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248 分歧 (4)
小亲王住在魏家的时候,一应吃穿住用都和小包子小馒头等同,就连小芝麻给两个弟弟做荷包也不会少了他的份儿。在伽叶大师的默许下魏家人私下里便没有对他行跪拜大礼等。小亲王很喜欢这样的家庭气氛,在魏家住得很是惬意。
他和魏家人越来越像一家人的感觉,以至于魏柏那日过来看到他,疑惑地数了一下,的确是有三个穿着打扮差不多的小豆丁,于是玩笑道:“大哥大嫂,我几时又多了一个侄儿?”大哥是没拿胆儿养外室还把外室子抱回来的,这八成的朋友家的孩子。
魏楹瞪他一样,“莫胡说,这位是醇亲王殿下。”
魏柏一惊,“亲王殿下怎么会在大哥家里?”
“说来话长,你别说出去就是了。他就是来小住一段时日。”
小包子和小馒头跑过来叫‘爹’跟‘六叔’,小亲王也跟过来,叫了声‘魏大人’。魏楹躬身作揖还了他一礼,然后道:“这是下官的堂弟,也在朝上任职。”
“哦,小魏大人。”
魏柏也学着魏楹的样子躬身作揖,“下官见过王爷!”
“免礼!”小亲王摆摆手。他到魏家住了半个月了,每天和小馒头跑跑跳跳的。沈寄变着法儿的给他们做充满童趣的食物,他饭量也大了些。如今瞧着,便不是之前风吹吹就倒的样子了。
沈寄曾经问过魏楹,这么小的孩子为什么不给亲娘带。瞧小亲王现在,提都不提母妃二字。魏楹说,此事涉及到先帝最后一年服食金丹的事。太皇太后迁怒玉太嫔,要不是看在她生了小亲王的份上,她命都不一定能保住。所以,小亲王几乎等于没见过母亲。
可是有一晚小亲王做噩梦,喊的却是娘。沈寄心酸的把他抱在怀里哄。他睁开眼看到沈寄,便紧紧抱着她,还是喊‘娘’。当时差点把沈寄差点就当着孩子的面哭了。母子天性割不断,可是皇家的事他们也不敢多嘴。只能在小亲王住在这里的时候对他尽量好些。
住满了半个月,沈寄和魏楹带着孩子一起送小亲王回半山寺。他还需要在庙里调养身体兼学功夫强身健体。不过,伺候,隔一两月他便会下山到魏家住上十天半月的。沈寄仍然是每旬都要带着孩子往半山寺跑,去吃素面并且瞧瞧小亲王。
过年的时候,小亲王回宫出席宫宴。他在上头看到魏楹和沈寄便朝着他们笑。沈寄回他一个笑脸。转眼间看到小亲王的两个侄孙女依偎在太子妃身侧。太子妃三年抱俩,太子效率还是挺高。可惜都是女孩儿,听说太子妃的娘家都快要愁死了。本想着与其等到别人进去分一杯羹,不如送自家女孩儿进宫。谁晓得又遇上了国丧。
今晚的除夕宫宴,因为国丧的关系,并不盛大。只是毕竟是除夕不能不搞。倒是晚间的烟火很有些看头。
这边是女眷观赏烟花的所在,一众人等都在太后皇后跟前凑趣,沈寄没往前凑,自己坐在席间。仰头看的时候,小亲王跑了过来拉扯她的裙摆,“魏夫人,小馒头和小包子呢?”
“他们在家呢。你几时回的宫?”
“昨日。”
沈寄瞥见玉太嫔由人簇拥着走过来,眼睛一直落在小亲王身上。只可惜,小亲王如今已经不是她的儿子,连一声母妃都不能叫。回来也是住在伽叶大师从前的居所。
“王爷,玉太嫔看你来了。”沈寄提醒了一句。就见到小亲王朝玉太嫔走过去,口称‘太嫔娘娘,小王有礼’。沈寄看到玉太嫔眼中泪光一闪又逼了回去。想起董家上下如今的高官厚禄,不由在心头叹息。玉太嫔是酷好歌舞的人,如今,也不能歌舞了。唯一的儿子,也是别人问了没问她一声,就做主过继出去了。
大家是故人,遇上了自然说上几句。这对母子很是生疏,她们说话是小亲王不时偷看玉太嫔两眼。如今太皇太后不在,倒也没人阻止他亲近玉太嫔了。可是,他还是找不到小馒头扑进魏夫人怀里那种感觉。不过还是跟着玉太嫔到了她的位置那边说话。
沈寄还是仰头看烟花,只想着等散了好回家,在宫里过节,实在是累得慌。而且,她三个孩子还都放在家里呢。进宫的时候,小馒头不能跟随还真是洒了一回金豆豆。沈寄还听他嘟囔了一句‘青蛙’。大概是想着小亲王要是在魏家,他就可以跟着来了。可人家又不是真的没有家,怎么可能大除夕的还在他们家。
太子妃带着两个女儿,在婆婆和太婆婆跟前凑趣。眼角余光瞥见沈寄这边冷冷清清的,有些好奇。那日小叔叔带着两个小伙伴来看她,她听说是太子最看中的魏夫子的两个儿子,自然是热情招待。太子如今看重魏夫子,怎么母后和皇祖母对魏夫人如此冷淡呢?难道是因为传说的魏夫人出身过于低微的缘故?只是,在场她只排老三,头上两位没有动静,她也不敢有动作。
芙叶如今也是个受冷落的对象,只是她的位置还是比较靠前,便索性过来和沈寄一起坐着。
“看来太后和皇后虽然对你不满,却是不敢对你做什么。”
沈寄看她一眼,“你小声点。”
“我就在你耳朵边上说的。”芙叶心头叹息,都乖她自己。原本七皇兄对她还是挺不错的。都是她没有好好经营。如今皇祖母也不在了,她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如果当初她不要一边倒的和安王亲近,如今七皇兄想必也肯对她多关照几分。就看如今太后和皇后恨得牙痒,也不敢对小寄不好。就知道被七皇兄关照的人日子多好过了。
太子妃事后问太子,夫人外交对太子妃来说也是同等的重要。太子说他也不清楚缘故,他敬重魏夫子,太子妃本不该冷待师母。可是,既然皇祖母和母后都是一致的态度,便是有心要交好,明面上也不能太显。
“妾身知道了。”
“奇怪,夫子和师母同小舅舅关系那么好,怎么会跟母后关系不好呢?难道是因为皇祖母不喜欢,所以母后不得已而为之?但是私下里让小舅舅出马……唉,你也照做就是了。不然日子会很不好过。”好在还有小舅舅。
太子妃感激不已,她不敢不跟着婆婆太婆婆行事,又怕冷落了师母,夫婿不喜。太子能从她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让她备感欣慰。而且,她连生两女,太子也没有只言抱怨。还笑说夫子当年成亲六载才当爹,又过两年才得了儿子。所以,他们完全不用急。
“师母是个让人羡慕的,她两个儿子都乖巧懂事,听说她家大姑娘也很是聪慧大方呢。”
“你说小芝麻啊,那的确是个古灵精怪的主。依孤看,定然是随了师母。”
沈寄并不知道因为她受冷落太子夫妇还有这么一番对话。她只是懊恼,每年都要进宫几回,避不开这样的局面。
回到家里,小芝麻姐弟三个已经上床先睡一下,不然等会儿守夜他们会没有精神。眼瞅着子时将至,沈寄让人唤了他们起来。
小芝麻洗漱出来,帮着沈寄包饺子。那爷三就坐成一排旁边看着,颇觉得这两母女的动作赏心悦目的样子。沈寄心头叹口气,若是在现代,她一定过去挽起魏楹的袖子拖他干活。还有两个小的,也会培养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可是在这里,她教家境富裕的夫婿和儿子包饺子,别人会将她当怪物看吧。
其实可以让小厨房包的,只是沈寄没陪着儿女吃团年饭,心头有些过不去,决定亲手包给他们吃。这会儿看到旁边三张相似的面孔心头不由好气又好笑。小包子读书后尤其是开始学武以后瘦了不少,和小馒头愈发的相像。
小馒头看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挠挠头道:“青蛙”
沈寄笑笑,“小亲王今晚跟他亲娘在一处过年呢。放心,他有饺子吃的。你要是觉得娘做的好吃,回头咱们再做给他吃。”
小馒头满脸的疑惑,似乎很是奇怪原来小亲王有娘的样子。
小包子则笑眯眯的说道:“再有个弟弟就叫小饺子。”
魏楹虽然不满意这个小名,可是只要沈寄肯生,管他是小饺子还是小汤圆呢,他都可以接受。于是笑着点头,“嗯,不错。”
沈寄用擀面杖指着小包子,“你就是一句话功夫,你娘我得十月怀胎,生出来了又要一辈子的操心。”
魏楹见眼睛瞥着自己,转眼去看小芝麻的动作,“哎呀,我的小芝麻都能包出这么好看的饺子,一会儿爹一定要多次几个。小寄,你当初就跟小芝麻现在差不多大,搭个凳子在灶上炒菜。”
沈寄知道魏楹是顾左右而言他。实则想搞大她肚子,让她无暇他顾的想法不死。如果不是遇上了国丧,必定已经开始实施了。
见两个儿子看向自己,魏楹继续说道:“你们娘那个时候长得矮,和你们姐姐如今六岁多的个头差不多。”
“我那是因为从小吃不饱饭的缘故。我可没有遗传矮个子给他们。”
沈寄和小芝麻包了五个洗干净的铜板到饺子里,做了记号。小芝麻和小包子如今早就知道铜板不值钱了,不过,两人还是把从前认字挣来的铜板好生收着。魏楹依然在做着给小芝麻攒嫁妆的大业,听说哪里有好木料什么的,就派人去买,买了回来好给小芝麻打家具物事。如今的规矩,富贵人家嫁闺女的时候什么都会陪嫁过去,吃穿住用行什么都用陪嫁的东西,这样在婆家可以挺起腰板。从年轻到年老,什么都想得周周到到。甚至,有人家连寿衣寿材都会列入陪嫁。
沈寄完全支持魏楹这个业余爱好,这样以后小芝麻定下亲事,她就比较省事了。小包子也没再傻乎乎的要攒什么媳妇本了,小芝麻添首饰他也不吵着要一件了。
包好了饺子,瞅着时辰一家五口到院子的空地上放焰火。沈寄带着小芝麻小包子一人拿一根香去点,一朵朵焰火冲天而起,完全不假手小厮。魏楹无奈,只能把小馒头抓紧,捂着他的耳朵,“你还小,你不去。”
“去,去——”
魏楹只得把小馒头抱到近一点的地方看,末了沈寄递一只点燃的拿在手里的焰火棒给小馒头,小馒头高兴的拿着当金箍棒一样的挥舞。沈寄、小芝麻、小包子手里也各有一只,沈寄便再点燃一只塞给魏楹,“过年,从一下众。”
“胡闹!”魏楹低声斥了一句,然后看到三个孩子眼巴巴的一起看着自己,只能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接了过来,“这是过年啊!”
“嗯嗯。”沈寄点头如捣蒜。
小芝麻姐弟三个咯咯的笑了起来,一家五口一人一只焰火棒,一只玩闹到完全烧没了。
沈寄拍拍手:“好了,回去吃饺子咯!”
小馒头被沈寄抱在手上,他这会儿也一岁半了,口齿比从前清晰多了,“娘,明天、明天……”
沈寄捏捏他的脸,“明天什么?”
“再过年!”
“你是想再放焰火还是再吃饺子啊?”
小馒头小手指天,“放焰火。”
“好!”
“以后不要再叫小亲王青蛙了,虽然他一笑而过,大师也不会说什么。可是他始终是皇家人,给人知道了不好。你就和哥哥一样,叫王爷。”小馒头一开始是口齿不清,如今却有几分故意为之。
“哦。”
元宵节过了,上朝的上朝,上学的上学,家里又只剩了沈寄和小馒头两个闲人。当然,沈寄本来不该闲的,她是当家主母。但是家里没有姨娘庶出子女这些糟心事儿,也没有指手画脚的婆母,家里的中馈她用现代公司管理的方式在管理,一个从上到下的管理班子运作着,真正需要她每天劳心劳力的事极少。
而且,沈寄也不是把心思全放在内宅中馈上的人。魏楹只当遇上国孝,她那些开连锁店的心思肯定都不得不收起来了。只可惜国孝期间不得同房,不然小饺子要是如他所愿的来了,又是两年不用愁她蠢蠢欲动了。反正那药嘛,也不是十成十的有效。这世上哪有什么十成十的事儿啊。等出了国孝期就这么办。
沈寄一大早就把家里的事料理完毕了,这正月间到处赴宴也怪累人的。那天从阮府赴宴回来,小芝麻沉默了许久和沈寄说:“还好咱家没有姨娘!”
阮少夫人两次落胎,至今没有生下一个儿子,三个姨娘一起停了避子汤,如今已经生下两个庶子。阮家长房几有宠妾灭妻之兆。小芝麻从小和阮明惜交好,到阮府的所见所闻对她触动很大。
十五婶在信中一直拜托沈寄关照一下她的堂妹,所以沈寄每次去阮府也会去见见阮家三少奶奶柳氏。柳氏至今不知道她险些陪嫁到南蛮的事。她嫁入阮家两年无所出,婆母已经要给脸色瞧了。要不是魏楹的官做的大,阮家还想有所倚仗,怕是就要塞通房了。
阮三少自小在富贵乡长大,倚红偎绿,颇有几分贾宝玉的品格,最是怜惜身边的丫鬟。他从前本有两个通房,在柳氏进门前被遣了出去。是从小就陪在身边的,这不免让阮三少对柳氏有些不满。再后来,他与柳氏也有过画眉之乐共读西窗的美好时刻。当时见了沈寄,柳氏还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可以和沈寄一别苗头。但是,阮三少多情,他对柳氏好,对别的丫鬟也好。久而久之,对柳氏的新鲜感消失了。柳氏便觉得他对自己不如那些丫鬟还有红颜知己了。而再看沈寄,依然和魏楹过得蜜里调油的。一对比未免觉得自己命苦。
沈寄听她抱怨过两回,也就不再理会。这是别人两口子的事,她管不着。其实像阮三少这种多情公子,原本就不可能专情。反倒魏楹这种对旁人外热内冷的人,对妻儿倒是能一如既往。当然,不能掉以轻心。自己如今才二十六七正是盛年呢。以后可难说!
又要到一届科考之时了,魏楹说董举人这一科希望颇大。这两年多,董举人和他们家一直有往来,逢年过节沈寄总不忘给他送一份年节礼去。他也时常过来拜访魏楹,向他请教。虽是清贫度日,但一直没有搁下过书本。而阮三少诗词歌赋方面甚有天赋,要下场考试却是不行的。他和柳氏就一直在公中领份例银子花用。但搁不住他今天送这个丫鬟什么好东西,明日又捧青楼头牌。
罢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十五婶本人在这里能做的,也不过是撑腰借势,她过阮府单独去见柳氏,做得已经足够。倒是她自家事得多操心了,和魏楹之间关于她就在内宅呆着还是要开连锁店的分歧至今没有解决。
V 249 争执 (1)
其实,十二年下来,沈寄也知道他们家这样和和美美的生活,已经让她成了很多女人羡慕嫉妒恨的对象。这里头,即便是与她交好的容七少奶奶,还有相处得来的弟妹王氏,都偶尔会说些酸话。别人就更不用提了,背地里把她丫头出身如今成了堂堂三品诰命夫人,居然还不知足,悍妒到底,家里没有姨娘没有通房,也不准男人上青楼。很多人都想看看她这份独一份的幸福能幸福到几时呢。
她到底该不该这么特立独行,和魏楹的分歧越闹越大,一定要拥有自己的事业呢?就如魏楹所说,她不差钱,她的私房每年以两三万的数额递增。她还有两儿一女需要照看。最要紧,她还得把魏楹照顾好。可是,这样的日子过着,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是意难平啊!
“娘”小馒头看沈寄走近罗汉床,叫了她一声就飞扑过来。沈寄不敢大意立时窜过去把跳过来的小儿子接住,一巴掌趴在他小屁屁上,“万一娘没接住怎么办?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小亲王那么温和的性子都让你给带野了。”
小馒头揉揉屁股,穿得厚实,他娘也没真的用力,“接得住!功夫!”
“就你娘我那点花拳绣腿的,你还是别期望值过高了。”小包子在跟着家里养的江湖人习武,小芝麻见了便也要学。昨天沈寄抱着小馒头去前院看他们的时候,两姐弟正在扎马步呢,旁边点了一根香。小馒头见了,便要求下地在旁边学着也扎了起来。可是他刚蹲下就放一个很响的屁,把小芝麻和小包子给气得哦。
小馒头自己抓了一把空气闻,然后笑道:“臭臭——”
方才小馒头就是自个儿在罗汉床上学扎马步呢,只是总是东倒西歪的。
沈寄今天的事料理好了,便带着小馒头出门去。她要去窅然楼看看准备的人手如何了。到了地点,把小馒头交给乳母,“看严实些,别让他去逗猫惹狗的。”又转身对小馒头说:“你要是安分,等会儿带你上山看小亲王去。”
听说可以去看朋友,小馒头立马安分了。实则他的年岁根本还不能懂得朋友的意义,但这不妨碍他把小亲王当朋友。除夕之后,他还拉着沈寄问了半天,关于小亲王有亲娘的事。他觉得很奇怪,有亲娘怎么还一个人住到山上去。沈寄只得说他是去调养身子的。小馒头还是奇怪,那他亲娘怎么从来不去看他?
沈寄只觉得跟他说不清楚,其实小馒头也不会表达这么复杂的意思,但就是眼睛里含着疑惑把沈寄一直望着。其实沈寄自己也觉得,小亲王如今虽然是过继给了上一代醇亲王,但离半山寺不远就有皇家寺庙。如果玉太嫔有心,请旨出宫修行,不就能时时看到儿子了么。反正她顶着先皇妃子的名头出宫,宫里也没人要故意为难她。日子一样是很优渥的。
不过,出了宫,宫中的荣华富贵却是与她绝缘了。入籍她人在宫中,因为之前站队站对了,太后和皇后也不会为难她。而且她时时在太后跟前凑趣,也能给父兄继续挣来些富贵。虽然先皇已经不在,但她如今是太嫔,逢年过节有时候今上也会给太妃太嫔升一升位份。甚至她香消玉殒后,后世历代君王也会援例有所封赏。给她加尊号,给她家族封赏。但若是她离了宫廷,成为方外之人,这些就都没了。
所以,沈寄觉得她还是爱富贵荣华胜过小亲王这个儿子的。也是,她本就是为了这些才愿意进宫伺候年长三十岁的皇帝的。
沈寄在窅然楼呆了一个时辰,小馒头一直还算安分,于是午后她便兑现承诺领着他上山去看小亲王。小亲王也是在宫中呆到元宵节后才得以出宫,他悄悄说给沈寄听,说他不喜欢回宫了。每天要不停的行礼,要端坐在位置上,吃饭都吃不饱……
沈寄看着比年前瘦了些的小亲王,这小子这几月饭量见长,宫宴上不能放开了吃觉得吃不饱了呢。
“那以后再这样,你就事先吃两块点心垫垫底。”
“孤想吃的,可是玉太嫔说孤肠胃弱,多吃了要闹肚子。”
“呃,这个,七分饱也是养生之道来着。”身为亲娘,连儿子饭量长了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当娘的?
“嗯,还是宫外舒服,想说就说想笑就笑,还有,想吃就吃。魏夫人,你是来接孤的么?”
本来没有,毕竟他才刚出宫回半山寺。不过既然他问了,沈寄便蹲下来问道:“王爷想今天就跟我们回家去么?”
小亲王想了想,“下次吧。”大师对他很好,这两天听到大师有些咳嗽呢。
“好,下次我们再来接你。”沈寄也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如今的情况,按说小亲王的正经亲戚多着呢,就是芙叶都比她更有立场接小亲王去家里小住。结果现在魏家成了小亲王常住的地方。反正她没图啥,小孩儿喜欢去她家就去吧。
沈寄转头一看,小馒头不客气的把小亲王这趟进宫得的好东西铺满了床,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看看。
“你喜欢什么?孤送给你。”
小馒头低头挑选着。
小亲王拿过一对拧了机括就开始对打的小铜人说道:“这个给小芝麻姐姐。”
沈寄看着两个小铜人对打得热闹,心道这是送小姑娘的?怪只怪小芝麻一点不像小姑娘啊。那天沈寄看到她拉开弹弓打鸟,弹无虚发啊。打了一串,然后让下人拔毛生火,自己动手烤给三个弟弟吃。在她眼底,小亲王也算是一个弟弟。沈寄过去的时候,四个小孩儿蹲在小树林那边,正吃得满嘴淌油呢。沈寄尝了尝味道,嗯,还不错!
说话间,小亲王又拿了东西一一说明哪个是准备送小包子的,哪个是准备送沈寄的并且当场送个她,还让她把送魏楹的礼物也带了回去。至于小馒头的,他自个儿挑了两样打包带走。
沈寄看着送给魏楹的珍本,“这是哪来的?”
“哦,太子侄儿知道孤要送礼物给魏大人让太子妃帮着准备的。魏夫人的也是太子妃帮着置办的。”
沈寄本以为是玉太嫔准备的呢。她没想要玉太嫔什么东西,可没准这位还觉得是自己在抢她儿子吧。哼,不敢恨太皇太后抢了她的儿子,不敢怨皇帝把她的儿子过继旁支,倒是恨起自己来了。这个董玉儿,心长歪了。
她本来也不想搀和的,可小亲王一副拿魏家当亲戚家走动的样子她也狠不下心拒绝。本来皇家的人不来接他,也该他的外家董家来的。董家怕是顾忌着小亲王被过继出去了。可魏家八竿子打不着的都能来接人,董家要是有心有什么不可以的。庙里那位看的不是别的,是对小亲王的心意呢。沈寄猜到了庙里那位伽叶大师是皇家人,只是还没能准确猜中是前代醇亲王而已。毕竟国史上,前代醇亲王可是八岁就没了的。
其实芙叶或是旁的皇家人也不是没来过这里看小亲王并想接到自家去小住。毕竟他可是三岁就有亲王爵位的,将来富贵一生自不必说。可是谁家也比不上魏家有三个年龄相当的小孩儿一起玩,而且有小孩儿成长最宽松的环境。久而久之,小亲王便只爱到魏家小住了。
身为醇亲王,每年有数万两银子的进账。这些有专人在管,绝大部分应该是攒起来了。一部分送到半山寺,过年的时候也有人送了一部分到魏家。这样一来,也算是过了明路。皇帝也同意小亲王时常到魏家小住。臣子代为抚养皇家的小孩,倒也不是没先例。有与皇家其他人八字相克的皇子公主,便有从小在臣子家长大的。
沈寄借了小厨房做了一顿饺子给小亲王吃,这里专门给小亲王准备了可以做荤食的小厨房。她多包了些素饺子,送去给庙里的师傅们。
待沈寄母子离开,小亲王和伽叶大师对坐着吃饺子。吃完了,小亲王告诉伽叶大师,说沈寄按他们四个小孩儿的样子做了模具烙蛋饼吃。
“大师,等下次孤带一个自己回来给你吃。”
伽叶大师噗嗤一声笑出来,“贫僧不吃你,不过你带回来给贫僧瞧瞧也好。嗯,另外三个小家伙模样的饼也一并带回来吧。”这是母亲怕他百年后没有儿孙供奉香火替他要来的儿子。其实他早已不在红尘,香火不香火的无所谓。但是老母临终愿望还是不忍拒绝。如今倒实实在在体会到些养小孩儿的乐子了。
小亲王点头,“嗯,好的。孤请魏夫人做成全素的,大师可以把我们四个全吃了。不大,就这么点儿。”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伽叶大师又是一阵笑,“嗯,你出去玩儿吧。别忘了到了时辰跟着武僧扎马步。”
“嗯,小馒头说小芝麻姐姐和小包子哥哥也在扎马步,孤不要输给他们。”
沈寄回到家,魏楹已经听说了她去窅然楼的事儿。纳闷门都没开她去干什么,多问了几句便知道了她在做开分店的准备。心头不由有些不舒服。那天沟通之后,不就就遇上了国丧,他还以为她消停了呢。结果是阳奉阴违,暗地里什么准备工作都快做到位了,就等着国丧之后开业呢。
沈寄把攀在她身上已经睡着了的小馒头抱到旁边他自己的房间睡下。
回到正房,魏楹拿了本书斜倚在榻上看着,对沈寄进屋的声音充耳不闻。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居然按时下班了,真难得。说起来沈寄真的很喜欢之前在鸿胪寺搞搞外交接待安排一下宴会祭祀时的魏楹。每天一副好男人样早早就回来了。只是当时他自己觉得憋屈郁闷不得志。
“我回来早了不合你意啊?”魏楹恶声恶气的说道。
真是冲啊!这位真是人称温文如玉喜怒从不形于色的官场新秀魏大人?十多年了,魏楹在她面前保留了最原生态的一面。
这件事情冷处理是没有办法的,于是沈寄坐了过去,和魏楹隔了一张小几对视,“你怎么这么不喜欢我做生意啊?”
魏楹看她一眼,“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做生意呢?明知道我这么不喜欢还一定要做。”
沈寄倒了两盏茶,一杯推到魏楹面前,一杯自己捧着,“我已经说了,你要去追求你的理想我支持,我做什么,你怎么就不能支持一下呢?你喜欢治国平天下,我就喜欢做生意啊。”
“这能相提并论么?”魏楹不悦道。
还是那根深蒂固士农工商的观念。从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能接受自己上街叫卖小食;刚入官场时,只靠婆母的嫁妆和俸禄不够上下打点,他支持自己开宝月斋。这些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家资富庶,他觉得没有必要了,就不许她再开店。让她一心在家安富尊荣,长袖善舞的和一众夫人往来,看好三个孩子就好。
“我又没有抛头露面,家里的事也都井井有条。你干嘛这么反感啊?”
“你到底是图个什么啊?”
“你每天四更不到就起来上朝,往往天黑了才能归家,那你图什么啊?”
“我说了,你不要把这两件事相提并论。你就是做成富商巨贾又能如何?女人的本分是相夫教子。好好在家里享福有什么不好?”
这种口气让沈寄一下子不舒服起来,“你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我要做生意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魏楹,我今天才知道你如此自私。你需要银子的时候,就会让我放手让我去做生意。如今你手握二三十万资产,就嫌我做生意丢你的人了?你要读书要赶考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我辛苦,让我在家享福啊?”
这样的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人各自睡在自己的被窝里,中间空着还能睡得下一个人的位置。
魏楹觉得她好心当作驴肝肺,他不想她再过辛苦的日子,却被她说成是自私。扪心自问,他的确觉得做生意有些上不了台面,手里握着一两家铺子是可以的。可是,她是要将做生意当做生活中占极大分量的一件事,要把做生意和治国平天下相提并论,荒谬!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一脑门子都是做生意,那放在其他事情上的心思肯定会打折扣。主次都分不清了!真是这些年把她给宠得,什么都要依着一己的心意办。她什么时候真把他当过夫主啊!三从四德,做到了哪点?
