掉铺子里老宅派来的所有的人也不妥。
如今交账却是有理由了。沈寄直接以办事不力为由换上了早准备好的两人。一个人是托容家七少奶奶物色的,精明强干齐明齐掌柜,派去了粮铺。另一个人是从魏楹招募回来的账房管事里抽调的,名唤杜良的一个账房先生,派去了另一家书画店。
原来的那两人又羞又愤,不愿再退回去做二掌柜,直接收拾包包带着家眷回淮阳了。
谢陌隔着屏风和齐明杜良长谈了一番。她是一早就让二人到店上去从旁看了一段时日的。齐明作为客人,杜良作为账房。这一番谈话也是要最后看看二人对要接管的店子有多少了解,明年一年又有哪些做法可以令到生意渐渐红火起来。
他们的回答令沈寄比较满意,于是便没有变动的都接管了店子。崔大孝如今在宝月斋,每月除了十两银子月钱,另有四五两奖金。等明年再拿上年底分红一年能有二百多两收入,算是很不错的收入了。这两人眼见得如此,心思自然便跟着活络了。虽然月钱也许不如其他家(十二两一个月),但是还另有奖金和分红,就很可观了。而且因为从旁看了两个月,对店子的弊端心头也有数。加上对自身能力的信任,于是也和沈寄定下了每月盈利的底数,粮铺是一百五十两,书画店是二百两。不足部分十扣其一,超过部分也是十奖其一。
这样子,如果顺利四家铺子明年年底收到的盈利就能有七八千两的样子了。家里一年的开销是尽够了,还能有些结余。不至于像今年,因为突然出了个要打点七皇子身边人的事,年节要用的银子竟然要靠提前半个月收铺子庄子的收益来补充。对外说的是因为要会回老宅过年,实际上却是差点青黄不接。
沈寄瞅瞅天色,不早了,今天还约了容家七少奶奶一起到大慈寺吃腊八粥的。她选了一条绣娘们刚完成的披肩准备等一下拿去送给容七少奶奶,也要谢谢她介绍了齐明这么个合适的人过来。而且,三月间绣坊开业,这个时候也该展示一下绣娘们的手艺了。
“去请爷过来吧,可以出发了。”魏楹今天不上衙门,过节。他答应了陪沈寄去大慈寺,这会儿听到季白过来请,便跟着过来了。
沈寄拿了两个别致的香囊给他系在腰间,魏楹低头疑惑的看了一眼,“姨娘怎么会给我做了这么多香囊?”那天从温泉庄子回来,他都换着戴了有四五个了。一开始沈寄说是魏大娘做给他的,他就很合作的戴着去上衙了。因为东西精致还惹来了同僚的羡慕。换到第三个他就觉得不对了,今天又换两个!
“哦,这两个是绣娘做的。”
魏楹反应过来了,合着他是替沈寄去大慈寺展示香囊的。对了,还是有他通身上下的衣帽鞋袜,也全都是那留个绣娘的杰作。沈寄也是一样,甚至今天一年的穿戴和他根本是同款同色,腰上还配了和他成对的两个香囊。
“这身不许拿出去卖。”
沈寄暗骂声小气应了,反正三月开张,这身也卖不出去了,等到了明年做些修改就是了。这样的情侣款,走出去应该是很打眼的。
她不但是让绣娘如今围坐一处靠着暖炉给她和魏楹做穿的戴的,准备明年开张时的摆件,今年送各处的年节礼里也搭了一份,或是披肩或是香囊这些物件。这叫人尽其用,不然白养着她们,她们心里也要不安的。
正准备出门,小厮来报,去华安替沈寄安葬亡父的庞元管事回来了。
沈寄道:“让他进来吧。”一边派人去向容七少奶奶说一声。这事可耽搁不得,往深了说别人要说她不孝的。
“辛苦庞管事了,原以为你过两日才到的。事情都办妥了吧?”沈寄和颜悦色的问道。
庞元便将事情一一交代,事情自然是都办妥了。沈父已入土为安,村里的人都感念他们夫妻二人的恩德,送了不少土仪,又许诺一定帮沈寄好好照看她爹的墓地。另有裴先生、私塾先生给魏楹的信。再有一样,是二狗子托庞元捎来的。当初沈寄带了银子回去托他买的几亩地的地契。
沈寄让庞元下去休息然后默默的收起来,这是当初打算和魏楹分道扬镳的时候买的。
魏楹哪有不知道的,一边拆信一边道:“这辈子就老老实实把户籍上在老魏家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沈寄干干的笑了两声,等着他看信。
未及,魏楹看完两位师长的信道:“走吧,别让人就等。大慈寺的腊八粥也是有数的。”
大慈寺今日对外派腊八粥,先到先得,送完为止。所以寺外候了不少穷苦人家。沈寄和魏楹的马车从侧门直入,容七少奶奶和容七少已经到了。
容七少奶奶与沈寄在大慈寺因为一柄宫扇结缘,相交两月有余,因着比较聊得来,走动也较多。魏楹与容七少也早就熟识了。
吃过僧人送来的腊八粥,两个女人结伴去后院赏腊梅,顺道聊聊各自的生意经。两个男人便在屋里赏雪下棋。
容七少奶奶把沈寄送的披肩在肩上比来比去的,格外的喜欢。
“嗯,你明年开绣坊一定可以赚到银子的。这做工真是好。我府上做不过来的东西就到你店里买,过几日我就戴这条披肩去赴宴。”
沈寄顿觉她很上道,“前两日庄子上来送年货,有一只野猪肉质鲜美,上次听说你喜欢吃前腿肉,我晚上打发人给你送到府上。”
容七少奶奶道了声谢,“你庄子里野味很多么?”
