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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童养媳全文阅读

作者:明夏轻歌     重生之童养媳txt下载     重生之童养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V 234 寻找(2)

    沈寄看到又踏着饭点而来的皇帝,颇有些无奈。难道让她三五不时的刺几句,他吃得比较香啊?还是有助于消化?

    皇帝坐下后,慢条斯理的道:“魏楹做了我大儿的先生。”

    沈寄一愣,这是什么意思啊?

    “是你让他做的,还是他自己争取的?”

    “他自己争取的。在凌先生那里和皇儿巧遇,然后谈天说地一番折服了皇儿,让他回宫后就去找当年的答卷来看。然后通过凌先生到我面前争取的。”皇帝顿了一下,“说起来他的确是很适合的人选,所以我同意了。至于他的用意,还有待观察。”

    沈寄低头扒饭,她也不能确定魏楹的用意。毕竟,如今她不在他身边,也不可能听他一一分心他的用意。只是,她坚信,魏楹不只是为了未来的官高位显。

    皇帝自己自斟自饮着,“哎,你怎么不说话了?”

    “食不言寝不语,我是遵循圣人的教诲。”

    “噗——,圣人有用的时候你就抱着圣人的牌位当挡箭牌,圣人无用的时候能被你丢过墙。”

    沈寄讪讪一笑,嘴硬道:“世人皆如此。”这就家伙居然很了解她。说起来过去他们也不过只见过数面而已。这居然也不妨碍他自顾自的情根深种了。这个男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肯定将她的行事都拿来细细研究过了。沈寄心头涌起了难言的滋味,继续沉默的用饭。

    饭后,皇帝却没急着走,反而是到屋檐下沈寄摆的谅椅上去躺着,闭着眼养神。那副神情沈寄很熟悉,魏楹刚接任京兆尹的时候回到家吃过饭就时常这样,是倦极了的表现。即便是魏楹,也没有否认过,他是一个不错的皇帝。

    此时是五月底,天气炎热,这里通风透气,所以沈寄午后才搬了凉椅出来午睡。不过这会儿,天色已晚,有凉风阵阵,这么睡着了怕是有妨碍。不过,练武之人,应该比较皮粗肉厚吧。再说,也不关她什么事儿。她那天就说了一句,不至于看着他就吃不下饭。他就每天过来吃晚饭了。

    再说了,不是还有小多子在么,不用她操心。

    耳旁传来脚步声,小多子果然抱了薄毯过来,眼底带些埋怨的看着坐在廊下继续下午没画完的夏日荷花图,若无其事的沈寄。

    小多子本来还有些庆幸,近日皇帝总算是记得要定时吃晚饭了,看他们吃饭的时候偶尔也谈几句,还以后这块坚冰有所融化了呢。结果看皇上在风口上睡着了也不管。至少叫一声他给皇上盖点什么也好啊。世人皆说皇上冷面冷心,其实还是赶不上这位主的。

    皇上是外冷内热,对这位的心可热乎着呢。可这位倒好,任皇上做到什么程度,都是心安理得的,还要不耐烦,还要冷言冷语。

    身上盖了东西,皇帝还是没醒。看来是累得很了,难怪方才在饭桌上也没说几句。不怎么看得见了,沈寄让人将画板抬进去,自己也往里走。路过皇帝时看了他两眼,眼下一片青黑。她转头往里走,手腕却忽然被抓住了,皇帝闭着眼,抓得却很紧。

    “松手,我要去更衣。”果然是得寸进尺啊,开始想占手脚上的便宜了。

    凉椅上传来一声轻笑,手上的束缚松开了。

    “皇上赶紧回吧,晚了不好看路。”

    “无妨,晚了我就睡在这里。”

    沈寄一眼扫向旁边的灯笼,你敢睡下来,我就敢放火。

    看清她眼底的威胁,皇帝心头轻叹口气,“你不急么?”

    沈寄楞了一下才想起自己说要上厕所的事,匆匆忙忙的走开了。待她往外看时,正好见到小多子打着灯笼皇帝走在后头,似乎是察觉了她的目光,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沈寄没有答话,一直看着他往外走。她早就怀疑他每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了。看他身影消失,索性跟了过去看个究竟。

    正好看到假山缓缓合拢,原来这里是密道的出口。沈寄跑过去,在假山上左摸右摸,没发现机关在哪里。

    “莫语,拿个灯笼来。”

    “是。”莫语现在是被沈寄收拾怕了,执行命令一点不敢打折扣,立马拎来了一个灯笼照着让沈寄敲打假山石。只是,依旧无果。

    “夫人”

    沈寄横眉冷对莫语,后者只得改口,“魏夫人,这密道是通向皇上寝宫的。单独的一条,没有其他支道,您找到了也没用。除非您是要去见皇上。再说,还有这么多暗桩守着呢,您也走不脱。”

    没支道啊,而且还是直通皇帝寝宫的,那就没有意义了。不过,万一发生什么意外,这里也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的。沈寄不死心的继续敲打,莫语索性上来把机关在哪里告诉了她。沈寄点头记下怎么开启。

    “好,回去吧。”有没有支道,她得走过才知道。

    她在这里敲敲打打了半天,密道里头早就发现了,被留下来的小多子腹诽,真是个麻烦的主!听到沈寄离开了,他才往密道里走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沈寄便开了假山的密道钻了进去,为了防止里头看不见她还带了蜡烛和火折子,岂料里头每隔几步就安了一颗夜明珠,完全没有不能视物的烦恼。

    居然真的走了一路都没有见到有岔路啊,难怪那些人就没有一个来阻止她的。其实没走多久,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毕竟是直线距离嘛。

    咦,就到了啊。沈寄看看石门,打算掉头往回走了。她可不是来找皇帝的。

    “来了就走啊?”石门被人从里边拉开,皇帝带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远过常人,早就听到脚步声了。这石门就在他龙案背后,他坐在那里看折子,哪有不听到动静的道理。

    沈寄所谓的一大早起来,是她睡到自然醒之后的一大早,皇帝早就下了朝在批折子了。

    沈寄回过头,“我就是来瞧瞧有没有支道的,不敢打扰皇上的正事。”

    “过来吧,看你每天闷在那小宅子里也无聊。”

    “不了,我回去了。”她可没有参观皇帝寝宫的意思。

    沈寄大步离去,皇帝轻笑两声,然后退了回去。忍不住想,要是哪天她真肯主动过来找他就好了。

    沈寄从假山里钻出来,莫语帮着把密道的门还原。

    “找人把我昨天画的画裱起来。”

    “是。”莫语没有犹豫的就应了。沈寄反倒有些奇怪,是找人进来给她裱,还是送出去裱啊?不论是哪样,都会露些痕迹的吧。

    结果当晚就看到小多子挽起袖子很认真的裱画。别说,非常的专业,不必外头的大师傅差。

    沈寄只得道:“多谢多总管了,原来您如此的多才多艺啊。”

    “夫人谬赞了。”

    皇帝笑道:“走吧,带你出去逛逛。”

    “嗯?”沈寄本来在看小多子裱画,闻言愕然抬头,“什么意思啊?”逛哪里?皇宫么?

    “字面意思,你不是喜欢逛街么,我就带你出去逛逛。”

    沈寄有些不敢信,不过莫语很快领她进去,在她脸上身上动了些手脚,她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三十多的妇人,模样儿也全变了。腰上也因为缠了不少布,非常的中年发体。很是符合她脸上的年纪。

    出前一看皇帝,也大变样了。一脸络腮胡子,看着就像个外地来的商人。见她出来,就把手伸过来,“夫人,请吧。”

    沈寄拒绝他扶,自己上了马车,心头盘算着,回头外头大街上人潮汹涌,她能不能趁机逃走啊。总是有个希望,至少可以知道这所宅子在哪里嘛。想来那日她也是被人从密道弄过来的了。

    沈寄侧身去掀车帘,旁边的人也不阻止,由得她往外看。

    原来就是在这里啊,果然她离家不远。白天从密道过去,虽然沈寄道方向感不强,但从距离也能判断出住的地方离皇宫非常的近。他们家的大宅子离皇城半个小时,所以,她离家其实很近。

    可是,再近,身边有这么多人盯着,她也是走脱不得。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从镜子里照都认不出来。怕是魏楹和自己对面撞过也认不出来。他素来不喜欢逛街,每次都只是耐着性子在一旁等候。后来日子久了,都懒得陪她出来逛了。总说自己忙,就是前几个月清闲的时候也要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当时自己还说,你不陪我逛街是吧,我不缺人陪的。

    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一样旁边闭目养神的皇帝。这个人,处理了一天的国事,好像已经很累了。却还撑着陪她逛街。

    “皇上,这是你生平第几遭逛街啊?”

    “叫错了,出门在外,你要叫我爷。”

    哼,她要是单叫一声爷,那岂不是把自己放到他的女人堆里去了。

    “七爷”

    这个称呼,好吧,勉强可以接受,‘嗯。’

    马车停下了,因为已经到了主街上,旁边的人问沈寄:“怎么个逛法?”

    沈寄心道,我就知道。这就是个从来不会浪费时间逛街的主。就是其他的贵妇,其实要买东西也是让人送货上门的。不过,沈寄很固执的保留着逛街的习惯。魏楹说她平日都懒懒散散的,可是一逛街就生龙活虎了。

    “逛街,是女人的事儿,七爷不如找个地方坐坐,听听小曲,喝喝茶,我去逛了回来找你。”身边没这人,也许她还能找到逃走的机会。

    “一起。”他从前遇到她和魏楹,就是在街上一起逛街。

    “很耽搁时间的。”

    “无妨。”

    “我每一家店都要进去看,你是跟进去还是杵在外头啊?”

    皇帝明显一愣,然后道:“今天晚了,就别去逛店子了,在大街上走走吧,改日再出来就是了。”

    改日再出来,这幅理所当然的口气。这人是真的打算和她认真过日子啊!这是天上掉馅饼还是砸石头啊。唉——

    沈寄的确是很久没有出过门了,大半个月也很久了。她往常时常出门游玩的。

    “腰上缠了布,好热的。”再多缠点,人家搞不好会以为她怀孕了啊。

    “再等段日子,就会好了。”

    沈寄挑眉,就不用藏头露尾了?哼,他现在这么迁就她,不就是因为没到手么。真要让他如愿以偿了,她也就不过尔尔了。

    沈寄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莫语那个欲拒还迎的建议。如果她顺着他依着他,他是不是很快就会腻了?

    皇帝被她看得忍不住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没问题啊。那她怎么会这么专注的看他?不一向都是漫不经心的么。心跳不经意的快了一拍。

    沈寄却已经收回了目光,“走啊。”不行的,他要的第一个顺从就是她献身,这个底线她没可能打破的。此路不通!

    皇帝还没有动,沈寄催促道:“下车啊。”她倒是想自己下去,可是她走他前头,不但世俗的眼光会不认同,他身边那些人更是不可能接受。

    皇帝看她两眼,起身下车,然后在车下看着她下来。上车的时候他伸出去的手就被人无视了,这会儿自然不会重蹈覆辙,在手下人面前丢第二次脸。

    一前一后的走着,身旁的人自然给他们隔出了一个相对自由的空间,可以闲庭漫步一般的慢慢走动。街上很是热闹,沈寄笑道:“京城很是繁华,更胜从前。都是皇上之功”可以顺利接班,然后政局不乱,尤其是旁边还有兄弟虎视眈眈,皇帝也算是有本事的了。

    皇帝本来负手走在前头,照顾着沈寄慢吞吞的脚步也放缓了步子,此时回过头来,“你不必讲这些话。”

    “是啊,所以,我说的是真心话。”

    皇帝转过头去,旁边的莫语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被喜欢的女人肯定,果然是很开心。因为怕小多子的言行露了行迹,出来就没有带他。所以,除了明里暗里的侍卫,他们身边也就一个莫语伺候着。

    同样的繁华,同样的景象,可是感受完全不同。从前哪怕魏楹一脸的不耐她也能逛得兴致勃勃。可如今哪怕身旁这个人如何迁就,她还是找不到感觉。一句话,人不对!

