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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童养媳全文阅读

作者:明夏轻歌     重生之童养媳txt下载     重生之童养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商议(2)

    “别胡说!”魏楹扫一眼手搭在他肩膀上的胡胖子,这家伙自从上次尝过寄姐做的饭菜,就一直要跟他换着吃。

    胡胖子可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每天家里送来的食屉里也是菜色丰富,有鱼有肉。可他偏说吃腻了家里厨子的手艺。胡胖子人不错,爽快大方,魏楹也乐于和他交朋友。反正分享菜色是两相得益的事也就每每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发展到现在,每次他都要跟出来先看一下寄姐送了些什么菜色过来。

    “谁胡说了,丫头不都是属于少爷的么。日后你金榜题名娶到大官的女儿,也可以让寄姐做小啊。当然一辈子有口福。”

    沈寄很讨厌这种说法,把食屉和瓦罐递给魏楹的同时说:“少爷,我做的菜煲的汤都不给他吃。”

    魏楹还没出声,胡胖子先不依了,“哎,你是个丫头啊。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沈寄瞪着他,然后看着魏楹,后者微微笑道:“我们家的丫头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一边又问道:“寄姐你中午吃什么?”

    胡胖子见魏楹当真有不和他一起吃饭的意思,一边嘟囔:“重色轻友。”

    魏楹横他一眼,“你还说,寄姐才八岁呢。”

    “再有个五年就能给你红袖添香了。”

    魏楹已经早他一步递了五文钱给沈寄:“拿去买吃的吧。”魏楹一贯知道沈寄的钱攒起来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动的,也知道她攒钱是要做什么。一个月回家去一次,晚上看了书上茅房还能听到沈寄的房间里传来数铜板的声音。如今睡柴房已经很冷了,魏大娘找了村里的泥瓦匠在柴房旁边给沈寄砌了个小房间,里头也有床和褥子被子的,睡着不会冷了。

    “我有,大娘给了我两文钱买烧饼。”两文钱可以有一个烧饼一碗油茶,可以吃得饱饱的。

    “两文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你一起拿去也可以吃好点。你不是最喜欢吃好吃的么。”

    沈寄也没多客气,便接了过来,只是她今天本来是有话想同魏楹说的,好容易才避开了魏大娘,可胡胖子又一直在。

    魏楹见状便问道:“有事?”一边把食屉递给胡胖子,“拿去帮我一起热。”

    沈寄说不给他吃也只是随口一句气话,而且方才魏楹也帮她找回了场子,也就不计较了。其实被人开点玩笑她不介意,只是很不喜欢胡胖子话里把丫头当少爷私有物的口吻。不过这个世道本就是如此,计较来也没意思。她反正不会当谁的通房丫头就是了。

    胡胖子拎着食屉走进去,“好,你们说悄悄话吧。”

    见他走远了,沈寄才开口,“少爷,我想卖春联。”

    魏楹挑眉,“你不是不会写字么?”

    “我有偷偷的临摹你留在家里的字。拿你不用的毛笔蘸清水在纸上写的。”

    魏楹扫视了她两眼,“你不是早就在打这个主意了吧?”

    “嗯,自从听说对练写得好的十文钱一副,普通的五文钱一副,我就在打主意了。”沈寄老实交代,她需要魏楹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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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3)

    “那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瞒着我娘?”小丫头想挣私房钱,倒不是不可以商量。

    “嗯,少爷,咱们合伙吧。你帮我写些字让我回去临摹,挣的钱我分你一半。”沈寄的目的一是挣钱,二是要试一下魏楹对合伙这种方式的态度。跟魏大娘没什么好商量的,她是不会同意的。她只需要沈寄一直这么老老实实的留在魏家,替魏家挣钱。但是魏楹不同,魏楹知道得每次给她点甜头,分她十分之一的收益才能让她更好的干活。

    果然,魏楹很快弄明白了沈寄的用意,“你是想,日后赎身了跟我这么合作?”

    “嗯,可以么?我现在有八百文,过年卖春联我算过了应该可以挣个几百文。在你三月份去考院试的时候我就能攒够二两银子。”

    魏楹想了一下,“合伙的事可以谈,不过赎身嘛,寄姐你这么能干,谁舍得放了你。”

    沈寄的脸颊立时便有点气鼓鼓的,如果不能赎身,她难道要给魏家当牛做马一辈子。魏楹忍不住有点想捏一捏,寄姐如今可比刚到魏家事好看多了。

    “少爷,我才**岁,离了魏家我也没处去。到时候我还是得替你家干活,只是不能一直让我当奴婢。”

    魏楹看着沈寄,“寄姐,你从前不是庄户人家的女儿吧?”普通人哪有这么强烈的不肯为奴为婢的念头,而且还有那么多的想法。

    “是不是我现在都成了你家的奴婢了。那手印还不是我自己按的呢。”沈寄越想越委屈。

    “难道不是你自己要卖身葬父,然后我娘才好心买下你么?”

    沈寄又不能说那根本不是我,只能默默的生闷气,“好了,少爷,你不肯就算了。”说完转身要走。

    魏楹的手拉住她的背篓,“你不卖春联了?”

    沈寄觉得如果不能赎身,她也就没有攒钱的动力了,更加没有干活的激情。她原本对魏楹是抱了很大希望的,因为他聪明有脑子而且某些方面容易沟通。可是他都不答应,魏大娘那里肯定更说不通。这里的律法就是这样的。她无从反抗。

    魏楹看沈寄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好吧,我答应你,你可以赎身。不过,二两银子可不行,得五两。”

    沈寄看着他,心头暗骂了几声‘芝麻包子’,可是有个希望总是好的,“你不骗人?”

    “要不要给你立字据?”

    “立一个吧,我三天后来拿,到时候少爷把这些字替我写好。”魏楹要考试,她可不敢耽搁他太多时间让他来写。所以只有她自己练好字上场了。可她又没有别的学习模仿的对象,就只有魏楹。旁人可不一定有这么好沟通。

    “要写些什么,说吧。”

    沈寄把自己记得的春联背出来:“一帆风顺年年好,万事如意步步高;横批:吉星高照。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家门;横批:家和万事兴。人和家顺百事兴,富贵平安福满堂;横批:财源广进。万事如意满门顺,四季平安全家福:横批:家和万事兴……”

    沈寄一气儿背了十多条,都是通俗易懂型的。

    魏楹皱了皱眉头,“怎么这么直白?”

    “就卖给村里人还有附近村子的,又不是卖给什么富贵人家。当然越直白越好啊,而且文雅的我也不会。”现代社会可没谁鼓捣太文雅的春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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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4)

    魏楹给沈寄讲给不少律法、风土人情还有书本上浅显的东西,早就知道她记性贼好。所以方才听她一气儿背了那么多,也没有太吃惊。

    “分一半的钱给我,还要我做别的什么?”

    沈寄微微一笑,“嗯,红字和笔墨我都找到地方买了,我也算过了,这样下来一副对联的成本差不多是一文,城里那些铺子卖十文。咱们就卖八文、五文。至少村里两百来户人家是家家都需要的,赶集的时候还有庙会的时候也可以摆出来卖。估计卖五百户不成问题。除去开销,一人可以分一两银子多。少爷只要说服魏大娘不要拦阻就好了。”

    还要说服她答应五五分成,以及沈寄日后攒够五两银子赎身的事。

    这件事的利润还算是客观,魏楹也不是想不到。但是他是读书人,首先魏大娘不会同意他为了挣钱耽误了温书备考。其次,他也无法像沈寄一样在大街上去售卖。毕竟他是想考功名的人,而且还是想站得很高的人,在士人中的评价就至关重要,不能是贪财好货,有辱斯文的。去酒楼代人写两篇酸诗,或是代人写书信都无妨。还可和风雅之类的话题沾边,还有些遮羞布。如果当街叫卖对联就不成了。

    “说到这里,你的字如今到底练得如何了?写得太丑可是卖不掉的。”

    说到这个,沈寄不无得意的说:“我临摹了四个月,有三分像少爷的字了。再有你给我写好底稿我照着临摹,就能有个五分。卖对联是足够的了。而且还有一个月我还可以练。”

    “好吧,你也不用三日后来拿,过几日我便要回家过冬至。”

    沈寄答应着去了,“少爷进去吃饭吧,我走了。”

    魏楹看着她背着小背篓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道知人善任谁很重要的。寄姐从一开始消极怠工到后来担心被转手卖掉开始老实干活,没了危机又需人督促提醒,她的性子是非得这么挑起她干活的积极性不可的。而且她说到对,她如今还小,除了魏家也别处可去。他自问魏家待她还算是不薄的,至少他就比旁人开通许多。所以,赎身合伙的事未尝不可以谈。等寄姐大了,自己应该也出头了。再不需要让母亲和一个小女孩儿想方设法的挣钱供养。而且合伙挣钱,寄姐的点子应该也不少。她从前不是没有多挣钱的点子,只是因为她只能十中抽一所以积极性有限。日后多找些门道挣钱,说不定比他们逼着她做活,只给她十分之一的钱更能多挣到钱。

    他家的这个丫头果然和旁人家的不一样。

    沈寄走在路上,嘴角忍不住咧开。其实魏楹能答应她五两银子赎身已经是很意外的收获了。她原本以为他会再多要一些的。

    到了市集,她身上有七文钱,而且今天的事这么顺利也由不得心情很好。便叫了一碗豆腐脑和一碗抄手来吃。刚好把七文钱花掉,开开心心的走回与魏大娘约定碰头的地方。

    魏大娘已经买好了针线布匹和棉花,分了一部分轻省的到沈寄的背篓里。然后等着王二叔到了请他搭手把炉子什么的抬到车上。

    沈寄每每做了什么好吃的,隔三差五的就给王二叔家送一份去。他一直很乐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的帮衬一下她们。二狗子等人时常送鱼过来,沈寄有什么事找到他帮忙的话,他也会带着人来帮忙。魏家的日子如今好过了,当然,比那些地主甚至村里自己有点家底的还是差了太多,但在他们原本呆的那个阶层还是算脱颖而出了。有像里正女人那样背地里心头不舒坦的,但也有人比从前对他们热情多了的。还有人说沈寄就是太小了,不然家里做宴席的时候请她去帮厨多好。

    这样的帮厨在村里很常见,公认手艺好有特色菜的都会被请去,或主厨或帮厨。除了可以有一份工钱,往往还能带回一块猪头肉之类的。

    魏楹自从到镇上书院读书,而且据说备受先生赏识,在村人心头的地位又高了一些。读书人,在村人眼底那可是能够鲤鱼跃龙门的。就是魏大娘说的,只要魏楹争气,她们和一些背地里眼红的人就能相安无事。而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暂时也还不把做小本生意的魏家放在眼底,不会来找茬,所以这几个月过得还算太平。只是福气结真的是早就没卖了,卖了几次赚了一两银子多银子,然后沈寄记得的几十种花样就没了。那些买去的人倒是开发出了不少新奇的。

    沈寄一向是小富即安的人,目前的生活唯一的不满也就是自己奴婢的身份了。眼见摆脱有望,她心情是很雀跃的。

    魏大娘不由问道:“寄姐什么事这么欢喜啊?”