“嗯。我收了一些打算拿来送人和自己吃,吃不了的就腌渍起来,剩下的都让耿庄头拿去卖掉。”沈寄对耿庄头很满意,不但田里的活计是把好手,今年秋收丰收了。而且他种的藕喂的鱼都卖出了好价钱,这次又是那么多野味,还有剥出来的皮毛。
容七少奶奶忽然感概了一句,“你能自己当家做主真是好。”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容家的生意做得大,是皇商。可是什么都要老一辈的说了算,有些事情容七少即便很看好也无能为力。
“各有利弊。”沈寄中肯的说。要是有精明强干又通情达理的长辈,她倒宁愿头上有人把一切都撑着,她就安安心心每个月拿月例银子花用。
两人一路寻着美景,不知不觉走到腊梅中间人比较少的地方去了。
今日天寒,来此吃腊八粥的大户人家女眷很少像这两人这么有活力的,大多在屋里。这一处辟出来给女眷赏玩的地界,人便不是很多。容七少奶奶摇落枝上残雪,掉了不少到沈寄颈窝处,好在她围了一条狐毛围脖,不然非冷到不可,于是抓起地上的一把雪往容七少奶奶身上砸去。后者转身避让,两人一路竟追打到梅林深处去了。几个远远跟着的小厮一时面面相觑,都道自家女主子就是贪玩的了,原来还能找到伴。只得将梅林外围团团围住,任她们在里头追打嬉戏。
季白和容家丫鬟相视线一笑,赶紧跑着追了上去。
容七少奶奶躲避之时,不小心仆倒在雪地里,沈寄一惊,赶紧过去把她搀了起来,“没事儿吧?”
“没事,好久没这么畅快的跑过了。今天来的人不少,都窝在厢房里不出来。你等着我回去换件衣服过来找你。”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一向都是多带一身衣裳来替换的,防的就是遇上突发情况。容七少奶奶方才跪到地上,外头的裤子浸湿了些,所以需要回去换。
“少奶奶——”容家丫鬟开始吓了一跳,见到她言笑晏晏的才放下心来搀着她回去换衣服去了。
沈寄也跑得一脸红扑扑的,指着梅林深处道:“我们再往里走点。”
季白路上替她捡到了狐毛的暖手筒,拍掉了雪递了过来,沈寄便把手钻了进去取暖。季白是小孩子,贪玩得很,往日只能在家扫院子,自从到了沈寄身边才得了出来走动的机会。听她这么说便忙不迭的点头,又指指梅林外,“那他们……”
“就让他们在那里吧,这里是清过场的,让他们跟太近了没得惊扰到别家女眷。”
于是主仆二人便往梅林更深处去了。
一路走着,也没遇到什么人,却不想刚出了梅林上了一座小桥却遇上了一个华服少年。那人生了一双桃花眼,往沈寄脸上身上一打量,“好漂亮的小姑娘!”