沈寄更是火大,什么都得以你为中心,你要当官我就得放弃想过的日子夫唱妇随。大流如此,她也就认了。可如今,她不过是想做生意,不过是不想一味的做菟丝花,他就这么大的反弹。还说她明知道他不喜欢,非要一意孤行。那我还不喜欢你当官呢,你怎么不说到做到辞官啊?一直是她在让步,这一次她不打算再让了,她也是有底线的。
早上四更不到,魏楹习惯性的睁眼,是该起身准备去上早朝了。他坐了起来,正要掀被下床,看到里侧那个背对他的身影,便改了主意。都是让她成天太清闲了,该做的不做才有了闲心思去做不该做的。
魏楹伸手去推沈寄的肩膀,“起来,伺候我起床。”
推了两把,被原本睡得正好的沈寄反手甩一巴掌在胳膊上,“别吵!”
“起来,你还说家里的事情都井井有条呢,很多事情不过是我睁只眼闭只眼罢了。”魏楹声音加大,推人的力气也加大。
沈寄被推醒,迷迷瞪瞪的拥被坐起来,魏楹看到她这副样子有些想笑却忍住了,一脸严谨的道:“服侍我早起!”
沈寄有点迟钝的问道:“什么?”她多少年没有这么早起来过了,一时实在没反应过来。
“我说,让你服侍我早起。你不是说家里的事你都打理得很好么?这也是作为妻子该做的事。别说你不知道。”魏楹盯着沈寄。
知道,她知道!这的确是做妻子的的义务。过去一直是魏楹体贴她,所以轻手轻脚自己就起床了。此时提此要求,不算是格外刁难。按规矩,她还得早起先行梳妆打扮然后叫醒他。
沈寄打着哈欠起身,先披了自己的大毛衣赏,然后把魏楹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拿过来帮他穿。他下衙回家,她有时候也会贤惠的跟进去帮他换衣服的。业务倒也算熟练,就是现在脑子里更浆糊一样,动作自然慢了。
“错了,第二个纽扣扣进第一个扣眼了。”
“哦。”沈寄解开重来。
好容易穿戴妥帖了,魏楹看一眼钟漏,比他自己动手整整慢了半刻钟。
然后是吃早饭,大冬天的不吃点热乎的就出门,实在是难过。
沈寄坐在桌旁陪着,头不住的往下点。
“魏夫人,你命好,十二年了这才第几遭啊?”魏楹优雅的漱口,然后起身出去。
V 250 争执(2)
沈寄抬头看一样魏楹穿着官袍出去,索性跟了出去,她此时虽然头发披着,可是不影响走到外室,跟了出去柔声道:“夫君慢走,下雪路滑,路上让轿夫当心点。妾身明日定然提早起来伺候夫君。”
魏楹转头看她一眼,“好,我等着。”
沈寄看着魏楹的背影,不屑的撇嘴,以为这样耗去我的精力我就不能做想做的事了?可是,真的好困哦!
凝碧一早带人传膳,发现沈寄也起来了还真是奇怪了一下。真是稀罕啊!昨天这两人争执了几句,自己今早到的时候,薄荷还提醒来着。
“奶奶,要不要再睡会儿?”
沈寄看看钟漏,她往常还有半个时辰才会醒。可是现在再睡,被窝也冷了,也睡不了多久。
“不了,替我梳头吧。”
梳洗好了,沈寄提早去了她的练功房练功。因为起早了,所以这一上午沈寄精神没有平日好,三个儿女来请安吃早饭的时候,她便说是没睡好。到了时辰,打起精神问了几件中馈上重要的事就叫给了凝碧处理日常事务。
小馒头如往常一般来闹母亲,乳母哄道:“二少爷,奶奶没睡好呢。”
“哦。”小馒头有些失望的由乳母抱出去,在旁边厢房由丫鬟们哄着玩。
沈寄捏捏自己的鼻子,早起了一个时辰,就连亲自哄小儿子玩都没有精神了。看来她过去的日子的确是被宽待,过的很舒服的。魏楹是要逼她认输吧?她偏不。别家的当家主母能做到的,她也能。别人当家主母做不到的,她也会像从前一样做到。开店子只是操点心,具体的事都有人去做。日后形成了一种模式,要她操的心也很少,也不会占去她多少精力的。
他就是不想听人说他媳妇是做生意的好生,明褒暗贬。
小芝麻和小包子一个时辰的课下了,沈寄过去看他们默书写功课。
小芝麻已经写好了,在指点弟弟,见沈寄过来,便拉着她到一边坐,小声问道:“娘,你昨天跟爹吵架了?”
“争执了几句,两个人理念不合。”
小芝麻点头,“娘说过,没有哪两个人想法会完全一样,要靠沟通。那你们,沟通好了?”
“没有,还是各执己见。”
小芝麻疑惑,“那娘怎么今天早起送爹?”她还以为是她娘服软了呢。要知道,她娘服软的时候少,她爹比较多。
“这是为人妻的义务。一家之主在外头打拼,为我们这些妇孺遮风挡雨,这是应该的。”魏楹天天早起,她也该能做到才是。
外头传来小馒头乳母的声音,“哥儿,咱不去吵大小姐大少爷写功课。”
“不吵,去!”
三个孩子都是沈寄自己带的,所以小时候都很黏她。八成是小馒头又去找自己,听说自己倒哥哥姐姐这边来了,便朝着也要来。
沈寄问小芝麻,“你功课写好了?”
“嗯。”
“那帮我哄哄小馒头。”
“好。”
小馒头坐在小芝麻身边,不时伸手扯扯她的小辫子,小芝麻道:“再扯日后也给你梳女孩儿的辫子,给你穿裙子。小亲王来了,肯定见一次笑一次。”
小馒头忙道“不要。”一边看向旁边坐在铺着白狐皮毛大椅子上是沈寄,母亲好像睡着了,没人给他主持公道。如果惹急了大姐姐,她真的干得出来,只得缩回了手。
沈寄其实听到了,心道怪不得魏楹总说小芝麻想她,还真是有几分她的风格。不过啊,这世上要再找一个能不纳妾不要通房不上青楼的男子太难了。小芝麻如果事事随她,也不尽是好事呢。她以后别生女儿了,找女婿难啊!
魏楹够不错了,她是不是真的该服从他,就做个相夫教子的女人?这个世道,女人不都是如此么。
可是,他现在不错,能保证十年后他依然不错么?十年后她就不是如今容貌正盛的的模样了。而他必定更加的位高权重,就算是看上了比小芝麻还小的女子也是能弄到手的吧。在这里,三妻四妾可是合法合理的。
“小芝麻,你以后想有个什么样的夫婿?”
“哎呀,娘怎么跟人家说这些?”小芝麻有点羞,小馒头见她脸红红的,便起哄道:“夫婿、夫婿”
“你闭嘴,娘跟姐姐说话,你只许听着,不准出声,更不许胡乱学舌讲给别人听。不然,就自个儿玩去。”沈寄顿了一下又道:“其实,找个本事不要太大,野心不要太大的日子更好过些。”
“啊?”小芝麻一脸的懵懂,小馒头更是完全听不懂。
沈寄想来想去,也是拿不定主意。是该顺从自己的心意,还是该违心的依附魏楹?
小芝麻疑惑的问道:“娘,你过得不好么?阮明惜的母亲好羡慕你的。”阮明惜也羡慕自己没有姨娘,没有异母的弟妹。
“应该算很好吧。”沈寄眼底也浮现出迷茫。她掩口打了个哈欠。
下午沈寄到底是睡了一个时辰补足早上欠下的。还是凝碧硬把她叫起来的,说睡多了晚上会走了困。沈寄想到要是走了困,明日就不能早起了。这才咬牙爬了起来。说起来,她福气已经够好了。没有婆婆在堂需要晨昏定省,吃饭都得站着布菜,平时还得再跟前站着立规矩。就是别的当家主母,下午也不一定就能有这一个时辰的午觉睡。
小馒头也睡在沈寄旁边,这会儿正在揉眼眶。他是半道来的,倒没有睡这么久。
沈寄看看钟漏,小芝麻和小包子下午的课也结束了。他们还小,就是上午上一个时辰文化课。下午小芝麻半个时辰女工,她如今穿衣服都是自己搭配了。另有半个时辰强身健体(这个是她自己争取的),小包子就是一个时辰强身健体的课程。小包子锻炼了小半年,如今小馒头都知道他脸小了。
沈寄接过乳母手里的小衣服帮小馒头穿上。他就负责衣来伸手,沈寄看着他就想起了一大清早也是这副德行的魏楹。沈寄不由失笑,虽然她还在犹豫是要顺从自己的心还是魏楹,可她的心实际已经有了答案。她不想就这么顺从着过一辈子。要不然,她也不会想着明日要提早起来。她如果肯服一声软,魏楹明早一定会让她睡囫囵觉的。
晚上魏楹回来得挺晚,沈寄都打发三个孩子去睡觉了他才回来。沈寄见他进去换衣服便跟了进去,先替他松了腰带,然后脱下官袍,换上一身舒适的家居服。待他坐下,又站到身后替他捏肩膀。
魏楹侧头看她一眼,“真打算要把我伺候舒服咯?”
“说起来的确十几年也没好好伺候过爷几回,妾身心底也颇为过意不去。”
魏楹扯了扯嘴角,“好好说话!”
“你不是要调|教我做贤妻良母的么?”
魏楹笑了笑,“小寄,咱们就像平时那么过吧,只要你不折腾,怎么都成。”今早他折腾了沈寄一番,听说她上午精神不大好,下午硬是补了一个时辰的瞌睡,想着只要她肯稍微露出软化的迹象,这一页自己便翻过去了。
沈寄看他一眼,是我折腾么?你四更就出门了,常常要到睡觉的点儿才回来。我不过是利用空闲时间想做生意,省得成天就闷在家。手头银钱松动些,也好一步一步实现当初的想法。要让人提起自己,首先想到的不是命好嫁了个好男人,从一个丫头一跃成为诰命夫人,是足以匹配你的存在。
当然,一开始沈寄只是忌讳别人的言谈,想让自己能在世俗眼光下配得上魏楹。她思来想去,想到了做慈善这条路。也得到了好处,甚至得到了想换的特旨褒奖。再后来,是看到自己帮助过的人真正得到了好处。而且她这个‘活菩萨’的名声也给魏楹带来了极大的好处,在他做京兆尹期间让下层百姓更乐意接受他。这些让她心底有了成就感。这是一件于人于己都有利的好事。所以,她现在做得很投入很开心。目的早已超出了初衷。
还有做生意,这十二年,看着宝月斋和窅然楼一步一步的做大,有了口碑。沈寄心头也是很满足的。她想要的已经不是一开始的银子,她只是觉得这么坐下去大有可为,所以不想白白放过机会。而且她自信只要用人得法,并不会耗去自己太多精力。不会耽误她做一个贤妻良母。手头的银子越多,她能帮到的人不也越多么。魏楹为什么这么反感呢?
沈寄笑笑,手下加重力道,“案牍劳形,你隔半个时辰就起来走动走动。不要一直坐着,你看你的肩膀这都硬成什么样了。”
晚上睡觉,沈寄把自己的被子铺在了外侧。魏楹看了一眼,“你做什么?”当初可是她抱着被子抢占的里侧。
“我晚上喝了水,回头多半要起夜。你晚上也没得多少时间睡,没得扰了你,还是我睡外头吧。”
“随你。”这是不肯服软了,怎么这回这么执拗啊?
晚上魏楹又摸了过来,沈寄按住他的手,“国孝还没有过呢。”
“如今不管是家里还是朝上,也没人再死命盯着咱家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沈寄也不是不想的,于是不再推拒。反正只要没人死命盯着,回头把战场打扫了就是。还有,明日要记得服一颗药丸。
事后魏楹拧了毛巾给已经溃不成军的沈寄擦拭了,然后和她换回了原本的位置。哼,我不信这样你明早四更前还起得来。
结果第二天四更还差一刻钟的时候,便有苜蓿在外头叫沈寄起床了。魏楹先醒,心道原来早有准备。
“别叫了,喊魂呢?”
苜蓿一听男主人的声音,赶紧闭嘴。心道奶奶不是说她昨晚会睡外侧么。也不敢多说什么,赶紧的去给魏楹准备洗漱的热水去。
魏楹侧头看一眼沈寄,之前憋了许久,昨晚颇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之势。要不是苜蓿在外头叫,险些自己都要睡迟了。往常值夜丫头都是四更不见他起才会来叫人的。
沈寄这一天一直睡到了小芝麻三姐弟来问安。
“拦、拦住他们”沈寄慌忙对挽翠说道。她的战场还没有打扫呢。挽翠是成亲多年的人,一进来闻到气味便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所以今日收拾床铺她都打算亲力亲为,不假手旁人。就是洗衣房的人,也要去叮嘱一番。所以,看沈寄慌忙穿衣,便赶紧出去劝阻小芝麻姐弟几个进去。
小包子笑嘻嘻探头去看,果然将母亲在穿衣服,“娘,你睡过头了?”
“是又怎么样?”
“下次我睡过了,你可不能再骂我。”
沈寄把洗脸的毛巾丢进铜盆里,“你没机会睡过头的。”至于她会睡到这个时辰,肯定是魏楹不准人叫她闹的。还有,昨晚闹了她半宿,她起不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那个家伙,果然不愧芝麻包子之名呢。就这一手,就让她这个伪‘贤妻’露馅了。至于小包子,他是没机会睡懒觉了。可怜的娃!他接受的是精英教育呢。
出去坐下,沈寄问小包子,“我几时因为你睡过头骂过你?”
小包子认真想了想,好像真的没有。
早点陆续上来,沈寄问乳母要了小银勺递给小馒头,“今天开始你就自己吃吧,你看哥哥姐姐都是自己吃的。等下次小亲王来,你自己吃,就可以笑话他了。”
小馒头一听有道理,果然乖乖的接了过去,自己挥舞着银勺把蛋羹往嘴里送,自己一半都送到脸蛋鼻子下巴还有衣服上去了。小芝麻和小包子便笑他。
“你们两个刚开始吃饭的时候一样的。来,小馒头,娘教你。”
沈寄手把手教会小馒头如何用勺子,一勺几分满,隔多久再舀下一勺,然后再看着他吃,就比之前好多了。末了小芝麻小包子依然是饭后坐一会儿去上学。小馒头则由乳母带下去换衣服洗脸。
上午处理了家里的事,并一些人情往来的送礼。下午沈寄原本是计划去窅然楼和宝月斋的,结果因为早上睡过了头觉得晚上魏楹要是再拿来说事,她未免有几分理亏,于是便没有去。还是得和魏楹沟通好才行啊。不然,日后老为这件事吵吵也不值得。
下午沈寄就没出去,当晚魏楹倒是回来吃饭了,眼见小儿子套了件围兜在衣服外头自己挥舞银勺吃饭,不由道:“哟,小三儿也能自己吃饭了?”
小馒头便把埋在碗里的脸抬起来,冲着魏楹笑,脸上沾了几粒粥看着很是讨喜。
沈寄替他擦掉,“头不埋进碗里,用勺子送到嘴边,怎么又忘了。”
“嗯。”
等魏楹知道小儿子自己学着用银勺吃饭的动力竟是为了笑话三岁了还让人喂的小亲王不由哑然失笑。
不过,等过两天接了小亲王来,他看到小馒头都自己吃饭了也要求自己吃。沈寄立即为他赶至了一件穿着吃饭的围兜。他动作一开始也有些笨拙,不过渐渐就好了。比小馒头强多了,毕竟是大了两岁。沈寄便按照严格的礼仪要求来规范他。
沈寄依然要求睡外头,这天终于在四更前醒了过来,她挣扎着起身穿衣洗漱。魏楹听到动静起来,站到她身后:“你这又是何必?我本意又不是逼着你非得如此。”
“我尽好了本分,你总找不到说嘴的地方。”
魏楹看着她半晌,随即拂袖而去,没有在内宅吃早饭,而是去了外院。
当晚回来,沈寄和四个孩子都在正房外室,正在讲故事。如今她讲的不再是后世的童话,而是史书上的小故事。小芝麻和小包子听得很感兴趣,小亲王也能听懂些,小馒头听不懂却也从众,难得的不吵不闹,独霸了沈寄的怀抱听着她轻柔软和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再瞅瞅哥哥姐姐和小亲王的表情,时间也就过了。
今天下午沈寄去了宝月斋,她当初曾经画过不少首饰的设计图,算是抛砖引玉,给这个时代的能工巧匠推开了一扇连接后世的窗户,然后就功成身退了。如今宝月斋的设计师都能推陈出新,有几位还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风格。这成为宝月斋生意的有力保障。因为设计出的首饰卖出每一件都可以有三分的提成相当可观,所以宝月斋的创新之风一直是经久不衰。今天沈寄就在那里和他们讨论了一下午,定下了重新开业和新店开张要推出的一系列的新样式。小馒头则由人带着在旁边也玩得不亦乐乎。至于小芝麻和小包子就自己找乐子了。
晚上睡觉,沈寄听到魏楹在她背后说道:“一意孤行,冥顽不灵!”
“一辈子总要有一个坚持,我也不能真的就没了自己独立的想法。”
此后便是开了例子,沈寄每每一早起身,服侍魏楹出门并且做好一应贤妻良母该做的事,然后便随心所欲的去窅然楼和宝月斋。魏楹回到家的脸色因此越来越不好看。时日一长,连小亲王都看出端倪,疑惑的问小芝麻他们怎么了。
V 251 沟通
面对小亲王的疑问,还有旁边另外两双眼睛也盯着自己,小芝麻道:“我也不知道啊,娘只说两个人理念不同,需要沟通。”
小包子道:“那就是还没沟通好。其实我和爹的理念也不同。”可是他跟爹完全没法子沟通啊,他一开口爹就要责他不勤学。还想请娘帮忙的,可是现在可好,娘自己跟爹也没法沟通。
小馒头有点不明所以,可是最近家里气氛没有从前和谐他还是能感觉到的。
小亲王挠挠头,他更不懂。现在住在庙里,从前跟在皇祖母身边,他从来没有见过人吵嘴斗气的。
站在转角处的沈寄无声叹口气,让孩子担心,真是不太好啊。魏楹已经在书房单独睡了几日了,一副要和她冷战到底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就成了魏楹的逆鳞了,她也没耽误家里的事啊。好吧,沟通,的确是需要沟通一下。魏楹犯了拗劲儿,只有她先低个头了。她能屈能伸,柔能克刚嘛。魏楹是越来越幼稚了,还得她事事哄着。她还是换个风格好了。真是的,她一个人哄三个儿女,还外加个小亲王不累啊。现在还添上个大的。
晚间,沈寄推开小书房的门,对身后端着托盘的苜蓿道:“给我吧。”
魏楹听到声音,头都不抬径直翻过一页书。
“听说你晚上没吃什么,我做了几个你爱吃的菜,趁热吃吧。”
魏楹晚上是在外头吃的,有应酬,听管孟说没怎么吃好。
“酒楼里的饭菜是好吃,可是吃多了还是家常味亲切。”沈寄一边把菜从托盘里端出来,一边说。最后把饭放到他面前,银筷子塞进他手里。
魏楹看着沈寄,“什么意思?”
沈寄把他手里的书拿开,放进书签,然后合上,“什么什么意思?我听说我男人晚上没吃好,下厨做几个可口的小菜而已。魏大人,你审案审成习惯了?”看他还不下筷子,不由噗嗤一笑,“两口子,难道还存在吃人嘴短一说?”
那倒是,魏楹端起碗开吃。他其实也是因为这几天和沈寄冷战,所以才会有人邀就去了。可今天那家酒楼的饭菜实在不合他的胃口。
沈寄夹起几块银霜炭舔到炭盆里,这个天气,还冷呢。他们家人口少,所以二两银子一斤的银霜炭一个冬下来也不至于花费多少。反正也只有一家五口和小亲王用。仆从是不能用这么高级的炭的。
魏楹一边吃一边欣赏着沈寄柔美的侧脸,然后听到她说:“今冬冷,不知多少人家饥寒交迫呢。”
魏楹一凛,这是打伏笔了,接下来肯定要往做生意上头引。他放慢了些速度,慢条斯理的吃着,听沈寄继续往下说。
“我就是想啊,手头银子松动些,我也能帮更多的人啊。”
“这些朝廷都有拨银子的,衙门自然会管。”
沈寄冷笑一声,“说得冠冕堂皇,我不信你真不知道那些银子能用到百姓身上的十不余一。当然,个人的力量是很小的,大头还是得靠朝廷。可是,我也想尽可能多做一些。”魏楹肯定是在外头被人嘲笑他的夫人操持贱业与民争利了。所以,得从这个高度说开去才行。没办法,她的窅然楼和宝月斋生意都好得很,日进斗金。难免引人嫉恨。魏楹不是想不明白这点,可是总被人这么说,他面子上过不去。
想想想慈心会做的事,魏楹灵光一闪,他低头喝完一口汤才道:“你,难道还要把慈心会开成连锁店不成?”
沈寄点头,“是啊,有窅然楼和宝月斋的地方就可以有慈心会。甚至没有的地方也可以辐射到。”
“你,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就魏楹的认知,没有人真心甘情愿把自己辛苦挣来的银子拿出来修桥铺路做善事的。都是有所图,大多是为了恕罪,让良心上好过些。
沈寄清清嗓子,“我是丫头出身,这个你在外头也被人耻笑了吧?”
魏楹轻轻的点了点头。
“还有,从前我在街上叫卖小食,怕是也被翻出来嘲笑你了吧?我想想,恐怕还说你当时是吃软饭的了。”她想来想去,只有因为这些,魏楹才会那么反感她想把生意做大的举动。而这些,他一直没有同她说,是怕她多心吧。
魏楹的脸色开始不好了,沈寄笑道:“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用这些来嘲笑你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谁让你这么出色呢。三十三岁的大理寺卿,屡破奇案,京城百姓嘴里把你说得可神了。你的同年里有几个和你一样做到三品的?”
“呃,没有,大多还在四品以下蹉跎。还有人因贪污去职的。”
“那在三品的位置,有多少你这个年纪的官员?”这年头可不讲干部年轻化啊。讲的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所以,我们家的魏大人那就是奇葩啊。不然,凭什么做皇太子的老师。
“三品官员,不算虚衔恩荫的话,未届不惑的的确只我一人。”这一通马屁拍得魏大人极是舒坦,方才挂着的嘴角微翘了起来。沈寄心道,她算是知道了,有时候就得把犯轴的魏楹当小儿一般的哄。
“所以啊,妾身一直惶恐。”
“惶恐什么?”
魏楹已经搁下碗筷了,两人也不唤人进来收拾,而是转移到了书房的榻上去对坐。
“魏大哥你如此优秀,而我出身微贱,我怕我年老色衰之后,你就变心了。”
魏楹看沈寄一样,“怎么会呢?我答应你的事,哪件没做到?”说着还伸手越过小几握住了沈寄的手,“那些年月,你天不见亮就起来做饭,大冬天了手还泡在冷水里洗肥肠,然后一整个冬天手脚冰凉的。我看了其实也很心疼的。现在日子好过了,就不想你再操劳了。”
沈寄低头,早起做饭是真的,因为要赶早集嘛。冬天用冷水洗肥肠其实只有那么两回,就是一开始的时候。魏大娘不舍得浪费柴火。她自己也在一起帮忙的,不算虐待自己。可是后来她做的小吃能卖银子了,就是雇人回来洗的了。
“我不操劳的,开连锁店是很实惠的一件事,依葫芦画就好。只要招募的人手得力,有老店的口碑在,生意会比一开始的时候容易得多。至于我,最多就是现在这个阶段多操些心。等以后崔大掌柜和凌大掌柜做顺手了,我就只需要在开分店的时候取出本钱来就好。”不做就是跟银子过不去,跟自己过不去。
魏楹皱皱眉头。
沈寄再接再厉道:“咱们何必那么在意那些嫉恨你的人说的话呢,我开办慈心会,先皇可是曾经嘉奖过的。可是做善事也需要源源不断的银子支持啊。如果因为他们说这说那,咱们就不做了,岂不是让仇者痛亲者快?”
魏楹噗嗤一笑,“你说话还挺有煽动性的啊。”
沈寄反手握住魏楹的手,“咱们说句良心话,如果我是大字不识没什么见识,也上不得台面和那些夫人们来往的,你还会这样对我么?即便是念着当年一路互相扶持的情谊,此时也只会是衣食无忧的将我养着。说不定早后悔当年为什么要以正室之位待之了。”
“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你要做官,当然需要一个能打理内宅和一众官太太来往不输人的夫人。我呢,能满足你这个需要。而你呢,也满足我需要自家男人身心干净的要求。所以你我才有这十二年的好日子过。要是我达不到你的要求,或者你达不到我的要求,这好日子定然是没有了。”
魏楹摸摸鼻子,沈寄这么摊开来讲,虽然是少了些诗情画意,但的确是事实。如果她真的只是个无知妇人,怎么能把他的心他的人拴得牢牢的。同僚中也不乏高中前娶了乡下媳妇的。不是他说,有时候为人行事是有些不上台面,孩子也教得让人头痛。哪像他的小寄,样貌出挑,见识过人,几个孩子都教育得很好。
当然,有过那么几次让自家男人丢脸的经历后,这些夫人,要么是被赶回乡下去了,要么就是衣食无忧的养着由平妻当家理事。更过分一点的,就是换媳妇儿了。魏楹面对这些同僚,心头还是一直都有些隐隐的道德优越感的。如今被沈寄这么一说,如果她也是如此,他还真的只能将她衣食无忧的养着了。而不是如今指望着她的夫人外交,巴盼着她多生几个继承彼此血缘和智慧的孩子。
魏楹叹了一声,“唉,我也是个俗人啊。”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圣人都说从没见过好德如好色的人呢。所以啊,我需要不断的修炼提高。一定得能够匹配你才行。不然,我心底不安。”沈寄话音一转,讲起了她想做善事搏名声的初衷,以及此时想把慈心会做大已经是改了初衷,更多的是因为在帮助别人的过程中得到了满足感,予人玫瑰手有余香。
“你现在够好了,什么都不比那些大家女子差。”
“出身还是比她们差啊,所以在别的地方要盖过她们。她们可没得过先皇的嘉奖呢。再说了,你四更过一刻就出门了,要晚上才回来呢,人家一个人也寂寞啊。找些事情打发时间嘛。”
魏楹嗤笑一声,“你还有个心思,想做女陶朱呢,当我不知道啊?”
沈寄哈哈一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不想做首富的商人也不是好商人嘛。我是女陶朱的话,那夫君你就是我眼底的西施。”一边说一边直起身子,用手抬起魏楹的下巴,这个姿势真是爽啊,怪不得那些登徒子喜欢用。
“啧啧,灯下看美人,真是越看越美啊!魏大人,你可别再给我招惹桃花债上身啊!”
魏楹猝不及防被她居高临下的抬起下巴,还被她这么轻佻的调戏,顿时哭笑不得,哪还记得两人不久前还在冷战的事,立时直起身子,沈寄的身高不如人,手便落了空。
魏楹反客为主,抬起沈寄的下巴细看,“你说得没错灯下看美人,的确是越看越美!”
沈寄看气氛大好,伸手握住魏楹的手,“那你是答应我可以去开连锁店了?”
魏楹还是有些不情愿,可是想起她方才说的心底不安,怕自己越走越高,最后会变心。慈心会的所为,的确是有利于民,也为他挣了不少好名声。好吧,既然娘子说不会过于操劳,她又是真的喜欢。
“必须把家里的事放在首位。”
“好的好的,我不会本末倒置的啊。我做什么不都是为了配得上你么?”沈寄挽着魏楹的胳膊巧笑倩兮的说道。
魏楹立时便有些受不住,不过话还没有说完呢,又小声道:“家里的事什么最重要啊?”