    沈寄笑笑,“要过年了嘛。过年少爷不上学吧?”

    “嗯,不上,书院要放假,先生也要回家过年的。就连皇帝老爷过年也是要放假的啊。”魏大娘这几个月也很挂念儿子,可是为了不耽误他读书求学问只得忍着。过年要放半个多月的假,可以天天看到儿子,心头自然也是高兴的。

    冬至的前一天,魏楹回来了。民间有冬至大如年的说法,是非常的重视的。当天晚上和魏大娘在房里谈了很久。沈寄估摸着是自己赎身的事。这事儿和自己太重要了,沈寄终于没克制住,轻手轻脚的过去偷听。

    声音太小,听不到。来都来了,不能劳而无功。沈寄从怀里掏出自己做得简易的窃听装备,一节竹节一头放在泥墙上,耳朵贴近另一头。现代的电视节目可谓无所不包什么都教,在这种境况下还是可以有所帮助的。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说要真心的对待她才能把人留住,我还不够真心么。”魏大娘愤愤的声音。

    果然是芝麻包子把自己看透了,说起来他的法子也不错,她如果不是来自人人拥有自己的自主权的现代,说不定就被这样的手段拿下了。

    而且她也没看错,这个家其实是魏楹在当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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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5)

    “娘,你不觉得寄姐很怪么?我们这样对她,她还是一心一意的要赎身。”

    “是啊,你让我好好待她,而且她来了之后你的病好了,我们家的生活也好起来了。我都当她是福星一样的,就是亲女儿也不过如此了。给她做新衣服,让她吃饱穿暖,专门为她修了一间屋子,她从前身体各方面失于调养,我也想了不少的办法帮她弥补。可还是这样!”

    过来一会儿魏楹的声音又响起来,“娘,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寄姐她压根不是穷人家的孩子。只是发生了一些事,让她变穷,甚至不得已卖身葬父。”

    “你说她是家道中落的?”

    “嗯,她识字,写字恐怕是年纪小还没有来得及练,家里就出事了。而且她会做很多吃食,这非得有人教不可。如果她是大家出身,想学就可以办到。那样的人家也会着意培养女儿,除了琴棋书画,还有女工厨艺针织等。这样即便以后不亲自动手,但绝不会被下人随意糊弄。也许她是对厨艺有兴趣,所以提前学了。还有她凡事喜欢自己做主,很有主见,这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可能有的。尤其是不愿为人奴才这点,特别明显。当初卖身葬父是逼不得已,但是一旦有机会就会抓住,试图赎身。”

    听到这里,沈寄觉得该听的已经听到了。芝麻包子一直在怀疑自己,不过这个怀疑他给出了自己的理解,对自己还是有好处的。看他的意思,应该是会极力说服魏大娘的。沈寄回到水井边继续打水,加快速度以求掩饰自己走开了一小会儿。

    后面的内容沈寄没有听到,在许久以后怪后悔的。如果一早知道,有些事情可能她会更加极力去避免。

    魏大娘听完魏楹说的话,沉思了一阵,“如果是这样,她的身世跟你倒是有些像。那我也不强求她为奴了。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很难凑的够你赴考需要的花费,都是我没用。不能让你安心读书就好。”

    “没有你,我早就死了。而且这些年也是我身体不好才花光了带出来的银子。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寄姐愿意,多想些法子,也许收益比现在还好。而且,只要我这次考得好,如今的窘迫就有办法缓解。”

    “嗯?”

    “寄要跟我合伙卖春联,我觉得应该比她所认为的利润还大,因为除了卖村里的人,还能到市集去卖。寄姐还不到九岁,她没有地方去。如果有她早就想法子了。这几年她会一直在魏家。还是按我说的,你尽可能的对她好,也给她多一些甜头。让她愿意多想法子来挣钱,大家都得利。至于别的,得等到我这次成绩出来再说。”

    “好。”

    沈寄打完了水,见那母子俩还没有出来,便到厨房和面准备擀面皮包饺子。

    等到魏大娘到厨房来,沈寄已经包出二十多个白菜肉饺了。一边看着锅里炖的白萝卜骨头汤,今天炖的是肉排,可以好好的啃一回骨头。

    “大娘,我一个人可以了,您歇着吧。”

    魏大娘看了一下,一排八个饺子,大小均匀,皮薄肚大,很是讨喜。细想一下,寄姐会做的东西真的很多,而她挑来卖的,都是最省事的。

    所以,寄姐其实是还有实力的。只是因为她只能十中抽一,所以没有积极性。而且,如果她真的如楹儿所说是大家出身,让她一直当个丫头也是委屈了。而且,五两银子赎身,她就得为魏家挣回四十五两银子。自己当初买她,不过是想为楹儿挡灾,已经很物超所值了。

    也罢,没有必要把人压榨太狠。只要她能拿出五两银子,就让她赎身。反正之后她也只能留在魏家,她要分一半就分一半吧。

    “寄姐,很少听你提到小时候的事啊。”

    沈寄手上不停,继续包着,“其实,很多事情我都不大记得了。我只记得爹带着我到处流浪,后来爹不在了,我就到魏家来了。”我就不信,你们还能找到当初一起逃亡的人来问。沈寄知道魏大娘多半已经被魏楹说服了,心头一阵雀跃。

    “哦,这样啊。那你以后就把魏家当你的家就好了。”

    “好的。大娘,排骨汤好了,可以叫少爷来喝汤了,我这里把饺子煮上,很快就可以吃了。”

    当晚,沈寄洗完碗放回碗柜,魏楹在堂屋叫她。

    “你过来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好!”沈寄洗干净手然后在围裙上擦干,去魏楹的房间里写字。

    这是她第一次真的沾墨水写字,还略有点紧张。

    魏楹注意看了沈寄握笔,转腕,然后说道:“自己练出来的,还算是不错。不过,转腕应该这样。”他从身后扶着沈寄的手教她,另一只手撑在书桌边沿,等于是把沈寄整个人包在了怀里。沈寄一愣,说起来她**岁,按这里算,再有个四五年也是可以嫁人的了。这样会不会不合适?

    “明白了么?”魏楹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沈寄耳尖的听出略有点变声,这小子到青春期了。

    “嗯?”沈寄没有应声,魏楹出声问道。

    沈寄看看纸上出现的‘出入平安’四个字,点点头,“少爷,我明白了。”

    接下来,魏楹又指点了沈寄一会儿,看她比之前好多了,便自己拿了书看。还有三个月就要考了,他之前一直在村里的私塾,而且病了一场耽误了不少时间。所以得抓紧一点。

    魏大娘之前就觉得有点不妥,这时间魏楹看书便把沈寄叫了出去。看到她写的字也不禁有些惊喜,“你这丫头,居然背着我把字练得这么好。”

    跟魏楹的字比,当然不算好。可是魏大娘不识字啊,在她看来就很好了。

    “多亏少爷肯教我。”

    “嗯,练字写春联卖很重要,可是也不能耽误了楹儿看书,知道么?”

    “知道,寸金难买寸光阴,我懂的。”

    “还有,日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来同我说吧。”

    沈寄点点头,魏大娘这是叫她离魏楹远点呢。难道她方才看到魏楹手把手教她写字了。放心,她不想当丫头,更不想当通房丫头。

    接下来的日子沈寄就苦练那二三十对对联,她回忆了十几对,还有稍微文雅一点的十对,是魏楹告诉她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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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1)

    等到进了腊月,沈寄就拿出自己的私房钱,砍价买回了一打红纸来裁剪,还有笔墨,每天白天趁有太阳的时候在屋里写对联,晚上魏大娘给了她一个火炉,所以晚上也可以写。这样一天可以写二三十幅。就从村里开始卖起,八文钱一幅。

    开始村人都以为是魏楹写的,后来得知是沈寄写的,再次对她刮目相看。让因为扩招很长时间找不到合适工作的沈寄很有成就感。

    村里卖出去一百八十多幅,因为比镇上便宜两文钱,而且字还写得漂亮。只有少数人家说不想买一个小丫头写的,宁可多花两文钱去镇上买。结果买回来,村里人一对比,并不比沈寄写的漂亮。

    沈寄如今仿魏楹的字,有七分的火候了。魏楹回来见到也夸过一次说她有灵性,日后有机缘可以试着自己开创字体。沈寄对这个没想法,她现在只想挣钱。

    待到赶集的时候,再把写的另外十幅文雅一点的摆到地摊上卖,就买十文,然后送一个‘出入平安’。这四个字是沈寄写得最多,也最见风骨的。是用裁剩下的小幅红字写的,反正不用也浪费了。而且人的心理很奇怪,有搭送的小物件就很高兴。

    王二叔,何老幺等人见比自己买的多个‘出入平安’,就玩笑的说让沈寄补上。沈寄想着反正家里还有裁剩的纸,而且那四个字她现在写得是又快又好,便爽快应下,让他们回头自己到魏家来取。

    村里人说也许魏家的风水好,出了魏楹这么一个小才子不说,连买回去的丫头都能被教成这样。

    沈寄连着三次赶集,卖出去两百多幅对联。到最后,甩着手腕说酸掉了。不过,这一次是五五分成,跑去开支,算下来她分得二千文,加上之前的将近一千文,她差不多有三千文了。

    晚上沈寄数好钱照旧放回罐子里,想着要去把那两千文整的换成银子才好。这样方便储放跟携带。不然,重死了。

    她的钱是挖了个洞埋在床底下,不过估计旁人也想不到她攒了将近三两银子,要偷也是去偷魏大娘。就是不知道她的银子藏在什么地方了。魏大娘也要去把铜板换成银子,这样魏楹上路的时候方便携带,沈寄就托了她帮自己一起换了。

    过年那段时间,沈寄注意到魏楹房里的灯总是要亮到很晚很晚,起夜回来嘀咕一句真刻苦便接着睡。过年不用做什么去赶集卖,她便把心思花在给魏楹做饭上。肉眼可见,魏楹这么刻苦不但没瘦,反而长胖了一点。魏大娘对此很是欣慰。