    沈寄揉揉眼眶,有点不可置信的道:“皇……七爷,我是不是认错人了?”

    皇帝顺着她目光所指看过去,眼里一沉,“你没认错。”

    “想不到……”连表姐夫这么老实的男人也在外头有人啊。

    两人对视一眼,那个男人是沈寄的表姐夫,也是皇帝的妹夫,也就是芙叶的驸马。他此刻正在街角不显眼的地方和一个女子亲密的并肩看着珠花。

    沈寄想想芙叶的所作所为,叹口气,好像也不能全怪表姐夫。皇帝默然片刻,终是没有让人去查探,而是转过头看着前方:“还逛么?”

    沈寄声音闷闷的,“不逛了,天色不早了。”方才逛了半个多时辰,越逛感觉越不对。

    “那就回吧。”

    马车上,两人一人坐一边,沈寄想到之前看到的有点闷闷的。驸马是不能够纳妾的,也不能够管军政大事只能有虚职。没想到表姐夫居然弄了个外室啊。他打扮得很低调,和他原本的长相很搭,而且如果不是沈寄喜欢逛那些角角落落的也发现不了他。也不知道这事儿多久了。虽然芙叶回来以后一直看这个夫婿不起,知道这事儿也难免会难过吧。不知道那个傻姐姐现在在干嘛。

    芙叶这会儿却是在下帖子邀沈寄过府玩。之前魏楹一病半个月,她知道邀了沈寄也不会来。现在魏楹已经重新上衙,而且还兼了皇长子的侍讲学士之一,想来她应该清闲了。结果得到消息,沈寄扭了脚,不能过府来。

    ‘沈寄’对魏楹说道:“魏大人,要是公主过府来探视呢?”

    “来了你就先敷衍着她吧。”那个傻大姐,会不会发现呢?小芝麻和小包子,尤其是小芝麻其实也是觉得娘最近有点儿不大一样,可是小孩子哪里敢去想那么吓人的事实。只是心头存着些疑惑,小声和魏楹说了,被魏楹给忽悠过去了。

    芙叶果然就过府来探视了,她正闲得发慌呢。而且,她虽然直了点,却也知道能讲讲真话的也就是沈寄了。所以这么久见不到人,她已经憋了一箩筐的话了。所以匆匆过来和躺在床上休养的沈寄就要巴拉巴拉开讲,结果看到魏楹在旁边陪着便道:“魏大人去忙吧,我还能欺负你媳妇儿不成?女人家说私房话你在这儿干嘛?也别太黏糊了啊。”

    魏楹摸摸鼻子,无奈起身出去。一刻钟后,来人请他过去。他就知道会这样,换了一个人,怎么装都不可能真的瞒天过海。他不让‘沈寄’去公主府,就是觉得事情还是发生在家里更好掌控些。

    芙叶正瞪着‘沈寄’,见魏楹进来就问道:“怎么回事儿?”

    魏楹两手一摊,“那天进宫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V 235 寻找(3)

    芙叶虽然已经有所猜测,可是此刻听到魏楹直言不讳的道出沈寄进宫被人给换了,还是震惊不已,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

    魏楹比了个我们到外室去说的手势,率先出去。芙叶看了‘沈寄’两眼,随后也跟了出去。

    魏楹坐下说道:“公主和比如此惊骇,当一个人坐到为所欲为的位置上去,会做出这种事倒也不出奇。”

    “那、那你是怎样打算的?”

    “我要小寄回家。”

    芙叶放下点心,这样,以后小寄不至于无处可去。

    “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

    “怕公主在太皇太后跟前藏不住事。”

    芙叶撇嘴,“我藏得住的。”皇兄对小寄有意的事,她就藏得很好。不过也是因为老太太老年丧子之后,自己年岁也大了,精力不济。每天逗着小郡王堂弟玩耍,其他什么事都不管的缘故。

    “你藏得住,却也不能让小寄回家来。”魏楹叹气,他一个宅子一个宅子的排查,何其难也。要知道,如果人放在外头,根本不必皇帝自己置办宅子,谁都会愿意腾出一个院落给他金屋藏娇提供方便的。可宫城附近,俱是达官贵人的居所,其内到底住了什么人,真的很难查清。他现在也只能根据林子钦提供的资料,再根据那些人跟皇帝的亲疏远近在排查。但是,有些人表面上或许和皇帝关系不好,可背地里谁知道。

    而有些人表面上和皇帝关系好,而实际上呢?就拿他来说,明面是三品高官,如今还做了皇长子的侍讲学士之一,有望成为未来帝师。可谁能知道,私底下皇帝连抢他媳妇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他如今已经圈出了几家,只待再进一步排查,然后让人去探一探。只是,要是不能将人救出,又打草惊蛇的话,很可能就会被换了地方。因此,颇有些畏首畏尾。

    凌先生那里,还有林子钦那里,也都没有音信。半月已过,再要将人一直藏着掖着怕就要露馅了。柳氏出嫁,抱病不去。一些礼尚往来的宴请,统统推了。就连十五婶带着小权儿回家,她都因病没有送行,只隔着屏风说了几句话。王氏来探病,人吃了要睡了不好打扰……再这么下去,可就真瞒不住了。

    虽然,只有芙叶这个唯一的娘家人会在沈寄生病或者是扭伤腿时还硬是要进到内室谈话,可时日久了,其他那些亲眷好友也是要生疑的。所以,魏楹才需要芙叶的帮助。

    “你是说让我带着沈寄到京外百里的别院居住一段时日?”

    “对,只有公主把人带走,才不会有人追根究底她怎么会突然就不见了。”

    芙叶想了想,“可以,皇祖母那里现在也不需要我时常去。我往年也往别院住一两个月的。我把小芝麻小包子一并带去吧。”

    魏楹点头,“正是这个意思。”把人带离众人的视线,然后让凝碧季白等人好好调教一番,不然,就凭现在这点形似,完全无法冒充下去。就现在偶尔应对下人,都是挽翠背后教了,再帮着支应的。如今,采蓝、乳母这两个因为带着孩子,要时常同‘沈寄’接触的下人也都知道了这背后的事。所以,挽翠留下帮忙支应着内宅事务,再将阿玲也叫回来帮忙。而凝碧采蓝季白等人就陪着‘沈寄’出去,过一段时日回来,想必就能有个六七分神似了。

    至于那声音,之前就说是感染了风寒一直没有复原,小芝麻对此提出过疑惑,是自己给忽悠过去了。时日久了,小孩子就以为母亲本来就是这样的声音了。等人一两个月后回来,怕是外头的人即便有些小疑惑,也会以为原本就是这样的。

    魏楹也没有别的法子,除了帮这个西贝货装下去,就只剩下发丧一途了。他不愿意做这个假鳏夫,也不想沈寄以后有机会回来却没了位置。就只能如此了!他有一个不祥的预感,短期内,他是别想找回自己媳妇了。因为,他的力量和皇帝的比,无异于是以卵击石。终究还是经营的念头太短了。

    三日后,脚没事了的沈寄就应芙叶公主之邀带着儿女随她往京外的别院去了。林林总总跟去了二十多人,拉行李的马车都是五车。往年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过,可这回临走前,沈寄和魏楹不知为何还大吵了一架。而且还带走了这么多行李。所以,下人也不敢断定会不会像往年一样,只是去小住几日,然后就被魏楹骑马去接回来了。

    这一次同往年一样,沈寄并没有拜托王氏过来帮忙管家。她往年最多去个三五天的,魏楹就会去接人了,自然是不必。而这次,虽然带了很多行李,甚至换季的衣物都带上了,也依然没有。

    王氏也听说了长兄长嫂吵架的事,只是沈寄的内宅一向管得甚严,而且他们如今隔得也很远。所以并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不过那两个人成亲十年,也不是没吵过架。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听说都以长兄先低头做结。

    沈寄从皇帝那里听来了这个消息默然了许久。她如今和外界隔绝,唯一的消息来源就是皇帝。所以,他说话她不得不搭腔。说实在的,她打从心底很恨这个人。她从八岁开始,就用心的经营自己的生活,一步一步苦尽甘来,都是付出了相应的代价的。可如今,全被皇帝给破坏了。

    她见不到儿女,见不到夫婿,甚至连偶尔得到一点他们的消息都只能从罪魁祸首嘴里。可是,这个人是皇帝,她再恨,也没法拿刀捅了他。先不说他本身是习武之人,旁边还有这么多暗卫。就算她捅到了,这个严重后果她也承受不起。如果是一命赔一命,她也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了。可偏偏要是这个人死了,她的儿女夫婿也得跟着送命。所以,若非到了他要逼|奸|淫|辱的时刻,她再恨都会忍着。

    那天见到了表姐夫和他的外室,她和皇帝都沉默了,的确芙叶也有不是在先。皇帝事后派人去警告了表姐夫一番,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芙叶。也许在皇帝看来,这事其实挺寻常。只是,芙叶是他堂妹,驸马不能纳妾是祖训,所以他才会出面。

    这会儿听说,‘沈寄’和魏楹大吵之后,带了儿女应了芙叶公主的邀请往别院小住,她自是明白了魏楹的意思,不由露出了愉悦的笑容来,“疾风知劲草,日久见人心。”

    皇帝不是主动要告诉她的,只是她又吵着要见儿女,因此不得已才说的。所以看了她的笑,听了她的话自然是不太高兴得起来。

    “怎知不是打算以假乱真,日后时日长了再让那个女人顺理成章的消失?前几日不是在听你叨叨什么真真假假么。”

    “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沈寄顿了一下,“他若真的不要我了,就该让那替身假死早早发丧,然后过个一年续娶高门之女。皇上说要等我对他死心,便只有如此了。而我也说过,即便我真的对他死心,也是绝不会移情别恋于你的。”

    此时已是六月初六,满院的荷花开得正好,沈寄被掳也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这一个月里,她对皇帝的态度一直没有变化。皇帝渐渐便也不耐了,闻言说道:“你不要以为他做了侍读学士就无事了。朕随时可以捏死他的。”

    瞧瞧,又变回朕了。这个人的耐心也不过是一月而已。

    “皇帝掌天下生杀大权,如今公器私用,真正是辜负了先皇一片心意。”

    “满朝皆是俊彦,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沈寄点头,“没错,对皇上来说确是如此。每科取士三百,哪里就少了他一个。可是,对于我而言,他却是我此生唯一的夫婿。”只要魏楹不负她,她也是不会相负。

    皇帝目中露出阴鸷的光,狠狠的盯着沈寄,沈寄这会儿却是听到这个消息,颇有些豁出去了。她站了起来,看着皇帝说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可是你是怎样喜欢我的?魏楹爱我,他能给我正室名分,能让内宅除我以外再无其他人。你能给我什么?这四角的高墙,以及上头四四方方的天空。我得永远无名无分的被关在这个鬼地方。你所谓的宠爱,不过是跟几十个女人来分享。我脑子又不是有毛病,会舍了名正言顺的夫婿而就你?你是皇帝又怎样,你的心就比别人的来得更珍贵些?”

    “放肆——”皇帝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上头的碗碟俱都跳了一跳。被沈寄这么连珠炮的说了一通,不由得他不怒。何曾有女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至此?他又何曾对一个女人如此低三下四的迁就讨好过?却只得了这么一通指责。

    沈寄憋了有一个月了,再这么憋下去她就要出毛病了。反正她都说出来了,不如说个痛快,“是,我放肆!因为我身份低,而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你难得动回真情,我就该感恩戴德的接着。天天顺着你,拍你的马屁。可惜,于我而言,你的喜欢,不过是一场无妄之灾!”