沈寄方才玩耍,而且此处是专辟个女眷游玩之地,便没有费事戴那个帏帽。当下便微微沉下脸,“公子年纪轻轻,怎么就眼花了,妾身明明是一个已婚妇人,怎么是小姑娘。”
那人哈哈一笑,“别管发髻怎么梳,本公子看得出来你就是个小姑娘。”
沈寄心头一惊,是听说过有眼睛特别毒的那号人,只看面相就能知晓是姑娘还是妇人的。不过,这少年对初次见面的别人家的女眷说这样的话,却是有轻薄之嫌了。
季白说道:“我家奶奶当然是嫁了人的,这位公子还不快让开,不然我可要喊人了。”
那公子道:“你喊啊,喊来了人,我就说你家奶奶是于我来此私会的。”
“我家爷才不会信呢。”季白一脸的愤然,包子脸气得一鼓一鼓的。
那人不再理她,只盯着沈寄看,“小姑娘,你姓甚名谁啊,你告诉了我,我就给你让开路。”
沈寄看着他,“你说真的?”这小子一看就是惯会偷香窃玉的,而且一身打扮不俗。沈寄判断这就是个衙内。万万嚷嚷开来,他是男子,自己是女子,不论最后传成怎样,吃亏的都是自己。可没必要白白赔上名声,再说马上要回老家了,回头可真是说不清楚。所以,不能喊人来。
“当然是真的,本公子从来不骗漂亮小姑娘的。”
“你走过来,我告诉你。”沈寄笑道。女子把闺名告诉旁的男人,都可以被视同私通了。我要告诉了你,岂不是送个把柄给你,日后还得被你纠缠。
季白诧异的看着,就见那人走到了沈寄跟前,伸手想摸她的脸,“说吧。”
沈寄脸上还是微笑着,腿却飞快踢出,目标对方膝盖。那人又是一笑,腿往后要避,没想到沈寄的脚在空中忽然变了方向,转而踢他下阴。
这种防狼术现代是很寻常的,专踢男人最脆弱的部位。可是在那个时代,是不会有女儿家这么干的。那人一时没有防备竟被踢了个正着,痛呼一声跪到地上。
“小侯爷——”桥头远远站着看自家主子戏弄美人的小厮赶紧跑过来。沈寄早已转身拉起同样呆住的季白狂奔了,好在季白醒悟的也快,和沈寄一起手拉手一下子跑出好远。
那小厮本有心想追,但自家小主子命根子被踢,还不知怎样呢。于是顾不得追人,先过去扶起人来。
“给我封、封寺,非得找、找出这小娘皮不可。”那个被称作小侯爷的脸都变色了,却不忘放狠话。
沈寄拉着人跑出梅林才停下,对几个小厮道:“快走,回去。”她算是闯祸了,得赶紧告诉魏楹一声。小侯爷,还是个高级衙内呢。可是,她也不能就那么被他占便宜吧。
季白也听到那声,脸色有点发白。说起来是那个人无礼,跑到寺里专辟给女眷游玩的地方,嘴里手上都不干不净的,奶奶踢人也是该当的。只是,那人是小侯爷啊,爷只是个六品官儿。
沈寄回到方才的厢房,容七少奶奶刚换好了衣服要出去找她,“咦,你怎么回来了啊?”
沈寄匆匆道:“我闯祸了,你们夫妻赶紧离开吧。”
魏楹从内室出来,“怎么回事?”
沈寄走到他跟前,“魏大哥,刚在梅林的桥边遇到一个登徒子想占我便宜,我就踹了他一脚。”
容七少也跟了出来,心道被你踹一脚有什么了不得的,能不能给人留个印子都不好说。他却不知道沈寄从八岁开始什么活都要干,力气可是不小的。而且踹的又是那个部位,根本不需要太大的力气。他说道:“魏夫人,多大个事儿。本就是对方理亏,他跑到辟给女眷的地方就是不怀好意。这大慈寺的和尚也真是,连个门户都看不好。我倒要问问他们收这么多香火银子却是不是故意放了人进去惊扰管家女眷。”
魏楹却知道在这个地方敢去惊扰女眷的应当不是一般人,不过管他是什么人,想占自己媳妇儿的便宜却是不成,踹了就踹了吧。
“我听到有人叫他小侯爷,约莫十六七的年纪。”沈寄描述了一番那人的长相。容七少的脸色变了,这听着像是那个混世魔王啊。他家是皇商,时常和宫里的贵人们打交道,于是便猜了个**不离十。
魏楹问道:“是谁?”
“清远侯世子,也就是七皇子的小舅子,上次你还用一套琉璃盏打点过清远侯夫人的。”那琉璃盏就是他出的货,清远侯府也是他去搭的线。
沈寄心头只有一个想法,冤家路窄!她看向魏楹,怎么办?你可千万别当林冲啊。
可是不当林冲,难道还当得了鲁智深?
或者,是要投靠七皇子寻求庇护?那这一脚可不只踢掉一千两银子,还把魏楹下半身也卖断了。甚至他们一家子的未来。
容七少右手成拳击在掌心,“那人一向就沾花惹草,府里的丫鬟稍齐整的听说都被沾惹遍了。如今竟敢在大慈寺拦着管家女眷意图调戏。”沈寄的发髻一看就是已婚妇人,对方居然也半点忌惮没有。
魏楹深吸口气,“荣兄,你还是先带嫂夫人离开吧。剩下的是我们夫妻的事了。”
容七少想了想,“好吧,如果魏大人有用得上的地方请尽管开口,容七若是能办到的绝不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