    正月十五过后,魏楹又要去书院了。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下场了,有些同窗譬如胡胖子已经不去书院了,在家由请来的先生开小灶。魏家还请不起,魏楹也没有接受胡胖子的邀请去胡家。他不愿意轻易欠人情,而且书院的裴先生他觉得学问很不错,书院还有很多藏书可以借阅。再一个月就要动身去州府了。并不是等到考试的时候才去,要先去,最好能租一个屋子温书,然后和其他的学子一起讨论,能够去拜访一下当地有名学者得到指点就更好了。

    魏大娘换到十两银子都给了魏楹带去州府,又卖了家里大半的粮食、鸡蛋凑了三两银子,既要做路费也要做一个月的花销,穷家富路的,还是有点紧巴巴的就是了。十两银子在村里可以买上一亩最好的田,在州府却不算什么。尤其院考期间,衣食住行都是要涨价的。听说租个院子一个月也要三到五两银子,魏楹打算去庙里借住。这样吃住的花费都可以省下来。

    沈寄的二两银子便也悄悄掏了出来,“少爷,算我借给你的。”

    魏楹看她把银子放在自己缝制的腰带里,忍不住把手圈成拳状掩口笑了两声,“不用了,到了州府我也可以想办法去赚银子的。就是到酒楼替人写篇酸酸诗的一天也能挣个几十百来文,总不至于比在镇上还少就是了。”

    “穷家富路的,你还是带上吧,用不上回来再还给我就是了。要考试了,要是多专心温书的好。挣钱不急在一时的。”凭良心说,魏楹待自己不错。

    魏楹想了想收下了,“好,那就多谢寄姐了。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州府的好吃的。”

    沈寄把准备的干粮和饮水递过去,“这是肉干,这是腌渍的萝卜条,这是馒头,少爷在路上要走好几日,差不多够吃了。还有这水都是我用薄荷条煮过的。”说完就退到一边去,让魏大娘和魏楹话别。

    魏大娘和沈寄把魏楹一直送到村口才回返,魏大娘对沈寄关键时刻把私房钱借给魏楹花销的举动很是满意。沈寄却已经开始发愁接下来一段时日的生计了。魏大娘能顺利送魏楹去参加院试,就是吃糠咽菜都乐意,沈寄可不乐意。只是,这才二月间,也不能下河摸鱼。腌渍萝卜条也是凉的,并不好卖。只卖土豆饼猪骨汤粉丝恐怕只能维持生活,却攒不下来钱。而且就算攒下钱魏大娘多半也想着托人给魏楹带去。那她岂不是又要回到喝稀饭吃咸菜的境地。现在魏楹不在家,魏大娘还真的很可能这么做。

    可是现有的物料也发展不出什么新品种来卖,要买别的来做小吃成本又太高,看来真的只有卖肥肠了。只是天天洗肥肠却让人受不了。

    “大娘,鱼丸汤还要过一个月才能卖,咱们卖烧肥肠吧。如果有余钱,也可以给少爷捎去。”

    沈寄做的烧肥肠魏家母子包括隔壁的王二叔,还有里正家里的人都很喜欢吃,只是她只偶尔做一次。魏大娘早打过这个主意了,但沈寄不乐意她也勉强不了她。这个成本比鱼丸汤还低,但是也可以卖到五文钱一碗。如今听她主动提出来,当然是很高兴了,却看见沈寄蹙着眉头,“寄姐,可是有什么难处?”

    “如果要多多的做,最好是能简化工序。咱们请人来洗吧,村里肯定有人乐意的。洗一笼给三文钱,大娘就在旁边监督,不让她们多用了醋,也看她们洗得干不干净。”如果要沈寄天天洗,不出几天她非得罢工不可。

    魏大娘盘算了一下利润,“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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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2)

    放出风声,果然有人来问,可是却嫌三文钱太少,想抬高一下价钱。之前二狗子他们捉鱼就跟玩儿一样,一天五斤很是轻松,这次麻烦一点,所以她多给了一文。

    沈寄知道这是因为别人看着魏家挣了钱,所以想提价。其实三文钱不算少了,因为其实不累人就是太臭。而且半个小时就可以洗出来。并不耽误她们做家里的事,做一个荷包还要花半天呢,也不一定能挣到三文钱,除非有魏大娘那样的好手艺。顺便说一句,沈寄现在也可以自己做荷包,裁布做衣服了。只是她在这个上头确实没天赋,只能勉强看得而已。好在,她自己也对这个没太大追求,并不气馁。

    她轻声对魏大娘说:“大娘,我们烧热水洗,邻村应该有不少人愿意的,大婶们不愿意就算了吧。”

    魏大娘点点头,“嗯,也不能勉强人。”

    做肥肠比鱼丸的工艺简单许多,切好下锅,主要也是靠作料。所以一天沈寄可以做两笼,或蒸或煮或烧。便有人盘算了,洗两笼挣六文钱,两天可以买一斤肉吃,很不错了。再说还是用热水洗,这二月间用冷水的话可冷了。当即,便有个刘三婶说她干。魏大娘就把她定下了,其他几人只能恨恨离去。

    就这样,一个月里,沈寄又挣回了四两银子,她也没拿自己的四百文,让魏大娘一起托人给魏楹捎去了。他在外头,用钱的地方多。能让他少为银钱操点心也好。魏楹好了,这个家才能真的好。她们能做的,也就是这个了。

    要想继续奔小康,就势必会让其他人眼红。而让他们眼红却不能做什么,就只有靠魏楹取得功名了。

    三月底,魏楹风尘仆仆的从州府回来了。人消瘦了不少,看着眼睛就比较大。

    沈寄瞅着他眼神明亮,估计考得不错,便有些促狭的想,声音变得愈发的明显,小朋友正式进入青春期了,以后就会知道想女人了。等这次发了榜,他如果榜上有名的话,说不定就要定下亲事了。

    不好,那自己岂不是又多个老板,还得天天再多伺候个少奶奶。万一是个事多的主可不妙。

    “寄姐,你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在想什么?”魏楹沙哑的声音在沈寄耳边响起,同时还在她额头上敲了个爆栗。

    “痛!”沈寄捂住额头。

    魏大娘看着这一幕,眼神在他们二人身上游移了一下,然后开口,“这次因为考试,都没能给你过上生辰,这就十五了。对了,还有寄姐,你也满九岁了。今天不如吃面吧,就当给你们二人补过生辰。”

    沈寄心道,我是凑数搭便车的。不过,想着吃寿面还是欢欢喜喜的应了。有现成的骨头汤,她便洒了面粉准备和面。揉面压面是个力气活,沈寄反正是不行的,只有靠魏大娘了。压面的时候,魏大娘又敲打了沈寄一番,让她以后要和魏楹保持些距离。沈寄当没听懂,顺着她的话应了就是。

    反正她是不会轻易往魏楹跟前凑的。如今赎身的问题也说定了,春联也得明年才有机会卖了,她和魏楹又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奇怪,她怎么不在她儿子跟前念叨几句,反而一直跟自己说呢。

    因着是寿面,沈寄便随心尽情的加着佐菜。到寿面端上桌,魏楹已经洗漱过,也换了衣服在等着了。

    “嗯,真香!”魏楹借住在庙里,吃了一个月的斋饭,还是考完了才去打了个牙祭。而且他的胃是认准沈寄的手艺了,即使是饭馆里的荤菜,也觉得不如沈寄做的合口味,肥而不腻,香中带酥。

    沈寄做的寿面配料丰富,香菇、黑木耳、黄花、还有腊肉粒、肥肠、青笋粒、青豆、小白菜等等,而且高汤熬得很醇厚,面也很劲道。想着魏楹现在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饭量,特意给他弄了一海碗。结果他吃得干干净净,连汤汁都给喝完了。

    魏大娘心疼了,“在庙里没有吃好吧,不是给了银子让你出去吃些好的么。”

    庙里能有什么好的吃,人家免费提供给寒门学子食宿已经很不错了。

    魏楹擦干净嘴道:“州府的吃的太贵了,就是买张纸都比这里贵几倍。不过我也没亏待自己,隔三差五的还是要出去打打牙祭。娘,还剩了四两银子。这二两是还寄姐的。”

    魏大娘这才问道:“考得怎么样?”

    魏楹笑笑,沈寄从中看出自信。果然,接下来就听他说道:“裴先生给我讲了不少往年考题,我自己靠前也一直加紧温书,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好,那就好。”魏大娘略略有点激动,沈寄觉得可以理解。这可是一考就注定成人上人还是继续做人下人的时代。

    洗完碗回去,魏楹半道叫住沈寄,又给了她一两银子,沈寄眨眨眼,这是什么?干嘛要背着魏大娘再给她一两银子。

    “你再找我六百文。”

    哦,明白了,魏楹是不想占她便宜,把那四百文一起算给她。沈寄高高兴兴的就接受了。这样一来,她就有三两银子了。

    魏楹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然后从身后拿出个小包裹,“喏,这是州府卖的小吃,给你带了一点回来。”

    沈寄更高兴了,她平生无大志,就好一个吃。当即响亮的说了一声:“谢谢少爷!”就美滋滋的拿回屋去偷着品尝了。剩下的放进铁匣子里锁上,省得便宜了老鼠。

    虽然刚考完,但是当晚魏楹屋里又亮了半宿的烛火。八月要考乡试,乡试过关明年才能去考会试。看来他的确是很有把握这次的院试可以过关。如果成绩好,他可就是秀才了,见县大老爷也可以不跪了,也就可以不用交他的徭役税了。

    这么看来,一时半会儿的,他是不会讨媳妇了。也不会突然冒个少奶奶出来需要自己伺候了。嗯,少年,好好努力吧。等你金榜题名了,会有大官把千金小姐许给你的。不娶媳妇还可以避免以后当陈世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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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试 (3)

    魏楹统共也没在家呆几日就又回书院去了,用他的话说,书院里有气氛,有大量的书籍可供取阅,有先生可以请教。

    沈寄与魏大娘依然每每赶集去卖鱼丸汤与肥肠,还有土豆饼猪骨粉丝汤等小吃,因为品种多了,虽然劳累些但挣得也比去年多一些。再加上绣活、鸡蛋等等,一个月下来能有五两银子的收益。

    今天是发榜的日子,录取的人背称为生员,可入府县学宫就学。成绩分为六等,只有最高等才可以被称为秀才。而且秀才还是由朝廷供给膳食,算是公费的。这样可以减轻很大的压力。