    皇帝伸手抓过来,却不防沈寄早有提防,立即抽了日日插在手上的金钗抵住喉咙。是,她不舍得死!她舍不得儿女,舍不得魏楹。可是如果余生真的都只能在这里度过,她不如死了算了。从前她还有些犹豫,可如今知道魏楹即便做了皇长子的侍读学士,依然是不会舍弃自己。她便觉得何惜一死了。当然,这里头也有因为感动一时冲动的成分在。可是,如果真的要被关一辈子,她真不想活了。

    早在沈寄站起来慷概激昂把憋了多日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小多子和莫语在外头就急坏了。后来又听到皇帝拍了桌子,后来又是这一通,可是急归急,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皇帝看沈寄用金钗的一头抵着脖子,甚至脖子上已经开始冒出血丝,怒道:“真的以为朕拿你没有办法?安王正在积极拉拢魏楹呢,只要他卷进这次的事里,朕就可以依法严办。将他斩首或是流放,家产抄没,你要跟着他,那是被充作官奴。你的儿女,也一样是官奴。到那个时候,朕看你还怎么硬气。”

    沈寄脸色一白,拿着金钗的手却没有放下,并没有服软的表示。皇帝看了她几眼,忽然伸手掀翻了摆满菜肴的桌案,然后拂袖而去。

    沈寄拿着金钗站在一堆摔破的杯盘碗碟还有残羹剩饭中间,愣怔了半天,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要怎么办?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皇帝在被激怒的情况下说的依然是要依法严办,没有说不管魏楹有没有卷进去都要让三法司把他办成安王逆党。这个皇帝,至少还没有无耻到要将魏楹弄死然后强占她的地步。

    “夫人,您坐下歇会儿,奴婢让人进来收拾收拾。”莫语小心翼翼的把沈寄手里的金钗拿了,然后扶着她到内室坐下,末了依旧把金钗还给她。

    沈寄叹口气,对着梳妆镜把金钗插进发髻。希望魏楹不要一时冲动卷进安王的谋逆一事里去。他争取了皇长子侍读学士的职位,这应该也是一个表态吧。对安王表态,也对皇帝表态。安王耳目众多,也许已经知道自己被皇帝掳走的事,这种情况下,肯定会下死力气要拉拢魏楹。如今,要魏楹向皇帝投诚要官肯定是做不到的。可是,靠向皇长子,这也算是曲线救国了吧。

    可是,即便如此,皇帝要是真的把她关一辈子不放,他们夫妻也是无可奈何啊。过去十年,不,十六年,遇到了无数的波折和磨难,可没有哪一桩比如今这件事更难办的。

    魏楹此刻在某官员的书房,见了安王派来见他的人。安王承诺会帮他把沈寄救出来,还许他日后的重用。要他出头指认皇帝篡改先帝遗诏。他不得不虚以委蛇,因为一旦拒绝,怕是沈寄被皇帝掳走的事就将大白于天下。旁人不会管真假,只会兴致勃勃的传这个有关皇帝的绯色事件。那样,沈寄日后就只有一死以证清白一条路了。更何况,这还不是胡编乱造,是真事儿。

    另外,他也想看看安王到底有多少底牌,够不够和皇帝叫板。而他又有没有机会在其中推波助澜一番。实际上,他请芙叶带走小芝麻和小包子,已经是将儿女托付给她了。如果他这里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到时候他沦为叛逆,家产被抄没。一无所有的小姐弟俩,即便回了魏氏族中,作为罪人之后,也只能是寄人篱下,从小看尽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而芙叶,会真心的对待和照看他们。她的地位,也可以庇护小姐弟俩平安长大。他甚至已经将家中大部分的现银,以忠诚的下人的名义存进了银号。这样,可以保证小芝麻和小包子将来的用度,包括小芝麻的嫁妆,以及小包子将来重振家业的花销,也可以让他们不是一味的依附公主府。

    家里的一些下人,譬如管孟、刘準夫妻、方家一大家子,他也已经将卖身契都拿了出来,一旦有事,提前发还给他们。只需要他们暗中照看小姐弟俩便是。这几家都是沈寄的陪嫁,这十年也算是一起经了风风雨雨。尤其管孟和刘準是自己跟前最得用的两人。只希望将来自己若不在了,他们能记得这十年的情谊。不需要多久,只要有十年,小芝麻嫁人即可。至于小包子,魏楹如今已经没有要他读书中举的心。只要藏起来的家财不失,他能平安度日即可。

    如果,能够给小芝麻和小包子各定下一门不会变卦的婚事就好了。为此,他给徐茂和胡胖子各写了一封信。让管孟在他出事之后送去。如果能够如愿,那便是将小芝麻订给徐赟,让小包子娶胡胖子刚出世没多久的小闺女。这样,徐家和胡家就可以作为未来婆家和岳家对小姐弟俩名正言顺的关照。这样的身份比父执辈更有话语权。当然,这也无法强求。徐茂和胡胖子应当没有二话,可他们毕竟还有妻室,也要为儿女的前程着想。如果不行如愿,那两人也只会因为愧疚对小姐弟俩更加的关照。

    其实魏家也不是一个人都不能托付,譬如十五叔,就是值得托付的人。但是,魏楹已经决定要在参与进去后,设法脱离魏氏。自然没有把人再送回魏家的道理。而且,即便有十五叔护着,可魏家绝大部分人都是只能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的。他也不愿意儿女回去受委屈。更不愿意留给他们的金银被人算计,甚至是有人为此谋财害命。

    魏楹回到家里,身边没有娇妻的软语娇憨,少了儿女的童言童趣,只觉满室凄清。这一切都是皇帝造成的!他希望那些以防万一的安排都不会有用到的一天。他只要他媳妇儿和儿女都回到这个家来。此时才知道,位高权重其实不如一家和乐。

V 235 回家(1)

    皇帝那天拂袖而去后,便连着数日没有再来。沈寄觉得清净自在,不由想着要是皇帝就这么被气跑了就好了。那她还能有回家的希望。老天保佑魏楹千万千万别行差踏错。虽然夺妻之恨是个男人就不能忍,可也别上了安王的贼船啊。

    沈寄跪在佛前诚心祷告。

    莫语不知道她在求什么,但是那天看过她把皇帝气得脸色都变了,还失态的掀翻了饭桌。那些言辞实在是不敬到极点。她觉得所求应该和皇帝没有关系。这些天皇帝也不来了,宫里也没传出什么话来。她就还是照样的伺候着。那天皇上气成了那样,不也没舍得动这位一根手指头么。她在身边伺候这么多年,几曾见过皇帝受了如此大的气还不发作人的。

    见沈寄还闭着眼跪着,莫语不敢相扰便出去了。一出去便遇上小多子的徒弟小夏子,看到她出来便道:“莫语姐姐,师傅让我来问问,夫人那日把皇上气着了,这几日可说了什么不曾?”

    莫语摇头,“只字不曾提过皇上。”

    小夏子叹气,“你说这是怎么说的,咱们皇上那是什么人,那是真龙天子啊。这位夫人未免太不识抬举了些。”

    “别说这个了,不该咱们议论的。你怎么来了,可是大总管有话?”

    “师傅让我替他来看看,看夫人有没有悔过的意思。”御书房的密道,何等要紧的地方。小多子也只敢派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徒弟来。这小子虽不是顶伶俐,但胜在忠心。而他自己,则是在照顾病倒了的皇帝。

    莫语知道了多总管不自己来的缘由,忙问道:“皇上没有大碍吧?”

    “太医说是积劳成疾,加上又中了暑气。现在在卧床休养。唉,师傅还说如果夫人有悔过的意思,就让我带她进宫去。皇上也没要各宫的娘娘们侍疾,也没有留皇子公主。”

    “皇上不是一向是这个性子么,不喜欢被人看到自己病弱的模样。至于夫人,我看还是免了吧。就她那个性子,去了搞不好把皇上气得更厉害。而且,她要是不肯去,我可不敢对她动粗。”

    不过晚些时候,莫语还是把皇帝生病的事儿告诉了拜完菩萨的沈寄。看她全无反应漠不关心的样子,心头只能叹气。皇帝那么不容易动心的一个人,却遇上这么一个真正冷面冷心的主,一腔深情看来是全错付了。

    沈寄的确是觉得跟我有什么关系,甚至巴不得皇帝就这么病死了得了。牢头死了怕是就没人把她看这样严了。说不定魏楹就能把她救出去了呢。

    可惜,天不从人愿,过了些日子,皇帝又来了。人是清减了不少,不过看着精神还好。

    “你很遗憾朕好好儿的?”皇帝看她若有所憾的样子,心头就是一阵发堵。

    沈寄来了个默认,反正那天已经撕破脸了,她也就不敷衍了。

    皇帝想起病中醒来看到皇后满面的担忧,也不禁有些心灰意冷。她那天说什么来着,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是吧。想到这里,他转身走了出去。

    沈寄莫名其妙,愈发觉得这人神叨叨的。不过这和他没关系。她追上几步,“皇上”

    皇帝面上浮现一丝希冀,却没有转身,只背着身子问道:“有事?”

    “敢问皇上,现在外头的情形如何?魏楹他没有上安王的贼船吧?”

    “暂时没发现他和安王一党有什么勾结。”魏楹自从当上皇长子的侍读学士,从前那个圈子便对他尽释前嫌了。那日与安王的人会面,便是在一场应酬的宴席后。皇帝的细作虽然厉害,却也一时没能探知。

    皇帝说完话听得沈寄放松的舒了一口气,脸色愈发的不好看,径直往外走去。

    那日在病床旁,皇后情深一片的看着病中的自己,说他是她的夫君,是她儿女的父亲,自然会为他担忧。所以,她如今也是在为她的夫君担忧。而魏持己,自己先是因为小寄将他明升暗降,投闲散置。对于一个对仕途展望的人,在而立之年断了继续上进的路,这是多大的打击。他居然也忍了下来,没有对小寄生怨怼之心。后来东昌公主的事,他家人给的压力也全顶住了。再如今,自己换了人,让他做出抉择,他似乎也没有完全低头。

    以多年的观察,魏持己此人对仕途是很有几分野心的。能到这一步仍然不离不弃殊为难得,也难怪小寄不肯对他死心。

    虽然自己说过可以慢慢等,也或许时日久了一年两年、三年五载、十年八年,魏持己终究还是会放下坚持,屈服于现实,屈服于自己这个皇帝。而且这个可能性还是不小的。可是,自己真的等得了么?

    这四十天的冷遇,也让自己之前发热的头脑有些冷却。尤其是这次病了,她竟是遗憾自己好起来了,和皇后的态度正好是鲜明的对比。这样的心,能捂得热?还有那天那一通嚷嚷,说自己这份情谊于她只是无妄之灾。他从来也没有对女人这样过,居然就得到如此回报?再热的心都会寒!

    沈寄可不管皇帝是怎么想的,她听说魏楹还是立场坚定,没有卷入夺嫡的余波里,就松了一口大气。

    这段时日,每当上朝的时候,魏楹都专注看着笏板,不去看上方的皇帝。否则,他怕会暴露了他的愤恨。每一次上朝对他都是一种煎熬,只要有皇帝在场,甚至看到皇宫建筑上的龙形雕饰,都能让他不舒坦。

    今年酷热,已经有人奏请皇帝携太皇太后太后皇后以及后宫诸嫔妃往西苑避暑,皇帝之前没有应允。可他自己却中了暑,再有这几天已经几个太妃在太后跟前提起实在是热。太皇太后也说她活了七十多岁,好像这么热的夏天实在是没怎么遇到过。皇帝便不好再拒绝,已经下旨明日就往西苑避暑。免了群臣的早朝,有事午后议政。

    魏楹怀疑皇帝之前不肯去避暑,恐怕与沈寄有关。去西苑,且不说方便不方便把她带上,就是带,怕是也要露几分行迹。所以,多半是不带的。而据他和林子钦的分析,人应当是在宫外。皇帝不在,应该更方便救人出来才是。还有,安王承诺会帮忙救她,但应该是要在事成之后。而且,魏楹对此抱很大的怀疑态度。因为,如果此事被安王揭露出来,对于皇帝那就是私德有亏。

    篡改遗诏是最大的罪名,凭此就可以把人打翻在地。除了自己,怕是还有旁的大臣也被安王拉拢了。不然,光凭自己一己之言是不够的。而且,如果再闹出皇帝君夺臣妻的事,很容易就联想到公报私仇上去了。估计自己就是一个幌子,为了掩饰那个真正投靠了安王的大臣。想一想当初先皇临终嘱托的几个人,魏楹想不出来那个人会是谁。