“自然是孩子们的事儿重要了,中馈那些怎么能跟孩子们的事相比。”沈寄看魏楹的笑又没了,赶紧亡羊补牢,“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一家之主的事情最重要。”这不是吃孩子们的醋了吧,那还让她锦年、松年、鹤年一个劲儿的生下去啊?搞半天魏大人还有这么个别扭心思在啊。好嘛,本来就觉得她光顾着孩子冷落了他了。跟孩子吃醋,魏大人不太做得出来,因此只在心里别扭着。偏她又提出要开什么连锁店,一下子就把某人心头隐藏的不满全勾了出来。所以才有了这一场发作。这就难怪了!
“孩子们都还小,你身为母亲,自然是照顾好他们是首要的。”
“孩子啊,养大了都是替别人养的,只有夫婿,才是要携手一世的呢。”沈寄再接再厉,争取把别扭的魏大人完全哄好。也给自己敲了个警钟,别觉得老夫老妻的了,就不像从前那样上心,魏大人敏感着呢。可不能只顾着孩子,把他丢脑后去了。
魏楹咳嗽两声,“走,回屋去!”他早就被沈寄一番逗弄,弄得上了火。之前只是话还没有说清楚所以硬忍着。如今,当然是不忍了。不过书房嘛,还是不宜啊。毕竟是国孝期间嘛,战场还是固定些比较好。书房可从来都是小厮收拾的,当然不如正房的寝室方便了。
魏楹背着手走前头,不时回头瞅沈寄两眼,你倒是走快点啊!沈寄合作的上前两步,很贤妻的走在魏大人身后。
偏生这个时候小馒头跑了过来,“娘——”
魏楹道:“你的乳母呢,还不快……”回去睡觉!
他话还没有说完,小芝麻小包子小亲王都跑来了。原来几个孩子知道他们在小书房沟通,都关心地侯在这外头呢。这会儿见他们一前一后的出来,魏楹还不断的回头看沈寄,感觉好像是和好了的样子。于是这几只便高高兴兴的冒出来了。至于下人,都被他们赶开了。
沈寄差点笑出来,偷眼去看魏楹,见他拳头捏得紧紧的,后槽牙也鼓了起来。偏几个小的一心沉浸在‘他们总算和好了’的喜悦里,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还乐呵呵跟着他们进了正房。
哄也哄不听,赶也赶不走,魏大人无奈,便对小芝麻和小包子道:“你们两个上学堂也有日子了,爹还没有好好的考校过你们学问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
考校的结果,小芝麻罚写二十篇大字,小包子三十篇,两人可怜兮兮的望着沈寄,沈寄明知道方才魏楹是有意刁难,却只是低下头喝茶。娃啊,你们跳出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你们老爹故意要整你们,为娘也只能当做没看见哪。多写点字没坏处,又没逼着你们明天就交来。
两个大的就这么苦兮兮的出去了,小包子跟小芝麻说:“姐姐,怎么爹娘和好了,咱们更没好日子过了?”
小芝麻想了想,摸着下巴道:“此事必有玄机!”
小包子嗤笑一声,“你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嘛,非要学欧阳先生神神叨叨的说话。再说了,他那是和爹分析案情呢。”
“要不,你去打听打听?”
小包子想了想老爹今天的黑面,“算了,我不想知道什么玄机。我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大字吧。”反正老爹是鸡蛋里挑骨头,他写字的姿势再正确,字再漂亮也没用。不过,嘻嘻,连姐姐一起罚了,他就没啥不平了。
剩下就是小亲王和小馒头了,小亲王魏楹不可能去吓唬他或者罚他,不过只要把小馒头这粘娘的货赶走了,小亲王自然是会一起出去的。
魏楹看向小馒头,“前两天我书房的花死了几盆。”
小馒头望一眼小亲王,那花是小亲王用热水浇死的,小馒头是从犯。不过他俩其实也是好心来的,看那花冻得可怜。小亲王打个哈欠,“困了,小馒头,你要睡了么?”
“要、要。”
两小儿同沈寄魏楹道别,牵手往外走。
等到魏楹把门闩上,沈寄实在忍不住,哈哈笑倒在床上,“魏大人智退四小儿——”
“笑,我让你笑!”魏大人终于可以不用再忍了,合身扑上……
V 251 偶遇
沈寄也知道,魏楹其实并不是理解并接受了女子做一番事业而且还是商贾之事。只是,沈寄摆出来的一条条理由,让他觉得也没有必要那么的反对,银子多了也不压手是不?慈心会的名声他也有好处。而且,既然沈寄做了开心便也就由得他了。只是,家里的事必须是第一位的,不能本末倒置。家里的事里他得是第一位的,这个他没有明说,不过沈寄懂了,也好好下功夫哄得他舒舒服服的。所以,这个家又和谐了。
这天一大四小吃早饭,魏楹是一大早上朝去了,沈寄带着四个小孩儿一起。小亲王在魏家,如今是再习惯没有。沈寄的感觉是她就是有三个儿子的。
吃完早饭,照例是大家坐着说说话儿。
小亲王道:“大师说,可惜小馒头不是个姑娘,不然就把我送给魏夫人做女婿。”
小馒头不太懂,可是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不然哥哥姐姐不会异口同声的笑出来,于是在沈寄怀里瞪小亲王一眼。
沈寄在喝八宝茶,闻言道:“那可不行,小馒头就是闺女,我也不能招你做女婿。”想不到伽叶大师也会开玩笑啊。
小亲王不解,“为啥?”他听大师那么一说,倒是觉得如果魏夫人再生个小女儿,他就娶了回家做王妃。这样,他就真的和魏家人是一家人了。
“因为,差着辈分呢,你跟我是一辈的。”沈寄和芙叶是表姐妹,小亲王和芙叶是堂姐弟,这关系近着呢。大师玩笑的时候怕是把这茬给忘了。要不然,自己给小闺女调|教一个专一的童养婿,还是前途一片光明啊。嗯,不妥不妥,小亲王怎么说也是亲王呢。府里有一正妃三侧妃无数通房的编制呢。除非伽叶大师长命百岁给做主。算了,差着辈分呢,想也白想。
小芝麻和小包子上学去了,沈寄和小馒头送小亲王回庙里。倒是没行李,他现在东西都两边放,根本不用带来带去,就是随身伺候的人跟着来去便是。因为年纪小,所以皇帝说再过几年再赐王府。平时就半山寺和魏府住着,逢年过节回宫里过。
两个小二在小亲王半山寺的小院里撒欢的跑。追追打打的跑了出去,沈寄也不理会,她在跟小厨房的和尚聊着一道素菜的做法呢。
“皇兄?”小亲王箭一样往前冲的身子猛地刹车,后头追来的小馒头却是刹车不及直接撞上他的后背,两个人在墙外摔成一团。
皇帝看着有日子没见的小兄弟,这小子现在养得这么好了?
小亲王如今身上也有肉了,粉嫩嫩的脸颊白里透红的。先自己爬了起来,然后再帮小馒头也爬起。便要给皇帝行大礼,“臣弟见过皇兄!”
小馒头还在低头拍打自己身上的泥屑,这可是娘亲手做的衣服,弄脏了要挨捶的。就被小亲王一把扯得跪到了地上,不禁嚷道:“青蛙,你做什么?”他捂住嘴,怎么又叫出来了。
小亲王无暇跟他计较这个,“这是我皇兄,你快点给皇兄磕头,说见过皇上。”
小馒头偶尔也从父母嘴里听到过‘皇上’这个词儿,虽然不太明白,但知道小亲王不肯坑他,于是照做。反正磕头过年的时候也磕过的。只是有点心疼自己的衣服,过年磕头好歹有个蒲团的。但是看到小亲王也这么跪着,他便不乱动了。
皇帝一愣,“这是魏家小儿?”
小亲王点头,“是,这是魏大人的小儿子,小名小馒头,大名魏华年。”
“你们两个起来吧。”
“谢皇兄!”小亲王拉着小馒头起来,眼瞅着他小嘴一张要依葫芦画瓢,赶紧提醒,“你说谢皇上!”
“哦,谢皇上。”小馒头听话的道。他的眉眼酷似沈寄,平日在家魏楹最是疼爱这个幺儿,连不当着外人抱的惯例都为他打破了。皇帝心头一痛,一时便看住了。
沈寄有会儿没听到两小子的吵闹声了,便出来找儿子。小亲王朝她招手,“魏夫人,我们在这里!”
沈寄看到皇帝,顿时楞了,这两年宫宴上远远儿也见过,不过哪及得此时面对面的撞上。
小亲王见沈寄有点愣怔,忙用口型提示:“行礼、行礼”
沈寄醒过神来,“臣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这是外头,你们都不必这么多礼。小十四,你就叫七哥吧。”
“是。”小亲王脆生生应了,看着一时有些冷场,便道:“前头就是臣…小弟的院子,七哥进去喝杯茶吧。”
皇帝看沈寄一眼,“这小子看着壮实了不少,也很懂礼节,平日里让魏夫人多费心了。”
沈寄忙道:“七爷谬赞了,十四爷是个好孩子,并不用多费心思照顾。至于说礼节,那是大师教得好,我家这个就不太拿得出手。”
小馒头正一脸好奇的仰头看着一身便衣的皇帝。
皇帝看他一眼,笑道:“还小嘛。”心头想着老十四倒是好福气,还能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孩儿一样成长。他是出宫来看叔父的,听到这边有打打闹闹的笑声便走了出来。当然,他也是听到小儿笑声心里一动,有心出来看能不能遇上沈寄的。
沈寄心头对皇帝的感觉却是颇有些复杂,她曾经恨不能一剑刺死他,可是顾忌着一家大小终是不敢。后来,他放了她回家,还替她做了证。所以现在,她心头当着是很复杂。
小亲王牵着小馒头以主人的姿态走在前头领路,皇帝随后,沈寄跟在后头。
“七哥,请!”走到小院门前,小亲王抬起小手做个请的动作。
皇帝笑了,“人小鬼大!”不过这个小老幺看起来不是那么豆芽菜似的,感觉好多了。反正叔父说起,说这事儿他不能居功,是得谢谢魏夫人,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当时笑得他脸颇有些发烫,天知道,他并不知道今天沈寄要上山来的。
进去之后,小亲王让人抬凳子,沏茶忙得不亦乐乎。他拿出来招待皇帝的吃食让随后跟进来的沈寄抚了一下额头。这不是给伽叶大师带的饼么,方才听说大师有客,还没来得及拿过去。小芝麻小包子小亲王小馒头一色儿的傻笑着,搁在碟子里,十分讨喜。
小亲王让人端了一碟出来,沈寄估着他给大师留了一多半。
皇帝看了一下沈寄的表情,还没来得及低头去看小兄弟招待他吃什么,就听他介绍开了:“七哥,这是我,这是小芝麻姐姐,小包子哥哥,还有这个,就是小馒头了。”
皇帝低头一看,忍不住扑哧一乐,伸手揉揉小兄弟的头,“你平日吃的东西也是这样的?”
小亲王许久不见兄长,快活的扳起指头道:“是啊,饭和菜摆在盘子里摆成屋子的样子摆成人的样子……胡萝卜雕成牡丹花,白萝卜雕成小兔子……”
“魏夫人费心了!”皇帝再次向沈寄道谢。
沈寄躬身道:“小亲王住在臣妇家,臣妇费心是应该的。”她手里牵着小馒头。此时院子里也只有小亲王兄弟俩和她们母子。伺候小亲王的嬷嬷小太监方才扳了凳子烧了水就被小多子叫开了。两个小孩儿不以为意,尤其方才小亲王扳着手指头说平时吃什么的时候,他还大声补充,完全是无知者无畏傻大胆。沈寄只好弯腰道:“听小亲王说。”
其实小亲王也是无知者无畏,他不知道这位兄长的一些不好的名声,所以可以一心一意的只当他是兄长看待。之前因为京兆尹的手段酷辣,再加上安王之前名声很好。皇帝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并没有等他把事情都铺陈开再动手。这样一来,目前还有不少人被安王手下散布的一些,诸如是‘欲加之罪’‘莫须有’这类的说辞误导。说皇帝不顾兄弟情义坑害贤王的不在少数。还有人说太皇太后原不只这个寿数,就是被皇帝诬陷安王造反的事给气的。这也是凌大人最终说动皇帝挽留魏楹的原因,也是今日他上半山寺的原因。事情越传越广,还是牧师也的。他身为皇帝,却也不能完全堵塞言论。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
他心头堵得慌,就来找叔父说道说道。撞上沈寄真的是巧合。他都不知道她会拿什么面孔对待自己。
“娘,水壶唱歌了。”小火炉上的水开了,小馒头指给沈寄看。沈寄左右看看不得已过去用棉布包了把手拎着水壶过来给皇帝冲茶。
皇帝瞥她一眼,她今年该有二十七了吧,孩子也生了三个了,怎么看着还刚刚嫁人不久的小媳妇差不多?他不知道沈寄平日可注重美容养颜了。她知道女人二十五一过就要开始衰老,从二十二三就开始用医书上的养颜古方以及现代的一些美容常识开始保养。至今每天早晨还要用三十个鸡蛋清来洗脸呢。至于魏楹说她的腰身还很纤细,那是练瑜伽的功效。
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要让魏楹不离不弃被拴得牢牢的,样貌也是必须要保持的。而且还得不得修炼,让自己的气质随着岁月提升。要知道魏楹面对的诱惑虽然比不得眼前这位坐拥三千佳丽的,可着实也不小啊。女为悦己者容,这也是维护家庭和谐稳定所必须的。
“皇上,请用茶!”沈寄心头憋着气,清场是什么意思啊?水开了,两小的就理所当然把她望着,他又不是魏楹,她可不乐意伺候。可是,总不能扭身就走,一则让诚心待客的小亲王下不来台,二则反而显得她心虚,三则怕是也走不掉。
皇帝捻起以小亲王为原型做出的饼,对小兄弟道:“七哥吃你咯!”
“嗯,吃吧吃吧可好吃了。”小亲王乐呵呵的,小馒头这会儿没人牵着便跑过去和他站在一处。皇帝看着他们俩有些失神,小亲王和他是亲兄弟,长得自然像,而小馒头像沈寄像了七成。他心头恍然产生了一家四口的错觉。
沈寄见皇帝自顾自的走起神来,嘴角还有一抹诡异的笑,伸出手推了推小亲王,小亲王便走过去叫:“七哥、七哥”,将皇帝没反应,他伸小手推了推,“皇兄”。
皇帝的美梦被小亲王推醒,看到小兄弟一脸不作伪的关心,他叹口气,果然是好梦易醒!
“七哥,你快吃吧,魏夫人做的东西可好吃了。这是今早现做的。”
饼不大,两个可以去掉一个,皇帝两口把‘小亲王’吃了下去。小亲王笑嘻嘻的把‘小馒头’递上。
皇帝吃下后喝了一口茶水,轻声道:“在魏家要听魏夫人的话。”
“是。”
“在庙里要听……大师的话。”
“嗯。”
沈寄腹诽,好干瘪的说教。
皇帝侧头,正好看到她不以为然的撇嘴,然后看到小馒头的眼在小亲王着人端出来来的其他食物上逡巡。便朝他招招手。小馒头不认生的就跑过去了,还自己拉了个小马扎坐下,还仰头问小亲王,“王爷,你怎么不坐?”他虽然现在知道要管小亲王叫王爷,可王爷是什么没概念。王爷的皇兄,那就更没概念了。
“嗯,你也坐啊。”皇帝拍拍另一张小马扎。
小亲王看小馒头已经稳稳的坐下了,便也坐下,尊卑什么的他其实也还有些懵懂,只是这些都是从前嬷嬷教过的。可皇兄让他坐,那他就坐了。
沈寄过来想把小馒头扯起来,皇帝道:“不用了。小孩子就该有小孩子的样子,小十四好福气!连我都羡慕啊。”
沈寄笑笑,“那也是皇上信得过臣妇夫妻。”这人好像没打她主意了,那她也不必小气吧啦的。说几句话还是可以的。
皇帝指指空着的椅子,见沈寄干干脆脆的就坐下了,露出一丝笑意。沈寄心头,如今有些猜着迦叶大师的身份了,不然怎么可能醇亲王住到这里来,皇帝也跑出来看望。这两件事都是保密的,朝中人大多以为醇亲王是在哪个皇家的大庙里住着沾佛气。所以,魏楹才会叮嘱魏柏不要讲出去了。家里下人除了内宅的,其他也不知道小亲王的身份。
既然坐下了,皇帝便将他来此的缘故讲了。两个小儿坐不住,小亲王进去拿了个素色的鞠球出来,两人便在院子里你来我往的踢上了。
方才皇帝把委屈讲给叔父听,身在红尘外的叔父也只能安慰了几句。他心头的结还没有打开。这会儿见沈寄肯听他说,便不由自主的全说了出来。
沈寄听了心道:还是电视剧里到处游山玩水泡妹妹的皇帝好当啊!
她想了想道:“七爷,其实这些你接下江山的时候应该就想到了吧。你是皇帝,这世上的人,自然是怕你的、恨你的、讨好你的居多,可是真心爱你的……”怕就没几个了。
皇帝自然明白她的未尽之意。这些话如今这天下,就连太后都不敢跟他说。可她是谁,敢当面指着他鼻子臭骂的。而且,这几句话,竟然跟父皇大去前所说的意思大同小异。唉,当年初见,他就知道她很有见识的。魏持己,便宜你了!这天上掉馅饼怎么就把你给砸中了?
“你说的没错,我如今倒有些小儿女心态了。”皇帝自失的一笑。
“其实,如今的情况应该是短暂的。安王再有贤名,也就是一些当官的喜欢他,说他宽和。他可没能得了民心,否则,先帝怎么不把江山交给他呢?只要皇帝好好的治理天下,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了,自然会感激你的。”
皇帝点点头,“你说得没错。”见沈寄有点欲言又止的,他道:“稀奇了,你还有不敢说的?”
“说就说,皇上可以想想,像唐太宗那样得位不那么正,真正弑兄杀弟的,到后来因为有贞观之治都成了千古明君。你可是先皇亲手选定的继位人选,只要你也能做出一番成就来,将来史书之上必定也会认同你的攻击。千百年后,谁还知道安王是谁啊?再过些年,老百姓能吃饱饭穿暖衣,那些人再故意说你的坏话,老百姓也好,有见底的官员也好,谁还能信呢?”
听了沈寄的话,尤其是她打的那个常人不敢打的比方,是啊,人真正干出这些事的人都能有这样的盖棺定论,他怕啥。安王不过是朵小小的浪花,一下子就没了。皇帝的脸这回是真正的阴转晴了,比之前面对两小儿挤出的笑真诚了许多。
沈寄想着说都说了,也不妨再多说几句,要是能听得进去,也是官员和百姓的福气,“不过,皇上出事是稍嫌操切了些。事缓则圆,有些事还是给慢慢办。你用的官员,好多也跟你一个风格。也许是君臣相得义气响头,也许根本就是故意做出这个你喜欢的样子来。”
这话不中听,皇帝瞪着她,沈寄便住了嘴。半晌,忽然听他哈哈大笑,“好,至少还有你敢对我讲这样的话。”
V 252 请托(1)
皇帝笑着离开了,沈寄也带着小馒头回家,小亲王一直送出来,马车走了老远了还可以看到他站在那里,见到沈寄和小馒头探头出来,他就拼命挥手。
晚上魏楹回到家,趴在罗汉床上,招呼小芝麻站在他背上给他踩踩。魏大人不太能接受太座踩在身上,小闺女倒是无碍。于是小芝麻便偶尔的这么给他松散松散筋骨。不过能干这活儿的也就是小芝麻了,三年前小包子曾经毛遂自荐过,被他爹拒绝了。于是,小包子兴致勃勃的要来踩沈寄,沈寄不肯给他踩,他就作势要哭。最后沈寄只得俯首做了一回孺子牛。怀上小馒头以后,这事儿才搁下了。
但今天小包子看姐姐踩得起劲,显然又来了兴致要尽一回孝心。沈寄抬手道:“我不累,不用你帮我松散筋骨。”她可是每天都自己练功练瑜伽的,又不像魏楹案牍劳形。一边对魏楹说道:“你闺女乱踩一气,还是正经找个懂按摩的师傅回来,时不时给你按按吧。”
魏楹应了一声。
一会儿,孩子们都各自回屋了,沈寄轻道:“今天送小亲王回去,遇到皇上了。”
魏楹本来懒洋洋的的趴在罗汉床上不想动弹,闻言立即弹了起来,“什么?他想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就和我吐了吐苦水,然后就走了。”
魏楹的脸挂着,“他是不是知道你时常去半山寺,又知道你今天要送小亲王回去,所以故意在那里遇到你?”
“不至于,皇上那人不怎么来虚的。”那是直接下手换人的人。
“听这话,你对他还蛮有好感的啊?”魏楹盘腿坐起。
“只要他不生那个心思破坏咱们的幸福,我就不骂他狗皇帝了。”
魏楹忙道:“有些话放心里就可以了,不用说出来。不知道隔墙有耳祸从口出啊?”不过嘴角却是翘起了。他跟‘狗皇帝’有什么醋好吃的。不过,还是得防微杜渐。
“你以后别去半山寺了。”
“行,那以后就派个下人去接送小亲王。别人问我每旬都要去吃素面的,为啥不去了,你负责去解释。”
魏楹盯着沈寄,没说话。
“最好,你能免了我逢年过节进宫的事儿。又要磕头又要步步小心的,我可着实不想去了。”
“你——”魏楹呕到了。可是他的确不能免了沈寄进宫去。如果免不了这个,不让她去半山寺也就没意义了。而且,派个下人去接送小亲王,还是突然就改变,太不恭敬了些。
“哎呀,他把我掳去我都没吃亏,这样还能吃了亏去?再说了小亲王和小馒头一直在跟前玩儿呢。”
“哼!”
国丧期过了,沈寄高高兴兴的开了一家窅然楼一家宝月斋。地点就选在京畿富庶之地,正好是徐茂当县令那里。说起来徐茂真是个奇葩,这十二年他愣是在那里扎下根做了四任知县了。
崔大掌柜和凌仕昀也是想着这一点,所以不约而同把第一个点安在了那里。沈寄没意见,有势不借是傻瓜,而且京畿地区富庶。这里离京城不远,窅然楼和宝月斋的口碑已经传过来了。但是也不近,不是想到京城就能到的。骑马都得一个时辰呢。所以,开分店很合适。
开张这天,徐茂自然是邀来捧场的,沈寄还请了他和林子钦与魏楹一起剪彩。林子钦在家守足了家孝国孝,终于又能出来活动了。窅然楼和宝月斋林侯爷都拿了一成干股,来露个脸也在情理之中。魏楹的官做大了,之前许多吃干股的都不了了之,因为已经不需要他们的庇护了。
如今窅然楼林子钦占一成干股,凌仕昀作为总掌柜占五分干股,还有吏部侍郎凌先生占五分,剩下八成是沈寄的。宝月斋也是一样的,只是拿五分干股的变成的崔大掌柜。林子钦是国舅,这个保护伞是很稳固的,除非皇后和太子都出了事,否则林家势必红火两朝。而凌大人,魏家几次承他的情,两家一直有走动,且他是天子信任爱重的心腹重臣,本身又有才具,魏楹说他近年必定会升任吏部尚书,然后再进一步入阁拜相。
这也是魏楹同意沈寄开分店的一个缘由,赚得银子是一方面,还可以用干股来和朝着一些要人拉上关系。可以想见,今后他路子铺开了,拿干股的人还会增加。沈寄知道她生意能顺顺当当的做开,这里头少不了魏楹的官位起的作用。不然,小小一个捕头她也得让人去巴结讨好。所以,为他的仕途开路,这是双赢。
今日来捧场的人自然不少,魏楹如今好歹是三品官了嘛。沈寄的干娘林夫人也派人来了。干爹林大人去年风风光光的致仕,可惜没有一个得力的儿子可以挑起家里的重担。听说林子钦要来剪彩,他们便立即送上了大礼。还有,魏楹如今的官越做越大,这十二年虽有起伏,但通看下来简直有平步青云之势。这个干女婿得好好拉拢。
还有其他很多人,沈寄下了帖子,也派人送了礼物过来。开张的场面很是热闹,欧阳先生还特地给小芝麻小包子放了假让他们也来看热闹。
剪彩的时候,魏楹和林子钦露了个脸就没再出去。徐茂留下来陪他代为邀请的本县有钱有势的几户人家吃酒。魏楹是三品大员,林子钦是国舅,他们不可能纡尊降贵陪县里的人。魏楹便拜托了徐茂,并让洪总管留下帮凌仕昀照看着场面。那些人知道了窅然楼和宝月斋的背景,送的礼都很厚。徐茂请这些人是因为他虽然在这里扎根十二年,但毕竟不可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所以,店子开在这里,还得这些人关照着。
沈寄从头到尾都是和孩子们一起在楼上包厢里看热闹,这会儿见凌仕昀带着分店的掌柜张罗着,捧场的人很多,桌子都快坐满了便离了这里往宝月斋去看。
宝月斋也是一番热闹景象,不同于窅然楼捧场的都是男人,这里捧场的都是女眷。京城的宝月斋时不时有新鲜花样出来,京畿有银子的人便也喜欢去淘货,如今本县开了分店,之前广告也打得好,加上国丧期间大家都被拘狠了,这国丧一过,就像弹簧弹起一样。所以,生意也是很不错的。
魏楹笑道:“看来,这还真是来钱的路子呢。”
“得看过些时日后续怎么样。咱们一大家子,上哪吃饭去?”说来好笑,窅然楼开张生意太好,一时竟顾不得给主家做饭了。
魏楹想了想,“去庄子上吃吧。”
“嗯,也好。”沈寄打发了人骑快马沟过去通知庄头备饭。
小亲王很高兴,他早就听说过魏家的温泉庄子了,还无缘得见。他今天是专门跟来看热闹的,如今魏家的大事他就没有一件落下的,今天自然不例外。伽叶大师还让人给他准备了两份恭贺开张的厚礼。沈寄想着他一个小屁孩一年几万两银子的收入,富得流油,也就没客气。
到了庄子上,吃的自然是自家产的东西。其实平日里这些也是每五日就往魏府送的。可是,在乡间吃起来就是格外的有一股野趣。
午后,陈氏带着徐赟也来了。是沈寄邀来的,她要和陈氏商量在这里办慈心会分会的事。陈氏是大商家出身,又是知县夫人,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了。于是,下午的泡温泉,就分成了男女两拨人。这边是沈寄陈氏小芝麻,那边是小包子小亲王小馒头外加徐赟。至于魏楹,他跟四个小男孩没有共同话题,泡一处彼此都不自在,自己找了个小池子泡着。
徐赟已经十岁,是个文质彬彬的小书生了。魏楹听沈寄念叨过她喜欢徐赟,要是可能要把他和小芝麻凑成一对。因为徐茂婚后便没有通房姨娘的了。陈氏说以后也不让儿媳妇受这些罪。这些话自然也是有意说给沈寄听的。只是,高门嫁女低门娶妇,随着魏楹的官儿越当越稳越当越大,陈氏有些打退堂鼓了。
不过不急,小芝麻才七岁。魏楹在前两年准备鱼死网破的时候想过将小芝麻订给徐赟。可是既然陈氏打退堂鼓了,他自己也觉得这世上谁都配不上他闺女。这事儿就暂时搁置了,起码过五年再说。
魏楹胯间搭了条毛巾行闭目养神,听到隔壁小包子和徐赟凑一堆说话,小馒头和小亲王在一起比各自小弟弟的大小,末了又和小包子和徐赟比,四个大小男孩嘻嘻哈哈的。魏楹听了不由失笑,这四个小家伙!