    沈寄和魏大娘这一天都不太淡定,早早的就收摊去到县衙外等着看成绩。赶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发榜,只可惜两人一个个矮,一个是妇人,不好去同人挤。两个人被挤出人群,很是着急,沈寄垫着脚尖往上跳,可还是看不到。

    “娘,寄姐”身后伸过来一只手把沈寄的肩头按住。

    “楹儿”

    “少爷,快去看你的成绩啊。”沈寄急切下想伸手拉着魏楹往前,他是同几个同窗一起来的。这个时候书院其实并没有正式开课,他们是几个人凑在一起温书。几人也都急着知道成绩,所以同魏大娘匆匆打了个招呼,便往前挤去。

    “那你们站好,别被人挤散了。”魏楹叮嘱了她们两句,随着人往里挤。

    沈寄和魏大娘只好心焦的等着他看了过来报讯。

    “中了,中了,魏楹中了秀才。”胡胖子也考上了生员,拉着魏楹过来笑着向魏大娘报喜。

    魏大娘双手合十,“太好了,哥儿考上了。”

    沈寄也高兴的翘起大拇指,“少爷,你真棒!”哈哈,以后不管是当小地主还是做生意,都有靠山了。如果魏楹能更上一层楼就更好了。

    一种考上的生员各自回家报喜,魏楹特地去书院感谢裴先生。魏楹还没有进书院的时候,裴先生的确就时时提点他,并且把自己的藏书都借给他看。魏楹对他是非常感激的。沈寄和魏大娘也同他一道去。

    裴先生见得意弟子能够如此,不由想起几年前见到小小孩童站在书摊前蹭书看,被摊主冷言冷语,继而去到街角替人代写书信挣钱来买书的情景。十五岁就能一举中了秀才,也甚为不易。

    “不过是第一次下场,考上了也不要张狂。你还年轻,日后要经历的事还多。”

    “是,学生谨记先生的教诲。”

    书院考上生员的也有那么十多个,但秀才是有数的,只有魏楹和另一个叫王灏的富家子弟。便有人在暗地里说是裴先生给魏楹开小灶的结果。不然,他一个后来的,不过在书院大半年,怎么就考得比那么多人好呢。

    裴先生怒斥:“无稽之谈,难道老夫不希望书院多出几个秀才么。魏楹勤学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何况,这科考的事,也是要讲几分天赋的。”

    魏楹中了秀才,整个州府也只有十个名额,所以村里里正还有几个所谓德高望重(有钱有地有声望)的老家伙等人也特地到魏家来送米送肉的。沈寄喜滋滋的接过放到厨房去。魏楹真是太给力了!

    魏楹中了秀才,魏家着实风光了一下。村里的人大多用一种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口吻谈论此事。又起哄让魏大娘请客办流水席。按魏楹原本的想法,不过是个秀才不要这么张扬,而且家里现在也不宽裕没有那个闲钱。八月份还要去华安府参加乡试,那又将是一笔很大的花费。不过就是这个秀才在十里八村也是极为难得的。就是整个县城也一共只有十人得到秀才的称号。其它考上的人不过是个生员而已。这在村里就算是一件大事了,而村里的人又起哄,关键是和里正同来的一个王地主田地主送来了一共二十两银子。

    这个钱当然不是白拿的,这就是一笔投资。日后如果他魏楹有飞黄腾达的一天,是需要报答的。即便没有,那两人也因此得了资助后生造福乡里的好名声。而这钱还不能不收,太过清高就会得罪人。而这两人是他现在得罪不起的。

    所以魏大娘便花了五两银子请村里专门办流水席的人来办了三天的席面,还请了比较乡土的戏班来唱了戏。沈寄便也跟着忙里忙外的忙活了三天,累得够呛。而那之后魏楹便以八月就要去参加乡试,进县学之前需要安静温书为由,谢绝了所有人情往来。

    到了入学的日子,村里的老老小小一起把魏楹送到村口,由王二叔赶着车送他去县里的学宫。村里出了个秀才,这是这一二十年都没有过的事了。如果魏楹能够在八月顺利考过乡试成为举人,明年二月再去京城参加会试,成为三百名贡生之一,他就可以当官了。到时候虽然不能回原籍来做官,但还是可以对村里的人给予庇护的。所以现在,里正的女人对着魏大娘也是笑容可掬,再不敢摆什么架子了。就是自己,也得到比之前热情的对待了,整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沈寄看得心头好笑,这就是人性啊。之前魏楹病病歪歪的时候,除了裴先生曾经借过银子给魏家,其他人可没伸过援手。当然,他们是外来户,不是本村土生土长的。而且村里的人大多自己也不富裕。可是,当初那么冷漠,非得逼着魏大娘把几亩好田贱卖给他们筹钱给魏楹治病。如今魏楹成了秀才,便大家的态度都变了。

    沈寄冷眼看魏楹长袖善舞的和里正还有村里的其他人道着别,心头不由觉得芝麻包子也许真是适合当官的料。要说他对这些冷漠的村人有多深的感情,沈寄是不信的。魏楹表面上看起来温文儒雅,其实不是一个好好先生的。沈寄有时候和他聊天,多少也察觉出来一些。他很认同孔老夫子的一句话就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所以,沈寄一直很很注意,不想得罪了他。魏楹虽然不是小人,但骨子里也不是一个端方君子来着。

    送走了魏楹,沈寄继续她的攒钱大业。她如今已经有了三两银子外加两百文,再有一两多银子便可以赎身成为自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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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1)

    魏楹是秀才,在县里的学宫里是包食宿的,还发校服。所以,他的开支就可以省下来了,而且,这一次村里的富户还给了赞助,日后之要他能在科举这条路上比较顺利,那等待他的就将是一条康庄大道了。

    也因此,沈寄所起的作用就不如从前那么明显了。当然,暂时也还是不能少的。魏大娘思来想去,觉得任她赎身,她跟魏家没有什么瓜葛倒也不是坏事。等到寄姐赎了身,她没处去,自己收留她就当她是房客收租好了。然后按照寄姐自己说的,大家合作挣钱,五五分成。到时候她应当也满了十岁,再不能当小孩子看了。楹儿同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亲近举动。

    这一年来,虽然不明显,但楹儿和寄姐还是日渐亲近起来。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别人不知道,她一手养大的儿子自己还不清楚。楹儿虽然对人客客气气的,但跟旁人都保持着距离。这么多年,她也就看着裴先生还有寄姐真的走近了他而已。就连那个姓胡的小胖子也没有。

    裴先生不用说了,那是有德行有学问的先生。寄姐她很能干,这一年也多亏了她。魏大娘现在已经不能单纯的把她当丫鬟看待了。魏楹刚好起来的时候,她觉得寄姐没准真是个福星。寄姐开始挣钱,让魏家的生活一步一步得到改善的时候,魏大娘觉得寄姐果然是个福星。

    但是,如果寄姐和楹儿太亲近了,这是魏大娘所不乐见的。她把心头的担忧对魏楹说道,后者淡笑着说:“娘,你在说什么呢,寄姐还是个小孩儿呢。您放心吧,我是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分心的。”说完那就拿起了书,魏大娘的话也就没法往下说了。

    转而去敲打寄姐,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懂没有,只乖巧的应着。好在,楹儿如今在学宫,一个月才会回来一次。

    四月间回来,给魏大娘扯了几尺布做衣裳,给沈寄买了一个好看的风筝。学宫管食宿,他手里有魏大娘给的零花钱,攒着没用回来的时候上了一趟街就买了这两样。

    魏大娘看到布的时候挺高兴,嘴里却嗔道:“我有衣服穿的,你这孩子。”

    “娘好久没有给自己做过新衣服了,这就做一件吧。”魏楹说着又拿了风筝出来,那本是收拢在一起的,打开用一根竹条横着一撑便成了蝴蝶的形状,然后递给沈寄,“这个拿去玩。”

    沈寄心道,真当我是小孩哄啊。芝麻包子的感情投资越来越高杆了,看着跟真的一样。一边笑眯眯的道:“我也有东西啊,谢谢少爷!”一边用眼角余光瞥了魏大娘一眼,后者方才还明媚的笑颜有点凝住了。不难理解,魏大娘有些不悦一个是自己夺走了她儿子的一部分关注,原本,她是唯一被关注对象的。再一个嘛就是魏大娘不乐见魏楹同自己亲近,也许是怕耽误他的学习吧。或者也是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任何机会能发展成胡胖子说的那种少爷同丫头的关系。

    沈寄做出小孩子一般欢欣的样子,讨好地看着魏大娘,“大娘,我的活都干得差不多了,可不可以出去玩会儿?”

    “去吧。”魏大娘点点头。沈寄便拿着风筝和线往外走,身后传来魏大娘嘘寒问暖的声音,诸如在学宫里习不习惯啊,和同窗相处好不好之类的。沈寄心道,看我多识趣,赶紧闪人让你们母子好讲私房话。

    沈寄发现自己的脚步其实不无雀跃。到了这里,就每日每日的做活,真的是很难得有这种放松的机会啊。沈寄决定当个表里如一的九岁小孩,遵从内心开开心心的去放风筝。

    农家小孩一般都是要帮着家里干活的,好一点儿的才能出来放风筝玩。而且多半放的是自家父兄用纸糊的,跟魏楹从县城买回来的这个五颜六色的蝴蝶风筝是有差距的。沈寄不由得有些小得意。然后自嘲的想,她果然是本土化低龄化了。

    沈寄在田埂上跑着,把风筝放上去,古代就是好了,随心所欲的跟着田埂跑,都不怕会碰到电线的。风势正好,风筝稳稳的上了天,沈寄比了个V,技术没退步。

    唉,其实九岁,还小呢,可是魏大娘已经在堤防自己了。这个地方,通常十四五岁就嫁人了,自己的确是只有几年日子好混了。不可能不嫁人的,就是在现代,也会被当异类看待的。除非剃头发当尼姑,那她可不愿意。首先,从此与荤食绝缘就是吃货不能接受的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嫁谁好呢?芝麻包子是首先不用考虑的了。魏楹成为秀才,人又长得好,十里八乡打他主意的人自然不少。魏大娘老早放出风声,给魏楹算过命,说他命中注定得加冠之后才能娶妻,否则就要克妻。又敲打自己不要去打扰了魏楹读书。她明显是有其他打算的。而且,自己也不想招惹外白内黑的芝麻包子。以他那股头悬梁锥刺股的狠劲,多半是要青云直上的。她才不想给他当小妾通房的呢,不,正室她也不想当,累心!当然,也轮不到她。

    沈寄想找一个老实本分,她能掌握得住的男人。就在青山绿水之间过活,最好是买了地攒点钱,可以到处去吃好吃的。

    她一个外来户,小姑娘,如果想过上好日子,就得事事自己努力。找男人也是的,因为没有长辈可以帮她做主,一心一意的为她着想。林妹妹的外婆舅舅都靠不住,自己无亲无故的,当然是靠自己比较实际。

    这个人上哪去找呢?要了解一个人也是需要时间的。总不能等到了十五岁,就找个看着顺眼的凑合过日子了。要知道,嫁错郎是最惨的了。而且,还不兴离婚换人的。

    “寄姐,小心脚下!”扛着锄头路过的二狗子看沈寄跑着跑着像是在走神,出声提醒。

    话音未落,沈寄觉得脚下一空,往前仆倒,摔了个狗啃泥。

    “呸——呸——”沈寄爬起来吐出口里的泥,“二狗子,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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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2)

    二狗子挠挠头,“我是好意提醒,你没事吧?”