    而自己这个幌子被利用完之后,接着安王便会揭露小寄被皇帝掳去的事了。不过,据此看来,小寄被困在哪里,安王应该是知道的。

    所以,待圣驾移驾西苑,魏楹打算让十五叔带着人把他圈出来的几家一一排查。他实在是不能等了,一则多等一天都是在剜他的心肝,而且还是用钝刀子来来回回的挫;二则,再等安王怕就要举事了,到时候小寄会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留给她的路是只有死,而且是死了都不得安宁。自己、小芝麻和小包子也会终身被钉在耻辱架上。

    不过这事儿,他得找个人证,省得莫名其妙的给人陪葬。事情到了这步,已经很紧急了,没有他从中火中取粟的机会了。罢了,就当是皇帝命不该绝吧。自己不用背叛先皇的信任,心头其实也放下一块石头。还有皇长子,才相处不过半月,但十七八的少年,如今虽已有了些气度,但离明君的确还有距离。

    魏楹下帖子把凌侍郎约到了窅然楼的包间,他自己走的后门进去,无人看见。凌侍郎没能帮忙打探出沈寄所在,颇有些歉疚。而且,魏楹往常都是直接过府造访,这一次却是约他出来。而且还是在他自家产业,可以避开人耳目的地方,让他有了些多的想法。应该是有一些很要紧的事要告诉自己。

    凌侍郎是大摇大摆的进的窅然楼,他平常也爱去,所以并不会太显眼。进了包间,这并不是沈寄留下来私用那间,而是提供给客人的,正是旁边的一间。

    “凌大人,请坐!”魏楹是从包间之间的夹道过来的,并没有从外头的走廊经过。这夹道是只有他和沈寄才知晓的,就是图纸上都没有。原本不过是个以防万一的后手,此时便涌上了。

    凌侍郎如今看到魏楹都会一阵心虚,可知道他此时秘密邀自己过来定有要紧事,便放下了旁的心思,坐在了酒桌前。

    魏楹提壶给他满上了一杯酒,让了让就一口饮尽,桌上都是窅然楼的招牌菜,他夹了一筷子入口,慢慢咽下道:“下官这次请大人来,是为了请大人做个见证。”

    凌侍郎想到皇帝让盯着魏楹的话,挑眉道:“什么见证?”

    魏楹便一五一十的说了安王派什么人在什么地方联络他,还说了他是担心不虚以委蛇,安王就将皇帝做的事揭露出来。

    “下官不希望内子成为牺牲品,所以不得不敷衍一二。”他没有说担心皇帝名誉扫地的虚伪的话,实在是说不出来,也无法取信眼前曾有神盘鬼算之名的凌军师。

    凌侍郎点头,个中情由,自己能够体谅,也会替他分辨。而且暗暗心惊,细作居然完全没有探到。看来安王手头果然是有些底牌的。

    “我应该就是一个幌子,用来吸引人注意的。安王要说皇上是篡改先皇遗诏,还需要更加有力的人证。等到他起事,一定会想办法把内子被掳的事抖露出来。到时候下官一家子就全完了。所以,下官要去安王府上问一问,内子到底被关在了哪里。他可是承诺了要把人救出来的。如果大人觉得可行,下官喝了这顿酒就去。”

    话说到这里,凌侍郎已经全明白了。魏楹这么找上安王府去问,安王肯定不会说。说了一则失了皇帝的一个把柄。二则,也少了拿捏魏楹的一个渠道。而他不说,魏楹便不会乖乖听话。所以,为了不走漏消息,他只剩下杀人灭口或者是让魏楹暂时无法说话,至少在他举事之前无法说出来这两条路。如今,魏楹魏楹事先来找了自己把话说清楚,还说了他所知道的安王的布置,这样子,他其实是从谋逆事件里摘出来了。

    “我会以此向皇上求情,请他放了尊夫人。你没有必要为此冒险上安王府去。”凌侍郎知道,魏楹这么去一闹,其实是逼安王在准备不充分之际仓促起事。可是,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

    “我也晓得,安王只是利用我做幌子。我知道他的布置也不多,我知道的那些人跟事,他尽可以舍卒保車。甚至,他可以把我推出来,说我因为内子被夺,煽动他造反,而他则押我上金銮殿陈情。既表明了没有造反的意思,也揭露了皇上的私德有亏。然后再是布置好的,局慢慢展开,再揭出所谓篡改遗诏的事来。”

    “你明知道会如此,为何……”话没有说完,凌侍郎便明白了。魏楹这是在逼皇帝放人。如果皇帝不放,他就豁出去了借酒装疯上安王府去闹,你安王不是要拉拢我么,不是承诺会帮我救媳妇么。那你告诉我,我媳妇被皇帝关哪里去了啊……

    如今,安王和皇帝都在布局,想的都是一击即中。既要占了大义名分,又要把兵权都拢在手里才发作。要是这个当口被魏楹这么不管不顾的闹开,那可是大大不妥。

    “怕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这种耻辱,凌大人你能不能忍得下?反正我是不想忍了。不瞒凌大人说,我已经豁出去了。两个孩子我已经托付给了芙叶公主,也做了相应的安排。至于魏氏宗族,我已写信回去直陈己过,请求出族。我们夫妻生不能团圆,就是死,也要做一对同命鸳鸯。”魏楹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慢来慢来,何至于此了。”

    魏楹将酒杯一下子砸在桌上,“是可忍孰不可忍!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

    凌侍郎看着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而且是酒入愁肠,如今已经露了几分醉态了。生怕他真的就醉得上安王府去了。正要说什么就听到魏楹又开口了,“当初凌大人你把内子误认为了穆王遗孤,那时候你就说过,为了弥补当年弄丢小郡主的罪过,你已经帮过许多年龄相当,长得像穆王的女子了。所以,内子虽然不是,但是你也会尽己所能庇护她的,这话是不是你、你说的?”魏楹说完还打了个酒嗝。

    想到自己当年的承诺和沈寄如今的处境,凌侍郎心头愧疚更深,“是,是我说的。你先别急着鱼死网破,孩子再是托付了人,人家再尽心,总不如在自己身边长大。我有一条还没有探明的路子说给你听,你自己先去走走看。”

    魏楹眸中显出几分清明,愕然道:“什么路子?”太后都没法制止,眼前这个心腹军师也无法劝阻,还有谁有法子劝得动皇帝?

    凌侍郎看他一样,心道我就知道你在借酒装疯。

    “皇上曾经暗中去过半山寺几次,先皇也去过。”

    “去见谁?”

    “我还没有打听清楚,本想弄清楚了告诉你的。你自己去瞧瞧吧。”

    魏楹心头嘀咕,难道那小庙子里还有个影子国师,一句话能让先皇和皇帝都听从的?不应该啊,有这么一个高僧大德,应该摆在明面上来才是。不过,终究是条路子,自己就去走一走。还有,今天他已经把话撂给凌侍郎,也就是撂给皇帝了。除非他立即被逮捕下狱,或者是被暗杀,否则大闹安王府让那两兄弟提前相争,他干定了。脓包就得早早挤破才好。

    而无辜下狱和暗杀,想来皇帝现在也不好动手。安王虎视眈眈的看着呢。自己出了事,再把小寄被掳的事同时闹大,那皇帝可就好看。所以,皇帝未必不想这么做,只是现在不敢动手罢了。估计掳了小寄这事,安王也在暗中推波助澜了,不然皇帝忍了那么多年,不该等不了再多个一年半载。等到收拾了安王再下手不挺好。

    “我这就进宫去求皇上,也将你提供的消息一并禀告。你千万不要乱来。省得回头尊夫人回家了,你就出事了。岂不是白白失去了夫妻团聚的机会。”凌侍郎说完匆匆离去,一边不忘让人盯着窅然楼。虽然他相信魏楹此事不会乱来,但这件事太大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得不慎之又慎!

V 236 回家(2)

    凌侍郎进宫求见皇帝,将魏楹说的情况告知。

    “皇上,魏楹提供的情况便补上了臣之前查探缺漏的一块。只是那个投向了安王的重臣是谁还不得而知。”

    宫里此事有些杂乱,小多子正领着人收拾明日要带去西苑的东西。皇帝想着沈寄那个态度,心头跟扎了根刺似的,正在不爽。听得魏楹打算这么鱼死网破的闹一场,冷笑道:“如何效女子情状?这便是堂堂的大才子,探花郎,还是皇长子的侍读学士?”

    凌侍郎笑道,“古来便一向以夫妇来比君臣。在皇上面前,他也无有其他办法啊。不过,此人即便到了此时,也还能立场坚定,这也是忠心的表现了。”

    “你又要劝朕放手了?”

    “皇上的掌上,应当是万里江山,这是断断不能放手的。至于旁的,都该为这个让位。”

    皇帝静默了一阵,“既然知道了个全乎,该做什么你就去做吧。”

    凌侍郎心头一凛,居然还是舍不得。这老房子着火,真是吓人。却也只好退了出去,安排诸事。

    且说魏楹,凌侍郎走后,他在临窗的躺椅上靠了一会儿醒酒,然后便起身从后门下楼。

    管孟迎了上来,“爷,回府么?”

    “不回,去半山寺。”家里也没别的人,回去也是满屋凄冷,回去作甚。

    管孟心头疑惑,看魏楹身上带着酒气,着实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要去庙里,而且还是半山寺。好在起先担心他喝了酒骑马不稳,已经让人回府把马车赶了来。这时候正好用上。

    魏楹是想自己骑马去的,也好散散酒气。可是脑袋却有些发晕,便只能上了马车,掀开车帘吹风。待到绕上了山,酒气已经散尽。不过,今日总归是用了荤食,对菩萨可是不恭敬的很。那庙里的高人会不会计较?

    半山寺有后台,这话沈寄和他说过。虽然是个猜测,如今看来可是猜准了的。不过,他当初以为就是有贵人爱私下到半山寺礼佛而已。如今听凌侍郎一说,真佛可是就在庙里呢。只是,凌侍郎的消息没探周全,这个庙虽小,和尚却也不少。总不能一个一个的去找吧。他也是喝了酒上头,一冲动就跑来了。

    这半山寺,沈寄但凡人在京中,每月都要来个两三次。魏楹倒是来得不多。如今故地重游,想起刚中进士和沈寄来此地游玩的情景,竟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管孟奉上了两百两银子的香油钱,魏楹独自进去了,站在大雄宝殿的佛像前仰首看着。他是儒门子弟,一向并不信神佛。站了半晌去拈香拜祭了,喃喃道:“临时拜佛教不知道有没有用?”

    沈寄常来,每季都给庙里的和尚送僧服僧帽等,也常和火头僧谈论些素食的做法。魏楹知道,他一个人单独来,肯定会有熟人问一问沈寄的情况。说起来,她和这半山寺的和尚也有断断续续十来年的交情了。当初还戏言,这半山寺肯定有后台,没准他在官场上什么时候遇到些事儿还能借一借力。就是猜错了,也没关系,她喜欢这里的素面,日常的送些东西来也不费事。到后,半山寺大日子对外限量供应的素面,便会给她留下一些,什么时候来了,她和两个孩子都能吃到。

    这一回,她破天荒的两个月没来了,而现在自己来了,那些和尚怎么都会问一声才是。虽然不知道哪个才是真佛,可是总是近着些,而且这本就是没办法的办法,权且试一试罢了。

    果然,没一会儿,便有小和尚来请魏楹到一名辈分颇高的广德大师处小坐。

    广德大师,听沈寄提起过,说是个挺有趣的老和尚。便是他身边的一个和尚很擅长烹饪素食,时常和她谈论一番。

    这会儿天色其实已经比较晚了,一众和尚是刚下了晚课。如果魏楹是普通人,想来连寺门都不容易进。

    “魏大人怎么这么晚了来礼佛上香?”