没多久,陪着乡绅喝过酒的徐茂也来了,撞撞魏楹的胳膊,“要不,咱俩也比比?”温泉池子里裸裎相对,官大官小都一样。
魏楹睁开眼,“幼稚!”顿了一下道:“这次为我媳妇儿的事,劳动你了。”
“咱俩谁跟谁啊,你媳妇儿那就是我弟妹啊。再说了,我跟弟妹也一向投缘。”原本徐茂和沈寄投缘,这话断不能说的,可他们两个都是光风霁月的人,而且从头到尾的交往魏楹都知情,故此当着魏楹的面就直接讲了出来。
“一对吃货!”魏楹笑道。这俩人倒真是因为吃而结缘。徐茂今天如此热心,也有他自己很喜欢窅然楼的几道特色菜的缘故。
“嗯,弟妹说要送我一张金卡,以后一应消费都可以打七折。据说是要消费千两以上才能得到这张金卡的。嘿嘿,你媳妇儿还真是个做生意的行家里手呢。我媳妇都说她厉害。”
魏楹笑笑,“她喜欢做,就让她做吧。”
沈寄和陈氏则在商量着慈心会的运作,陈氏听了沈寄一番话道:“嗯,行,我明白了。”她提出此地慈心会的花费她也占三成。陈氏娘家是巨富,嫁妆自然不少,一直用心打理,如今积累得也很可观了。一年拿两三千两出来做善事不在话下。沈寄能做魏楹的贤内助,她自然不甘落后。而且,慈心会丰富的人脉资源也是陈氏参与进来的一个重要原因。如今扬州那边的慈心会还在运作,京城里,容七少奶奶,阮少夫人等也都被沈寄拉了进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还有,沈寄方才一番据此慢慢提高商人在普通民众心中地位,提高内宅女人在家中地位的言论太有煽动性了,听得她心情激荡啊。
小芝麻头上顶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白毛巾,泡在池子里听着母亲和徐伯母的一番你来我往的说话。她觉得母亲和徐伯母此时都散发出一种光芒,不同于平日。事后她问沈寄,沈寄说这是职业女性不同于贤妻良母的地方。她又问什么是职业女性,沈寄便告诉她就是不是只会相夫教子的女人。小芝麻便说她以后也要做职业女性。
沈寄听了倒是心中一动,窅然楼宝月斋慈心会,将来都是要传下去的。她做得再大,也需要后继有人。魏家的祖业,小芝麻是女孩儿,魏楹再疼她也不可能有她的份儿。她能得的就是一份嫁妆。但是这三者可是自己的。如果小芝麻打理产业是一把好手,她自然要好好培养,以后几个孩子就按比例来分。如果只有这三个孩子,那就是四三三。不过不急,小丫头这才七岁呢,看她自己的选择吧。
且说皇帝回到宫中,林皇后依然是嘘寒问暖。皇帝想到沈寄那句‘你是皇帝,这世上自然是怕你的、恨你的、讨好你的人居多,真心爱你的人就不见得有几个了’,再想想这二十多年,他的确是有过不少女人,但真要说真心爱他的,也就是皇后了。小寄还说过什么来着,‘满目山河空念远,莫如怜取眼前人’。想着这些,皇帝对皇后倒是比之前更加看重了。虽然皇后美貌不再,但难得的是这一片心。
既然皇帝对自己比以前好得多了,皇后虽然不知道沈寄在这里头起的作用,却也把恨她的心收了几分。当然,如果被她知道了,搞不好还要弄巧成拙。皇后如今最大的糟心事就是太子妃萧氏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却两个都是女儿了。二皇子是她自己生的,倒不妨,但再过两年三皇子四皇子可就大了,也该娶媳妇儿了。所以,太子目前还是得生个长子最好。
太子妃也为这事儿发愁,她并不希望进来一个林家的女孩儿。那是要跟她分丈夫的。如果有了儿子,以后怕还有得纷争。她又不是不能生,如果按皇后说的,把这个儿子记在了名下,日后她有了亲儿子,那哪个算嫡长啊?可是,皇后看中的是她娘家已故兄弟的女儿,她要是拒绝怕是会失去婆母的欢心。当年一则是对方年纪小,二则毕竟是丧父之女,所以才是由自己做了这太子妃。如今若让太子的亲表妹进了宫生下儿子,自己能不能坐稳太子妃之位可是不好说。
太子妃之前和自家母亲说起的时候,也是颇为苦恼。
“那太子妃心头有什么打算?”
“太子很信服魏夫子,而林国舅也与魏夫子交好。本来女儿想通过林夫人进行劝说,可母后跟皇祖母似乎对林夫人都不喜。所以女儿不能召她入宫来。母亲能否替女儿私下联系一下魏夫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你呢?既然太子信服魏夫子,那么无论太子妃是谁,对她都没有影响。而且你也说了魏夫子与林国舅交好,说不定她更乐见林家的女儿做太子妃呢?”
“女儿无过,太子不能轻易就不要女儿这个太子妃。不过,要说动魏夫人,的确需要费一些口舌。女儿曾数次对她释放善意,魏夫人也有所回应。据女儿观察,那是一个极聪明的女人。比起只和林家交好,得罪我们萧家,她必定更乐意左右逢源。”萧氏能做太子妃,家世自然是不用说了,她父为礼部尚书,几个兄长也得力。这才是她最大的倚仗。
沈寄在夫人圈子里如今也的确是左右逢源,现在敢当面拿她出身说事儿的人是绝迹了。萧夫人在自己亲家母的寿宴上寻了个机会和沈寄单独说话,拜托她从中转圜,解一解太子妃此时的困境。
沈寄有些愕然,什么时候她或者说魏楹已经如此举足轻重了。
萧夫人看明白她所想,苦笑道:“魏夫人,太子妃这可不是病急乱投医。此事非得魏夫人出马不可,事成之后,我萧家上下,还有太子妃都感你的恩德。”
沈寄心想,这种事情,她能搀和么?而且,皇后够恨自己的了。再说,平白无故的,她干嘛搀和这事儿,对她又没有好处。于是,便先拿话稳住了萧夫人。萧夫人也知道,彼此从前并无关系,要人家一口应下如此大事是不可能。
萧夫人拜托沈寄这事儿是出国孝之前发生的。萧家人自然不会事到临头才打主意。沈寄也跟魏楹商量好了,这事儿他们决定搀和。
V 253 请托(2)
魏楹决定搀和这件事儿,自然是深思熟虑过后的决定。
第一,萧家在朝中有举重轻重的地位,是文官集团里的巨人。能够跟萧家牵扯上关系,这对他以后在官场的发展非常的有利。;第二,太子此时是不宜授人以柄的。而且,太子妃三年两女,处境尴尬,这种时候他对太子妃不离不弃,萧家自然会感恩戴德;第三,皇帝是多疑之人,他也不愿意见到林家作为外戚势力过大;第四,林家已经是太子的外家,肯定是死心塌地的帮衬皇后和太子。如果让林家嫡女另嫁,还可以拉拢另一个大家族进入这个阵营。
所以,魏楹便利用自己对太子的影响力将这些想法传导给太子,点到即止,让他自己去琢磨。要靠太子去说服皇后打消让自己娘家侄女进宫做太子良娣的打算。太子是聪明人,一听便明白了其中的利弊得失。而林子钦那里,魏楹在窅然楼开张的时候已经和他沟通过了。林子钦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无须多说。
太子妃所忧心的事,便这么化于无形了。不然,这出了国孝,此事便要提上日程了。而且通过这件事,魏楹和萧家的关系自然是近了一步。如今有事可以直接商量。当然,萧夫人和沈寄的友好往来也算是开了头。
小馒头再跟着小亲王去东宫的时候,太子妃对他就更加的和颜悦色了。恰好太子回来,见到小叔叔便笑着和他们说话。他还不认得小馒头只是看着眼熟,待他们行过礼便问是谁家小孩。
太子妃知道小馒头口齿清楚,便让他自报家门。
小馒头便道:“草民是大理寺卿幼子,跟随王爷入宫玩耍。”
太子恍然,再仔细看他的眉眼,“怪道眼熟,原来是同师母长了一个样儿。你知不知道孤?”
小馒头点头,“知道,太子是王爷的侄儿。”
“孤还是你父亲的弟子呢。”太子转向小亲王,“魏大人还有一儿一女,小叔叔怎么没将他们一并带来呢?”
“他们要上学。”
太子点点头,“是听说夫子和师母对儿女管教甚严。”
太子妃道:“魏夫子的长子妾身倒是见过,那日太子殿下行冠礼时他也随小叔叔进宫观礼,还到东宫来玩耍了一番,是个知书识礼的小公子。倒是夫子的千金,不曾得见。”
“哦,那可是夫子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养在深闺的。”
小馒头从东宫带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回来,很大方的分给小芝麻和小包子。当然,太子妃准备的礼物本来就是一式三份,这其实和他大不大方没有多大关系。
“王爷的侄儿让哥哥姐姐得闲去玩。”
沈寄看看小馒头,“你知道王爷的侄儿是谁么?”
“知道啊,他叫太子。他说他是爹的弟子。”两岁的小馒头记性挺好。
小亲王道:“他不是叫太子,他是太子。”
沈寄微笑,孩子,你终于懂得封号和名字的区别了。
“小包子,你给小馒头解释一下。”
“哦。”小包子得令,把小馒头拉过来,“这天下第一大的是皇上,每个人都要听他的话。第二大的就是太子。太子是是将来的皇上。”
沈寄点头,这个解释是小包子的理解,浅显易懂。
“皇上?我在半山寺见过呢。”小馒头挠挠头道。
小包子拍拍小馒头的肩膀,“嗯,你福气真好。跟着小亲王好好混吧。”
沈寄抬头,“这种话别让你老子听到,什么混不混的。”小包子在跟着家里养的江湖人学功夫,一来而去就学了些江湖口语。沈寄怕他哪天连黑话都学回来。被魏楹听到,一定会捶他的。这可是他寄予厚望的嫡长子。虽说沈寄一心搞好他们父子的关系,可随着小包子的入学,魏楹的严父面孔还是摆出来了。小包子私下同沈寄说他爹不好沟通。沈寄给他的建议是顺着毛摸,千万不要去碰他的逆鳞就成。对小包子而言,就是好好读书上进,让他老子觉得后继有人。
小包子有时候会不平,爹爹对姐姐百般呵宠,对弟弟也疼爱得紧,就是对他,可严格了。沈寄便告诉他,因为他是嫡长子,以后家业是他的,同理要承担的责任就更重大。他爹对他是爱之深责之切。
出了国孝才三个月,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妃又怀上了。沈寄比众人都要早知道,是萧夫人进宫后直接来魏府告诉她的。
“妹妹,你说这要还是个闺女该怎么办啊?”萧夫人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她和沈寄年纪差了十多岁,不过说话还算投机。前些日子两人的称呼便从萧夫人魏夫人变成了姐姐妹妹。
这也没有B超,可以提前知道。再说了,就算提前知道,难道还能不要。而且,三朵金花也不是没可能。
“唉,我一口气生了四个儿子,最后才得了太子妃这一个女儿。皇后就是看中这个,说她是宜男之相。谁知道会这样啊!”
魏家之前插手了林家嫡女入东宫一事,已经和萧家坐到了一条船上,而且沈寄嘴紧也是出了名的,所以萧夫人这无人可说的苦恼才会说给她听。
“只要能生女儿,就一定能生儿子。姐姐也别太急了。听说,您新添了个小孙子。人家说这刚落地不就的孩子能带来福气呢。”
萧夫人点头,“嗯,我让四儿媳抱进宫,让太子妃抱抱粘粘喜气。”
沈寄本不想这么迷信的,可小馒头都去了东宫几趟了。她估着太子妃会喜欢这个年岁的小男孩在东宫玩耍,应该也是存了这个心思的。作为母亲,她得先把小馒头摘出来。
晚上,她同魏楹说道:“太子妃的处境好艰难啊!”
魏楹翻了个身,今天太子也和他说了这事儿。还无意中提起,其实皇后急,主要还是因为怕皇帝急。可惜,没人能在皇帝面对说得起话,他母后也没到一言九鼎的地步,还是只能凡事顺着他父皇。太子还说起不知道是什么人劝的,他父皇最近几个月处事没有之前那么操切了,也能听得进一些逆耳之言了。要是能知道这位暗中的高人是谁就好了。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资源。
当时魏楹心头就咯噔几下,这个高人多半就是他媳妇儿了。登时他心头五味杂陈了。所以这会儿沈寄提起来,他就没吱声。
“好在我第二胎就生了小包子,要不然……”
“要不然怎么样?你嫁进来六年才生了小芝麻,我说过什么吗?”
“呃,那倒是那倒是。你是有担当的,要是我遇到别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呢。可是,太子情况不同,他的处境也难啊。”
魏楹叹口气,“就是这个话啊。如今太子几乎就是个完美的储君,上下归心。可偏偏没有个儿子。”
“希望这一胎是儿子。”这年头,生儿子太重要了。全天下最需要生儿子的,莫过于此时的太子妃了。
沈寄想了想,“关键还是要看萧家的男人吧?”
“嗯,所以我今天和太子说起的时候,也是提醒他要注意一下,千万不要让萧家人办的差事出问题。好在,二皇子和太子是一母所出。至少,还有其他皇子的时候,他不可能作怪。不然,他年纪和太子如此接近,事情更是棘手。”
“持己,我们这可是卷进新一轮的夺嫡风波里来了。”
“太子已经立了,只要无过不能随意废除。这一回站队当然得趁早。而且我是太子的侍讲学士,你跟林子钦交情又那么好。立场早就注定了。太子是正统,身为臣子扶持正统是该当的。凌大人也是支持太子的。不过,三皇子已经十五了,四皇子也十四了,眼瞅着这马上也要成亲了。”
沈寄的心思转到阿隆身上去了,他也十四了,如今出了国丧,怕皇帝的指婚就要下来了。还有丹朱,也要十岁了,这一个最好先跟皇帝说好,不能让他拿去和亲。
第二天沈寄就到芙叶那里去了,芙叶告诉她,阿隆的亲事已经圈定了。下个月那西陵公主就要进京了。到时候让沈寄和她一起相看。
沈寄心道,这还有相看的必要么,皇帝都做出决定了。
“丹朱也不小了。”沈寄提醒道。
芙叶脸色一白,“对,还有丹朱,我的丹朱可不能……”芙叶也想到了,指婚倒还是其次,如果被弄去和亲,那她就一辈子都见不到丹朱了。
“是啊,趁着阿隆的婚事定下来,你正好可以和皇上据理力争啊。”
芙叶点头,“嗯,我知道了。你提醒的对。对了,我那天从锦绣街过,看到一座小巧精致的宅子,上头提着房府。然后看到从里头出来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我瞅着眼熟了。看了半天还是丹朱认出来,说是你府上的管事妈妈。”
沈寄点点头,“嗯,是挽翠。”挽翠当值的时候在魏府穿得还是很朴素的。回了家可就是主家太太了,方家积年也攒下不少银钱,有金银首饰和好一些的衣裳也正常。自己平常也给了她不少好布料。
“你知道啊?”
“嗯,我给家里得力的几房人家都发还了卖身契。”那几两赎身银子沈寄索性就没要。
芙叶两眼直愣愣的看着沈寄,通常只有将这些能干的仆从捏在手心里的。哪有反倒放出去的道理。
“他们如今也在我手下当差,只不过是雇佣的名义。而且他们家的父母并没有赎身,我不是一点没有捏在手里。这样放他们出去,他们的儿女可以有个好的前程。如果以后好了,说不定反过来对我们家还能够有所帮衬。至于说怕他们离心,这个,只要持己的官路坦荡,他们就必定会依附我们。反之,如果我们家出了事,他们也会可以不受连累,这样才能真的对小芝麻姐弟几个有所帮助。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我们家出了事,即便他们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那也没用。不如这样,反倒让他们感恩戴德,更加尽心。而且,下头想赎身的人也可以有个奔头。”
芙叶蹙眉,“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可是你就不怕他们被人收买对你们不利么?有卖身契在多少有个畏惧。”
“真铁了心要背叛的,一纸卖身契也约束不住。”
芙叶也就是提个醒,眼见沈寄主意很定也就不多说了。
“听说你现在在夫人圈子里很吃得开,我看你日后的日子是会越过越好了。”
“都是慢慢经营出来的,我可不像你有个王爷爹至少三代有靠。”沈寄如今的日子是很好过,魏楹做大理寺卿,这可是有实权的官位。再加上他还是皇太子最看重的侍读学士,未来帝师呢。朝堂上换了一拨人以后,文官圈子里与魏楹交好的也越来越多。夫人交际时,凌夫人、萧夫人等人都肯挺她。花花轿子人抬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嘛。她年轻有什么不周到之处这二位也肯提点她一二。再加上两家新店的生意也稳总有升。跟魏楹偶尔拌个小嘴,但生活和谐。三个儿女外加一个编外儿子小亲王都还算听话,不用操太多心。所以,沈寄现在小日子过得挺好。
两位总掌柜比沈寄还要积极主动,这又在派人踩新的点了。不过新点就没这次这么好办了。从前的店都在魏楹的关照范围内,刚开的两家则有徐茂看顾。再要开店,就要重新打关系了。不过,只要魏楹在位置上,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诸事顺心,所以沈寄这几个月长胖了几斤。
芙叶伸手摸了沈寄的脸一把,“啧啧,真是够滑嫩的。难怪你男人就在家守着你。”
沈寄给她拍开,“再乱摸我喊非礼啦。”
“我不好这口,我就是好也不可能找个跟我长得六七分相似的。快说说,你用的哪家的香粉?”
“我没用香粉,我劝你也别用。”
“为啥?”
为啥?那是铅粉啊,有毒的。而且用多了当时看着是鲜嫩了,可到了一定的岁数格外显老。
“我看那些用香粉的,到了一定岁数比那不用的显老。”
“那你用的什么法子?”
沈寄把她那些纯天然的法子给芙叶推荐了一下。
“就这些?”
沈寄点头,“嗯,还要保持心情愉快。当然,如果你想试试采阳补阴也可以。”
芙叶一扇子给沈寄拍来,“越说越没边儿了,吃我一扇。”这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时常就是这个样子的。沈寄喜欢芙叶,就是她完全不是皇家人的做派,甚至跟时下的大家女子也完全不一样。换一个人,哪怕是至亲,她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的‘非礼’‘采阴补阳’的嚷嚷。她很庆幸在这个时代还能有这么一个‘闺蜜’。
芙叶自小骑射,功夫底子很扎实。沈寄苦练了十二年,走得是剑走偏锋一路。两人闹着闹着就真的过起招来,从屋里打到了院子里。
虽然两人穿的都是裙子,武器都是宫扇,可是并不影响出招。反正也没别人能看到,不用顾忌太多形象。两人笑闹一阵收招,正好丹朱走过来,看到她们二人钗摇发乱的不由站住了,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她受太皇太后影响颇深,对母亲和小姨过分活泼的举动有些看不习惯。
沈寄整了整衣服,心道:这丹朱看着跟小卫道士一样。如果她是长辈或是同辈里的年长者这会儿肯定跟魏楹一样背着手教训‘像什么样子?’了。
丹朱走过来,一本正经的给芙叶和沈寄行礼。
“嗯,你下学了?”芙叶问道。她跟这个女儿也说不到一块儿去,倒是小芝麻更投她的脾气一些。
“是,下学了。”丹朱转向沈寄,“小姨,我好久都没见绮年姐弟三个了,你让她们得闲来玩吧。”丹朱如今也懂些人情世故了,实在是当时芙叶被牵扯进安王的事里,让她也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个时候,都是到她们家来敲诈的。只有小姨给她们送银子花。从此她对沈寄的客气中就多了几分真心。
“好!”沈寄点头应了又道:“你要不要去小姨家玩玩?你小舅舅也在呢。”
丹朱想了想,“我去问问哥哥要不要一道去。”
“嗯,去吧。”
沈寄前几年看到郡马置了外室,当时没有告诉芙叶,只是皇帝派人敲打了郡马一番。听说那外室被远远儿的送走了。芙叶夫妻倒是因为之前卷进安王案子一事感情更进了一步,这事儿她便决定烂在肚子里了。
芙叶和沈寄到一旁凉亭坐着,顺口告诉沈寄:“石尚书的女婿出事了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宗室子弟啊,说起来还是我的堂兄呢。听说现在关在了大理寺里,走路子走到我这里来了,托我找你吹吹枕头风。说是必有重谢!”
沈寄脑子转了转,才想起来芙叶这个出了五服的堂弟妹就是当年差点招了魏楹做女婿那位石家千金。
V 254 请托(3)
沈寄着实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还能有和石家千金有交叉的一天。
芙叶看沈寄走神推她一把,“你怎么了?”
沈寄摇摇头,“没事儿,你这个远方堂弟不是宗室么,什么事儿进去的?”
“听说是圈地引起了纠纷。”
“外头的事儿我一向是不管的,你替我回了吧。反正就是个远亲,地位比你差远了,你直接回了就是。”
芙叶颔首,“我早就说你家魏大人的路子不好走了。”
沈寄怀着有点复杂的心思把丹朱带了回去,至于阿隆,这边没有和他年龄相当的玩伴,他不来。他倒是跑来问了几句小权儿的情况。
沈寄便告诉他,小权儿刚考过武举乡试,如今已经是武举人了。
“哦,他那么厉害啊,才十三岁就武举人了。”
“阿隆的弓马策略也很不错啊。”
其实,小权儿去考武举,这让魏家那些族老很是有些不满。他们是书香传家的,子弟都考文举。可偏偏小权儿是打也打不住,骂也骂不听。最后只好由得他了。三叔祖父等人还自我安慰,总比他那个一无是处的老子强些。
收到信的时候,沈寄同魏楹说比他靠上举人的时候还小些呢。魏楹颇不以为然,说武科大比一向没有文科大比受重视。而且即便考出了头,武官地位也比文官低多了。横向来比,三品武官才相当于五品文官。
沈寄侧头看看坐在身边的丹朱小姑娘,她如今也成长了不少,不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公主之女了。
“小姨?”丹朱被看得莫名其妙。
“没事,就是不经意间你们都长大了。”
“可是小姨没变化。”
“哎哟,什么时候小丹朱也会说这么好听的话了?”
“是真话。”丹朱一本正经的道。
到了魏府二门,小芝麻带着三个小豆丁迎接,看到跟着沈寄下车的丹朱,她高兴的迎上来,“丹朱姐姐来了”。自从丹朱眼睛不长在头顶上以后,小芝麻就比较喜欢跟她玩了。说实在的,会一本正经叫她‘绮年’的除了欧阳先生也就是丹朱了。就连老爹叫着叫着也会随着母亲叫成小芝麻。
“绮年妹妹”丹朱握住小芝麻伸过来的手,两个人一起往里走。走过小亲王面前,他高兴的喊道:“大侄女”。
丹朱朝他墩身行礼,“见过醇亲王。”
小亲王摆摆手,“在这里不用这么多礼,你就叫我小舅舅好了。”丹朱也是在太皇太后跟前长大的,所以他们二人比旁人要亲近些。
小芝麻姐弟三个对视一眼,这才深刻的感受到他们果然比小亲王要矮一辈这个事实。
沈寄放了五个小孩儿一道去玩耍,自己坐在树下浮想联翩。人生的际遇真的很难说啊。昨天洪总管的媳妇儿才喜滋滋的来告诉她,洪大丫有身孕了。今天又得知石小姐的夫婿入了大理寺的牢狱。
魏楹晚上打发人来说,他有应酬要晚些回来。
沈寄把几个小家伙都安排睡下了,便拿了本游记在屋里等着魏楹回来。如果她没有了错,今晚请魏楹喝酒的应该是当年石小大人。
说起来魏楹当年算是言而无信,石家却是放了他一马没有为难的。这样算来是他欠了石家的。只是这次的事,听芙叶的口气,可不小呢,不是能够高抬贵手的事儿。魏大人应该不会犯糊涂才是。
沈寄看不进游记,干等又无聊。于是让人把琴给她搬了出来,月下弹琴。
当值的薄荷纳闷,奶奶今天怎么这么好的兴致,爷都不在家呢。
这个院子里住着小亲王和小馒头,他们还没有睡着,听到琴声便跑来了,一人端一根凳子坐在旁边听沈寄弹琴。丹朱则是住的小芝麻的院子,两人这会儿还躺在床上聊天呢,只隐隐约约听到点琴声。小芝麻以为是老爹回来了,又跟母亲花前月下呢。可怜她罚写二十篇大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受罚。这种时候就不去讨老爹的嫌了。至于小包子,他是同样的想法。而且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沈寄看到两个小儿在旁边听着,便换了清淡的小调弹着给他们催眠。她方才在弹的,正是当年在江边听到石小姐和魏楹分别弹奏了一遍的那只曲目。的确是蛮难的,好在她总算是练会了。
未及,两小儿睡着了,各自被伺候的人抱回去睡觉,魏楹依然没有回来。沈寄便也收了琴,依然会去看游记。再弹可不成了,这个时刻大多数人都上床了,再弹她就要被怨妇了。她可只是在缅怀一下往事而已。半点没有要当怨妇的意思。
魏楹很晚才进家门,看到沈寄穿着素色绣暗花的寝衣盘腿坐床上看书不由道:“不是让你自己先睡就好么,不用等我。”
沈寄闻到一股很大的酒气,魏楹坐到躺椅上,“我坐会儿去洗。”
沈寄去拧了一把热毛巾过来,“给,擦擦。”
魏楹不动,沈寄便把毛巾盖他脸上轻柔得替他擦着,“你第一次上榜那会儿,我就时常等你等到这个时候,然后你醉醺醺的回家。”
魏楹直起身子,“你知道我今晚跟谁喝酒?”他今晚还真是跟小石大人喝酒。这会儿小石大人还在从四品的官职上。沈寄说起当年,那当年他也就是和小石大人一批人喝酒了。
“有人把路子都托到我这儿来了。”
那就难怪了!
魏楹笑了两声,“所以,你就夜不能寐,还弹琴了?”
“感慨还是有的,你看,当初你想娶石家小姐好有老丈人照应,结果现在这样。我想……”
魏楹眯缝着眼,“你想什么?”
“我想找个老实好拿捏的男人,可是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你拐进京了。”
魏楹想到老实好拿捏的二狗子,又是两声冷笑,然后接过沈寄递上的温着的醒酒汤一饮而尽,“别惦记了,你不是给人保了大媒么。”
沈寄笑道:“我惦记什么啊,好没来由,我离开华安的时候才多大点。啧啧,我那么小你就惦记上我了,还生怕一走就回不去,我嫁了别人。”
“这可不是至今没回去过么。嘿嘿,得亏我下手早啊!”
沈寄把魏楹搀起来,推进净房,“好好洗洗,一身的酒味儿。”
听到里头水声想起,她打开柜子给魏楹找干净衣服。想了想,最后只拿了一条亵裤进去。反正其他的拿进去他这会儿也不会穿。反正这也是初夏了,又不会受凉。
一刻钟后,魏楹穿着亵裤爬上床,在沈寄颊边亲了一口,“嗯,媳妇儿。”
沈寄便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欠了石小姐幸福啊?”