    沈寄瘪瘪嘴,“我没事,你干完活了?”

    “只是除了除杂草,弄得快。你跑的时候看着点脚下,真是的,想什么呢?”

    沈寄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在想什么,当下含糊混了过去,一边挽着线一边过去捡风筝。还好还好,蝴蝶还是光鲜亮丽的,没有弄脏,也没有弄破。如果拎个脏兮兮的或者破了的风筝回去,沈寄总觉得会有点对不住魏楹。其实他过日子也是很节俭的,除了买书和纸笔,通常不会乱花一文钱。这回花三文钱给她买个漂亮的风筝大老远好几十里路的带回来,才一天就被她弄脏弄破,怎么都有些说不过去。

    不管是感情投资还是什么,咱得领情识时务才是。

    沈寄看看天色,现在的她也学会看天色估摸时辰了,不像刚来时只能在晴天靠魏楹做的简易日冕猜时间。

    “嗯,你都干完活回家了,我也该回去做晚饭了。二狗子哥,回见!”

    “嗯,你走路小心点,可千万别再一头栽下去啃一嘴泥。”二狗子眼底有着促狭的笑意。

    “哼,我才不会呢。”沈寄愤愤的说。同样的错误犯两次,她又不是呆瓜。

    “那就证明我不是乌鸦嘴嘛。”二狗子扛着锄头走了,沈寄也赶紧拎着她的风筝回去。二狗子是少有的在魏楹考上秀才前后对魏家对沈寄态度没发生变化的人。所以,沈寄也很乐意和他说话。二狗子给人的感觉,一贯是很大气厚道的,所以村里的半大的小子才唯他马首是瞻。

    沈寄走了几步,忽然想起碰到二狗子之前自己在想什么,便转头看了他一样。感觉上二狗子像是正走向夕阳,合着旁边牛‘哞’的叫声,还有陆续升起的袅袅村烟,倒是挺和谐的一副画卷。沈寄心头一动,然后摇了摇头往家的方向跑。

    嗯,二狗子是不错,不过他比自己大五六岁,也不晓得有喜欢的姑娘没有。乡下娶媳妇都早,除了魏楹这种早有打算的,估计二狗子很快就要娶媳妇生娃了。只有算了,她又不是一心喜欢人家,只是想找个合适的对象。难道还偷偷跑去告白,让二狗子等上几年等她长大啊。那还不得把淳朴的他给吓着。

    这个事现在想也没有用,她只能顾好眼前。先赎身,再挣钱置地把户落了,也学魏大娘落个女户,那她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才能算是扎下根了。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缓一步再说了。虽然已近九岁了,但毕竟还有几年嘛。

    沈寄把风筝挂在自己屋子里,然后洗了手就去做饭。上次魏楹说想吃糯米饭来着,她出去之前已经把糯米泡上了,这会儿直接蒸上,等一下再下锅配上腊肉粒青豆粒等一起翻炒,起锅的时候可香了。因为糯米饭是用菜油炒的,略有点腻,沈寄还配了几色小菜还有个爽口的汤。

    魏楹连着吃了一个月学宫的伙食,早在路上就想着今晚沈寄会做什么好吃的,见到她做了糯米饭也是满心欢喜,端起碗就吃。学宫离家太远了,不可能让她送饭菜来,虽然时常有肉,但毕竟是大锅饭,哪里比得上家里的饭菜香。而且这还是他念叨许久的糯米饭。

    沈寄坐在旁边,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皂角的味道,有点好闻。再一侧头,看到他已经凸起的喉结,还有开始硬朗的脸庞。之前见到的二狗子,似乎也有喉结了,可是两个人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是魏家的餐桌,沈寄很是警觉,在魏大娘察觉之前就把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她的注意力在吃饭的魏楹身上。倒是魏楹抽空瞥了沈寄一眼,然后又伸筷子去夹菜。

    在沈寄出去放风筝和做饭的时候,魏大娘已经拉着儿子絮絮叨叨的问了许多,也说累了,所以这会儿只是安静的吃饭,偶尔给魏楹夹一筷子菜。

    倒是沈寄很有些好奇他新的学校生活,趁着吃晚饭的空档问道:“少爷,你的同窗也都是书院里那样一群年轻人么?”话说沈寄去送饭的时候也曾经过书院的一众学子,那都是童生,大多是正当韶华,穿着统一的校服,白衣或是青衫飘飘,或是读书,或是抚琴,或是黑白对弈,还有射御课,看着倒是大部分都很养眼。可是生员,听说有些已经好老了。

    魏楹摇摇头,“那倒没有,从十几岁到几十岁的都有。有些比夫子的年纪还多许多。”

    “乡试是不是比院试难得多?”

    魏大娘本来想让沈寄闭嘴的,可是听她问出来自己想问又不敢问的问题,便也忍不住有些紧张的等着魏楹的回答。还有四个月就乡试了,还要启程去华安府,时间这么赶,来不来的及做好准备。

    魏楹看眼前的两人一眼,声音平稳的说:“勉力一试,回来的路上去看过裴先生,他劝我下场试试。”其实裴先生说得不只这么多。

    今天下午回来的路上,魏楹去到书院看裴先生,后者对他的到来很是欢喜。他也把心底的担忧对他说了,乡试他觉得虽然不能像院试这样名列前茅,但是,考过他还是有些把握的。比较难的是明年三月京城的会试,那个他心头没底。

    裴先生便劝他现在先不要去想会试的事,先全力去考乡试,取得会试的资格。但是如果到时真的觉得没有把握,这一科先不要考,再等三年。

    因为如果考上了,却没进一甲二甲而是落到三甲,那就是同进士出身,不能再考,一锤定音,这一生就是个同进士。

    在官场,同进士出身尴尬得很。成了同进士简直是有了一生的难言之隐。所谓英雄不问出身,其实是针对行伍而言,文人对于同进士的出身还是很讳言的。哪怕将来封侯,这也是一生抹不去的污点。至于拜相,非翰林不入内阁,非进士不入翰林,成为进士被戏称为储相,但同进士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可以说为官一生都输在这个上,永远比进士出身的人矮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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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3)

    裴先生的意思,先取得会试资格,三年后准备更充分了再去考,务求考中前二甲。说实在的,其实裴先生刚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很吃惊,可是看裴先生的意思,动念不是一时了,也只是在等一个契机说出来而已。

    魏楹细细想了,也宁可这样。宁可多等三年,一举成功。他将来想走的路很远,不愿意留下这样一个污点。而且,同进士出身做官的话,一定被同科的进士低,即便有人脉有财力去活动也是如此。将来升迁也比进士出身的人难上许多。

    不过,这个想法暂时还是不要同娘去说了,省得她想不通。先把乡试考完再慢慢和她说。

    沈寄收拾了碗筷去洗,洗完出来见魏楹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啄食的母鸡小鸡发愣,不禁一乐,少年郎,有心事啊。她贼忒兮兮的笑笑,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

    哪晓得魏楹竟然这个时候转身,她脸上的贼笑挂着还来不及收起来,配上刻意轻手轻脚的动作显得有点滑稽。沈寄心道,完了,偷偷嘲笑被芝麻包子抓了个现行,“少、少爷,你在感悟人生么?”

    魏楹微扯了下嘴角,轻声‘嗯’了一声。

    沈寄心道,我没话找话,你还真看着鸡吃食就感悟到人生宇宙的高度去了啊。

    “哦,哦,那我不打扰你,你继续啊。”沈寄牢记魏大娘说的话,不要影响魏楹读书,没事不往他身边凑。而沈寄的有事就是赎身和挣钱这两件。魏大娘也说过日后有事直接和她说。她和魏楹就没啥交集了,最多他想吃什么她做来就是。现在比较好的一点就是她这一年吃好睡好长高不少,不用再搭着小板凳炒菜了。

    “等一下,寄姐,咱们说几句话。”

    沈寄下意识的看一下魏大娘在不在身后,魏楹这次很明显的弯了下嘴角,“我娘被里正的女人请去了。”

    哦,这样啊。两个老板都是不能得罪的,做人奴婢只能夹缝求生啊。沈寄自认做不了花袭人,但也不想做晴雯,讨了儿子的好却得罪了老娘。不过,魏家同贾家不同,当家做主的是儿子。真要有什么万万不能得罪的反而是眼前的芝麻包子。否则,说不定就不给她赎身了。

    “少爷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就是。”按她想的,魏楹有什么要问,那肯定是去问裴先生,找她说说话,那也就是说说而已,找个听众。怎么也比说给一窝鸡听来得强些。

    “先生劝我考过乡试,但是等一科再进京靠会试。”

    沈寄惊讶地张了张嘴,在她的概念里,高考好像没有等一科的说法,只要有心考都是要去考的,大不了今年考不上明年复读嘛。

    她不解地挠挠头,“为什么要这样?”

    “我没把一定能考到一甲(第一名到第六十名)和二甲(第六十一名到第一百二十名),如果落到三甲,那就是同进士。成了同进士,即便不满意也没法再考一次了。我毕竟才十五,即便再等三年,也才十八,这样把握大一些。”

    原来这样,沈寄懂了,她喃喃的说出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对联:“为如夫人洗脚,赐同进士出身。”同进士和小老婆一样的地位,如夫人不如夫人,同进士不是进士。这么说也有道理啊。

    魏楹的眼瞪大,愕然道:“你连这个都知道?”

    沈寄心道你耳朵也太尖了吧,我说这么小声你也听到了。不自然的笑道:“听说的,听说的。”

    能听到这样的戏谑之言,寄姐果然如他所料,不是一般人家出身。要知道,同进士被看不起,那也只是进士出身而言,进士及第的人才有资格看不起而已。普通人还是要仰望的,就像他才不过是个秀才,十里八乡就无人敢小视了。同进士可是经过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路考上去的。三年一科,也不过区区三百人上榜,被淘汰的不知凡几。

    沈寄想了想又问,“少爷,不是讲究一个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么?”