    “心头烦闷,出来散心,路过贵宝刹,想起内子爱往这方来,便信步而来。倒是打扰了诸位大师的清净。”说起来,半月前,挽翠还按着惯例打发人送了这一季的僧衣僧帽过来。

    “尊夫人最是怜贫恤老的一个人,她平日的行事,佛祖也都看在眼底的。贫僧观魏大人面带郁色,可是尊夫人身子有什么不妥当?说来也是一两个月没见过她了。往常来了倒爱来贫僧的院子里坐坐。”

    “倒不是身子不爽,她随芙叶公主往别苑去小住去了。”

    自己有家有夫婿,却都丢下了去表姐的别苑小住。这事儿一看就透着古怪。不过,广德是红尘外的人,自然不会过问这些俗事。不过这话倒是说明了为啥魏大人这么晚了跑到山上来,又面带郁色。媳妇儿不在,而且这么久不回家,他路过,因为思念而来了媳妇儿爱来的半山寺也说得过去。再往深了问就不好了,于是广德和魏楹闲话了几句,魏楹看天色确实不早,便告辞了。

    出去之后上了马车,管孟来禀报,“留了几个人,让在半山寺查探一番,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爷放心,都是高手,即便探不出什么,也不会露了行迹得罪了人。”

    “小侯爷那里,有了回音就立即告诉我。”

    光靠这么没有目标的找,就是找到了怕也来不及了。所以,魏楹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至于他来这一趟,的确是因为心头思念之苦。同时,也有着投石问路的用意。如果这寺庙里真有位真佛,自己这个三品大员,平时从不来礼佛的,近乎无缘无故的来此一趟。也许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如果过问此事,便给了留下的人一个查探虚实的机会。

    还是得问林子钦借些人手才好,既要盯着此处,还要盯着那几处圈定的地方。

    如果还是找不到人,如果皇帝还是不肯放人,他就真的只有豁出去了。给芙叶公主的信,给魏家的信,给徐茂和胡胖子的信,甚至给小芝麻小包子的信他都已经写好了。全锁在书房里,真到了那一步,就只有全发出去了。

    魏楹抹了自己的脸一把,十年寒窗苦读,十年仕途惨淡经营,想不到到头来是这么个了局。要是早知道,他还会这样汲汲营营么?搞得现在这么妻离子散的有什么好。

    魏楹回到府里不久,却是再一次的上山到了半山寺。他手下的好手被人发现了,对方让他上山领人。对此,他倒是喜多于忧。如无意外,这便是那位真佛出手了。要真是这样,倒是个意外之喜。他其实没抱什么期望的。

    魏楹如约到了半山寺后门,甚至这一趟也没有打火把是悄悄儿来的。

    “爷”留下的人里的小头目一脸赧然的上前,小声道:“本来没事的,可是有个和尚说话声音不太对,小四惊讶之下一个不留神就被发现了。”

    魏楹忙问:“怎么个不对法?”

    “有些尖细,不男不女的。”

    呃,那岂不是太监!看来,还真是一尊真佛啊。魏楹按捺下心头的激动摆了摆手,然后跟随前来迎客的僧人进入后院一个不起眼的院落。至于管孟等人,都被拦在了寺外。为了不被人发觉走漏风声,各自找了隐蔽的地方藏身。对方应该没有恶意,如果有,他们之前就打输了,也打不过人家。

    而且魏楹觉得自己是来求人的,对方还不知是什么来头的人物。之前以为是有道高僧,可是听说身边居然有太监跟着出家,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应该是从宫里出来的吧。那会是什么身份呢?

    几弯几拐进去,僧人叩响房门,“师傅,人到了。”

    “请进来吧。”屋里传来一个淡然平静的声音。

    僧人将门推开,做了个请的姿势,魏楹迈步进去,结果一进去就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直接跪下了,因为前方蒲团上的僧人,居然和先帝有七分相似。这要说不是兄弟都没人信的。

    “晚辈因一己之私打扰大师的清净了。”

    “请起请起,不用如此大的礼性。”僧人手里的念珠转了一转,魏楹想了想便起身站立了。

    “先前老衲的几个徒弟出手也嫌重,那几个人没事吧?”

    魏楹恭敬的回答:“没有大事,伤者已经往山下医馆送了。”他心头十分惊骇,如果猜测属实,这位也当是太后亲子才是。他看过国朝史书,先帝是十岁冲龄即位,倒是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可惜八岁时就夭折了。难道就是这位?

    那僧人看魏楹一眼,“你大概也猜出贫僧的身份了。”

    “臣见过淳亲王。”魏楹作势要再拜,醇亲王便是先帝那个亲弟后来追封的封号。

    “此地只有贫僧了尘,没有什么醇亲王。”

    魏楹着实有些好奇,八岁就看破红尘了?而且,史书记载,在先帝之前,还有一个嫡出的皇子,那是先帝父皇的第一个儿子。如今的太皇太后,并不是从皇后到太后。而是元后的嫡子早夭后,先帝才得以被立为太子。史书记载,那一年,宫中先后夭折了两位皇子。一个是元后嫡子,再一个就是眼前这位醇亲王。不过如今看来,一个是真死了,一个却是假死出家。可一个八岁的皇子,因为什么了不得的事要假死出家呢?

    感觉自己接触到了几十年前尘封的宫闱秘事的魏楹内心一阵惊骇。了尘平静的道:“或许你猜到了,当年那位早夭的皇兄,是贫僧先下手为强害死的。”

    魏楹吞咽了一口唾沫,“大师何以告诉我这些?”

    “贫僧不说,你会想得更加无边无际。言归正传,出了何等大事,以致你派人来窥视贫僧?”

    魏楹想了想开口道:“其实我很好奇大师为什么肯见我?”这样来头的人,何必要亲自见他呢。

    “去年,尊夫人如常来到半山寺,当时皇上就在贫僧这里。贫僧见到他看尊夫人的眼神。贫僧早听寺中僧人说起你们是恩爱夫妻。方才问广德师弟,你晚间因何到访,他说尊夫人两月没来半山寺,他少了个很谈得来的方外之交。听闻你到此所以找你一问。结果听说尊夫人已经到芙叶那里去住了近一个月了。世事反常即妖,尊夫人两个月都没有来,贫僧本就有些生疑。你晚间还派高手窥视,所以贫僧断定是尊夫人出了什么事情。”

    既然话说到正份上,魏楹也不隐瞒,老实的说道:“端午节,内子进宫朝拜,回到家的却不是内子。”

    了尘手里的念珠停下了,“他怎么竟做出这等事!”顿了一下又道:“那你从何得知贫僧的?”

    “我是听一个长辈说起先皇和皇上都到此地见过一个人。”

    “消息倒是灵通。你回去吧,贫僧会劝皇上放人的。”

    魏楹一揖到底,“多谢大师!只是,此事事不宜迟!因为安王要以此为契机,拉皇上下台呢。”

    了尘默然了一会儿道:“皇家世世代代的兄弟相争,真是没有个止息。”当年父皇病入膏肓,那对母子要杀自己兄弟二人,他也受过大皇兄不少欺负。一时气恼之下,就趁着在书房一起读书的时候在大皇兄的茶里放了些东西。七天后,大皇兄就离世了。自己接下来半年就没能睡着觉,最后便来此地出家了。这是个小庙,所以不会有多少达官贵人来。他也深居简出,避开众人。这些年竟没被人发现。

    魏楹退了出去,到门边时说道:“我会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的。”

    “若是信你不过,也不会叫你进来。既是皇兄看重的人,想来是不会错的。”

    魏楹转身之际想,这位大师的话对皇帝应该影响力不小吧。说起来,他能坐了龙椅,多亏了这位了尘大师。不只,先皇能坐上龙椅,都是托了这个兄弟的福。

    当晚回去,魏楹辗转反侧,愣是没睡着。林子钦已经打发了十二个人过来。他也知道这里头的轻重,不单是为了沈寄才出这一份力。毕竟他们家的荣华富贵是建立在皇帝在位的基础上的。还说皇帝真的被安王搞下台了,林家作为前国丈绝没有好果子吃。还说他夫人已经设法在那几户人家的女眷面前旁敲侧击了一番。只是,还是没有收获。

    魏楹把人手收下了,交给十五叔去统一调派。如果了尘大师那里真的劝不住皇帝,他们就晚间潜进去那几家宅子找人。可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大内高手保护的。

    还好西苑就在京中,而且比起皇宫,并不是那么的大。要无声无息的藏个人不容易。若是皇帝浩浩荡荡到外地离宫去避暑,那还真是有可能把小寄也偷偷带去。

    不过,万一真有他的心腹之人把人前一步后者后一步弄去藏起来呢,然后皇帝再微服出西苑……,甚至,西苑也可能跟宫中一样,是有密道的……

    一想到这些可能,魏楹又难受了。这两个月,他瘦了很多,而且脾气非常地不好。下人都在嘀咕这是出什么事了。之前又是为了什么同奶奶大吵,而且这都要一个月了还不见去接人的动静。可是也只敢背后议论几句,没人敢说什么。

    现下有些细处魏楹也顾不得了,要他若无其事的和那个西贝货在下人面前秀恩爱,他实在是办不到。索性远远的打发了去,眼不见心不烦。不然,一看到她,更是提醒自己媳妇儿被人给换了。还有就是,晚上睡一个屋别扭。虽然那个女人表现得一直很合作,甚至对他颇有些逆来顺受的迎合。可魏楹丝毫没有要弄假成真的意思,只能敬谢不敏了。

    不过,要去住在宫城附近的那些人家的后宅查探。这自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且,还非常的得罪人。一旦传扬出去,人家家里没出个的千金还怎么嫁人。被人来后宅逛了一圈,那家里的女眷都还清白么?所以,要是没有完全的把握,实在是不能行这个下策。

    好在林家派来的人自然是得用的,而且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了林家在出力。而自己手下这帮人,这些年也是出尽百宝笼络,至少到了如今挑出来的那些人还没有一个掉链子的。可是,这件事情没有到最后一步还是不能行啊。如今就只好等了尘大师的消息了。

    皇帝那边收到亲叔叔打发人送来的消息,说安王已经知道了他将沈寄藏在何处,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要闹开来,让他不要自误误人。况且,强扭的瓜不甜,人家恩爱夫妻,情谊深重。他仗势强插一杠子也落不得好。末了还说请他留下安王一条性命,莫要兄弟相残。

    皇帝对这个世人不知的亲叔叔其实挺敬重的,尤其最后还是他替自己说了话储位才尘埃落定。说起来当年太皇太后当年偷偷送小儿子去庙里本是权宜之计,没想到他到庙里住了一段时日,就闹着非要出家恕罪不可。不答应就以死相逼。想来还是那时太年幼,承受不了毒杀亲兄的心理压力。像他和安王争了这么多年,哪里还会顾忌手足之情。

V 237 回家(3)

    也罢,他就听叔叔的,到时候将安王剥夺王爵贬为庶人,一家子关一辈子,也省得落个杀兄的名声。至于叔叔说的另一件事,让他放了沈寄,这个……

    按说,魏持己在自己继位的当口是立了功的,而这一次他说出的事也让自己费心没有查全的安王的布局浮出水面一部分。

    正在犹豫不决之间,皇后身边的人送来清凉解暑的饮品。他前段时日中暑时皇后和沈寄截然不同的表现又浮上心头。

    皇帝叫来小多子,“把人给朕带来。”

    “是。”

    沈寄正在午睡,就睡在揽下的凉椅上。睡得正迷糊被莫语叫醒,老大不乐意。听说还要她去西苑,就更不情愿了。

    “夫人,皇上发了话要你去,奴婢等也只有得罪了。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奴婢。”莫语说完就叫了几个健壮的仆妇进来,沈寄眼见打不过,只得忍了气道:“好了,你叫她们出去。”

    不用动手最好,莫语赶紧躬身道:“是。”一边快手快脚的在两个小丫头的协助下给沈寄梳妆打扮,换了一身天水碧的衣裙,看着就很是清凉。

    末了莫语收拾出包裹,陪沈寄坐马车过去。

    当然不是直接去的西苑,那样也太惹眼了。马车停下,沈寄带了纱帽,由莫语扶着进了挨着西苑的一处低调的宅子。

    同时,魏楹那边也得了信儿。沈寄原先住的地方本来就是他的重点怀疑对象之一。只是因为之前她一直困在里头不得动弹,所以无法确定。如今得知有一辆马车从里头的侧门出来,往西苑的方向而去,前后随行的还有二十多名高手。他心头便有几分笃定了。