“她幸福不幸福同我有什么相干?你这问得莫名其妙。”
“你没这么想就好,我就怕你一下子怜香惜玉起来,觉得当年要是你没失约,她如今过得就是我的日子。”
魏楹嗤笑一声,“如果是她,当年我被贬八品县丞不知道能不能活着活来的时候,一准儿跟我和离了。而且,有她哥哥在,你觉得我的前程能越过他去?得亏当年没去当石家女婿啊。要是当了,那就是跟石家站一边的了,先皇能那么爱重我?没有先皇我今天还不知道在那个旮旯苦哈哈的熬呢。所以,幸亏当年没被权势所迷,最终放弃了靠裙带关系往上爬。嗯,小寄,要是没有你,我肯定到石家当倒霉女婿去了。”说着又抱着沈寄狠命亲了两口。
沈寄推开他,“你属狗的啊,弄得我一脸的口水。那今晚,你没答应?”
“小石大人让我高抬贵手,这个肯定不可能,事情闹得很大,而且他妹婿仗着自己是宗室子弟做了那么多恶事,如今别人是豁出一身剐告状,我怎么能昧着良心高抬这个贵手呢。我只答应,在大理寺的牢狱中让他少受些罪。放心,我心头有数。”
“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你说呢,你不放心什么?”
“别闹了,那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得罪了宗室。他们全住在宗室营里,一有什么事守望互助,你一个三品官,能跟他们对着来么?”
魏楹眼里露出毅然的神色来,“我明天就让这件事直达天听。皇上不会纵容宗室子弟为恶不管的。”
只是夜半,有人拍门报讯,说是安置告状的人住的客栈起火了,告状人没能出得来。
沈寄一愣,这苦主没了,案子是不是就要断了?
魏楹道:“状纸已经收了,只是要另找人证了。”
“你也说了是豁出一身剐来告状的,如今遇害了,旁人还敢么?而且你那一纸状纸,不定还在呢。什么都没有,你怎么查案子?就是去事发地,怕也查不到什么了。”
魏楹点头,“是,我让人去安置那告状的人的地方,也只有大理寺的人知道。那状纸多半也不在了。”
沈寄小声道:“宗室的人也太猖狂了吧。”
“不就是仗着是龙子凤孙,这么多代了,历代先皇的血脉都不知还剩几分。”
本朝的皇室子弟,封爵是例减的。数代以后后便没有爵位了。可也不能让宗室子弟就泯然众人矣。于是朝廷出银子养在宗室营里。可是,这些皇N代,依沈寄看来,就没几个好的。好的也都被皇帝扒拉出来当差了。剩下的那些,就整日的斗鸡走狗欺男霸女,对了,这次闹出的是圈占良田。这些人有钱有势,而且都是宗室子弟,所以犯了事一般都能免责。长此以往,行事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如今,有人豁出命来递了状纸,还是找准了门路递到了魏楹手头,而不是其他的官员那里。恐怕正在高兴呢,结果就惨遭灭口。
沈寄埋怨道:“你怎么就不把人保护好些呢?就放放心心的去跟人喝酒叙旧去了。魏大人,你办案子办老了的人,怎么这么不经心啊。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人家敢站出来告宗室子弟容易么?”
第二天,魏楹下朝后去自己的衙门,发现果然之前收的状纸不见了。好一个大理石衙门,他平日使着还挺顺手的人,如今便成了内贼。
魏楹坐了下来,文不加点的写奏折,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一起上秉。要是没这回事,怕是还引不起皇帝的重视。如今宗室的手伸这么长,都能在大理石作怪控制刑狱事件了,皇帝能容得才怪。至于那告状人,自然没有葬身火海。要是真死了,他这出戏还怎么唱?正如他媳妇所说,他可是办案子都办老了的人了。从一开始出了大理寺的门接下那张状告宗室侵占良田的,按了几十个大红指印的状纸,他就预料到宗室营的人会不遗余力团结一心的阻挠他办案了。因为,他接下这张状纸,在他们看来就是和整个宗室对着干。
毕竟是血脉相连,宗室营的人也是太祖太宗的后裔,而且三人成虎,皇帝跟前他们也是说得上话的。他接了状纸,一个不好是要把自己也折进去的,不想点法子怎么行。
沈寄这会儿带着小亲王往二狗子的鱼塘去,马车前后跟着的便是皇帝拨给醇亲王的大内侍卫。她是真没想到,魏楹竟然把告状人安置在二狗子这里了。他们现在就是要带他到宫门前去侯着。那个地方连沈寄都没想到,外人就更想不到了。
早上,沈寄已经把事儿简单的给四岁的小亲王讲了讲。就是你家的远亲做了坏事,现在有人来告状,然后昨晚你的远亲还派人要把告状的人烧死。你是帮理还是帮亲?小亲王现在是和小馒头混玩,但伽叶大师平日也给他讲一些佛偈小故事。里头的善恶因果等等他也能听明白了。因此听沈寄说了,他就表示要帮理不帮亲。沈寄便带着他来接人了。毕竟,万一有什么,还可以用他的身份挡一挡。而且,大内侍卫也很好用的。不过,这些大内侍卫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做什么,只是随行保护醇亲王而已。
二狗子的鱼塘和菜地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二狗子看她带了个穿着华丽的小男孩儿便道:“这不是你家小馒头啊。”
“这是醇亲王,他陪我来接人的。”
二狗子吓了一跳,赶紧磕头拜见醇亲王。洪大丫以及二狗子的三个孩子都被洪总管夫妻接回去照顾去了。小亲王笑眯眯给他免了礼,东张西望,显见对二狗子这个鱼塘,以及小沟里的鸭子很感兴趣。
“咱们先带人回去,这里随时可以来看。”
小亲王点点头,“哦。”
二狗子去把人带出来,“这是魏大人的夫人和醇亲王,他们是来接你的。你跟他们走吧。”
那人一听,赶紧的跪下就砰砰磕头,沈寄忙道:“快拉他起来。”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就磕了七八个头了。
二狗子两手用力把人拉住,沈寄又道:“昨晚有人放火烧了本该是你住着的大理寺的屋子,现在我们带你到宫门前候着,也许里头会召你问话。到时候你也别怕,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
沈寄让告状的耿二坐在老赵头身边,这样即便有人胆大包天对醇亲王的车队下手,老赵头也能护着他。不过,这也就是以防万一了。那些人只要不是真不想活了,怕是没人敢光天化日的对小亲王下手。买凶杀人,也没那么多亡命之徒来对付大内侍卫。
魏楹正在御书房对皇帝陈述案情。就私人感情来说,这两人是相看两相厌的。但是谈论气公事来,两人都是相当理智的人。因此现在气氛居然还不错。
皇帝听完魏楹的陈述也是勃然大怒,他早有整顿宗室营之心。只是因为外头都说他刻薄寡恩,陷害贤良兄长。再对宗室营下手整顿,那更难听的话就会漫天飞了,所以才暂时没有动作。而且,宗室营里还有不少安王的同情者,许多流言就是从他们嘴里传出来的。如今魏楹说的事儿,也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动手的理由。而且魏楹方才说的也在理,此事运作得好,对挽回他的名声是有好处的。
“人被你藏在哪里了?带进宫来,朕要亲自过问此事。”
“臣上朝后,内子与醇亲王便接人去了,此时应该到了宫门附近。”
“魏持己,你够厉害的啊,连朕的小兄弟都利用上了。”还让小寄去跑腿做这种事。
“皇上,臣也是不得已。臣区区一个三品官,宗室是不会放在眼底的。他们都敢放火烧大理寺的屋子偷大理寺的卷宗,半路截人再寻常不过了。”此行,魏楹是想过的,宗室子弟再猖狂,一时之间也凑不出这么多死士来。毕竟,他们只是宗室,朝廷拨的银子不够他们畜养死士。只能是收买亡命之徒,大内侍卫可不是吃素的。此行可保无虞。而且暗中,还有魏家蓄养的江湖人跟随。不然,他也不敢让沈寄和小亲王去。
“好,等人到了带进宫来。”
“是。”
V 255 危机
虽然说皇帝要过问,但具体查案子的还是魏楹。这一次的事,他真的是把整个宗室营都得罪了。此后到底会如何,真的不好说。
“后不后悔?”沈寄小声问。
魏楹摇摇头,“其实当时心头也不是没有过取舍。你也知道我一心往上爬,除了对你和孩子们,对旁人怕都少不了一份权衡利弊。可是,我毕竟是一个读书人。达则兼济天下已经是刻入血缘的信念。”
沈寄笑笑,“我知道。”这便是她在历史书上读到过的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凛凛风骨。
“这次的盖子能揭多开,揭开了之后又如何,我也不知道。哪怕皇上此时支持我查!”魏楹摸摸沈寄,“这么多年好容易养出来一些肉,怕是又要掉了。”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反正,你也不是没被贬过官。就算是为此丢了官,还有我呢,我养你!”
“胡说八道!”魏楹笑斥一句,他早在接状纸的时候便考虑过事后种种。也知道沈寄一定会和他同进退,现在听到她真的能明白他,而不是一味的夫唱妇随,心情大好,便接了一句,“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家卖红薯吧。”
沈寄笑道:“回华安去卖。”她一直都喜欢华安多过淮阳许多。
“好!”
其实,如果魏楹贬官甚至丢官,沈寄也心痛。她的连锁店大业才刚开始呢。就算不能成为肯德基麦当劳那样的巨头,也要向真功夫小肥羊看齐吧。可要是少了官商结合中的官,这件事怕也只有戛然而止了。还不定会有谁冒出来抢她的产业呢。
太子对魏楹主理却有些不同意见,他逮着机会就当面劝魏楹,“夫子,此事你不要陷得过深了。盖子也要揭缓一点,把眼前这桩案子了了便停手吧。”
“殿下的意思是旁的事情就不要牵扯,民不举官不究?”
太子点头,“那毕竟不是一般亲贵,父皇的性子好容易和缓些,不宜再弄出乱子来。而且,要解决宗室的事,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如今,宜稳不宜乱。一步一步的来吧。”
魏楹想了半晌,承认太子说得有理,“好!”然后失笑,“人皆言臣少年老成,不想也能这么热血一回。还是太子看得更远一些。”此时的确不宜和整个宗室营为敌,他的地位还不够。如果他就为这一件事折翼,虽然是对得起天地良心,以后却也没有了真正站到百官之首兼济天下的机会。
宗室营的人走了太后的路子,宗室营的妇人有几个得宠的是时时进宫给太后请安问好的。此时便加油添醋颠倒黑白的将话对太后讲了。太后闻说案子是魏楹接下的,沈寄还哄了醇亲王出面不由低声道:“阴魂不散。”
“按你说,是那大理寺卿故意的和宗室过不去?他为了什么?”
“魏大人的堂弟,之前在宗室手里吃了个大亏。”
这倒是真的,沈寄都知道。魏柏上门来告诉魏楹的时候,她也在一旁。不过,这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魏楹可不会脑子发热拿自己的前程去替堂弟出气。
于是太后便在皇帝晨昏定省时说了一句,“宗室营的人,也都是你的亲族。你的名声已经被人坏成这样,可不要被人公报私仇给利用了。回头得了不好的名声的可是你。”
“母后莫听那些妇人胡绉,在后宫安富尊荣便是。朝堂上的事就不要过问了,朕心头有数。”
“母后也是为你好,那个人,他能一心一意替你的名声着想么?他不过借机报复,然后为自己搏个青天的好名声。末了什么脏水却都是破在你身上的。”皇帝掳过沈寄的事,太后也知情。而且她是做娘的,外头那么多人不遗余力的泼她儿子脏水,自然是不舒坦之极。宗室营的妇人便也是拿捏住了这一点,说动了太后。她一向查案子的是那个女人的夫婿,虽然后来人放回去了,可夺妻之恨哪个男人受得了。这一次还不可劲儿的糟践皇帝本就不怎样的名声啊。
“不会,魏持己是个很拎得清的人。”
沈寄得知魏楹没有脑子发热到底,一定要如今去和宗室这个痼疾硬碰硬也松了一口气。她不怕回去卖红薯,就怕留不下命来卖红薯。不过,饶是只查揭出来的这一件案子,也不是一点危险没有。
这一点魏楹倒是坦然,“如今风声已经放出去了,那人皇帝也见过了。宗室营的长辈首先就会丢卒保车。这件案子我会彻查,但是牵连不到旁人身上去。这便会是各方博弈的一个结果。我本来是脑子有些发热,想为民请命,但的确还不是我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时候。皇上如果接受这样的结果,那说明他的风格果然改变了。”一想到这个风格改变是皇帝吃了许多暗亏的结果,这里头还有他媳妇儿劝说的功劳,他心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儿。
沈寄点头道:“那样的风格还是改了的好。”都被挤兑得快不想是学过帝王心术的人了。
魏楹白她一眼,然后去前院大书房了。
至于小亲王,他同沈寄从宫门处回来,自觉办成了一件大事,十分的高兴。小馒头本来就很不满沈寄带小亲王出门却没有带他,便问:“你们哪去了?”
小亲王挺挺胸膛,“办正事去了。你还小,以后带你。”
小馒头便赌气没有理小亲王,直到小芝麻小包子回来听说了这事,虽然知道有用的是小亲王的身份,却也羡慕他能出力帮正事了。小馒头见兄姐都只有羡慕的份儿,想想也就平衡了,便拉着小亲王的手让他讲经过。
这一路尽是平平安安的,哪有什么好讲的。小亲王便卡壳了。他只知道自己是跟着魏夫人去办大事去了,皇兄都夸了他两句呢。可到底办了什么大事,却着实讲不出来。眼见小馒头拉着他的手道‘讲嘛讲嘛’,白皙的小脸就有些憋红了。
小芝麻肚子里暗笑,‘善良’的给小亲王解围:“小弟,因为王爷去了。所以,有些事就没有发生。真正的大事不是喊打喊杀的。”
小馒头不大懂,不过也知道这是没有什么新鲜事可以听的意思了,不由失望。
小亲王便讲起了在二狗子鱼塘的见闻,小芝麻和小包子对二狗子有印象,能吃一大海湾面的叔叔。听说他喂得鱼大又肥,养的鸭一摇一摆的在河里游便也来了兴致,打算休息的时候撺掇沈寄带他们去玩。小馒头孩子心性,听说有地方玩,便跟小亲王说明天就去,被小包子和小芝麻骂了一顿没良心。
可是沈寄正为和宗室直接扛上的魏楹担忧着,哪里有带孩子们出游的心思。只叫人捉了小鸭子放到自家的小溪里,让他们去看。到后来更是打发小亲王和小馒头跟着丹朱回了郡主府交给芙叶照看。芙叶看着丹朱去了没几天,带回来两个,一问知道是沈寄打发到她这里来的,便知道那个案子不是太好查。
“好了,十四弟,小馒头,来了就在这里好好玩。你们想怎么玩,只要不伤了自个儿都成。”
把两个小的安顿好,丹朱悄声问芙叶:“娘,是不是小姨府上有事?”
“嗯,你姨丈接了状纸,惹到了宗室营的人。如今虽然那涉案人被宗室营的长辈舍了,可你姨丈却是招了他们的嫉恨了。人人都不敢接那状纸,偏你姨丈就接了。然后还连你小舅舅都用上了。”
丹朱恍然,“怪不得小舅舅抿着小嘴乐,说他办正事去了呢。既然人人都不接那状纸,为什么姨丈又要接呢?”
“他还年轻,还有为民请命的热血跟冲动,之前也走得很顺,颇有点不畏权势的硬骨头。你小姨怕是在担惊受怕呢,受不了那两个小二呱噪,所以索性丢到咱家来了。你好生照看好你小舅舅和小表弟。”
“是,女儿到了小姨家,就同绮年妹妹一起上课,并没有丝毫耽误。”
“去了小姨家还耽误功课是没有道理的。放心,你上课的时候,娘会照看那两个小家伙的。”真是亏得小寄厉害,四五个孩子也能照看过来,还开了那么多赚钱的酒楼铺子。她从前一直羡慕小寄嫁了个长得好又有才具的夫婿,如今想想,还是自家的自在日子好过。总是少了这种担惊受怕的时候。
小芝麻和小包子也从沈寄的反常里知道老爹公事上怕是有些不顺,小芝麻这会儿便有些明白了沈寄同她说的最好不要家太有能耐的男人的意思。
“娘,爹爹不会有事的。”小芝麻称职的扮演起了贴心小棉袄。
沈寄点点头,一手搂着小芝麻一手搂着小包子,“其实现在不算凶险,你们爹爹从前遇到过的事比这凶险多了。如今怎么也是在天下脚下,而且咱们家养的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怕只怕此事后患无穷。
小包子出声道:“以前有什么事儿啊?”
“最早啊,你们两个都没有的时候,娘随着你们爹在蜀中,你们爹那时候做八品县丞,还被县令排挤很不得志。县令派他去剿匪,实则县令和匪寇有勾结要置他于死地。那次他的死讯都传来了。好在我们事先有约定,他送了保平安的物事回来。那次还有人上门要来抓娘做人质。是赵爷爷和你们先生救了娘。”
“还有一次啊,是小包子出生的时候,就是现在被关着的安王爷对你们爹下手。那个时候他去外地视察报了灾情的属县去了,娘一个人带着小芝麻在家。那次是刘準叔叔替你们爹挡了刀子。后来人赶回来的时候,小包子正好出世。”
小包子感概道:“当官真是不容易啊。”
小芝麻也道:“娘也不容易。”
“应该说当好官不容易。你们爹爹这回就是为了给受苦的百姓出头伸冤,如今得罪了宗室。只怕你们爹以后在官场有人为难,娘的生意也会有人捣乱。不过,也不能眼睁睁瞧着老百姓有冤无处申。”
小包子点头,“嗯,先生说的,男儿在世,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沈寄点头,“嗯,没错。”精英教育啊,她这个大儿子是肯定会被弄去参加科考的了。一边转头问小芝麻道:“你觉得呢?”
小芝麻扁扁嘴,“我记得娘唱过一首歌,里头有句词:浩荡荡山河,男儿大计;冷清清院落,女儿无趣。女儿以后要跟娘一样,自己找乐子。”
沈寄笑笑,“你说得也没错。”只不过,再会自己找乐子,还是免不得担惊受怕。虽然知道魏楹的分析是对的,宗室营此次必定是会舍了作恶多端的作案人,但是,这个仇却结下了啊。所以,还是得给小芝麻灌输嫁人当嫁没有野心男人的观念。她之所以觉得徐赟好,就是因为他有徐茂这个没野心的爹。自小耳濡目染,也是会在过日子上化心思的人。她就喜欢这样的。
一个月后,那名涉案宗室子弟数罪并罚,流放三千里。当夜魏府就发生了走水事件。还好发现得及时,火被扑灭了,损失还能承受,也没有伤及人命。
小馒头被沈寄抱着,两手圈着她的脖子,伸长脑袋去看,“娘,放焰火?”
“不是,是咱家走水了。”
第二天,宝月斋有醉汉闹事,窅然楼出现老鼠。一时间,生意一落千丈。沈寄便让崔大掌柜和留京的凌大掌柜将东家魏大人因为为民除害得罪人的事暗地里宣扬了出去。同时请林子钦过来开股东大会,商讨对策。林家只有一成干股,一年不到五千两银子。可这事除了打魏楹的脸,也同时打了他国舅爷的脸。
林子钦掏出三张银票一千两的银票,看过日期沈寄恍然,原来那些人捣乱之前就上镇国侯府送了银票弥补林子钦的损失去了。
“既然如此,我自己解决吧。”
林子钦笑着把银票给了两个掌柜的,“拿去冲抵这些天的损失。”转头对沈寄道:“我要是不想管,我就托词不来了。说吧,你想怎么做?”
“不会影响你和宗室之间的关系吧?”
“怕什么,我可是最大的外戚,他们不过是远支宗室。皇后那里,你不用担心。皇上要整顿宗室呢。”
“我也不想多做什么,大理寺的人在帮我查找人闹事的那几个宗室子弟做的恶事,我打算帮他们好好宣传宣传。就让窅然楼的人上街吹拉弹唱去。”
林子钦讶然,“硬碰硬?”
“不,两手抓。持己他上了折子,请皇上公开考核宗室子弟,有文才武学出众的,直接当差。不是总说不给他们机会么,现在机会来了,不过机会只青睐有准备的人。看看能选出多少吧?比例悬殊太大,不是实实在在证明他们是吃闲饭的么。至于说损失,既然他们已经提前赔了,那就更好办了。”
林子钦赞道:“这个法子真的不错!皇上也会接受的。需要我做什么呢?”
“保护出去吹拉弹唱的人的安全。”让人知道窅然楼和宝月斋是你罩的九成。
皇帝看了魏楹的条陈,的确觉得不错。这样,可以选出宗室里不得志而有才学的人,也可以让那些志大才疏的家伙现形。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这下可不能再说他薄待宗室了吧。机会他给了,抓不抓得住就看那些人的了。
“可以,朕这就让皇室宗长通知下去。正好百日后是秋狩之期,到时候一并考核。”
果然,这道旨意下去,除了有人嘀咕几句身为龙子凤孙,还要考核才给官做,大多数人是乐见的。朝臣也觉得很不错。毕竟,随着宗室为恶的事被人刻意爆出来,很多人都觉得宗室子弟是该管管了。硬性的惩处怕是又会让皇帝背负上恶名,这样的考核,给人出头之机,倒真是不错的手段。
另外,沈寄还增加了宝月斋的安保人数,杜绝有人上门闹事的行为。从前不是没有,可那天是有人纠众闹事,人手便有些不足。另外,魏楹毕竟是做过京兆尹的,在京兆尹衙门里也有不少熟人。让他们在附近巡逻的时候多在宝月斋门口走走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至于窅然楼出现老鼠,沈寄请了附近德高望重的人代表众人进去厨房仓库等处查验,也算是个食品安全的公开验收。那些人进去看了,出来都表示窅然楼的厨房仓库都是很干净,经得起查验的。至于老鼠,那是有人为了捣乱故意放的。如今,不少宗室的名声坏到家了。魏大人为民除害得罪宗室的事儿也传唱开了。当时有人当街拦轿递状纸的事也是有不少人目睹的,再后来某宗室子弟被流放三千里也被人津津乐道。这场危机也就过去了。
另一方面,则由太子出面将宗室中素有才名的人一并约到东宫,说道如今宗室名声扫地的情况。老百姓往往不知道那么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要洗刷名声,就只有凭自身的真本事了。这便是给皇帝的甄选开动员会了。效果很不错,毕竟这些人都是明察暗访后找出来的宗室中还算不错的。他们感受到了太子代表皇帝表现的重视,也深感有必要洗刷名声。只是听说能有这样的机会,是魏楹上了条陈,心头不由有些五味杂陈。
“魏大人没有要和整个宗室为敌的意思,只是他是大理寺卿,案子又不是诬告,自然是得管的。就是在座诸君,日后在其位也须谋其政哪!”
V 256 教子
魏楹也没有认为做这些就能和宗室子弟们相逢一笑泯恩仇,不过是尽可能的避免祸事罢了。希望这些有能耐的宗室子弟能够对其他的叔伯兄弟有所约束。
皇帝见要考核重用宗室子弟的旨意传出,大部分人都是持乐见其成的态度也比较高兴。近来他的政令少有如此上下齐心的。凌先生说得没错,魏持己果然是个手段圆融的能臣。难怪父皇当年会赏识爱重他。这一次的事件,他们算是君臣相得的第一步吧。只要是能用,他就用。虽然一看到这个人就让他心头不舒坦,让他想起那个不肯把他放在眼里的女人。
那名涉案的宗室子弟流放了,家里便断了朝廷供给的禄银禄米。还把他的家眷从宗室营赶了出去。虽然其他人亲戚会照顾一二,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石家小姐作为涉案人员的家眷,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自然是很困难的。于是带着孩子住到了自己陪嫁的小院里。
这是沈寄打听来的。石小姐的陪嫁其实也不能说不丰厚,可是到如今,被她的夫婿败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个小院一间铺子。这还是她把房契地契等藏回了娘家才保留下来的。不然,和跟其他的一起变成了赌资。
“你说,石大人当年怎么把女儿嫁给这么个人啊?”这世上最殷切盼望石小姐日子过得好的,除了她的家人也就是沈寄了。毕竟,只有她真的过好了,才和她们的生活彻底没有了关系。
魏楹叹口气:“十三年前,那个人看着还是挺不错的。可是,人会变啊。”当年他在考场,多亏石家人告诉他发下来的食物被动了手脚,他才没有误了第一场考试。虽然后来成绩作废重考,但这依然是个天大的人情。他是没欠石小姐幸福,可是欠了石家的人情。这次让人没有胡乱用刑,也只能抵了石家在他背弃后头约定后不曾追究的事。
“石家应该会关照她们几母子,可毕竟石老大人和老夫人都不在了。小石大人的夫人不知道会不会依然慷慨的资助曾经带走大量陪嫁的小姑子?李夫人的铺子是做布匹生意的,我托大嫂子照顾一二吧。”李夫人便是石小姐,李是国姓,她嫁的宗室子弟自然是姓李的。而大嫂子是沈寄的干嫂子柳氏,柳氏这些年把从沈寄手里打过去的成衣铺子做得是风生水起。
魏楹点点头,“也好。”他没有应下小石大人的请托,心头还是有些遗憾的。他这辈子就欠下石家的人情一直没能换上,十多年了石家终于跟他开一次口,结果女婿还被他判了个三千里流放。虽然他答应了让对方在大理寺日子好过些,可人家本就是宗室子弟,也没人敢胡乱糟践。可不像他当年,真是在大理寺吃了大亏。亏了他心理素质过硬,这才没留下什么阴影,如今也照常在大理寺当差。
沈寄为此事奔波去了,她得让石小姐母子几个过上她夫婿在时更好的日子才行。不就是缺银子么,她就把她们几母子私下里养起来都行。只是,不能是她出面,不能让人察觉而已。柳氏听了沈寄的话,明白了原委,好一番感慨:“姑奶奶想得也太周到了。”
“大嫂,这种事儿不能大意的。”
林夫人对她的说法也很赞同,这样做一是可以化解一些魏楹和宗室的恩怨,二就是可以还了石家的人情。只是林夫人托给沈寄的事让她有些作难,林夫人托她给谆哥儿找个媳妇。
林侍郎辞官了,到底是被劝退的还是自己辞的沈寄不知道,总之他还算是安王一党里下场比较好的。那林家的门楣可就比从前低了,可以林夫人疼爱孙子的那个劲儿,门第低了的孙媳妇她怕是看不上。林夫人现在也不在官太太圈子里了,柳氏更是寡妇,所以才找上沈寄的。
好在林夫人虽然溺爱孙子,但谆哥儿的学业她却是非常看重的。十四岁的林谆如今是秀才,家里专门请了名师教导,他祖父致仕以后更是亲自看管。甚至林家一大家子,如今还是京城住着,而不是回老家,都是为了他的前程。书香门第不同于勋贵世家,靠的就是子孙后代能考出啦。所以,魏楹才那么受魏氏族老的看重。
“谆哥儿还小,莫如等他靠上了举人会更好说亲一些。我这里也帮他留意着。”沈寄中肯的道。
“嗯,他祖父也是这个意思,说过早定下来反而不好。我就是怕我抱不上曾孙子啊。”
沈寄看柳氏坐在那里,死水一般的沉静。也难怪她如此了。嫁的是个牌位,名义上的儿子一直跟在婆婆跟前,什么事情她都没有过问的资格。好在还能打理那家成衣铺,所以她才把全副心血都投了进去。
“干娘身子好着呢,我会替大侄子留意着。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孙媳妇啊?”