    “那是打仗,文人不讲这个,文章千古事,不是一时一刻可以决定的。”果然懂得不少,连《左传》都知晓。其实,魏楹心底方才还有一丝犹豫,现在那丝犹豫也消失了。裴先生说得对,不该太着急,若是急于一时容易乱。

    “哦,那少爷是担心不好说服魏大娘吧,这个我可帮不到你了。”沈寄笑着说。

    “我也没指望你。”魏楹忽然觉得轻松起来。看来倾述的确是不错的减压途径,而且难得家里还有一个能听得懂的人。他娘目不识丁,有些话不容易说清楚。很多时候,她只是相信他而已。其实这件事,他真的很急,比谁都急。不能顺利入仕为官,那么以后的许多计划也就谈不上实施。他只能一辈子就这样老于山间蹉跎书海,不能实现心中抱负,更不能报仇雪恨。但是,有些时候是真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一点得跟寄姐学学,瞧她小小年纪,一步一步谋划着赎身多有步骤。还知道先把他们母子了解个透彻,知己知彼才出口商量。

    “少爷,那我先走了,你继续感悟人生吧。”回头魏大娘回来看到我跟你在院子里说话,又有得絮叨了。

    那边几只鸡扑扑拉了几泡屎,魏楹扫她一眼,他才没兴趣看着鸡屎感悟人生呢。沈寄也看一眼,这鸡屎可是上好的肥料,金贵着呢。不但能自用,还能换钱。回头得一起收集起来的。不过,等一会儿再多些她再弄。

    曾经,她是自愿去超市买菜,宁可多花钱也不去菜式的主。环境改变人啊!如今做什么都是面不改色了。她这会儿回屋,也不是闲着玩儿的,要练习针线活。虽然在这个上头没有大的追求,但是也不能太次了被人笑话。德容言工,这可是妇德之一,也是她如今的必修功课。入乡随俗,她日后也不想因此就降低了择偶标准不是。在这里,特立独行的女人是活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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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划(4)

    这年头,男人要上进,就得像魏楹埋头苦读,或者像二狗子埋头苦干。女子嘛,就得好好修炼这四项基本内容。德行,沈寄自认不是道德品质低劣的,容貌,生就了的骨骼摆就了的相,后天的梳妆打扮她现在又不具备条件。这两个掠过不提,言语嘛,她只能尽力模仿被这个时代的人认同的人的言行举止。如今这十里八乡也就里正的女儿勉强算个小家碧玉,还算是出挑。沈寄偶尔见到便比较留意她的言谈举止,其他的,就只有靠魏大娘等人说的去纠正改进了。

    目前看来,除了接触较多的魏家母子,倒还没人怀疑过她什么,只是觉得魏家母子运气好得有点离谱而已。关注的重点在这个上头。而魏家母子的怀疑,则是集中在怀疑她来历不凡上。反正不会轻易有人怀疑她不是原装就对了,她还是比较安全的。

    魏大娘很快就回来了,如今村里的事,有女子有关的,里正的女人召集人商量的时候,就会叫上魏大娘。无他,她是村里唯一的秀才的娘。邻居有个老秀才,乡试一直没过都挺受人尊重,更别说魏楹这样一看就前途一片光明的少年郎了。

    沈寄想到万一被里正还有给赞助的那些人知道魏楹打算尽全力考过乡试,却要停一届下次才去参加会试会有什么反应。以前高三的时候,被给予重望的那些学习尖子填志愿,总是有老师、学校领导会不停的劝说报名校,诸如清华北大之类。为的就是将来有机会在校门口拉个横幅‘祝贺XXX同学考上清华|北大’,实际就是为了学校的名声,日后招生更方便。

    也不排除现在也有这样的人,也许县里学宫的夫子就有这样的想法。从长远看,倒是裴先生才是真正的看重魏楹,为他的长远发展考虑。

    反正考得好那是双赢,万一有什么闪失,却是你自己发挥的问题,心理素质不过硬,或者根本就是实力不够,我们看错你了。总之那是你自己的问题,同我们却没有什么相干。

    不过,魏楹应当是那种心底很有成算的人,他或许会犹豫,或许会彷徨,但是一旦做出了决定就绝不会动摇。所以,沈寄一点都不担心他会被那些老家伙忽悠然后勉强自己去考。

    日之就这么平静的过着,到六月底的时候魏楹又回来了,这次要直接去华安府考试了。秋闱八月初九开考,会有三场。这一次,加上村里富户送的程仪、家里的积蓄,给魏楹凑了三十两银子带着上路。

    “家里还有钱,你别舍不得花。天气热,租个好点的院子来住,千万别中了暑。吃好一点,不要亏待了自己……”魏大娘一颗慈母心全化作了絮叨,魏楹倒是挺耐心的听着,不时应几声。

    “已经和胡胖子约好了会一同上路,到时候也租住在一处,娘就放心吧。”

    胡胖子算是同魏楹走得比较近的同窗。魏楹刚到书院的时候,作为一个插班生,而且颇受书院德高望重的裴先生看重,比较受排挤。尤其他家境又十分的清贫,能进书院读书的学子,家境还算颇为不错的。毕竟读书科举,这其实也是一条相当烧钱的路。

    至于胡胖子,一开始那纯粹是被魏楹丰富又很有特色的菜色吸引过去的。用猪龙骨摆出的桥,白萝卜削成的明月,还有仿作河水的劲道汤汁,真是又好看又好吃还有意境。那是沈寄用简单食材给魏楹做的一道‘二十四桥明月夜’。

    胡胖子凑过来问:“还有没有玉人何处教吹*箫啊?”

    魏楹正在从食盒里把菜拿出来,闻言也忍不住好奇的往里头瞅瞅,然后用筷子夹出个同样是以白萝卜雕出来的‘玉人’来。嘴角也是忍不住的笑意,寄姐的心思其实很巧啊。不过这种她费尽心思做出来的菜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偶尔心血来潮又得闲才为之。也难为她一路汤汤水水的送来,这些都是各自分开装放的,不然看着不会这么雅致。而且,她雕工很好,明月好雕,玉人却难刻。从前之知道她切菜刀走如飞,倒不知道她的雕工也这么好。

    胡胖子一开始是提出要买寄姐,还不断提价,魏楹当然不肯,一时说得不欢而散。当然不只是为了今天这一道别出心裁的菜,之前魏楹吃的菜色就很打眼,让书院的人都很瞩目了。今天这一道更是。

    虽然不说沈寄的手艺和心思多出挑,当世比她手艺心思出挑肯定大有人在。不过这里毕竟只是一个小村镇,而且平素不是什么宴席也很少有人在吃食上如此的花费心思。沈寄费心做出的菜色就显得比较突出了。难得是食材简单,又投合了这些书院学子的心思。让魏楹在同窗里也倍有面子。

    魏楹为人大气,并没有因为一时口角就拒人千里,而且他目标明确就是想走青云路,能多结识一些有用处的朋友自然不是坏事。于是请胡胖子一起分享沈寄做的美食,两人便慢慢这么成了酒肉朋友。后来胡胖子见了沈寄本人,就调侃魏楹自己知道怎么都不肯卖掉或者是把寄姐换给他了,是要留着红袖添香夜读书的。还说自己日后不会再惦记了,他没这么不是东西。

    魏楹也是经由他提醒才发现沈寄竟然越长越是标致,和当初到魏家那个黄毛刮廋一副营养不良模样的干瘪小丫头已经是天壤之别。已隐隐可以看出将来必定也是清新脱俗的美人儿一个。寄姐一心想赎身呢,不过,赎了身她也离不了魏家。近水楼台先得月知不知道,咳咳,现在一切都还为时过早,她还未脱孩子气呢。而自己更是半点不敢懈怠,非得取得功名成为人上人不可。然后,才能有红袖添香的福气。

    裴先生很是看好他,也一直给他许多帮助,这次院试算是他初试身手,效果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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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学(1)

    这次院试,胡胖子家里请了名师押题,让他写是十几篇文章,又请大儒修改,还经由他做知县的姑丈打听了主考官和副主考的喜好。胡胖子也曾大方的说要让他看一看那些文章,他婉拒了。不是他清高,而是才是院试,不用如此,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点。书院把往年院试中了生员的人的文章刊印给他们看过,魏楹自觉自己不会低于他们。所以谢绝了胡胖子的好意。

    如果这一关就要靠这门才能过,那日后乡试、会试、殿试他要怎么过。他可是一点根基也没有,而且越往上走那些有家族支撑的人会越占强。他必须比他们优秀得多才能够有脱颖而出的机会。天赋他有,勤奋他也有,别人花一分的心力,他就花十分,别人有退路他是没有的。相信天道酬勤,苦心人天必不负。

    而且,他也不想此时欠下胡胖子那么大的人情。他需要的不只是这个而已,他要成为他真正的朋友,一心推崇。果然,院试过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被点为秀才,而胡胖子虽然有那么充足的准备也只中了生员,对他就比从前更加的亲热。而且,后来在学宫,有他时常在他做知县的姑丈面前提及自己,知县来学宫视察倒也关注到了他。这些都是他日后飞黄腾达需要的资本。要知道,知县可是父母官,他的话是很有分量的。而且,知县也是他现如今能接触到的最大的官了。

    人说七品芝麻官,可是对他们小民百姓来说,知县已经是县大老爷了。

    眼下说起和胡胖子一起走,魏大娘知道他们交情还不错,便也放了心,一边又想着要不要再凑点银子给儿子。胡家可是镇上的大户人家,魏楹同胡家少爷一起走,一路上比较方便,但是也不能让他手头不宽裕被人看了笑话。那些人家的下人也是狗眼看人低的。

    她回房去看看零碎银子还有没有得凑,魏楹则笑吟吟的看向沈寄,后者已经攒了四两银子二百文,再有八百文就够赎身了。见魏楹盯着自己,只得主动问道:“少爷,我还有四两银子,如果你需要的话……”

    魏楹笑着点头,“需要啊,谢谢寄姐了。”开玩笑,只差几百文了,万一等他回来,寄姐已经赎身走人了他上哪去找。他娘可是不喜欢他跟寄姐走得近的。如今人脉也广了,说不定到时候就把寄姐介绍到什么人家去做工去了,做工可不是非得卖身的。不得不防!