    十五叔道:“大侄子,是不是今晚上……”

    魏楹点头,“是,我不能再等了。”不管了尘大师那里如何,既然知道了媳妇儿在哪里,今晚他非得把人弄回来不可。自家的人手,加上林家的人手。原来借人不过是为了踩点,如今确定了便可以再多借一些。

    下午的时候,林子钦亲自来了,还另带了几十个人。

    “好在不是去西苑救人,是在外头。”他老子本来只打算借些不暴露身份的人就好,可是搁不住他一直劝说。主要还是安王那里也有动手的打算,不然还真是说不动老爷子掏这么多家底出来。本来在林侯爷看来,这就是皇帝养个外室,自家闺女是皇后,外孙是皇长子,碍不到他们什么。可安王也知道了这事,这就关乎到林家的根本了。就是到时候皇帝怪罪,也还有这一说。只是此事过后,还得趁机使把劲儿,把外孙的名分定下来。

    皇帝和安王闹到如今这不死不休的份上,不都是因为没有早早立储的缘故么。皇长子来正宫嫡出,本身也很勤学,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理由。

    安王这边也得了消息,不由得笑了几声,“居然去西苑都惦记着要带上啊。孤都快不认得这个老七了。那个女人,记得当年在皇祖母宫中见到过,也不过尔尔嘛,居然把他迷成这样。”

    手下的谋士有人不放心,“王爷,这会不会是皇上的障眼法?故意做出痴迷那个女人的样子来,目的就是麻痹王爷。”

    安王笑道:“多虑了,他如果要沉迷女色麻痹于孤,大可宠爱新选进宫的小妃子就好,还可以和皇后和林家不大不小的闹点隔阂。犯得着搭上自己的清誉私德君夺臣妻?如果他已经做到父皇晚年那样一言九鼎,四海归心,那这不过是小节。可如今他才登位一年的功夫,闹了出来可就不是小事儿了。更何况他虽然这件事上有些昏头,但其他的事情可不含糊。一切依计划行事!”

    到西苑避暑也不忘带上那女人,倒真是看重啊。之前不愿意挪窝,不会就是因为要带那女人多有不便吧。只可惜他还没有完全昏头,要不然把人直接弄到西苑,再揭发出来,那可就好看了,且再等等!

    沈寄是晚饭前见到皇帝的,被莫语胁迫到此,她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人看。加上夏天本来就有些食欲不振,因此饭都没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看都不看皇帝一眼。

    想着亲叔叔在心中苦口婆心的劝说,皇帝心头堵得慌,“你就这么厌憎朕?”

    “你放我回家我就不厌憎你了。”

    “你回去以后魏持己也不一定能好好的待你了。”

    沈寄冷笑一声,“这都是托皇上的福,我好好的日子要变成七零八落的。你知不知道,我走到这一步多不容易!我一开始只是一个二两银子卖身的丫头,后来自己赎身了,嫁给魏楹堂堂正正的做夫妻。膝下儿女双全,我还有自己名下的产业。对,我还帮助了不少的人,这个先皇也曾经下旨褒奖过我的。可是我做了好事为什么没有好报啊?”

    皇帝看着沈寄,那天她质问自己能给她什么,能给她什么她现在没有的?好像没有。现在又怪责他毁了她的生活。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佛家说人生有八苦,求不得就是其中一苦,还有五阴炽盛自己也占到了。那么于她呢,就是爱别离,怨憎会了吧。倒没想到他们两人竟把八苦里除了生老病死以外的四苦都占全了。

    沈寄觉得他的眼神与往常有异,斟酌了一下道:“皇上,此生你遇上我的时候,我已经是魏楹的妻子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的,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烈女不事二夫,忠臣不事二主,再说魏楹又没有丝毫对不住我的地方。我不可能背弃的。你若肯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此生感激不尽。”

    “你就不担心日后?”

    沈寄一听这话,略楞了一愣,这口气松动了啊,这是怎么就想通了啊。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事的时候。

    “我回去以后,如果他真的介意,那大家好聚好散。我可以一个人好好过的。不管他是把我丢在后宅不管不问还是要跟我和离,我都能活出来。”

    皇帝定定的看着她,“晚了一步便是晚了一生。”说完摇摇头,背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荷花池,“你收拾一下,朕派人送你去芙叶的别苑。不过,为防安王半道动手掳人,最好是乔装改扮一番。”

    沈寄喜出望外,“真的?”

    “赶紧走,别让朕反悔!”

    沈寄反应过来,道了声‘多谢皇上!’便往外走。莫语奉命为她梳妆改扮,然后混进了太皇太后着人给芙叶公主送赏赐的太监队伍里。

    听得她声音里说不出的喜意,还有毫不留恋离去的步伐,皇帝心头叹了口气,终究是求不得。不过今后也就只是求不得了。不会再有五阴炽盛,纵情任性之苦了。

    沈寄骑在马上,心头说不出的快活,终于解脱了。可是对皇帝,此时也不知道还该不该恨他。他近乎一手毁了自己十几年努力经营的幸福,可总归也悬崖勒马了。而且,这两个月他对她也还算尊重,不曾冒犯。可是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至少,至少自己可以看到小芝麻和小包子。以魏楹的性子,也不会分开他们母子。如此,也很好了。

    路上有百里之遥,沈寄大腿内侧磨得很不舒服,而且夏天的衣服又单薄,因此到的时候下地着实有几分踉跄。旁边的小夏子伸手拉了她的胳膊一把,她借力站好,然后跟着众人捧了太皇太后的赏赐进去。

    芙叶笑着出来接了赏赐,小夏子把手里捧着的东西放下说道:“公主,奴才是皇上身边的小夏子,皇上也有赏赐给公主一道捎来。”

    其他人等都已退下了,在外头由公主别苑的总管招呼着。现在天色已经很晚了,芙叶留他们明天在走。

    “哦,皇兄还有什么给本公主的?”

    沈寄上前两步,“表姐,是我。”

    芙叶一愣,听出沈寄的声音,“天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你想找个人冒充一下我,今晚跟小夏子住一屋,明早跟那些人一道回去。记得把样子弄像一点。这一路我都没出声说话,应该能瞒得过去。”

    要找个身量差不多嘴又紧的小太监还是不难的,芙叶很快让人办妥,小夏子把人带了下去。

    芙叶一把抓住沈寄的手,“皇兄这是放了你了?”

    “嗯,他让我到这里跟那个人换过来。”

    芙叶恨道:“这、这是换过来就能了了的事么!”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媳妇儿被人换去两个月再还回来啊。

    “皇上他没碰过我!先不说这个了,小芝麻和小包子呢?”

    “吃过晚饭在乘凉吧。你等着我把那个假的给叫来。早知道我就不那么上心看着她学你了。对了,我把你的丫头也叫来。”

    季白跟着‘沈寄’进来,一下子看到两个月不见的沈寄,顿时眼圈就红了。

    沈寄站起来,“别哭别哭,有什么都回头再说。”一边转向‘沈寄’,“劳烦你,把外衣、首饰、耳环、镯子、宫扇,哦,还有鞋子都还给我。表姐,这个人你先帮我藏在这别苑,好好照看别短了她吃喝,好歹她也算帮我照顾了两个月儿女。”

    “好,你放心吧。我要藏一个人还不难。”

    “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再来处理吧。”

    两刻钟后,季白就把沈寄打扮得跟那替身一模一样了。

    沈寄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孩子。”

    芙叶抓起搁在旁边的宫扇,“扇子拿上。”

    沈寄一把抓过,便匆匆而去。

    现在太晚,小包子和小芝麻都已经在各自的房间睡着了。他们也问过‘沈寄’为什么爹爹还不来接他们回家,要不他们自己回家吧。‘沈寄’告诉他们京中有事,爹爹说等事情过了就来接他们的。

    季白麻利的把被褥凉席全换过,沈寄让把两个孩子都抱到她的屋里,自己坐在床边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差一点她就再也不能这样看着他们了。

    屋子里还有些热,乳母和采蓝本来也在给他们打扇的,沈寄便拿起宫扇,轻轻的给并头躺着的两个孩子扇风。看着看着,她眼眶里就蓄满了泪,然后跟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季白忙道:“奶奶,您别哭啊,回来了是好事啊。”

    “恩恩。”沈寄拼命点头,可是却忍不住啜泣起来,只得离了床边到窗口站着。季白跟了上去,小声劝着。两人都没留意,小芝麻偷偷的嘘开了一点眼缝,眼睛里满满都是疑惑。眼角余光瞥到弟弟睡在左手边,小拳头搁到她肩膀上,还有往她身上蹭的趋势。小芝麻跟弟弟一起睡,被啃过两次手,据说他小的时候还咬过自己的大脚丫。也不知这小子睡梦里是在吃什么好吃的。那次把自己啃醒了,他还流着口水在梦中乐呵呢。她把弟弟的小胖手轻轻拿开。娘在哭什么?小白姨又说什么回来是好事啊?不过实在是困,她闭上眼又睡着了。

    “奶奶,夜已经深了,您还是早些歇着吧。”

    “嗯。”

    这会儿夜风已经从窗户吹进来,床铺也宽得很,沈寄洗漱后便上床挨着儿女睡了。

    至于魏家,十五叔却是打着人无功而返,“大侄子,该不是弄错了吧。那里就是一个官员的私宅,里头没有大侄媳妇啊。”

    “你看清了?”

    “嗯,错不了。我特意趁着天麻麻黑的时候去的,放了把小火,那家里后宅的人都出了屋子。”

    魏楹蹙眉,是弄错了,还是又被转移了?却也无可奈何。谁料第二天天一亮,芙叶派来送信的人就到了,说沈寄被皇帝放出来了,现在已经和那个替身换过来了。

    魏楹楞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然后就让给他准备马。

    十五叔闻讯赶来,“大清早的,你这咋咋呼呼的干嘛,你不上朝了?”

    “哦,对,找个人去替我告假。”

    “你要去哪?”

    “我去接小寄和孩子们回来。”

    十五叔还以为他说的是那个替身,“你怎么说风就是雨啊?”

    魏楹心头正激动呢,一把抱住十五叔,“十五叔,小寄回来了!”

    一刻钟后,叔侄俩带了人奔驰在官道上。一百多里,全力奔驰,一个时辰也就到了。他们连早饭都是随便解决了就赶紧上路的。

    沈寄这边也是一大早的就起来了,然后和儿女吃过早饭便同芙叶告辞,坐了马车往京城赶。她此刻也是归心如箭。

    小包子今早醒来看到自己和姐姐还有娘睡一起,很是高兴,立时就对小芝麻动手动脚把她弄醒,惹得小芝麻道:“揍你啊!”

    小包子圆滚滚的小身子从沈寄身上翻过,拿她当挡箭牌,嘴里还嚷嚷道:“娘快醒醒,姐姐要揍我。”

    沈寄被小包子在身上压了一下,又听到他的声音,几疑是在梦中。然后她还没睁眼,小姐弟俩就隔着她的身体你推我一把,我扯你一下的开仗了。当然是小芝麻年纪大些占优势,把弟弟的胖手背到了身后,小包子便一个劲儿的喊‘娘’。沈寄终于确定不是在做梦,睁开眼来,“一大清早的,吵吵什么?小包子你还不去放水?小芝麻你松开他。”

    小包子还好,只是朝听到动静靠近窗边的乳母伸手让她抱自己去尿尿。小芝麻却是多看了沈寄两眼。沈寄心道,这回丫头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看着我干嘛,你不去放水是想等会儿冲我不成?”

    “哦。”小芝麻答应着,也学小包子的样子从沈寄身上笑嘻嘻的翻了过去,沈寄好气又好笑的。却看到小芝麻穿好鞋又回头看了自己两眼,于是挥手道:“快去快去!”

    小芝麻用力点头,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娘又变成原来的样子了,真好!

    马车在出了别苑没多久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魏楹一行人。魏楹看到是自家的马车便勒停了马,那边赶马车的看到了男主人也赶紧停下,“奶奶,爷来接您了!”