林夫人倒是能认清现实,林家现在其实算是没落了。幸好当初没有完全站到安王那边去,而且在多总管那里很下了些功夫,他们家大人这才能全身而退。如今,只要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不是庶出的,性子适合做长孙媳的她都能接受。
沈寄点头应下,这就是站错了队啊。好在后来干爹还知道不能一条路走到黑,更加不能跟着造反。
柳氏送了沈寄出去,“谆儿的事情就有劳妹妹了,至于李夫人,我吩咐管事从她的铺子拿货就是了。”
“嗯,价格不用高,反正保证她母子几个衣食无忧就成。”石小姐从前的日子也不好过的,从她夫婿沾上赌瘾之后就是如此。所以,如今对生活应该也没有非要锦衣玉食的要求。她那个夫婿,其实也是别人的棋子,就是因为人穷志短,所以才会那么好利用的。
“没问题,不就是一家布匹供应商么。”
沈寄感慨了一下,“时间过得真快啊,谆儿都要找媳妇儿了。”接下来,怕就轮到小权儿了。
“再过个几年姑奶奶就该发愁了。”
小芝麻七岁,小包子五岁,沈寄感觉还很遥远,可是现在想想,也不过就是六七年的事了。也就是她成亲六年才生了女儿,像石小姐和她前后脚成亲的,如今长子都十二岁了。她拍拍脑门上轿子离开,柳氏笑笑回了自己的院子。
事情交托给了柳氏,沈寄很放心,果然不久后消息传来,就是李夫人的布庄生意上了正轨。当然,这里头不只是柳氏一个人的功劳,小石大人也是托了人帮衬的。他妹子毕竟是外嫁女,让她能够自立才是根本。所以他给她派去了得力的管事掌管布庄。后来听说了柳记成衣铺照顾生意,转了两个弯便想到了魏楹那里去。却是不必让妹子知晓了,她只需要知道是自己派的管事帮她撑起了生意就好。没想到当年自己竟然是慧眼识人,魏持己如今都已经爬到三品高位了。而且看着情势,过不多久还有升一升的可能。
半年后,时任丞相告老还乡,吏部尚书升了上去,凌侍郎便成了凌尚书。魏楹也挪了位置,吏部侍郎这样的美差一时轮不到他,是调任礼部侍郎。同样是三品,却是入了六部了。按从前的说法这个位置是外交部副部长。三十四岁到这个位置当真是可喜可贺的很。
沈寄今天是到凌家去吃酒席,凌大人升官家里摆了酒。沈寄这半年其实也帮着林谆留意着婚事,无奈她如今这个圈子,哪里有人愿意把女儿嫁到已呈败落之象的林家。所以她才劝说等林谆考中了举人再说。他能中举,林家还有一线翻身的希望。所以说,林夫人虽然认清了现实,但是还有些心气高。要不然就不会托沈寄留意了。她该去托徐茂的媳妇儿陈氏。陈氏是六品敕命夫人,她那个圈子倒还有可能有人看中林谆。
沈寄将自己几次和人搭话,都被人转移了话题的事和林夫人说了,她很是伤感了一阵。前些日子林大人做六十大寿,有不少人还是听说魏楹去了才去的。这个事实再次打击了林夫人,这才说等中了举人再说。林大人请魏楹指点林谆的文章,魏楹看过后跟沈寄学问还行,就是身体太弱了。这一点他同林大人说了,让林谆每天打五禽戏,不然进了考场连考几天也会被抬出来。
今天凌家宴请,芙叶自然也是到场的,她和凌家的关系不一般,自然要来捧场。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家宴请,差不多半朝人都来了,热闹非常。甚至连没有下帖子的人家也有人来恭贺的。听说分成了两天,今天是同僚,明天是亲戚。
沈寄和芙叶都是很早就到的,这是规矩,和主人家熟识的人家要早些到,主人家若忙不过来也可以帮着招呼一下客人。看今日这个热闹场景还有皇帝对凌尚书的信任,怕是魏楹说的凌大人最后会拜相的说法是有依据的。
芙叶小声和沈寄说:“帮我问问魏楹,西陵的使者团几时到。”
沈寄点头,“知道了。”这次的使者团里有芙叶未来的儿媳妇,她难免会挂心。
应酬了一天回去,沈寄觉得很疲惫,便泡在香汤里解乏,然后召了苜蓿给她按摩。苜蓿会功夫,认穴是很准的。小芝麻如今跟着也学了一手,踩他老子的时候便更有章法了。即便魏楹那里已经有了专业的按摩师,她依然不时去给她踩踩。
沈寄今日在凌家听凌夫人说起,凌大人这几年老得很快,实在是太操心了。她想着魏楹,顿时便觉得前景不妙。凌大人还是自身很懂得保养的呢,都这样。魏楹不会未老先衰吧?
沈寄等到魏楹从凌家回来,看他喝得不是很多,便先问了西陵使团的事,得到准信儿后打发人去告诉芙叶,然后把她的担忧说了。
“未老先衰?”魏楹被吓了一条,伸手让沈寄拿镜子给他。
“放心,现在还没有。我是担心以后。”
魏楹看她一眼,“没有的事,男人比较经得起老。”
“那你说,凌大人这几年是不是老了一头?”
好像真的是。
“我可不要跟你一样,把鸡蛋黄瓜什么有的没的都往脸上涂。男人不怕老!”
不怕老那你急着照镜子做什么?
“我就是担心,以后人家以为我是小芝麻的长姐。”
魏楹瞪沈寄一眼,她是小芝麻的长姐,那岂不成了他的长女。他捧着沈寄的脸看,的确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些。她原本就小他六岁了。
“你说了半天,是要说什么?”肯定不可能是要拉着他一起美容养颜。
“保养身体啊!”
魏楹点点头,“嗯,这个可以。”他也不想未老先衰,被当成沈寄的爹。
于是沈寄请了欧阳先生帮忙拟一份日常养生的方子,监督执行人是她和小芝麻。从各方面督促魏楹爱惜身体。一开始嘛,魏楹也还算配合,过了几天被沈寄拉去赤脚踩石子路的时候就有些懒怠动了。
沈寄便凑在他耳边喊:“爹——”
魏楹实在是受不了,只有被拉起来执行。事实上这一条路是沈寄让弄的,不过欧阳先生很是赞同。
欧阳先生杂学甚多,而且还文武兼修。沈寄甚至怀疑他在科场不得意就是因为学的东西太杂太多了。魏楹心头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小包子只学六艺。小包子私下里告诉沈寄,他爹说让他只学六艺的时候他都想哭了。
当时沈寄一愣,“你这么好学啊?那你还想学什么?”
小包子一听这话,差点真的飙泪了,“娘——”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知道六艺都要学很辛苦,来,娘抱抱,再过两年连撒娇都不行了。”可怜的娃,也就是幼儿园大班或者学前班的年纪,却要早早的开始为将来做准备了。还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幸福啊。
小包子立即投进沈寄的怀里,沈寄在他身上捏了捏,唉哟,身上的肉肉少了好多,当然,人也结实了许多。
“真的辛苦的不能接受?”
小包子想了想,“那倒没有。”
“还是看着弟弟还在每天混玩,姐姐的课程轻松得多有些不平衡?”
“有点儿。”小包子赧然的把脸埋进沈寄怀里。这会儿还是趁着魏楹没下衙来的呢。不然被看到了又得挨训。当然,小弟也不在,不然会有人跟他抢娘的怀抱的。
沈寄伸手取了桌上的荔枝剥了皮喂到小包子嘴里,“走,跟娘去外头转转。”
小弟不在,上半山寺去玩了。听说过些时日还要跟着寺中武僧学武呢。
“不带姐姐么?”
“她在练习给你们爹爹做袜子呢。而且,我要带你去见识的,她已经见识过了。”
小包子茫然,沈寄拿过薄荷手里的湿毛巾给小包子把手擦干净,拉着他往外走。小包子有这种情绪挺正常,小孩子嘛,都贪玩。沈寄的法子很简单,忆苦思甜。小芝麻在扬州的时候的确是见识过穷人家的小孩儿是怎么过日子的了。现在问她,她还能想的起来大冬天那些孩子穿得很单薄,甚至上街讨生活的情景。主要当初那幕太刺激她了,印象很深。
沈寄知道一再的给小包子讲她和魏楹小时候多么不容易,她练字都是蘸清水什么的,他听多了也就听疲了。带他到贫民窟去看看那些孩子是怎样学习的,他就知道好歹了。
果然,小包子去看过有人在沙地里练字或是有人背着一捆柴站在私塾外听先生讲课,再有乡下有人家为了筹集儿子的束脩,要把女儿卖给人做童养媳,他的厌学情绪便消失无踪了。
“娘,你一直以来就是在帮助这些人么?”小包子看到那些人对母亲格外尊重感到与有荣焉。
“是,不过记住,人活在这世上,最要紧是自助。像你看到的在沙地里写字,已经背着一捆柴听课的哥哥,就是这样的。这样的人才值得帮助。”
小包子似懂非懂的点头。
“好了,我们回家了。”
回到家里,魏楹打量了小包子一番,看得他赧然低头。
“好了,出去见识过了才知道好歹。不然你还以为穷人只是书上的字眼呢。”
“是。”
小包子小声告诉小芝麻,“姐姐,我今天看到卖身葬父的了,好惨哦!”
沈寄摸摸额头,这小子对卖身葬父的小媳妇儿这件事念念不忘的。不是沈寄拦着他就把零花钱拿给人家了。后来是沈寄让人请了义庄的人来处理,又把那女孩儿送到了慈心会所在地安置。她可不想买个童养媳。这会儿听他提起,便知道在转移话题,省得他老子追根究底。
果然,小芝麻对此事也来了兴趣,拉着小包子追问细节。就连魏楹都没有打断他,还看着小芝麻道:“喏,你那会儿就这么大。”
“她一看就是个小白富美,哪像我那会儿整个一芦柴棒。”
V 257 难题
小包子外出增长见识回来,学习的积极性好了不少。沈寄便和魏楹商量,毕竟是太小,缓着点儿来好了。
“我那个时候……”魏楹不大情愿,要举自己六七岁时候的事来反驳,却被沈寄用手捂住了嘴,“哪能一样呢,成长的环境完全不同。你觉得让小芝麻卯时不到就起来做早饭,然后背一背篓东西去集市卖可能么?”
“那怎么行!”
“就是啊,你五岁的时候婆婆被人害死,你自己也差点被淹死。读书是你唯一能报仇雪恨的方式,所以一入学你就如饥似渴的学习。可小包子是在我们跟前再幸福没有的长到这么大,他哪能有那么自觉呢。”
“所以我才要鞭策他啊。他又跟你诉苦了?”
“那倒还没有,可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你不能一开始就给他太大的压力了,找机会表扬表扬他吧。我不信你小时候不喜欢听表扬,反正我是喜欢的。你别把儿子搞得跟小老头儿一样。”
“就他,还小老头儿呢。哎,好吧好吧。”这算是沈寄头一回和他这么正式的沟通,他的确是很喜欢听下人和旁人说小包子小小年纪有乃父之风之类的话。可是媳妇儿说那些都是虚的,要让孩子身心健康的成长才是真的。也罢,比起那些赞誉,的确儿子更重要。当然,晚上不受冷遇同样重要。自家媳妇儿要是心疼儿子心情不好,他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小包子的精英教育于是便有所删减,一来他如今厌学情绪并不如之前严重,二来不用上那么多课肯定是欢喜的。这天回来,书包还没放下,就爬到榻上抱着沈寄的脖子亲了她一口,然后表决心:“娘,我一定好好跟先生读书。”
旁边的小馒头一看,立时站了起来,扯着沈寄的胳膊,在她另一边脸上更响亮的亲了一声。
小芝麻看着沈寄笑道:“娘,要不,我也来一下?我亲额头。”
沈寄好气又好笑,“行了,你就别来凑热闹了。你们哥俩,还准备把我抱多久,这是抢玩具呢?”小包子和小馒头的爪子还一个箍着她的脖子,一个扯着胳膊呢。
小哥俩互相看着,小包子松了手,小馒则头得意的抱着沈寄坐下,“娘,你还看不看我打拳?”
“看,你也打给哥哥姐姐一起看看。”
小包子和小芝麻对视一眼,这上一趟半山寺,长进这么大,都会打拳了?他们俩才刚脱离扎马步没有多久呢。
小馒头便在榻上摆开架势,沈寄都被他清场赶到椅子上去坐着,然后做了个抱拳的动作,奶声奶气道:“请指教!”
小馒头嘴里嘿嘿哈哈的喊着,看着蛮像一回事的。不过三个观众都一看就知道,这完全是花架子,绝不是半山寺的武僧教的。八成是和小亲王一起在旁边看,然后跟着模仿的。不过难为他一套拳法竟然看了个七七八八,直打了一大半才因为遗忘。
沈寄带头鼓掌,“嗯,真不错,我的小馒头也能打拳了。”
小包子和小芝麻也只好跟着鼓掌助兴,只小小声的嘟囔,“还是老幺好啊!”他们在日头底下扎马步也没人给鼓过掌。
沈寄横他们一样,“你俩没当过老幺啊?”
“小饺子|小豆沙快点来吧。”
小馒头跑过来,“谁是小饺子?谁是小豆沙?”
只得到兄姐含糊的两声笑声。于是小馒头又问沈寄,沈寄摊手,“我也不知道。”小馒头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也丢开了。
小包子说起听说的皇帝要考校宗室子弟文武技艺的事来。他们所知道的宗室子弟就只有那个被流放了三千里的。
“宗室子弟就是皇族的旁支,等到小亲王的爵位传过几代,他的后代便也是宗室子弟。”
“这样啊?”小包子恍然。
“所以在,宗室子弟也是人。一样米养百样人,有坑害百姓的,却也有自强不息的。皇上这么做就是要给那些自强不息的人一个出头的机会。知道了吧,龙子凤孙也需要有本事才能出头呢。不然就只能被养着,每个月发银子发粮食,圈在宗室营里住着。”
小包子小声道:“那不是跟养……”看沈寄看着自己,赶紧捂住嘴巴,“我什么都没说。”他本想说跟后院的动物园养小动物们差不多的。
小芝麻轻轻笑了两声,小馒头压根没怎么听懂,就听懂小亲王几个字,便问道:“王爷怎么了?”他下山的时候青蛙好好儿的啊。
沈寄摸摸他的头,“王爷没怎么。太祖太宗的后代如今也要靠自己打拼前程了。不学好本事怎么行?”
西陵使团进京了,是西陵王本人带着女儿前来。听说和皇帝已经有了默契,这便是阿隆的世子妃了。芙叶是在西陵长大的,只这次她养父因为年迈便没有随同使团前来了。皇帝便命她协同礼部官员接待西陵客人。这事正好是由魏楹这个礼部侍郎负责张罗的,于是沈寄便也有份出席宴会。宴会在皇家别苑举行,皇帝也很赏脸的出席了,太子也在座。这个接待规格很高了。
沈寄看到太子不由想着太子妃已经怀胎八月,即将临盆。萧夫人暗地里急得不行,就怕又是个小郡主。魏楹也说了,要真的还是小郡主,哪怕是萧家也没有任何立场指责太子宠幸旁人了。人选其实都已经定好了,一个是林子钦亡兄之女,一个是太子妃的族妹小萧氏。对这些安排,沈寄也唯有一声叹息。
再侧头去看随同芙叶出息的阿隆,他正在看那西陵公主。沈寄微微一笑低下头,虽然是政治联姻,希望他能真心的喜欢这个妻子吧。沈寄估计因为这事儿,阿隆的封爵会提高。
沈寄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芙叶和郡马已经算是联姻了,现在还要来一次。魏楹说因为上一次联姻是无意间造成的,郡马的身份着实低了一些。对西陵政局毫无影响。要维持联系,便再度联姻。
有过当鸿胪寺卿的经历,又有芙叶和郡马帮衬,魏楹安排这样的宴席完全是驾轻就熟,现场气氛很是不错。西陵公主提起听说的秋狩时将举行的宗室子弟选拔。还意有所指的看向阿隆。沈寄笑了,小姑娘这是要称称阿隆的斤两呢。
阿隆出列朝皇帝的正席行礼,然后道:“皇上,臣请求参与这一次的选拔。”
皇帝想了想,“可以,除了你,各王公贵戚的世子也一并参与。”
沈寄留意了一下在场那些王公贵戚世子的脸色,心道这下好玩了。她看到蒋世子狠狠的瞪了阿隆一眼。虽然他年纪已经不小,但的确还是世子。
魏楹确实蹙起了眉头,阿隆倒还好,从小弓马熟谙,可是宗室子弟和王公贵戚的世子,就不好说了。而且时间很紧,就只有一个月了。现练怕也练不出来。听西陵公主这个语气,西陵人是要留下来观瞻的。到时候就不是关起门来自家人看看丢脸也无妨了。而且这主意一开始是他出的,这要是脸丢得太狠了,回头岂不是要怪到他头上。再说了,这件事情是太子在负责操办,回头办砸了会影响他在皇帝群臣以及外邦友邻心中的地位的。看来,还得先将人选过滤一下。
沈寄听了魏楹和太子定下的删选人员的计划,笑道:“嗯,不错,先选取比较像样的人,那些完全的纨绔就彻底淘汰,省得到时候丢人现眼了。这是皇上给太子出的题吧?”
魏楹点头,“可不是么。阿隆今晚这一下,凭空添了不少变数。不过也好,去芜取精,我只担心删选一遍能留下的人数不够看。”
沈寄想了一下到时候只有小猫两三只的场景,别人怎么都不会相信宗室子弟和王公贵戚世子只有这么点儿的。
“太子说,从明天起要把这些人集中起来统一受训,便是矮子里选高子,人数也得过得去才是。”
沈寄想了想,在床上翻身趴到魏楹肩头,“皇上应该不只是给太子出难题吧?”
魏楹颔首,“应该不只是这样,我觉得他早就想动一动宗室贵戚的子弟了。自古磨难出英雄,从来纨绔少伟男。他是彻底整顿宗室贵戚子弟的风气。还有吏治,我估着随着王相上台,凌大人做了吏部尚书也是要着手整顿了。没准,还真会冒出类似你说过的那个八府巡按的钦差来。”
沈寄立刻来了兴致,“可能是你么?”
魏楹摇头,“此时,皇上对我的信任可远没到那一步。而且我供职礼部,不是吏部。”
沈寄心头涌上一股遗憾,魏楹不会辞官,哪怕当今的皇帝驾崩了他也会一直在朝,他还等着太子即位好一展宏图呢。那么,恐怕真的只有等到他告老还乡了。想到这里,只有自我宽慰了一句,“说起来,我也是走了几千里路的人,比绝大多数女人走过的地方远。哎,睡吧。”
次日,吃过早饭几个孩子好奇的问起昨晚的宴会。沈寄讲到阿隆为了不被那西陵公主看不起,出列自请参与考核,小芝麻和小包子都听得两眼亮晶晶的。
小芝麻道:“表哥的骑射是很厉害的,所以才敢站出来。”
小包子点头附和。
“没错,没本事的男人这个时候哪里敢站出来。昨天你们是没看到,那些认为自己被阿隆连累的世子们的脸色,啧啧!”
小馒头玩着自个的手道:“我以后也会很有本事的。”
屋子里安静了一瞬间,沈寄摸摸小馒头的脑袋,“嗯,有志气!不过,心动不如行动。”她说了半天是说给大儿子听的,结果三岁的小儿子抢着表了态。再看眼小包子默默的背起了书包,“娘,我去行动了。”
小芝麻也早就听出话都是说给谁听的,伸手拍拍小包子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对沈寄说道:“娘,虽然你没指望我有多大本事,我也去行动了。”
“我可记得有人说过要继承我的生意呢。”
小芝麻笑笑,“嗯,娘,我记着呢。”说完背起书包和小包子一起往前院走。
两个大的走了,沈寄看向以后会很有本事的小儿子,说起来这种空头支票真的很好开啊。不过这个儿子,天赋还不错的。沈寄昨天和魏楹商量过了,既然他在习武一道上有点天资,而且最要紧的是有兴趣,那边好好的培养一下。那套拳法虽然不复杂,但小馒头如果不是很喜欢,是不会学着去模仿的。
沈寄找出小包子从前从小权儿那里得来的一个会打架的光头和尚出来,大概有一尺高矮,扭动了机括这个和尚便开始打起拳来。正是昨天小馒头打的那套拳法。她昨天看了就觉得眼熟来着,想了半天是这个。今早同小包子说了,他同意拿给弟弟。小馒头自然喜欢得不得了,立即就拿过去自己玩了,还说回头拿给小亲王看。
沈寄知道,机缘凑巧的,小馒头和小亲王成了朋友。所以日后,陪读和陪练怕都是跑不掉的了。不知道他俩能不能长大了以后仍然是朋友。不过不可否认,此时的小亲王是很可爱的。但愿他一直在宫外成长,不会染上宫里的那些毛病吧。
沈寄带上一直拿着那个光头铜和尚的小馒头带上去巡店。那毕竟是她的铺子,不过就完全交给手下人不过问了。小馒头一路有得玩,便是沈寄去宝月斋和窅然楼巡视,他也坐在屋里有丫鬟陪着。沈寄巡视了一圈下来,返现他在窅然楼的包间里跟着和尚打拳。比他早上的动作有章法了许多。这一套是修身健体的拳法,倒没有什么内功心法来配的。所以,小馒头跟着打了一遍又一遍,慢慢便融会贯通起来。当然,毛病还很多,毕竟只是个形式。他没有任何弟子,扎马步更是没有过。怕是随便一脚,就要被绊倒了。可是看小家伙打得兴致勃勃的,沈寄还是很高兴。这就是兴趣啊!
“娘——”小馒头跑过来,沈寄拿了手绢替他擦汗,“娘的小馒头真不错!”
自家小儿子很争气,可太子那里传来的消息,一众宗室和王公贵戚子弟却是颇有些不争气。不是说里头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人物,这么集中训练还真是让太子发现了几个好苗子。可是,比起有份参加考核的人,这么些个人真的不够看啊。
太子很焦虑,到时候他不能带着这几个人去参加考核,跟西陵王说这就是所有人了吧。这个差事真是不好办啊。又要如期举行考核,又不能太过丟了朝廷的脸面。太子现在愁这个,比愁自己第三个孩子到底是儿是女还要厉害得多。
魏楹听他抱怨并问计,也是头都有些大了,又不能找人去冒名顶替。他回去说给沈寄听,沈寄骄傲的看了一眼自家三个儿女,小芝麻课业优秀,已经在往优秀而不呆板的大家闺秀的路子上走;小包子勤学刻苦,欧阳先生很乐意教导他,把他当成自己的传人;小馒头才三岁,虽然只会那一套拳头,但打得真是有板有眼的好看。
魏楹心头不是不得意的,可是这会儿却是扫了沈寄一眼,“癞头儿子自己爱,你自己的儿女你看着当然是哪哪都好。那些纨绔,人家的亲娘也是一样的看法。”
沈寄笑道:“其实皇上未必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不然他怎么会有彻底整顿这些二世祖的念头。只是,太子这差事确实难办。又不能隐瞒真相,又不能太过丢脸。尽量弄好看一点吧,最后找出一个比较好看的人数到时候去凑数。我看小馒头这套拳法打得挺有章法,你问问太子要不要请半山寺的武僧去教教那些二世祖。这么打一个月,至少精神面貌会好看些。不会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到时候第一排就站你们挑出来的还不错的那些嘛。就算被人取笑,这也是实情啊,更能激励人上进。起点越低,将来的进步才越明显嘛。”
魏楹叹口气,“这也是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了。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太子也觉得死马当活马医,便派人去半山寺请武僧来做教习,小亲王一时好奇便跟着来了。
武僧教那些二世祖的时候,他便也在旁边一起练习。太子见了便拿来教训那些拖拖拉拉学不会的。说醇亲王才五岁,打得可比他们好多了。那些人赧然之余也只得死命跟着练习。
魏楹在一旁笑着看,其实小亲王打得没有小馒头好,不过这活儿小亲王能做,小馒头却不能来出风头。不然,恨他的人就更多了。
沈寄让宝月斋的工匠拿了小馒头的那个铜头和尚为模型,放下手头所有的活儿赶造出了一百二十个通过林子钦拿去以五十两的高价售卖。一天不到就卖完了,比半山寺的武僧还要俏。
V 258 秋狩(1)
太子的桌案上,一个一尺高矮的铜头和尚正在打拳,他看了几眼道:“小舅舅,你可真是闲得慌啊!”
林子钦笑道:“不闲,臣这不是为了帮殿下更好的完成皇上交代的差事么。”
“这么投机取巧的东西,谁弄出来的?”还五十两银子一个,够坑人的。
“当然是殿下的师母啊,除了她谁能想得到啊。一百二十个,六千两银子,臣分一千两。这个是特意送给殿下的。”
太子惊讶的道:“师母?”顿了一下道:“小舅舅,听说你在师母的宝月斋有干股,可你难道缺这一千两银子?”居然跑到他把人集中起来训练的皇庄兜售。
“臣当然不缺这一千两,可银子是要积少成多的。多个来银子的渠道也不错啊。”
“那旁的人家叫你吃干股你怎么不要?师母的事儿你怎么就这么热心?”太子探究的看着林子钦。
林子钦干笑两声,“嘿嘿,这事儿臣也不怕殿下问,你那位夫子更是心知肚明。臣对魏夫人,那是恨不相逢她未嫁时。”
太子噎了一下,“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夫子也是个奇人。你们三个,居然关系这么好!”太子看那和尚打完了,示意小太监拿走,“拿去给两位郡主玩儿。”
太子着人一问,皇庄里那些家伙还真的是人手一个,天天跟着练习,效果还不错。这天他听小亲王说了小馒头这套拳法打得也很好,便和魏楹商量,到时候让小馒头和小亲王一起领拳。
魏楹赶紧推辞:“小亲王领拳很合适,可犬子身份不合。到时候上场的都是宗室或者王公贵戚的子弟,犬子就不去了吧。”
铜头和尚的事儿,林子钦在卖的时候一个一个警告过舍不得银子就别买,买了要是嘀嘀咕咕的就别怪他不客气。不过,还是有人私下里说沈寄钻进钱眼里去了。
沈寄以那五千两银子办了一个类似于奖学金的基金,用来资助读不起书的穷苦孩子。也就是她带小包子去看的那些,魏楹知道以后大为赞同。林子钦则把自己那一千两也添了进去。此时魏楹便说给了太子听,省得他对被沈寄小小利用了一把心头不舒坦。
“臣初时也不知道她弄了这个玩意儿,本想责她胡闹的。还请殿下看在这些银子也算用得其所上,不要见怪。”
说实在的,太子原本多少是有些不舒服。魏楹这么解释一通倒也释然了。
“夫子有时候也很无奈吧?”
魏楹点头,“可不是。可是静下心想想,此举虽然有些胡闹,但的确算是个挺好的募捐的法子。内子说想让那些贫苦学子向买了的公子亲口道一声谢。”实则这些补救措施,诸如向太子解释,向冤大头们致谢都是魏楹想的。要不然,怕有后患。
“这便是皇祖父当年赞的心思灵巧行善助人了。不用让人来道谢了,回头孤夸他们一句比什么都强。”
魏楹心道这样最好不过,“内子性子跳脱,有时做事没有顾忌,殿下就看在臣的面子上多包涵几分吧。”
太子笑笑,“这个自然。”师母还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小舅舅就只会纵着她胡闹,夫子却能方方面面替她描补。都是奇人啊!