    沈寄的卖身契还捏在他们母子手上,不敢不借,只得从腰带里把四两碎银子取出来给了他。

    “回来我再给你带华安府的好吃的啊。”

    “嗯。”沈寄点点头。魏楹知道她好吃,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她也是吃人的嘴短。算了,借就借吧,反正他也不是借了不还。

    “我会赶回来过中秋的,你记得多做点水果馅的月饼。嗯,记得给裴先生裴师母送一些去。”要不是寄姐去年做,他还真不知道水果居然也能做月饼馅,而且还那么别有风味。

    “嗯,知道了。”魏大娘是妇人不便出去走动,所以魏楹不在的话就是她去送了。裴先生听魏楹提起过沈寄,知道是个心思灵巧言语有物的小姑娘,她去送四时八节礼物的时候,也会很和蔼的和她说说话,还送过书给她看。并不拿她当个普通的小丫鬟看。而且她时时往书院送吃食,也有不少是进了裴先生肚子的,裴师母还拉着她到自家厨房教过几次做菜。

    裴先生裴师母没有女儿,倒也挺喜欢聪明乖巧的沈寄。而且裴先生也听魏楹提起过沈寄约摸是大户人家出身,家道中落才会卖身葬父,对她更是多了几分怜惜。

    到了八月,沈寄发现魏大娘开始紧张起来。有一天洗完澡把干净衣服泡水里洗了,照旧穿上脏衣服出来。沈寄顿时有点无语,也不去提醒她了,反正她这几日都会是这样的了。真是儿上考场母担忧啊!

    情况直到魏楹八月十五当天赶回来才稍有好转,但是成绩未出魏大娘的紧张还是很难完全放下。当晚一起在地坝里赏了月回去,魏楹终于把他的打算说出来了。

    魏大娘顿时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说道:“还要再等三年。”然后就没话了。魏楹一时也无话,过了一会儿才说:“娘,咱们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三年。如果我贸然去考,恐怕也很难取得好的结果。咱们就让那些人再多猖狂三年。”

    魏大娘颓然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做了绝顶,而且裴先生也说这样比较好,那就这么办吧。还有一件事,最多再两个月,寄姐就攒够五两银子了,到时候真的让她赎身么?”

    “嗯,让她赎吧。”

    魏大娘沉吟了一下,“楹儿,你跟我说实话,你对她……”

    “没有的事,娘放心好了,我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沈寄这会儿在自己屋子里,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可是,故乡是怎么都回不去了的。只有在心底偷偷的想一想亲人。她趴在窗台上,抬头看着一轮圆月,此时万籁俱静,只有田间的蛙鸣声阵阵传来,天上除了那轮明月还有无数闪烁的明星。

    魏楹听到一声压抑的‘妈妈、爸爸’,好像带了点哭腔。寄姐在哭?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她成天都是微微笑着的。

    “寄姐”

    沈寄的头趴在臂弯里,闻言抬起头,眼睛和鼻头果然有一点红。

    “你怎么了?”魏楹摸摸她的头。

    “想爹娘。”沈寄含糊的说。头上那只手顿了一下,然后是一声低不可闻的‘我也想’。嗯,想他爹吧。听说魏楹很小就没爹了。

    此时,魏楹心头涌动的是同病相怜的怜惜,寄姐和他一样,甚至比他还要可怜。他手里本来拿了一个月饼,便掰成了两半,递了一半给沈寄,“亲人虽然远去,但我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来,吃月饼,你不是总说,食物可以治疗人的伤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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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学(2)

    沈寄接过月饼开始吃,然后发现自己和魏楹一人吃了一半,合起来就是个团圆了。团圆就团圆吧,其实在她心底,还是有些把魏家母子当成亲人了的。

    魏楹吃完,伸手揉揉她的头,然后往自己的房间去。沈寄在他身后龇牙咧嘴的抗议,又揉乱她的头发,很不好梳啊。魏大娘教沈寄许多土法子保养,用黑芝麻养头发就是其中之一。这个时候她的头发已经很黑也很密了,而且柔柔顺顺的,摸着很是顺滑,梳起来却有些麻烦。不过,她也只敢怒不敢言。魏楹如今还是她得罪不起的少爷。

    乡试的成绩差不多是半个月后出来的,胡胖子家在华安府有生意,为了他考试的缘故,他家一早就派了人去别苑打扫,魏楹就是借住在他家。后来干脆胡家全家都过去一起过中秋,顺道等胡胖子的成绩。所以,他是看到了成绩然后才回来的。

    魏楹顺利的考取了举人,胡胖子却落榜了。就连书院那个上次和魏楹一起考上秀才的王灏这一次也落榜了。他也算是全县的前十名,居然也落榜,看来还真是不好考啊。还有胡胖子,家里请了名师开小灶,事前还有针对性的复习备考,也落榜了。下一次会试,是得考进全国前一百二十名才能成为进士,真的是难,怪不得魏楹要停一科准备充分了再去考。

    魏大娘当时就看着魏楹,想看看他有没有改变决定的样子,因为他的排名还算是靠前的。可是看他面上虽有喜色,却没有要改变主意,相反是更加坚定,也只能失望了。不过,考上举人就很厉害了。有些人穷其一生都考不上呢。

    沈寄跟魏楹了解过,考上举人就可以做官了。可是这个官却不是朝廷分派的,而是哪里缺人,或是贫瘠得无人肯去的地方,或是当地地方官死了暂时无人可以替代。那么中了举人的人就有机会了。这就相当于大学里的不包分配,自谋就业出路。当然,位置都不是好的,是那些进士不肯去的地方。但是,那也是官啊,别管是八品九品,总之是官,也算是鲤鱼跳龙门了。比起现代的公务员,那好处多了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魏楹的样子看起来显然不是以当一个这样的小官为目的的。就从他毅然决定停考一科就可以看出来,他所谋者大。这样的人,步步为营,如果再遇天时地利,是可以做出一番大事业的。沈寄一向是那句话,很看好芝麻包子的未来发展。

    这一次的热闹自然是更胜从前,魏家在村里的地位也随着水涨船高。而往魏家送米送肉送钱的也就更多了。就连知县马大人都召见了魏楹。自然是问及了会考的事由,魏楹坦然相告,说自己没有把握,想要停一科。

    治下出了多少举人、进士,这自然也是政绩之一。而且魏楹这一次的成绩很好,所以知县大人便劝说他好好考虑之后再做决定。

    魏楹自然不会得罪知县,顺着他的话应了下来。不过马知县也不是省油的灯,看出他只是在敷衍,便有些不悦。等三年再考,考上了那却也不是他的政绩了。再说少年成名不正是我辈中人的追求么,本官又不是要害他。

    最后还是师爷出来打了圆场,等人退下,师爷又对马知县说:“大人,此子假以时日,想必不是池中之物。大人不如趁其还在微时,好好示恩笼络。何必急于一时呢。”

    魏楹回来把事情对沈寄和魏大娘一说,后者有点着急,“那马大人会不会对你不满?”

    魏楹看向沈寄,等她的意见。就像从前沈寄觉得和他沟通比较无碍,他也觉得沈寄是能明白他的人,而不是像魏大娘,只是因为他是魏楹所以信他。沈寄相信他的决断,而且能说出一二三为什么,那些分析有时候对他也有些帮助。

    而沈寄被盯着,也只能发言,“不会吧,大娘。无论如何,少爷如今都是举人了,将来很可能和马大人同朝为官,甚至做他的上官的。他没有必要结下仇怨才是。再说他打压少爷对他又没有好处,您要是不放心,请胡少爷去马夫人处替少爷美言几句好了。”

    魏楹也是这么想的,在他和胡胖子结交的时候,就有想过日后也许会用到他和知县关系。倒是没想到是用在这处。魏大娘看魏楹也很赞同沈寄说的话,这才放下心来。

    只不过,除了马知县,知道魏楹居然准备停考一科后,从里正到学宫教谕纷纷上门来苦劝,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就是马知县,也并没有放弃,还让胡胖子来劝说魏楹。

    胡胖子也很纳闷,“兄弟,我是没取得去考的资格,只能等下次再考乡试,你这是为什么啊?”

    要说自己担心到时考上个同进士,不利于将来的长远发展,好像也忒狂了一点。全天下一科只录取三百人啊,你能上榜都很不错了,还敢嫌弃同进士。这话说出去,让那些皓首穷经却始终没能登榜的老学子情何以堪。那怕是要引起公愤的。

    “没什么把握,所以想再复习三年。而且,古人不是总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么,除了去考试我一直就在这附近转悠,眼界实在是不开阔。想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开拓一下眼界和心胸。而且,天下之大,能人异士辈出,老夫子不是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么,也许也可以寻到良师益友。我打算出去游学。”

    像胡胖子这样落榜的生员可以去县学的学宫继续上学,也可以在家自行复习,等待三年后的那一科。魏楹本来也是打算再去学宫,可是连学宫的教谕也纷纷来劝,他便打消了念头。方才说要出去游学其实也不是突生的念头,是早就有的。如今便提上了日程。

    胡胖子听了却是大为心动,想了一下道:“魏楹,我与你同去。比起在家读死书,还是这样更有意思一些。而且,不用三人行,你就是我的良师益友。等着,我回去说服我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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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学(3)

    沈寄从得知消息那个羡慕嫉妒恨,到处去旅游,当徐霞客,好好哦。可以访名山大川,拜名师硕儒,最要紧可以遍天下去吃好吃的。呜呜,她好想说‘少爷,你带上我吧,我给你洗衣服做饭……’。可是,不行,她还得赶紧赎身,得赶紧挣钱落户,那之后,才可以找人组队当驴友。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热切,正在说服魏大娘的魏楹侧头看向她,忍不住一愣,然后心底笑开,寄姐,果然是和他比较合拍的人。等到他回来,她也该长大了。

    “娘,有胡胖子同行,您还担心什么呢。他家的人会去打前站,安排好食宿,还有家丁相随,也不用怕山匪劫道。”其实,魏楹同胡胖子说的是让他不要让家里做种种安排,那样就失了游学的乐趣了。最多,每到一处地方捎回来平安家书,如果有胡家的铺子去露个脸就是了。不过,对着魏大娘不能这样说。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当娘的拗不过儿子。而且这一次归期不定,魏大娘知道事情已经决定了,便开始着手给魏楹做衣服。

    沈寄的任务便是给他们做方便好带又能保存的久一点的干粮。她便在厨房忙活着,正在炸小鱼干的时候,魏楹走到门口。

    沈寄笑嘻嘻的说:“少爷,君子远庖厨啊,你是打算在出门前学会做饭么?”她已经想明白了,她马上就可以赎身,然后挣的钱就一半归自己,好好的奔小康,手里有了钱又有人身自由,那才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所以,现在她是很有动力的。

    魏楹摇头,“不是,这个我不学,也没机会。”

    那倒是,给魏大娘知道他来厨房肯定都要大惊小怪的。

    沈寄停下手里的事,一大碗鱼炸得金黄金黄的,看着很是喜人。慢慢地把火弄小,然后掺水到锅里煮上等一下刷锅,便走过来问:“少爷,那你是有话要交代我么?”