    话音未落,魏楹已经打马过来,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小芝麻和小包子一个月没看到他了,这一见到都高兴的喊‘爹爹’。

    魏楹笑着应了,转头看向沈寄,四目交汇,彼此凝视起来。这一个,不用说话,看一眼就知道是自己媳妇儿,魏楹心头有些酸楚,好一会儿才开口,“回来就好!”

    小芝麻道:“爹爹既然想我们回家,又不早些来接。”

    小包子也嘟囔,“就是就是。”

    魏楹看看儿女,才只一个月不见,就想的发慌了。如果真的按最坏的打算,要从此寄养在芙叶那里……

    沈寄心头其实也很是激动,捏着宫扇的手都泛白了,“走吧,回家再说。”

    “好!”魏楹放下车窗帘子,过去和十五叔并骑。

V 238 回家(4)

    小芝麻和小包子一路因为回家而兴奋的,在马车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休。沈寄昨晚半夜才睡,原本这马车宽得可以躺着睡的。可是因为心底的担忧,却是脑仁一阵阵发疼,就是想靠着眯一会儿也不行。

    小芝麻和小包子的叽叽喳喳没有得到母亲的应和,便一起转头去看她,“娘,你不舒服?”

    “有一点儿。”沈寄捏捏太阳穴。

    “我给你揉。”小芝麻跪坐在沈寄身旁,两只小手用力揉着沈寄两边太阳穴,她这个力道很适中,沈寄觉得舒服多了,“嗯,小芝麻真是娘的贴心小棉袄。”

    小包子听了便嘟囔道:“我也小棉袄。”两只胖爪子伸过来要抢姐姐的活儿。

    小芝麻道:“一人一边。”

    沈寄心道,你们瓜分地盘呢。在马车里安静了,然后两边太阳穴不一致的按揉中,她终于靠着迎枕就睡了过去。一直到马车停下,马车门打开。

    “爹,娘睡着了。”

    这一路,魏楹心头其实也很煎熬。她不在,他想到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把人救回来。如今人回来了,他们之间却有了一度透明的墙,你知我知。

    “小芝麻,把你娘叫醒。”

    “哦。”小芝麻伸手去推沈寄,沈寄很快就醒了。其实她睡得也不沉。

    魏楹看她一眼,“回屋再睡吧。”说着就把马鞭递给下人走了进去。

    采蓝和乳母将两姐弟抱下马车,季白则扶着沈寄下车。季白心头有些隐忧,方才坐在第二辆马上时,就一直在担心。从表面上看,爷和奶奶之间现在和平常夫妻一样,可是却似乎少了他们之前那种默契天成。

    奶奶换了人的事,她不知道采蓝和乳母是否有所察觉。唉,奶奶跟爷多好的一对啊,皇帝怎么这么可恶啊!

    沈寄瞥她一眼,然后对前头走着的小姐弟说:“我回屋去睡会儿,你们两个听话。”她一向不喜欢会走路的孩子在平顺的地方也要人抱着,所以小包子虽然才两岁多,也是自个儿在走路,小芝麻牵着他。

    “好!”两姐弟起身答道,然后小芝麻笑嘻嘻的说:“娘,我们要去动物园。”

    沈寄点点头,“去吧,你们好生看着。”

    “是。”

    沈寄回去正房,挽翠一见之下讶然挑眉看向季白,眼里带着疑问:你这么厉害,把这位调教得几可乱真了?

    季白看她一样,“奶奶回来了!”

    挽翠愣怔了一下,然后求证的看向季白,季白点头,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

    沈寄没有多理会这两个丫头打的哑谜,往床的方向走去。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她先睡一觉,等养足了精神再说其他。

    挽翠忽然伸手拦住她,“奶奶,您等一等!”这床上铺的盖的都是那西贝货用过的,一时间来不及换床,不过这些东西还是要换一下的。

    看挽翠和季白忙活开了,沈寄撑着头坐在旁边等着。

    “奶奶,好了,您休息吧!”

    沈寄爬到床上,感叹了一句还是自己的床睡着舒服,就沉入了黑甜乡。就算天要塌下来,也等她睡醒了再说。魏楹的态度,无言的说着他的在意。这是不可避免的。要是他被哪个女人掳走两个月,她也会耿耿于怀,食难下咽的。

    她跟皇帝没发生什么,可是这么空口白话的解释谁能信呢。而且她也不是小姑娘了,否则还可以验身。

    魏楹此时一个人独坐在大书房里,交代了不虚任何人打扰。他实在是有些过不了那个槛。之前一心想着救人,如今人救出来了,两人之间有了这两个月。还能回到从前么?可是,要他就此舍弃沈寄,他做不到!他便一直在大书房里坐着……

    小芝麻和小包子两个去了动物园闻到动物粪便的味道,小包子捂着鼻子道:“臭烘烘!”

    旁边的下人道:“大姑娘,大少爷,小的们已经及时打扫了,可是这是夏天……”

    小芝麻拉着小包子往外走,“走,秉过爹娘,我们去划船。”

    沈寄身体不舒服在休息,他们便去找魏楹。问明了地点,两姐弟往前院大书房走。

    小包子迈着小短腿道:“姐姐,家里太大了。”

    “走累了?”

    “嗯?”

    他们还没有讨抱,一则是因为沈寄一向不喜,二则是因为大热天抱着更热。小芝麻挠挠头,“我记得家里有凉轿。”

    于是两人坐在背阴的地方等着,下人抬了凉轿过来,再一起上去。本来打发个人去告诉魏楹也行的,可是这么久不见父亲了,两人也怪想的。而且,他们印象中这个时辰父亲在家那就是休沐,没什么事儿。于是便自己跑去了。

    两姐弟从凉轿子上下来,身后跟着采蓝乳母等人,浩浩荡荡往大书房去。

    欧阳先生和十五叔也是前院唯二的知情人,这会儿正大眼瞪小眼没有办法。听说那两姐弟跑来,便都走了出来。其实小芝麻和小包子往这前院来,也是很少的。这里毕竟是魏楹办正事的地方。不过,自从他被明升暗降之后,也就没有多少正事需要拿回家来办的了。他们也才有机会来过那么两三回。

    “小叔公,欧阳叔叔”两姐弟看到屋里走出来的十五叔和欧阳先生叫道。

    那两人笑着应了,欧阳先生道:“不如,让他们进去闹闹?”

    “也好。”否则,还不知道大侄子闷坐一日,能钻到牛角尖的哪里去。有些事情,谁都不好劝。毕竟是见人挑担不吃力。必须当事人自己做出决定来。

    小芝麻和小包子合力去推书房的大门,小叔公和欧阳先生都不肯过来,小厮也站得远远儿的不肯帮忙,他们只好自力更生了。也好在魏楹没有闩门,因为这个家里他不认为还有人在他交代了之后还敢来闯他的门。至于十五叔和沈寄,这个时候也不会过来。

    所以,听到门轴响,两扇门一起打开,本来就烦得不行的他立时勃然大怒,正要怒斥出声,就听到噗通两声,小芝麻和小包子一起扑了进来,他们开始推门不动,于是便喊着‘一二三’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结果,这回力气使大了,门开了,他们俩也跟着扑了进来,扑倒在地摊上。其实,他们敲门了的,也喊了爹,只是魏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听到。

    看到扑在地上的儿女,魏楹的怒斥声卡在了喉将,几大步过来把两孩子拉起来。

    夏天穿得单薄,所以虽然铺了地毯,两人的手脚也摔着了。外头十五叔和欧阳先生没想到他们是以这样的姿态跌进去的,一想到魏楹接下来的怒气,两人对视一眼,有志一同的溜了。

    果然,魏楹把儿女扶起来,看他们龇牙咧嘴的,探头出去看到那两个飞快而去的背影,也只能冷哼了一声,把孩子抱了过去放在椅子上。自己蹲下检查他俩的手肘和膝盖,还好,只是蹭红了,没有破皮。

    “你们俩怎么不敲门?”

    “敲了的,还叫了爹爹,爹爹不应。”小芝麻愁眉苦脸的说。

    小包子一包泪包在眼中,努力的要憋回去。

    小芝麻道:“想哭就哭吧,娘说没事的时候流流泪是洗眼眶。只要别当着外人哭就好了。”

    魏楹皱皱眉头,又是什么古怪言论。小包子憋着也是因为父亲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能跟个小哭包一样。这会儿忍不住了,便抽泣着道:“痛痛,吹吹!”

    魏楹纠结的心被小儿子的泪泡得软软的,再看女儿,也是一副忍痛的样子,于是道:“让弟弟想哭就哭,你怎么不哭?”

    小芝麻看一眼小包子,“我大。”这是要在弟弟面前为此做姐姐的威信呢。想当初,娘一句‘你姐姐小时候也尿床的’,让她失了多少威风。如今,怎么能当着弟弟的面哭呢。

    魏楹一时好笑,低下头去,学着沈寄从前的样子,吹了吹那四个红通通的小膝盖。

    小芝麻提醒道:“爹爹还没有说,包包散,不让娘看。”娘说的是‘包包散,不让爹爹回来看’,现在是爹爹在帮他们吹吹,自然是不让娘看了。

    小包子也含泪点头附和。两个小家伙都是一脸的正经。

    这一下,魏楹再撑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差点就跌坐到了地上。这两个活宝贝,他伸手抱住儿女,这是他和小寄的孩子,是他们生命与爱的传承。就算有朝一日,他们同化尘泥,只要有孩子在,他们的生命和爱就可以永远传承下去。

    “爹爹,你怎么哭了?”小芝麻和小包子一脸的好奇。

    “没有,爹爹洗眼眶呢。”

    “哦。”

    快到午膳时分了,已经浑然往了手痛脚痛的两姐弟拉着魏楹回正房用饭。

    沈寄刚刚睡醒,正坐在床上开眠,就见到他们爷三一起进来,有些惊讶的看向魏楹。魏楹却有些躲避她的眼神,她明白了,是为了孩子,可是他心头的槛还是没能过去。

    一家四口一起用饭,沈寄不停的给两个孩子布菜,“多吃点,长得高高的。”

    “嗯。”回到家的小芝麻、小包子埋头苦吃,很有食欲的样子。两个大人却是有些食不知味。

    等到消了食,哄着两个孩子午睡。屋里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魏楹站起来,“我、我前头还有点事……”

    沈寄吐出一口气,“我们谈谈吧。”

    “我真的有事。”魏楹站起,快步走了出去。

    这还是沈寄第一次看到这么逃避的魏楹。这,便是他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吧。

    现在要怎么办呢?这件事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人知道,对了,还有小多子莫语也是知道的。可是,小多子莫语是不用指望的,皇帝让他们做什么,他们才会做什么。那么,她自己说了,会有什么结果呢?

    第一,魏楹信;空口无凭的,他很难说服自己吧。第二,魏楹不信,装着信;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想来便是这个结果了。

    皇帝之前说的那些话又浮上沈寄心头,原来他还没有彻底死心么?皇帝说,你以为你回去了,他还能一如以前一样的对你?

    是很难,但是她好不容易才离了皇帝身边。难道会因为这个就对魏楹死心?就算是死心了,也不可能再自投罗网了吧。想来皇帝也是清楚这一点的。所以,他放她走的时候也知道她是绝不会回头的。只是,他心头还是忍不住存了点念想。

    所以,她想要找到人证让魏楹相信她跟皇帝之间一直清清白白的,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沈寄还算决定要告诉魏楹。不管他的反应是不信,还是为了家庭不破裂装着相信她都要说。

    当晚,魏楹看了很久的书终于上床的时候,沈寄已经上床很久了,只是一直都闭目假寐而已。魏楹本以为她早已睡着,掀被上床的时候才发现她睁开了眼,“你,还没睡着?”

    “我在等你。”从午后到现在,他一直在躲她。

    “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沈寄挑眉,“魏持己,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你喜欢当鸵鸟?”

    “遇到危险时,鸵鸟会把头埋入草堆里,以为自己眼睛看不见就是安全。事实上鸵鸟的两条腿很长,奔跑得很快,遇到危险的时候,其奔跑速度足以摆脱敌人的攻击,如果不是把头埋藏在草堆里坐以待毙的话,是足可以躲避猛兽攻击的。”

    魏楹的脸色很难看,她这是要逼着他直面了。这么急切就一定要一个结果么?这对他来说也太过难为了。

    “我的决定,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他中午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一同用饭,这个态度还不够鲜明么?她非要他笑着来接受不成?那顶帽子就算是不得不戴,也不能逼他要笑着戴啊。

    “那你躲着我作甚?”