实则这件事沈寄是被魏楹训惨了的,她也承认,当时就是觉得是个不错的商机,忘了这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那些人哪是能随便被人敲竹杠的,太子又岂是能随意就利用的,好在有魏楹帮她描补。
半个月后,皇帝说要看一看太子这里训练的效果,便轻车简从到了皇庄。太子问询立即赶了过来,他可不是只管这一件事的,每日在东宫也是忙得不得了。这半个月里,总算从一百多人里挑出了三十六个。打算到时候就让这三十六人参加考核,因为其他人的成绩实在是惨不忍睹,就不拉出去丢人了,已经直接淘汰回家。阿隆自然在这三十六人之中,成绩名列前茅。
太子领着皇帝过去校场,众人见到了便山呼万岁。
皇帝大马金刀的坐下,“搞了什么名堂,让朕瞧瞧吧。”
“儿臣让他们先热热身,然后表演骑射给父皇看。小皇叔——”
皇帝一看应声而出的小亲王,问道:“你也参与了?”
小亲王道:“回皇兄的话,太子侄儿让人请臣弟来教他们打拳。”
皇帝愕然,转头看太子。请这五岁小儿做教习,这不是儿戏么?
太子小声道:“儿臣是请半山寺的武僧来做教习,教他们每天打一趟拳强身健体。小皇叔跑来凑热闹,儿臣看他打得还不错,为了刺激众人,便让他在前头领拳。”
这还差不多!
下头小亲王喊了声‘列队’,三十六人便按事先排好的纵横各六人排列好。小亲王站最前头,领着众人向皇帝一抱拳,然后拉开架势打起拳来。
皇帝被一本正经的小亲王逗笑了,看下头动作整齐,口号一致,精气神看着确实不错。不过,“就只有这些人?”
“这是去芜存菁后剩下的。其他那些实在不堪入目,儿臣已经将人遣归。太祖太宗留下的子孙,确实该整顿了。”
皇帝点点头,太子的去芜存菁,他也不得不赞同。的确没必要把那些禄蠹拉出来丢人。这次他也不罚,他重奖。凡是文武之道能达标的宗室贵戚子弟,一律重赏。个别突出的,重用!他也不能让太祖太宗的后代没饭吃没银子花。但其中优秀的,自该奖励提拔。如此拉开差距,那些人也该知道求上进了!
一套拳打完,接下来是骑射,这个没小亲王的事儿了,皇帝让他坐到自己身边一起看着。太子一一介绍下头骑射的人是什么出声,平时训练的成绩如何。小亲王便拿出自己的铜头和尚玩了起来。
皇帝看到那铜头和尚打的拳头和之前的一样,便笑道:“这是你让人做的?倒是用了心思。”
太子道:“不是儿臣想到的,是魏师母让人做的。下头的人,包括被儿臣遣归的,人手一个。”太子怕皇帝知道后怪罪,便以玩笑的口气把沈寄高价五十两银子一个售出,得的银子用来资助贫苦学生的事讲了。他还需要魏夫子出谋划策,父皇可千万别因此对夫子不喜。
“儿臣觉得师母的做法虽然有待商榷,但动机是好的,结果也是好的。”
“嗯。”皇帝朝小亲王伸出手,“拿给皇兄瞧瞧。”
小亲王便递了过来。
“你这个,也是五十两银子?”
“才没有呢,魏夫人说臣弟是自己人。”
太子见他看重的人出场了,便道:“父皇,这个是康郡王一脉的儿孙,骑射出众,策论也写得很好。”
皇帝便看过去,果然是十箭百环,高兴得道:“嗯,不错。你把他写的策论拿来朕看。”
太子早有准备,下头立时奉上。
小亲王在旁边坐了会儿无聊,便打了个招呼跑一边玩儿去了。魏大人不让小馒头来这里,不然就不会这么无聊了。唉,他答应了帮太子侄儿的忙,一时倒是不得闲去魏家了。
皇帝那边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算,将三十六人都好好的考校了一番。
“嗯,此事太子是用了心思的。”
“父皇将事情交给儿臣,便是儿臣分内的事。”
沈寄这些天都在家反省这次的敲竹杠事件她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她承认是一时头脑发热了,没有考虑清楚方方面面的后果就贸然行事。魏楹看她态度还算诚恳,便没有穷追猛打。
小馒头把那套拳法练熟了就来问沈寄还有没有别的。
“呃,会动的玩具呢就还有,可是那些武功招式,都是门派不传之秘。这套拳法是广为人知的,所以才能这么做出来。旁的,就不好弄了。”
小馒头失望得很,拉着沈寄要沈寄给他变出来。
沈寄没办法,“你当你娘是哆啦A梦啊,想要什么一掏就出来了。要不,你去跟着哥哥姐姐一起学功夫吧?走,娘牵你去看看。”本来之前小家伙念叨要到半山寺学武的,可小亲王都不在,他这个陪练的还得等等。
小馒头去了之后,师傅照例让他先从扎马步开始,他不干要学打拳。
小包子便道,“来来,我们比划比划。”
小馒头把那套拳打得很是熟练,可是小包子伸腿一勾,他就倒下了,还是小包子怕他摔疼了母亲骂自己,一把将他抱住了。
“不是这样打的!”小馒头气呼呼的。
小包子便道,“那我打拳,你来绊我。”
小馒头看小包子站在那里打拳,便过去伸脚绊他,结果怎么都无法得逞,他几次出脚,哥哥都巍然不动。
沈寄走过来摸摸他的头,“看吧,这才是真功夫。你之前打的拳呢,好看,可是跟人打斗完全不够。你是要学表演给人看的,还是学真功夫?好好想想,不着急。”
沈寄牵小馒头一边坐下,看穿着同样的白色练功服的小芝麻和小包子跟着师傅学拳。不得不说,一对儿女赏心悦目啊。
半晌,小馒头拉拉沈寄的袖子,“娘,要学这个。”
一旁挽翠变法术一般拿出一套小小的白色练功服,正是方才让人快手快脚的找了一套小包子的给改小的。
沈寄帮小馒头穿上,“去吧。娘走了,你可不要因为辛苦哭鼻子啊。”
“嗯。”
等沈寄走远,小馒头被师傅带到一边学习扎马步,小包子和小芝麻小声议论,“姐,你说他能坚持多久?”
“不知道,搞不好等一下就跑了。”
“那可不行。”
小馒头的确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可是看到哥哥姐姐还有陪练的小朵朵小冬瓜方小同等人,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便咬咬牙按师傅教的继续坚持。
小包子走过来,笑眯眯道:“小馒头,不行别硬撑,我们不会笑你的。”
“哼!”小馒头不理他,哥哥是坏人!
小芝麻唱红脸,“小弟不错哦,比姐姐头一回强!”
小馒头脸上露出点笑意。
毕竟才三岁,师傅便按小芝麻小包子五岁的时候减半,半刻钟就让小馒头起来了。小馒头一脸的骄傲,对着小芝麻道:“姐姐,痛!”
“没事儿,都这样,来,活动活动就好了。”
沈寄从旁边的柱子后头出来,小包子表功道:“娘,不是我小弟坚持不下来的。”
沈寄扫小芝麻和小包子一眼,“你们俩啊,就怕我偏疼了他。”
又半个月后,西郊秋狩,因为有西陵友邦的人士到场,魏楹作为礼部侍郎也得以列席。
秋狩将历时半月,魏楹既然得到列席的机会,便把沈寄也带来了。三个孩子里,小芝麻学着管家,小包子小馒头则得以来见许久不见的小亲王。
临行前,魏楹对沈寄道:“你要小心些,那些被你敲了竹杠的人也在营地呢。按皇上的性子,他们绝没有好果子吃的。要不,你就别去了吧?”
“要去,怎么不去。这种机会多难得啊,你是文官,秋狩伴驾本来没资格的。放心吧,我会小心行事,不会落单。”
沈寄带了适合骑马的胡服,又给大儿子小儿子挑了几身合适的兄弟服。末了对小芝麻道:“我要去半个月,你已经八岁了,应该能够承担家里的事了。”
小芝麻点头,“娘放心去吧,还有挽翠姨和凝碧姨帮衬女儿,还有内宅总管呢。实在处理不了的,可以派人去问六婶,或者让人快马去西郊请娘示下。”她娘八岁的时候都能养家了,她也不会差的。她巴不得有这样的机会锻炼呢。
小芝麻在十二三岁之前按惯例都是要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得到了那个年岁再带出去参加夫人们的聚会。小包子算是繁重的课业重难得的清闲,高兴得很。一个劲儿保证会看好弟弟。
“得了吧,你自己我都不放心。到时候你们兄弟俩可别离了小亲王。”
“知道了。”
魏楹是三品官,此次随驾的官员里算是品级比较低的。再加上那场选拔,皇帝命令一众宗室王公贵戚都需到场。因此魏家的马车很是靠后,皇帝的銮驾已经出了城门,他们的马车还没轮上动。
“娘,怎么还不走啊?”小馒头等得百无聊赖的。
“还没轮到我们。你以前走哪都不排队,那是因为跟着小亲王呢。”马车上就她们三母子,魏楹骑马带着人照应西陵王一行人去了。是因为西陵公主来了,后宫也要出面作陪,所以大臣的家眷才能跟来。小亲王带话让一定要把小馒头带去。而小包子魏楹和沈寄都想让他去长长见识。
“哦。”
其实沈寄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过看小包子还挺稳得起的,拿着本书坐在窗口看。他原本也很高兴能出去玩半个月,结果他老子说既然欧阳先生不能去,那我就亲自抽时间每天给你讲课。他这是在温书呢。
“哥哥来玩嘛。”小馒头走过去推推小包子。
“你和娘玩吧,我这里还有点生疏。”
“哼!”
小馒头趴在床边看着还有多久才到他们。
“动了动了”
沈寄对小包子道:“马车在动就不要看书了。”回头成了近视眼,没地儿给你配眼镜去。
“嗯。”小包子把书本收了起来。
西郊猎场并不算远,刨去等候的时间,两个时辰也就到了。沈寄三母子是在车上吃的干粮当午饭,为此沈寄特地准备了几色寿司。等到了目的地,已经是下午了。魏楹分到的营帐不大,一家四口都住在一处。因为不够宽敞,所以沈寄干脆没有带下人来,一切事务自己亲自动手。
小包子和小馒头都是头回看到这么大的猎场,沈寄把包袱落下车一一安置的时候,他们俩就在外头嬉闹。
“走出我能看到的位置,一定得告诉我。不然,小心你俩的屁股。”
“是。”
宿营地是按照皇帝在中间,群臣在周围布局的。魏家在最外围的一圈帐篷里。
“记得,咱们家只能够在这最外头一圈活动。除了有贵人宣召,不要跑到里头去了。”
小馒头道:“娘,我要去找王爷。”
“等着王爷来找你,你不能自己进去。”这就是等级差别,也是时候让小馒头知道了。
小包子指着那边的小溪道:“弟弟,你看,那边肯定有鱼。我们去看鱼,等会儿王爷就会来找你了。”
沈寄看了一下,在视线范围内,便点头道:“去吧,不准下水。我马上就过来的,看到你们下了水……”
小包子一边拉着弟弟朝小溪边走,一边道:“小心你们的屁股。”
“知道就好。”
沈寄把东西分门别类摆放好,她连常备药品都带了。这一趟就算是一趟远足。至于小芝麻,以后一家人再出来算是补偿她。
两刻钟后,沈寄捶着肩膀往小溪走去,许久没干活了,这么动一下手居然就酸了。她家两个小豆丁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看鱼呢。
V 259 秋狩(2)
“娘——”看到沈寄过来,两个小家伙一起叫道。这一趟其实没什么小孩儿跟来,目前看到的也就他们小哥俩。不过暂时,这个地方还很新鲜,目测这小溪里的鱼也很多。小包子跟小馒头说等会儿让母亲去捉,捉了烤鱼吃。
二十年过去了,沈寄捉鱼的水平依然停留在当初。而且她也不可能就在这里脱了鞋袜捉鱼。小包子啊,你把你娘看得太能干了。
沈寄想了想,“这里吃的应该很多,咱们就多自力更生一下。不过不一定非得是鱼了。没有工具娘没法子抓鱼的。”营地是要供应饭食的,不过轮到他们家怕是早冷了。要么就自力更生,要么就塞银子,不然吃不到热乎的。她可不会让两儿子吃残羹冷炙。实在不行,就托人给芙叶带话,让她把两个小侄儿接过去。
沈寄挎着篮子,哄了两儿子跟她去采蘑菇拾野菜,在小林子里,小包子牵着小馒头深一脚浅一脚跟在后头,小哥俩表示这样的日子很有意思。两人还合力拖着沈寄拾了捆扎好的一小捆干柴。
沈寄的篮子里多多少少拾了些食用菌、木耳,还有几样野菜,盘算着晚上熬个菜粥没问题便打算回去了。不过,也不能天天吃这些,还是得打主意想想别的办法。晚上看能不能怂恿魏楹趁夜下河摸鱼,然后养在盆子里明天杀来吃。
晚上粥开始飘香的时候小亲王找来了,闻到香气便跑了过来。
沈寄看小亲王随行的四名侍卫,眼睛就亮了,这都是时常到他们家去的人不用太过客气。一番沟通,去了一个捉鱼,另外三个还是在附近站岗。
当然没有现成的灶,沈寄是找了几块石头垒的,就在河边生火。至于锅碗瓢盆是自家带来的,米也是带来的。她一开始就当这是远足,准备还是比较充分的。
小亲王看小包子小馒头都是垫了垫子坐在草坪上,便和小馒头挤着坐。至于为什么要垫垫子,当然是因为沈寄懒得给他们洗裤子了。
“你们住哪里?”
小馒头指给小亲王看他们家的帐篷。
“这么小?我还说和你们一起住的。要不,你们一家都住到我的帐篷去吧。”
沈寄摇摇头,“王爷,不行的。你是王爷我们是臣属,我们去了就是不守本分了。小包子小馒头想去的话,倒是可以。”
小包子道:“我和爹娘一起。”
小馒头看着冒热气的粥,“我也一起。”
沈寄笑笑,“王爷可以每天出来找我们玩。”
“好吧。”
“魏夫人,鱼来了。”
沈寄一看被剑叉死的鱼足有五六条,便知道这几个大内侍卫也想吃,于是道:“那劳烦收拾出来吧。”
魏楹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炊烟袅袅的场景,一大锅菜粥,然后还有几条烤鱼以及十几只烤小鸟。
“看来不用去领饭了。”魏楹笑道。
小包子拿过来一个坐垫,“爹爹请坐。”这是沈寄交代的,一会儿看见他爹,记得让他爹坐在坐垫上。
旁边帐篷里有人家用食屉领了饭菜回来,果不其然,半冷不热的。于是下人过来借他们搭的灶热一热。虽然帐篷下,大多数人家还是带了一个下人的。沈寄是觉得帐篷里隔开睡太挤,而且喜欢这样一家四口一起的感觉。只是觉得对不住看家的小芝麻了。
小亲王的饭菜被人送来,热气腾腾的,那下人诧异,她家大人可是二品武将呢,都没这个待遇。然后听到那个送饭菜的太监管坐在中间的小男孩儿叫‘王爷’。
沈寄把小亲王的例菜拿出来摆在中间的桌布上,六个菜呢。要是小亲王每一顿都过来和他们一家人吃,她就不用为吃的发什么愁了。
这一晚吃的自然是很丰盛,吃完了,小亲王还就和小包子小馒头玩了一会儿,给他们讲自己领拳的风光,末了对小馒头道:“可惜魏大人不肯让你也去。”
小馒头闻言看向沈寄,沈寄摇头,这个事儿她是赞同的。小馒头是谁,小小一个三品官的幼子。那下头打拳的人是谁,哪一个身份不必他高贵。跟着小亲王这先帝幼子今上爱弟打拳,那是不得已。小馒头是谁,凭什么站在那些人的前头?小亲王自己才是个五岁的孩子呢,他护不住小馒头。当然不是别人敢正面和他叫板,他根本防不住那些大人对小馒头的伤害的。
小亲王玩到天黑回去了,小馒头情绪有些低落,他想去打拳。
“你不能去,因为,你的身份不够。”
“身份?”
“对,因为身份,我们一家就只能在这最外头一圈住着和走动,除非有贵人召见,不然都进不去。你跟着小亲王去半山寺,爹娘不会拦着。可是里头全是皇亲国戚,咱们身份太低微了。你被人欺负了,爹娘都无法替你讨回公道。”
小包子和小馒头坐在两张行军床铺成的大床上,听了母亲的话,小馒头茫然,小包子有点儿似懂非懂。这一趟毕竟不是纯出来游山玩水,有些该让他们知道的,还是该知道了。这也算是增长见识的一部分。小包子想明白了,对沈寄说道:“娘,我会看好弟弟的。我们不会冲撞贵人。”
“嗯。”
沈寄用铜盆端了水进来,“来,洗脚。”这是她用剩下的柴烧的。
两双白白嫩嫩的小脚丫子伸过来,沈寄替他们把脚洗了,外衣脱掉,“好了,上床躺着,你们俩睡中间。”又加了些热水进去,她和魏楹一起洗了,然后端出去倒掉。
一家四口大被同眠,两个小的今天累了很快就睡着。魏楹的手伸过来摸到沈寄的握住,然后道:“睡吧!”
次日便是一众总是王公贵戚子弟的考校,魏家一家四口得以进到帐篷的中央位置,目睹整个过程。昨晚小亲王临走还在嘱咐‘明天都来看我打拳哦’。
场中三十六人,动作整齐划一,旁边的鼓点配合着,看着倒也挺壮国威的。全是十四到三十的年轻儿郎,而且因为祖辈父辈都得以娶到美女中和基因,众人至少皮相是非常好的。这一套拳法是真的熟能生巧,所以还是挺长脸的。当然,这和有一百多人被淘汰了不无关系。听说太子原本想弄个九九八十一的组合的,最后只勉强凑出了六六三十六来。
沈寄剥着桌上水果的皮喂给两个儿子,小馒头站起来看场中打拳的人,小声对沈寄说:“我打得比王爷好。”
沈寄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都说了那是用来表演的。”小亲王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上场本来就是一个噱头,谁敢不捧场。
小包子的目光则是放在第一排的阿隆身上,脸上含着笑意。小叔叔离得远,大表哥便是他心底少年英雄的典范。
魏楹也在留意着阿隆,虽然说联姻的事彼此已经有了默契,但是最好阿隆今日的表现能卓越一些。从太子那里得来的消息,阿隆足够优秀。希望今天他能正常发挥。顺利定下联姻之事,礼部也算一功。而且阿隆还是小寄侄儿。所以魏楹对此很是关注。
沈寄也看场中,不过注意力更多放在两个儿子身上。现在场中又嘿嘿哈哈打拳时的喊声,有鼓点声,还有四周的喝彩声。可谁知道小馒头会不会在周围都安静的情况冒出一句‘我必王爷打得好’之类的话,还有,会不会突然离席乱跑?小包子她倒是比较放心,毕竟都读书一年了。至于小馒头,是家里的老幺,一直被纵着惯着。和小亲王的交往,无形中又让他泯灭了彼此的区别和界限。所以沈寄是全身心的戒备着,要是乱嚷嚷就捂嘴,乱跑就抓回来。
还好,来之前就警告过小馒头,他除了小小声的说了那一句,就没再说别的了。
场中一套拳结束了,在座的人都很给面子的叫好,皇帝更是直接一声‘赏——’。就是这一声,让小馒头注意到了上方的皇帝,他站起来,指着皇帝道:“王爷的皇兄!”
沈寄赶紧把他的小爪子包住抓了回来,摁坐回原位,“不许指指戳戳的。”臭小子,记性那么好做什么?她抬眼往皇帝看去,看他有没有发现自家小崽子干的好事。正好和皇帝的目光撞了个正着,颇有点无所遁形之感,不自觉就露出点致歉的笑意,还躬了躬身子。
皇帝扯了下嘴角,把目光转开看着场上。接下来是考校骑射,先是射死物,然后是活物。死物是靶子,活物就是入林狩猎。
魏楹也看到了刚才一幕,说实在的小儿子大逆不道站起来拿手指着皇帝,他真是吓了一跳,好在小馒头站起来也只有那么长,不算显眼,四周的人都在看着场中这才没人注意到。可是看到自家媳妇和皇帝眼神交流,然后皇帝对小馒头的举动完全的不以为意,他瞪了小馒头一样,便也把注意力转向了场中。只小声对沈寄道:“看好他。”
沈寄点头,小包子有些惊慌的看着还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的小馒头,小声道:“娘,没事吧?”
“应该没事。”
小馒头被父母兄长的紧张感染了,后知后觉的想起哥哥说过的皇帝是天下最大的人,再有就算不是皇帝,他也不该拿手指人的。不过方才,他真的是一时惊喜给忘了。那是在场上上千人里看到熟人的惊喜。
小儿子一副认罪的表情,又偷眼来看自己,沈寄不理他,这小子,是得受到些教训才是。小馒头叫母亲没来哄自己,只有老老实实的坐着。
场上到阿隆了,小包子毕竟是小孩儿,听母亲说没事便把弟弟闯祸的事儿给忘了,全神贯注的看着场上阿隆的表现。他高兴的对旁边的小馒头说:“大表哥是要射给表嫂看呢。”
“哪个?”小馒头方才一直被冷落,这会儿小包子和他说话,他立时来了兴致。
“皇上的左下角,那个穿大红衣服的女的。”小包子坐得一本正经的道。
小馒头看过去,这回不敢拿手去指了,只睁大眼睛看着。因为是围了个大圈,所以,他们的位置离主位也不是很远。不然,他方才也看不清皇帝的脸了。
“嗯,还行。”
沈寄本来在生他气,这会儿听到这个评价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不说凑合啊?”
小馒头看沈寄总算肯理他了,便笑着说:“是还行嘛,没有娘好看。娘最好看!”
小包子闷声笑了两声,沈寄道:“你有不同看法?”
“没有,娘最好看,姐姐第二。大表哥射中靶心了!”
场上一片喝彩声,沈寄看到芙叶高兴得眉飞色舞的,还看了西陵公主两眼不由得好笑。她大概是觉得人家嫌弃了她儿子吧。今天终于能够当众正名了。
小包子忍不住叫道:“表哥,好样的!”场上热热闹闹的,他这个举动倒是不出格。小馒头便也跟着学,为了不再出错,小包子喊什么,他就喊什么。阿隆听到声音朝这边看了看,给他们俩一个笑脸。
小亲王这会儿没事儿,他挨着太子坐着,两人长得也挺像,方才还有西陵人以为他是太子的儿子呢。结果一打听,才知道是太子他叔。
“太子侄儿,我要下去和魏家人坐。”
太子看一样,那边一家四口坐着可不宽松,再加个小皇叔可不就挤了。其实也就只有魏夫子带了两个儿子来,打得便是来陪小皇叔的旗号。据他看,小的那个应该是。大的那个纯是带来长见识的。听说夫子的大儿子很是聪明,颇有乃父之风。
“那边太挤了,孤给小皇叔另安一张桌子,让他们上来陪着小皇叔坐吧。”
“好。”
来了人把小包子和小馒头带了上去,旁边的人恍然,难怪带了两个儿子来呢。
小亲王的桌子就挨着太子的,魏楹看了稍微放心点,沈寄对两个儿子叮嘱了两句,主要是让小包子看住小馒头。
太子看三个小豆丁排排坐,让太监给他们拿了许多吃食,然后注意力也放到了场中。场中三十六人,都是他要着意笼络的了。托阿隆的福,里头有十来个世子。这些人以后都会成为功勋之家的当家人。还有宗室里也有好几个比较出挑的人物,假以时日也会是中坚力量。
皇帝瞥了一样就在右手边几步远的两个小儿,小的那个他见过,方才还一脸惊喜样的拿手指着他。大的这个,长得更像魏楹一些,没有小的那么讨人喜欢。
小包子可不知道自己被一国之君打量了,然后给了个不讨人喜欢的评语,他只觉得这里视线好多了。终于看到正面了,之前一直看背影呢。小馒头则是撑着头肆无忌惮的去打量西陵公主去了,本想给小亲王介绍一下那是自己表嫂,又想起沈寄方才警告他的谨言慎行只有作罢。
西陵公主本来也是全神贯注在看阿隆射最后一箭,留意到有目光很无礼的打量自己,本来满心不悦,结果转头却看到个小男孩儿冲自己笑,满心不悦尽去,回了他一个笑脸。
小馒头高兴的和小包子说:“哥,表嫂对我笑呢。”
小包子低笑一声道:“原来她会笑啊!”
“哪个是你表嫂?”小亲王好奇的问。
“咯,对面那个穿红衣服的。”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和西凉公主是正对面。
小亲王瞅了一眼,“哪个是你表哥呢?”
“就是阿隆表哥啊。”
于是,小亲王也瞅着侄媳妇笑,西陵公主看三个小男孩儿都望着自己笑,脸上的笑容更加的大。尤其是阿隆第十箭依然是正中靶心的时候。
“表哥|大侄子好厉害!”三个小孩儿一起出声,给阿隆鼓起掌来。皇帝笑看了一眼,道:“不错,阿隆才十四,就有如此本事,相当不错。不过,朕还要在看看你射活物的本事。”
此后第二轮的人陆续上场,也许是受了阿隆的刺激,接下来竟有好几个全中靶心的。三个小家伙把手都拍红了。皇帝太子还有其他人等都对这个成绩表示很满意,然后便是重头戏围猎了。
场中的男人全都换了窄袖箭袍,甚至魏楹都被太子说夫子文武双全让他一同下场。魏楹知道太子是想让他形象更好,尤其场中尽是武将,就他一个文官剩着,那些武将纷纷眼路鄙夷。
“那我去了,你回头随着女眷一起,小心点。看好俩小子。”
“知道了。你别去抢风头,文官能一道去就是出了风头了。”
“放心。”
女眷也有自己的围猎场所,是圈起来的一些比较温顺的动物。眼瞅着皇后领头,一众武将的夫人也纷纷下场,沈寄也脱去外衣,只留下里头的一件胡服。
小馒头坐沈寄前面,至于小亲王则坐在芙叶身前,小包子则由人看护着骑一匹温顺小马,他们一行人慢悠悠的往大队伍赶去。
V 260 秋狩(3)
“娘,跑快点嘛!”小馒头要求道。
“不急,与其去围猎那些小兔子,不如慢悠悠的看看这猎场的景致。”
芙叶点头道:“就是,全是侍卫圈起来的,回头……猎到了,还要昧着良心称赞。我也受不了。”以芙叶的性子,让她去参加男人那边的围猎还差不多。
沈寄知道她含糊过去的就肯定是皇后,其实林皇后也算是将门虎女,只不过这边因为是圈给女眷的,不可能有大些的猛兽。所以随行众人的奉承之词听着就有些过了。皇后对沈寄是眼不见心不烦,所以她也不会往上凑。
小亲王向后靠在芙叶身上,“就是,慢慢走嘛,这些日子好累哦。”
至于小包子,他是慢性子,也赞成信马由缰的观光。小馒头只有一票,只有服从多数。见他还在嘟囔,沈寄也不理他,这孩子被惯坏了。今天干下的事儿,可大可小。在魏楹那里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的,就是自己也会被他连累,且让他再松快一阵。
“听说那西陵公主跑到那边去了。不是奔阿隆去的吧?”沈寄笑道。
芙叶笑了两声,“看她还敢看不起我儿子。不过,她这性子也太跳脱了一点。这不是把自己和女眷对立起来么。”
“我倒觉得和你有些像。”沈寄闷笑两声。
芙叶楞了一下,然后道:“那是从前,我现在可不敢想做什么做什么。她要是这个性子,那非得吃亏不可。”
小馒头侧头问小亲王,“在说谁?”芙叶和沈寄是并驾齐驱,所以一转头就可以说话。小包子在旁边东看西看的。因为平素课业很紧,踏青机会不多。所以这会儿端的是一副心旷神怡的小模样,看得沈寄想发笑。
小亲王道:“笨,你表嫂。”
沈寄忽然看到一只不长眼的兔子奔她们而来,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弯弓搭箭,手一松,一支箭离弦而去,兔子应声而倒,几个孩子欢呼一声,“射中了射中了!”自有侍卫过去捡猎物。
芙叶奇道:“你的箭法什么时候练这么好了?”以前很马虎的。这么远的距离,居然也一箭毙命。
沈寄笑笑,没好说是那两个月被软禁是把靶子当皇帝射练出来的,后来一直没丢下,今天便一鸣惊人了一下。
小包子笑道:“娘,这算不算守株待兔啊?”