    魏楹点头,然后在外头凳子上坐下,沈寄便也跟过去,魏楹这一年蹿个子蹿得很快,她现在站着跟他坐着正好平视。

    “寄姐,你能来我们家,而且同我们母子相处甚好,这也是我们的缘分。”

    沈寄点头,嗯,猿粪哪猿粪,穿到这里落到你家当小丫头,的确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一边用亮晶晶的眼把魏楹看着,芝麻包子要说什么她心头有数了。

    “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我算是不孝的。”魏楹的声音低下去。

    “这个我懂,大娘也明白,少爷出去开眼界长见识当然也是很重要的。你好,大娘日后才能更好。你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好好照顾大娘的。”这是双赢的事啊,我又没处去,当然是和魏大娘互相照顾了。

    魏楹见沈寄如此上道,笑着道:“嗯,我信。这样我离家心头也安心一些。”顿了一下又说:“我方才已经跟我娘说了,今日就将卖身契还给你。”

    意外之喜啊,沈寄眉眼弯弯的问:“真的?”

    魏楹伸手刮一下沈寄的鼻子,“我骗过你么?”

    那倒,没有。

    于是,在魏楹离家前,沈寄就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用了四两多不到五两银子。她当即就把那张纸撕得碎碎的。从此,是个自有人了。下一步目标,挣钱买田落户。如今,她的户籍还只能挂在魏家,外人也还不知道她已经赎身不是魏家的家奴了。

    “少爷,早去早回啊,我和大娘在家等着你。”沈寄站在村口冲魏楹挥手。

    魏楹颔首,先走到魏大娘跟前说了几句,然后又同沈寄说:“好了,回去吧。”

    直到两个人的身影看不到,魏大娘才往家走,沈寄便跟上,心头盘算着,五五分账,那每月就可以攒下一到二两银子,年节的时候再想点法子多挣点,一年二十两银子可以攒下。别问她为什么不想法子挣大钱,那是要引起人眼红的。就是现在,她也必须依附魏家。一来她还小不能自立门户,二来她如今也算村里顶能挣钱的人了,要是没有魏楹这个举人的关系,她的小生意很那说能保得住。首先,里正的女人如果要她交出各项小吃的配方,她就没法子拒绝。然后,那些地痞流氓的要收保护费她也没法。

    魏大娘则是一心想着魏楹在路上的食宿,那孩子经她再三的说才带了几两碎银子在身上。说什么古人出门,有人一个子儿不带游遍天下,别人能做到他也能做到。这些年都靠母亲和寄姐供养,他心头满不是个滋味。这一点沈寄倒是毫不担心,魏楹十来岁就知道去给人代写书信换银钱买书了,偶尔到县城也知道去酒楼揽生意给那些读书不成器的富家子弟代写点歪诗文,这一路谋生想必没有问题。她比较发愁的是,魏大娘之前是秀才母亲的时候,就不再接绣活来做,连到市集去做小买卖也不肯了,如今成了举人的母亲,怕是为了顾及魏楹的面子,更加的不肯了。日后,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张罗了。

    嗯,实在不行,她就以魏家的名义雇人吧。村里那些婶子大嫂的,想必也乐意有挣外快的机会。这个话回去和魏大娘一说,她并不反对。如今有村里的富户供应,魏家其实已经不缺银钱了。就是日后魏楹上京赶考,那几家必定也会送银子来。不过有沈寄出头去挣钱,然后分给她,她当然是何乐而不为。沈寄要的也不过是挂靠户籍、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能够用魏家的名义不受人欺辱,大家是皆大欢喜的。

    于是,除了魏大娘不再亲自出面张罗,沈寄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她雇了王二婶做帮手,依然忙碌着她的小生意。魏楹则十天半月的必有一封信来报平安,魏大娘如今也知道了他们只是两个小子一道出门,胡家没有安排人给他们打点食宿。胡老爷听儿子说了魏楹的打算,并说自己要一同上路大为赞同。就连马知县也逐渐释怀,觉得魏楹果然不是个死读书的,也许真如师爷说的,将来是个有造化的。所以,沈寄和魏大娘在家的日子都比较的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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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学(4)

    魏楹在过年前半个月的时候回来了,在镇上和胡胖子分手以后心头一动迈步往集市而去。沈寄果然正在摆地摊卖春联。一年的功夫,她的字越发的好了,也越发的像他写的了。这要是假以时日,怕是除了自己旁人都不能把他们俩写的字分辨出来。魏楹摸摸鼻子,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介意,这个,日后倒也可以是一段佳话。

    沈寄正一边收钱,一边给人递春联,察觉到眼前有个身影,便抬头问道:“客人您要来一幅么?”魏大娘觉得再出来做小生意会掉儿子的面子,沈寄倒是本着‘劳动最光荣’的理念这三个月一直在努力挣钱,如今也有了五两银子的家当,每晚临睡的时候摸摸心头踏实得不得了。

    “呀,少爷,你回来了。”见是许久不见的魏楹,沈寄满面喜气。魏楹的家书每每都是她读给魏大娘听的,然后再由她代笔回信。所以相当于是他们两人每个月都要通两到三次书信。她都把他信中说写的见闻当游记来读。感觉那就是魏楹写给她看到,因为魏大娘关心的不是那个,只是魏楹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而已。

    魏楹也含笑点头,“生意还不错?”

    “嗯,还可以。”价廉物美嘛。而且现在魏家不需要她努力做活换钱吃饭,她有的是时间来写春联,今年卖完估计能挣到三两银子。她今日穿的袄子是去年做的,魏大娘前些日子帮她放了放线,如今穿着正好。眼下,魏大娘不做田间的伙计,不揽绣活做,也不出来卖小吃,成日家很清闲,就在家做针线活喂喂鸡鸭。给魏楹做的新衣做好后,也给自己和沈寄做。她现在是举人的母亲,有时候也要和里正的女人应酬,也不能再穿旧衣、破衣。而沈寄这是意外之喜,不用做感情投资了,魏大娘做新衣还是没有忘了自己。

    用魏大娘的说法,她是魏家的福星,而且如今她有五两身家,就贡献了魏家五两,魏大娘怎么都是很乐意的。

    “什么时候可以收摊啊?”

    沈寄看一眼自己的小摊子,“很快了,卖完这十几副就可以了。”

    “好,我等你。”魏楹站在旁边看沈寄做生意,听她舌灿莲花的忽悠客人。旁边同村的人也过来和他这个‘举人老爷’打招呼,他一一含笑以对。众人便道他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还得意跟旁边的人炫耀,‘看,这就是我们村的举人老爷,才十六呢。’

    末了,沈寄做完生意,便跟着魏楹去镇上的馆子吃饭。岂料刚出了集市不远就被人拦下了。

    “呀,这不是魏举人么,怎么跟个泥腿子一样从集市里出来啊。”来人是个穿着厚实裘衣的少年公子,看着比魏楹年长个四五岁。沈寄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这是来找茬的?托魏楹的福,倒是没人来找过她的茬。怎么倒有人来找魏楹的茬。

    魏楹皮笑肉不笑的拱拱手,“原来是王秀才,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来人的脸一下子青白,“你——”

    秀才,沈寄明白了,这么年轻的秀才,怕是魏楹在书院的同窗,当初一起考中秀才的王灏了。这也就不难理解他对魏楹说话含着这么一股子酸味了。听说他乡试没过,回家娶妻了。看这样子,家里家底不错,一来就挖苦魏楹的出身,不是什么有心胸之辈。不过,似乎世人是很看重长衫客和短衣帮的区别。

    “我的确是家境贫寒,靠家里老母和丫鬟做绣活卖小吃供养,但是英雄不问出处,出身低一点有什么关系,要看的是将来的成就。王兄,共勉之!”魏楹说完绕过这群人继续前行。

    沈寄乐呵呵的说:“少爷,你方才真是帅!”

    “帅?”

    “呃,就是威武、好看。”沈寄差点咬到舌头,怎么在芝麻包子面前说起现代词汇来。她是久别重逢乐晕了不成。好在魏楹也没有追究,只是停步在旁边给她买了一只糖葫芦。

    “少爷,你都怎么挣钱啊?”魏楹只带了几两碎银子出去,早该花完了。

    “哦,有时候给寺院里抄抄经文,还给人解过签文,也上街给人测过字。”

    脑子蛮灵活的嘛,不过,“人家不是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么,他们怎么信你呢?”有没有能力再说,你上街摆摊测字,首先看着得上了年纪仙风道骨吧。

    “我个子够高,稍微捯饬一下,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寺院里有个僧人教我的。”

    还真是三教九流无所忌讳啊。沈寄外头打量魏楹,他看起来黑了壮了,眼神也更坚毅了。也许行万里路就是这样,人看起来把那么像白面书生了。

    “看什么?”

    “少爷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嗯,不然干嘛要出去。”

    沈寄嘟囔,“我也想出去的。”

    魏楹莞尔,原来当初看她一脸的羡慕真的不是他看错了。他看向沈寄的脚,当然没有包小脚,但是也不大,乖乖巧巧的在鞋子里。这样的脚,也许也是可以到处走动的。不过,路上可没有女人单独上路的。寄姐的有些想法,还真是跟人不同。谁家养女儿会养成这样啊。

    “寄姐,你日后有什么打算?对了,你十岁了,我还是不要再叫你的小名了。那叫什么好呢?”

    “你就叫我沈寄好了,至于打算嘛”沈寄看看魏楹,有点不确定他这么问的用意。

    魏楹见沈寄很是警觉的看着自己,心头没来由的就有点不爽,我坑过你怎的,这么防我。

    沈寄察觉他有些不悦,不过心头并不担心。反正我现在又不是你家的奴婢了。不过还是回答了魏楹的话:“我想多攒点钱,买几亩地。”

    嗯,买了地,落了户,就可以脱离魏家了是不是?魏楹看着沈寄,觉得她十之**就是这么打算的。而且,恐怕连更长远的都想过了。不过,世上不如意之事,也往往是十之**呢。你恐怕很难如意了。

    “叫沈寄多生硬,我叫你小寄吧,你呢,也别叫我少爷了,嗯,就叫我魏大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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