“不算,这兔子跑来光凭你能捡到么?”
小包子摸摸脑袋,“呃,不能。”他还不能单独骑马,射箭也只刚入门。
兔子捡了回来,沈寄放在了马后这就是她今天的收获了。证明不虚此行。
芙叶道:“下一只是我的,你不许抢。”
沈寄点头,“这一只就够我们一家子吃了。”
小包子道:“娘,还有爹呢。”
“你爹猎到的就留着明儿吃。”
芙叶的运气却没有这么好,直到一个时辰的时限道了,众人回返依然一无所获。不过她早有准备,有侍卫去猎了两只小兽过来充数。
沈寄指着告诉几个孩子,“看到没有,这就叫作弊。”
三个孩子都吃吃而笑,芙叶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凭她的实力要猎再多也没问题。只是不愿意去跟一群女人挤而已,那样实在是胜之不武,都有沈寄这个水平还差不多。去射被人赶到面前的小动物,她实在不屑为之。
魏楹这个凑数的文官,也弄了一只獐子回来。不出挑但也绝不丢脸,毕竟他是文官嘛。那些同去的武将都收了轻视之色。不少人是亲眼见到魏楹骑马射猎的,不愧文武双全之名。
“哟,你也有收获啊?”魏楹笑着看沈寄从马背上拿了兔子下来。小包子连比带划的告诉魏楹,隔了多远,他娘一箭就射中了。
“这叫名师出高徒!”
“是爹爹教娘的?”
“废话!”
小馒头今日破天荒的被魏楹狠狠瞪了一眼,现在看到父亲心头还有点惴惴的,因此没怎么搭话。至于小亲王方才跑到前头去看各人的收获去了,他叫小馒头一起去,小馒头没得到魏楹或者沈寄的允许不敢去。
等了一会儿,三十六人的成绩已经统计出来了,阿隆猎得的大小猎物有八只之多,排在第四。今天的骑射,十数名宗室贵戚子弟在西陵友邦和群臣面前崭露头角,再有昨日现场考的策论成绩也出来了,这十余人被授予了相应官职。另二十来人也因表现不错得了低阶官职,入仕为官。芙叶郡主的世子阿隆表现突出,皇帝给他和西陵公主指婚,公主婚后将居于京城。
阿隆携西陵公主出列叩谢皇恩,他还另得了个四品的武职。看了他今日的表现,显见得西陵王和西陵公主都很满意。听说,他们本来是瞄准皇子来的,至不济也想配个王爷。可二皇子的正妃已经定下了,西陵公主不欲为侧妃,且说要嫁个少年英雄,二皇子可是被皇后和太子娇惯大的,离纨绔也不远。而三皇子还小,于是皇帝便挑中了阿隆。说这样西陵公主在京城生活更容易适应。按魏楹给沈寄说的,这是皇帝给穆王一脉的提携。
回去以后,小亲王这个护身符也不在,小馒头便被魏楹指了帐篷里一块地儿罚跪。他可怜巴巴的看看沈寄又看看小包子,沈寄想着他确实需要受教训,一狠心出去处理兔子,还把犹豫着要不要求情或者陪跪的小包子也拉了出去。魏楹则拿了本书出来看着,就在旁边坐着,算是监视小馒头。
小包子蹲在旁边看沈寄手脚麻利的处理兔子,沈寄问他,“怕不怕?全是血呢。”
“不怕。”
“你不觉得残忍?”
“儿子又不是不吃荤。既然自己吃,就没立场说烹饪的人残忍。再说了,天生万物本就是供人取用的。可以喂饱我们一家人的肚子,这只兔子也算死得其所。”
欧阳先生不愧是当过几年土匪的人,教出来的完全不是文弱小书生。
过来一刻钟,沈寄拎着处理好的兔子回来宰成兔丁,帐篷里传出小馒头小声的哭声,害她险些宰到手。她叹口气,搁下兔子进去,“也跪了这么久了……”看一样魏楹的脸色,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默默的出去继续干活。
小包子进去默默的在弟弟旁边跪下。
魏楹道:“不关你的事,起来。要说没教好他首先就是爹的责任,然后是你娘,还轮不到你。”
小包子只能给小馒头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然后出去。
又过了一刻钟,小馒头都有些摇摇欲坠了才被魏楹叫了起来,抱在腿上和他讲道理。
“就算是熟人,也不能拿手去指人家,对不对?”
“呜呜,对。”
“皇上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
“知道,天底下最大的。”
“那就是了,你用手指着他,往大了说是大不敬之罪,爹爹都可能因为教子无方丢官去职的。”
小馒头瞪大眼,他虽然小,如今也知道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他爹是个不小的官儿,所以他才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当然,这不是我教训你的主要原因。我和你娘原本觉得这趟是带你哥哥出来长见识。至于你,毕竟才三岁,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年少无知来开脱。可你这回干这种事情,的确是太大胆了。所以爹爹要让你记住,上下尊卑不是对方稍微和蔼一点,就可以挑战的。”可以想见,小馒头上次见皇帝,肯定是得了优待。不然今天不会有那样的反应。
“是。”
“你同小亲王,身份天差地别,不能因为他住在我们家,又和你从小熟识,你就什么都随便起来。”
“嗯。”小馒头想了想,“那儿子该怎么做?”
“没事儿,对小亲王之前怎么现在就怎么就好。日后你大些了自然就知道了。”小亲王就是因为他们一家子拿他当亲人一样对待,才爱往他们家跑的,倒不必矫枉过正。只是皇帝那里,等让小馒头知道些分寸。
想必这一回上下尊卑是刻进从没挨过训斥的小馒头心里了。沈寄在旁边听着就知道她曾经暗地里希望小馒头和小亲王长大了依然能情分不改是不切实际了。身份的鸿沟,那是小玄子和小桂子都没能真正跨越的啊。
沈寄打来热水,给小馒头烫脚,让小包子给他擦药酒,她自己出去弄兔子肉。等到兔子烧好了,小亲王前后脚的就到了,笑嘻嘻道:“我没有来晚吧?”
“没有,我们都在等你。”沈寄笑着给他盛饭。如今送饭菜小太监都知道除了早饭,其他的直接往魏家的帐篷送就是了。他们一家子都托福,每顿吃得都是热腾腾的饭菜。如今连他们的例菜都是热腾腾的的送来的。这回,小亲王时常住在魏家的事是瞒不下去了,沈寄也懒得多去想旁人是怎么看的。反正在她心底,小亲王就是个编外儿子。
小亲王在小馒头旁边坐了下来,接过沈寄递上的碗,魏楹笑道:“都动筷子吧。”
等到三个小孩儿吃过晚饭,一起坐在小溪边的大石头上时,沈寄问魏楹:“这一次皇上的意思就是要让宗室贵戚子弟大出风头么?”
魏楹摇头,“过几天有一场西陵人不参与的考校,那才是真正要整顿宗室贵戚子弟的开端。一个都不准落下,全都要见真章。是草包还是庸才都会现形。咱们那位皇上,可不是一味粉饰太平的人。那一场就是做父母的可以旁观而已。”
魏楹的消息一向很快,这当然是因为消息来源是太子殿下的缘故。
沈寄啧啧而叹,“譬如大长公主生了蒋世子那样横行无忌的草包,这回就要被当众打脸了?”
“她是皇帝亲姑姑,或许能够称病不到场吧。不过也就是免去当众打脸而已。至于其他人,大多数都会被皇帝打脸。听说他骂近臣骂儿子都是相当刻薄的。明天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被骂的无地自容,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沈寄楞了一下,皇帝的嘴很刻薄么?她没领教过。那个时候都很是她指着他的鼻子骂的。不过他的唇是很薄,听说这样的人刻薄寡恩,而且嘴皮子的确利索。
魏楹盯着沈寄,盯得她讪讪而笑,然后冷哼了一声。
沈寄伸手过去握住魏楹的手,“是我没把小馒头教好,你怪我吧。”
“他才三岁,做出什么来也是情有可原的,我罚他跪不过是要他能牢牢记住。必须从小就让他牢记,有些规则是人人都必须守的。再说了,子不教父之过,我要怪也该先怪自己。倒是你,不会觉得我过于严苛了吧?”
其实吧,有点儿,毕竟是三岁的小儿。看小馒头靠在小包子身上现在都还蔫头巴脑的,小亲王方才问,沈寄只好说他身子不大舒服。
沈寄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我也看过《汉书霍光金日磾传》,知道必须防微杜渐。金日磾的大儿子弄儿就是得自小汉武帝喜爱,后来大了行为不谨,在宫中就公然的与宫女嬉闹。后来金日磾逼不得已杀子以绝家门隐患。你现在对小馒头严格些,正是为了爱护他,不让他长歪了。”
魏楹脸上漫开笑意,反握住沈寄的手,“小寄,你能明白,真的是太好了!”
“明白归明白,你教儿子我也不会出声,可是你要是敢干同样的事,我就跟你拼了!”
“不会的,不会的。”魏楹伸手抱住沈寄,沈寄挣扎道:“孩子们还在外头呢。”因为怕几个小豆丁瞎跑,他们可没敢把帐篷给合上,所以只要那三个小家伙回头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当晚,小馒头窝在沈寄怀里小声的问道:“娘,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爹爹最爱的就是小馒头了,小馒头可是爹爹的幺儿呢。爹爹对你严格,那是为了你好。规矩真的是很重要的,爹爹怕你长歪了。咱们不怪爹爹,好么?”
“嗯。”
魏楹这会儿在外头教小包子认天上的星星,沈寄包着小馒头出去一起听。让小哥俩找北斗七星,织女星牛郎星……
“我想小芝麻了!”沈寄道。府里没有消息传来,这就是好消息,说明家里一切运作正常。可是,沈寄还是想女儿。
“这才两天没见,不知道以后她嫁人了,你要怎么办?”魏楹笑道。
“你别嘴硬,我不信你不想。”
“我也想姐姐。”小包子和小馒头道。
沈寄咬牙切齿的道:“我以后一定就把她嫁在京城,三不五时就可以看到。”这年头,离得再近,等闲也是不能回娘家的。不过如果在京城,在一个交际圈子里总是要好些。不但可以时常看到,还能时时关照到。
小馒头仰着头看星星,一个不提防,失去重心,重重的砸在沈寄胸口。挨着沈寄坐的小包子赶紧把他扶起来,然后跪坐起来,帮沈寄揉胸口。魏楹的手动了动又放下,然后拍在小馒头头顶,“怎么坐的,看把你娘撞痛了?”他是很乐意帮沈寄揉揉的,可是这里还算是公众场地,这美差只有让给儿子了。
小馒头见爹爹待他果真一如从前,笑了笑然后也跪坐起来去给沈寄揉胸口。
“好了好了,没事了。”沈寄摆摆手,“小馒头,你干脆靠在我身上算了。冷不丁的让你的小身子砸这么一下,还真是有些痛。”
小馒头凑过来,‘呼呼’的朝沈寄的胸口吹气,嘴里嘟囔道:“不痛不痛哦——”
当晚,两小子看够了星星终于肯被抱进去睡,沈寄和魏楹一人抱一个,进去放到床边,然后拿了热毛巾被脸手脚脱下外衣塞到被子里。魏楹把两小子往一边推推,拉着倒了水回来的沈寄坐下,“来来,我看看你受伤没有。”
沈寄拍掉他的手,“去你的。”
魏楹转头去看两个孩子发现他们睡得跟小猪一样,也是,在围场外围撒欢的跑,又看了那么久的星星。
“这俩小子都是雷打不醒的。”
“不行,万一惊醒了怎么办?再说了,我信不过这帐篷的隔音效果。”晚上可是不断的有士兵巡视的。皇帝和王公贵戚的帐篷,她觉得隔音效果应该不错,这个她总觉得有点信不过。
“看你说到哪去了,成天在想些什么什么啊?”魏楹嗔怪的看沈寄一眼。
沈寄气结,明明是谁在想啊,她正与反驳,就被魏楹吻住了。正吻得难分难舍的时候,身后传来小馒头一声‘娘——’
沈寄推开魏楹,魏楹对着小馒头小声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把睡在外头的小包子抱到中间。这床窄,不把他们哥俩夹在中间,万一半夜滚下去一个就糟了。带他们来长见识的结果就是他得当半个月的和尚,其实这帐篷隔音做得很不错的,完全不用顾忌。不过,对于这俩小子宁可跟他们挤在这里也不去小亲王或者芙叶那里过好日子,他还是觉得比较满意的。
V 261 秋狩(4)
魏楹是礼部侍郎,来此的主要目的是安排招待西陵王一行的诸多事宜,所以他白日都没有空。沈寄便带着两儿子还有小亲王活动,或是去采摘野菜拣拾柴火,或是去骑马游猎些小动物,偶尔参加宴饮。日子很是舒服。
巴着小亲王,他们的活动范围便大了很多。芙叶因为成了西陵公主的准婆婆倒是没沈寄这么悠闲,不少场合都在到场。
像沈寄这样完全像是来远足的,这围场里当真是独一无二了。文臣武将都在皇帝跟前陪着围猎招待西陵王,命妇们都在跟随皇后。只有沈寄这个不招皇后待见的,专程是带着儿子来陪小亲王玩儿的。当然,怎么玩儿都是沈寄做主。小亲王性子温顺,而且一向听沈寄的话。所以,围场数千人,最悠哉的就是她们这一大三小纯玩团了。
所以,沈寄觉得今天实在是运气不好才撞上了这群昨晚被皇帝削得无地自容的纨绔团。这些人听说是皇帝不让他们再到跟前去,但是又不准他们离开围场。之前因为小亲王的侍卫探路,因此沈寄一行人一直没撞上过什么人。没想到刚分开,就撞上了这些人。真的是撞上的,因为对方开始也很惊讶,有几个人甚至根本不认得她们,是听说了她们是魏楹的家眷所以才把路拦了的。
沈寄一身胡服,轻纱覆面,自行牵着马带两个儿子要回自家的帐篷去,她们刚刚才和小亲王分道扬镳,小包子小馒头手里各拿了个风筝还在兴奋。三母子原本一路说说笑笑的走在路上。
周围有巡视的士兵,可是这些人要么是权二代要么是宗室子弟,那些士兵便也都视若无睹。这些人都是沈寄之前敲竹杠的对象,也有宗室里对魏楹敌视的人,还有因为这次宗室王公贵戚的选拔大大丢脸的人。简而言之,都是冤家对头。
这些人原本也不是故意的要来为难妇孺,那传出去毕竟太过丢脸。只是撞上了就这么有风度的走开,却不是他们会做的事。尤其是昨晚被皇帝削得不只他们,还有他们的父母祖宗。这会儿一个个还正意难平呢。不然怎么会聚在一起发牢骚。
“哟,这不是宝月斋的幕后老板,见钱眼开的魏夫人么?”
“丫鬟出身的人,难免如此啊。听说之前还在街市叫卖小食呢。”
……
和沈寄她们撞上的大概有七八个人,这会儿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沈寄拍拍马背,看着两个面露担忧的儿子小声道:“别怕!”
“是,我就是宝月斋的幕后老板,之前还替众位世子、公子捐了一笔银子资助贫寒学子。听说诸位还因此得了太子殿下的夸奖,你们该谢谢我才是。”这些人总不敢对她们三个妇孺动手,耍耍嘴皮子功夫而已,她才不怕。要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听了他们说的那些的确是会难受,可她心理素质相当的过硬,自信自己没有行差踏错,任他们怎么说也不可能跟自己过不去的。她才不会因为被这些恶少堵在这里就害怕了。
沈寄所谓的‘募捐’是有点趁火打劫强迫中奖的味道,当然在她看来这是劫富济贫。只是,这些人本来就因为魏楹和宗室营对抗,又建议了这次选拔的关系怀恨在心。那些有了出头之日,虽然多少有些感激魏楹的提议,但是在他们看来他们是凭自己的本事出头的,是因为皇帝和太子而出头的。魏楹却是将整个宗室的名声都搞得很臭。他们就算不恨他,也不会与他来往。而这些因为这场选拔出乖露丑的人,自然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了。
“各位世子公子如今气势汹汹的来为难妇孺……”
“你不要胡说,小爷们不过是和你在路上撞上了。”
“既然不是着意要为难,那各位世子公子请吧。”沈寄牵着马退后了几步,让这些人先走。然后自己继续牵着马回去。
“娘,这些人为什么拦我们的路?”小包子问道。
“这些人呢,跟咱们家都有点不对付,他们是想看娘惊慌失措。所以娘才不许你们哥俩离开娘的视线,就是怕遇上坏人受启发啊。”主要还是把她当成了软柿子。一群没种的男人!被皇帝削了,就奋发图强嘛。这里是围场,而且自己是女人,两个小二一个六岁一个三岁,他们确实不可能拉下脸来对付他们。可要是出了围场,回到京城,这些人难保不使坏。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她总不能和孩子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吧。而且,这一次魏楹得罪的人着实有些多,虽然不是一个圈子,但有时候也难免在交际应酬的时候遇上这些人母亲、妻子。
小包子皱皱眉头,“娘,等我长大我来保护娘。”
“我也保护娘。”
沈寄笑着点头,“嗯,好好,不过现在你们还小,自然该母亲保护你们。”为母则强,她绝不会让这些纨绔害到她的孩子的。
在围场,他们不能明着来,可是可以暗着来。现在吃的饭菜,要么是小亲王的份例,要么是沈寄自己准备的,所以基本可以杜绝他们买通大厨房的人下药的可能。当然,这些人也不会下毒药,可就是下泻药也不行啊。沈寄决定其他的吃食就都不要碰了。小包子小馒头白日都和小亲王一处玩耍,所以只要有小亲王在,也绝不会有什么惊马来吓到他们……
沈寄通盘想过以后,回去以后就把带来的银票都拿了出来,等到魏楹回来,她把下午路遇一众纨绔的事都说了。还让魏楹拿这些银子出去打点负责围场安全的层层武将。这样,下次再有什么事,他们不敢出面得罪人,但偷偷的给魏楹报讯还是可行的。那些人昨天被狠削之前可能还好,不会找她们妇孺的麻烦。可昨天被皇帝多番羞辱,又无从反抗,今天对他们一家的恨便到了顶点。
魏楹道:“要不,你先带孩子们回去,也只有几日了。”
“你信不信,如果我找借口单独回去,路上一准出事。”
“那哄着小亲王一起回去?”
“他玩得正开心呢,怎么会肯走。而且小包子和小馒头也玩得多开心的。在围场里,我们总归是妇孺,他们不可能明着对我们动手,吃喝上防好就是了。放心,这些我都一一经手。”
“也对,他们要做什么,在这里还顾及着些。要是离了围场,更是麻烦。不够我想着他们不好明着对付妇孺,却可以通过自己的母亲妻子到皇后那里告你一状,让皇后来发落你。只要用心找茬,总是能找出来的。而皇后对你,怕是深恶痛绝,有了正当的理由,更好名正言顺的发作。两个孩子,其实倒没有你来得凶险。”
沈寄贴在魏楹的耳朵边上,“这一回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看来你只有一步一步往上爬,我们母子几个才能安全。”
魏楹摸摸沈寄的头:“嗯,我会的。”
沈寄看看外头在草坪上蹴鞠,你踢过来我踢过去的两个儿子,笑了笑,也是,那些人多半是对她下手,而不是两个小儿。
魏楹站到她身后,一同看着两个儿子嬉闹。他平日里忙于公务,就是休沐的时候也很少机会带妻儿出游。反倒这次算是出公差,沈寄得以随行,而两个儿子也因为小亲王的缘故可以过来,还算是一家出游。可美中不足的是小芝麻却不能同行。
“皇后要整治你只是一句话的事儿。之前没有动你,肯定是皇上对她说过什么。柳家小姨的事之后,她才没有再找你茬。可如果有人把你的把柄送上去,她可就是行使皇后的职权,再正当没有。”
“那你是说……”
“先下手为强。你放心,我不会多想,皇后对你种种不满本来就是皇上的原因。我不会心理扭曲到不愿意向皇帝求助,就看着你被皇后折磨的。不过,求助这活儿,你就不用亲自去做了。”说到最后魏楹还是别扭了起来。
“那让谁去?林子钦?也不好总是麻烦人家,人家又没欠我们的。”
魏楹笑笑,他倒是巴不得你总是去麻烦他。可是自己怎么可能一次一次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
“我去。”
沈寄有点愣怔,魏楹笑道:“如今,是皇上看着我心头不舒坦,我看着他舒坦。还有,他给你惹的祸事,他有义务收拾。”他也不想沈寄对皇帝存有感激的心思。
沈寄点点头,“嗯,那你去吧。”
“我现在就去。”
魏楹猜得没错,那些人还真对害两个小儿没有多大心思。倒是沈寄今天被他们拦住,居然完全不怕,还敢嘲讽他们。
纨绔甲道:“那个女人太嚣张了!”
纨绔乙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女人,我们不好动她而已。哼,圣人说得没错,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要对付女人,我们大男人出手肯定不妥。”
纨绔丁道:“没错!她不是丫头翻身做了诰命夫人么,诰命夫人可也是归皇后管的。你们还记不记得前段时日有个很猖狂的女子,仗了娘家的势欺压夫婿的妾室,还不准庶子庶女出生。结果有人告到了皇后娘娘那里,娘娘直接赐了一柄戒尺,让送去的女官当众替她责打了三下。那个女人现在还不敢出门呢。”
纨绔甲拍桌道:“没错,就是这样,不然老子咽不下去这口气。”魏楹是太子爱重的他们暂时没有办法动,这个女人却是不怎么受皇后和太后待见的。
纨绔丁道:“只是,昨天皇上那样震怒,咱们的母亲妻子,暂时都不会被娘娘召见了。倒是有一个人,同样的也因为昨晚的事对魏楹不满呢。”
“谁?”
“大长公主,那可是皇上的亲姑姑,一辈子没有被人下过脸的。昨天蒋世子……”和他们同样的丢脸。
大长公主自然是不满魏家的,不过那些宗室的女人,还有一众王公贵戚家的女眷找到她之后,她却是没有一口答应。因为皇帝侄儿的心思自家儿子曾经告诉过她。当然,她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说要去和皇后说什么,也不能是空口白话。那些夫人们心领神会回去准备收集或者捏造沈寄的罪证了。三人成虎,何况那个女人通身都是毛病。
大长公主叫来儿子问询皇帝对沈寄是否还有那样的心思。
“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不过,喜欢过的女人,多少还是有些在意吧。毕竟不是没偷着么。皇后肯定是恨透那个女人了。”
大长公主想了想,皇后根本就不敢跟皇帝对着干。如果自己把沈寄这样那样不对的事递上去,她自然不会放过,会抓住机会为难。可万一皇帝心头还念着那个女人,自己可就把这个侄儿得罪了。这事儿还得再看看。
魏楹去求见皇帝的时候,皇帝正在看宫中转来的折子,太子前几日就已经回去了。一则要代为处理一些事务,二则太子妃也即将临盆。
“魏楹?让他进来吧。”
魏楹进去行礼后皇帝问道:“西陵王那边有事?”
魏楹扫了一眼皇帝这间帐篷,皇帝的帐篷自然大得很,有二十个他们家用的那么大。
皇帝将他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便知道不是为西陵王的事来的,甚至不是为了公事。不由一哂,“魏侍郎,你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没有要紧公事,这个时候来打扰朕做什么?”心头却也不由嘀咕,难道这个家伙真的会因为私事来找他?
“是这样的,皇上。此时说起来与公事也有关。臣之前接了状纸判了一个宗室子弟流放三千里,宗室营里对臣的意见很大。后来也是臣提建议给宗室子弟一个展露文武之才的机会的。有些宗室贵戚子弟得了皇上赏识,但其他的,对臣也颇为不满。今日臣妻带着孩子回返住处,路上遇上了几位,就被他们围堵起来狠狠奚落了一番。”
皇帝想了一下道:“她应该不会吃亏吧?”毕竟是在围猎场,魏楹是个三品官,而且小寄那个性子是会被吓住的人么,没准她还奚落了那些家伙一顿。不过那些人的做法让他再次在心头鄙夷了。
“暂时是没有,毕竟臣妻和小儿是妇孺,臣妻口舌也是相当利落的,再加上又身在围场,那些人不得不有所顾忌。可是臣妻很是担忧因为臣得罪了那些人,官位也不足以震慑他们。以至于那些人找上她们母子报复。”魏楹越说越理直气壮,他是为了公事得罪了那些人,而且还给皇帝要展开的整顿宗室和王公贵戚子弟的事代打开了一个很好的缺口。如今,那些人要找他的妻儿报复,他寻求皇帝庇护,这也是应该的。不能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吧。那以后谁还敢跳出来跟那些人对抗呢。
“这件事朕知道了,你回去吧。”皇帝有些气闷的道。正如魏楹所说,如今他看到魏楹一副妻贤子良的样子心头就膈应得慌。而且今天,他居然就这样来找自己替他摆平那些世家子们。他倒是一点不觉得膈应啊!
多总管问道:“皇上,这件事……”
“你去打听一下都是什么人围着她们母子奚落的,然后好好敲打一番。哼,没出息,居然为这种事去找女人和孩子的麻烦。”这个该死的魏持己,明摆着利用自己替他保护妻儿。问题是,自己做了还落不到一分好,比林子钦都不如。因为在世人看来,他做这些只是为了笼络魏楹这个干练的人才。这以后,魏楹是他心腹重臣的消息也会不胫而走,以后做事只会越来越顺。而因为他做的事和自己利益一致,自己不但不能揭穿这个谎言,还要弄假成真。作为一个皇帝,被臣子这么算计了,他不是不憋屈的。可是,总不能就任由那些人去报复小寄。
“还有,那些人还有什么打算,也打听清楚了回来告诉朕。”
“是。”
魏楹出了御帐,心情非常的好。皇帝之前气得不行,还得按自己设想的方向去做,他就忍不住乐呵。四年前沈寄被掳走后一直堵在他胸口的郁闷终于散了。他仰头看了一下火烧云一般的天空,如果真的一切能如他所想,或许几十年后留在史书上的一页便是他和皇帝君臣相得了。对皇帝,他还是信得过的,不会因私废公,公事上不会在刻意的为难他,或者让他做冷板凳了,他可以尽情的发挥才能。不过私下里,皇帝肯定还是看他很不顺眼的。没关系,反正他私心里看皇帝也是很不顺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