    “你就不能多给我一些接受时间么?”

    沈寄挑眉,“接受什么?”

    魏楹目赤欲裂,接—受—什—么?他做了几个深呼吸,“小寄,我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不是你的错。可是,要我就这么接受,也太难为了我。你好歹得给我点时间。”

    “我又没有被怎样,你需要时间来接受什么?”这是实话,她说得一点也不心虚。

    “没有?”魏楹震惊的道。

    “是没有啊。他说要等着我对你死心,我每天头上都戴着磨尖了的金钗,他就作罢了。”

    就这样?那劳心巴哈的把人掳去做什么?还不如对着一幅画儿呢。

    沈寄看魏楹两眼,他明显是半信半疑的。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可是,我问心无愧,我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也不用逼着自己一定要接受一个你认为已经不清白的妻子,实在不行我们就……”她张了两次嘴,还是没能把和离两字说出来。只得在心头骂了一句:狗皇帝!

    魏楹低声道:“别胡说!我信你就是了。”顿了一下道:“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决定辞官了!”

    沈寄惊讶道:“你舍得?你可是好不容易才爬到如今的位置的。”这十六年里,他每一日都在为了位极人臣的目标而努力奋斗。如今,竟要一朝弃之么?

    “我就是爬到一品又如何?我已经决定了,明日就去上表请辞。小寄,我如果肯早些取舍,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

    沈寄想了想,那可都早到蜀中时期了。皇帝是那时在蓉城就开始打她主意的了。

    “我辞官,我们回家去。再不管这些纷纷扰扰。管它是皇帝坐稳了江山也好,还是安王篡位也罢,都不管了。”

    “我不想那么快回淮阳。咱们回华安去看看吧,然后带着小芝麻和小包子游历天下。”这才是她想过的日子,不为银钱发愁,四处游山玩水。她这算是,因祸得福了?不是这样大的刺激,魏楹是绝不会生出辞官之心的。

    而且即便他以为她被皇帝占了便宜,也说那不是她的错,还愿意和她不离不弃。她说的话他不信,至少是半信半疑,但他愿意说服自己信,把那一页就此翻过。他是认为自己也是为了家庭不破裂,所以咬死了没有被皇帝侵犯吧。似乎,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都听你的。我其实也不想回淮阳去,回去还不得被叨叨死啊?我说的回家,便是处处江湖处处家。这么些年,我难道不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吗?留侯少年游侠,中年游仕,晚年游仙。我便少年游仕,中年游侠好了。”

    沈寄笑道:“你可别去游仙。我拖也把你从九天之上拖下来的。”

    魏楹笑了两声,“晚了,睡吧。”

    两人都是平躺着睡下,中间隔了两个拳头的位置,与他们从前紧紧贴成两把汤匙的睡姿迥异。沈寄心头不有想着,要是放杯水在中间,搞不好都不会翻吧。看来,虽然理智上不得不接受了,情感上魏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可她又没有方法自证。

V239 辞官(1)

    清晨醒来,魏楹已经不在身边。他说今天要上表辞官,不知道几时能有个结果。而且,也得有个拿得上台面的合宜的理由吧。毕竟,他才三十,正是为过出力的时候。而且又刚当上皇长子的侍讲学士。

    小芝麻和小包子早起过来问安,然后和沈寄一起吃饭。昨天沈寄就听他们说起动物园有股臭烘烘的味道,可夏天让下人弄得再勤快也还算有味儿的。昨天冲洗了很多遍,两姐弟才说好些了。

    沈寄想着回头真的要满天下游历,小包子读书魏楹可以教,要学拳脚功夫随行的人里也有人会的。可小芝麻这也四岁了,在这个时代也该学些启蒙的东西了,譬如说针线活儿。

    如果魏楹真的辞官了,家里有不少下人也是要遣散的。而且有不少人在京城已经扎下跟,想必也不会想跟着他们到处游历。淮阳魏宅也不需要这么多人。

    “采蓝,从今天开始,你就教小芝麻针线活儿吧。读书识字回头拜托欧阳先生来教。至于别的,等大些也可以请欧阳先生一并教。过两年小包子也一起。”欧阳是愿意跟他们一起到处游山玩水的。

    小芝麻愕然。

    “你都四岁了,也该正经学一些东西了。一天一天的混玩可不行。”

    小芝麻想了想,上次阮明惜也说她家请了师傅开始叫她女红还有琴棋书画了。还告诉自己她认识多少字了,好在自己也跟着母亲还有采蓝认了不少,才没有在她面前当睁眼瞎。于是点点头,“哦。”

    其实这些沈寄也能教,不过要正经学东西还是拜师比较好,能个严格对待。欧阳先生是家道中落的才子,这些都是有扎实功底的,比魏楹都强。

    小包子道:“为什么要等两年?”

    “你还小,回头让小冬瓜和方小同陪着你一起玩儿吧。而且,正式的拜先生,就不是你想休息就休息的了。必须风雨无阻。”

    小芝麻挠挠头,“知道了。不过,弟弟有人陪着玩儿,没人陪我上课么?”

    “有啊,让小朵朵陪你啊。”

    由此,下人纷纷恭喜挽翠一家人,女儿是大小姐的伴读,儿子也算是定下了做大少爷的伴读,这是挺荣耀的。跟随沈寄到魏家的丫鬟、配房,如今在府里是很得势的。

    上午,小芝麻就跟着采蓝学穿针走线。小包子兴致勃勃的也想跟着学,被沈寄制止了,拉着他在旁边边翻花边看。

    小芝麻对穿针很感兴趣,可是走线嘛,就实在有些为难了。她手指上戴着个小小银环充作顶针,在采蓝指导下试着扎针。

    “啊——”

    忽然听到小芝麻惨叫一声,沈寄的心跟着一颤,赶紧丢下翻花的绳跑过去,“怎么了怎么了?”

    小芝麻举起左手食指,上头有一颗小小的血珠,这是扎到手了。

    小包子也跟着跑过来了,“哇,姐姐受伤了。”

    “没事儿没事儿的,比你上回被蜜蜂蛰好多了。自己把手指头含住,一会儿就止血了。”沈寄看小包子一眼,哪有这么夸张,受伤了!

    其实小芝麻平时挺勇敢的,跟个小男孩儿一样调皮。她就是不太想学针线活,所以扎到了就故意叫了一声。

    沈寄揉揉她的脑袋,“你要不要去针线房看看,那些绣娘手上不知道多少针眼。而且,你叫得再惨,我也不会答应你不学的。这是每个女孩儿都必须会的。”

    小芝麻把手指放进嘴里含了含,然后嘟囔道:“咱家有针线房。”

    “阮明惜家难道没有?”就是家里有针线房,魏楹的贴身衣物也从来都是沈寄在做,这么些年下来做熟了,手艺也越来越好。

    小包子同情的看着小芝麻,还好他不用学这个。

    沈寄一指戳到他脑门上,“看过阿隆表哥练骑射武功吧?”

    小包子的脸白了,胖手指指着自己,“我也要?”

    沈寄点头,“所以,珍惜你还可以玩的时光吧。”其实她也不想这么早就逼着他们学习了。可是,其他人都这样,她也不能在这个上头特立独行。

    小芝麻一个上午的劳动,很苦逼的只有一寸长歪歪扭扭的针线,小包子拿着翻来复起的看,眼睛里分明写着‘好丑’二字。小芝麻劈手夺了过去,“一边玩儿去。”

    小包子笑着扑进沈寄怀里。

    下午,小芝麻就病了,说是头晕。采蓝担心她中暑了,便来禀告沈寄问要不要请大夫。

    这成天活蹦乱跳的小家伙,上午还好好儿的,下午怎么就病了?不过沈寄也不敢不当回事,病来如山倒呢。她看着闭着眼,嚷嚷头晕的小芝麻,“小芝麻,是哪里不舒服?”

    “头晕。”

    小包子一脸担心的站在脚踏上看着。

    沈寄拿自己的额头去试了试小芝麻额头的温度,不烫啊,“请徐叔叔来替你瞧瞧?”

    “娘,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要是徐叔叔说不是非吃药不可,咱们就不吃药。”沈寄以为她怕喝苦药。

    “不看。”

    “你不是装病吧?”

    “才、才不是呢。”

    小包子听到这里挠挠头。

    沈寄笑笑,“那好吧,你就休息。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学女红好了。”说完牵着小包子出去。

    等沈寄走了,采蓝好笑的道:“大姑娘,不就是针线活儿么,你只要会就好了。奶奶对你,要求不会有多高的。”她一开始真以为小芝麻病了,这会儿也知道十之**是装的了。

    “人家就是不喜欢嘛。”

    “你也不想想,你能骗得过奶奶?”

    小芝麻不吭声。

    “既然是头晕要休息,那奴婢也不聒噪了,你好好休息。”

    小芝麻一向是好动的,所以她喜欢跟着小叔叔用弹弓打鸟,喜欢出门,不喜欢坐在那里一上午做针线。这一下午她在屋里休息,就连小包子都没来找她玩,实在是憋坏了。

    魏楹还是申时准时下衙,听沈寄说小芝麻病了,就急急忙忙去看她。一进门就看到小芝麻愁眉苦脸的在屋里玩九连环,放柔声音道:“小芝麻,爹爹回来了,你是哪里不舒服啊?”

    小芝麻小声在他耳边说:“爹,我不想做针线活儿。”

    魏楹一楞,方才他急匆匆的进来,也没留意沈寄的表情。现在想想,那可不是担心生病女儿的样子。而且,也没和他一道来。就连小包子都抱着点心匣子自顾自的在吃个不停。原来是装病啊。

    “这个可不行,德容言功,女红乃女子四德之一。”

    “我愿意学骑射,要不,跟娘学做生意?”

    魏楹捏捏她的鼻子,“这些如果你要学,我跟你娘都不会反对。但女红、厨艺、管家、琴棋书画等等都是必须要学的功课。”

    小芝麻耷拉下脑袋。

    魏楹好笑的摸摸她的脑袋,“你啊,就是没有吃过苦头。这些多少人想学还没你这个条件请名师来教呢。别的都好说,这事儿没得商量。呃,你明天就好么?”

    小芝麻闷了半天,闻言点点头,然后看到她爹笑开,知道自己露馅了,把头埋进她爹怀里。

    “好了,你娘自己就不喜欢针线活儿,所以,你只要会做就好了。爹小时候,都是你祖母做针线活儿养大的呢。你娘当年学针线活也学得很苦逼的。如果不是非学不可,她才不会学呢。好了,明天好了就老老实实的拿针吧。我明天下午回来带你去欧阳先生那里去拜先生。”

    “嗯。”最后一条路也断了,小芝麻无奈的接受现实。

    魏楹回到正房,先去更衣,他还穿着官服呢。等他出来,沈寄便问起了辞官缘由的事。

    “我今天去和凌大人通了个气说这件事,回头请徐方帮我开张有病需要疗养的方子。”

    沈寄一愣,“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魏楹想到小芝麻装病逃避学针线活儿一事,也不由失笑。不过,他也不算装病吧。他这是心病,还不知几时才能真的好呢。

    沈寄也想到了他得‘病’的由来,于是问道:“你上折子了?”

    “嗯。”

    “凌大人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无非是让我三思,说十载寒窗不容易。”这种时候,便是他因为对方的身份什么都做不了,也不可能再留下。

    这会儿凌先生也正在御书房说这事,魏楹的折子,递是递到了,不过经两位丞相翻看所有折子分出轻重缓急,自然是被排到不急着御批的里头去了,皇帝还没有看到。

    皇帝头也没抬,“你觉得这是大事?”昨晚细作回报,魏府十分平静,一切如常。果然是夫妻情深啊,如此都能若无其事。

    “皇上,魏持己此人潜力很大,很值得培养。”

    “朕没看出来,无论是他担任过的任何一个官职,都是可以被取代的。”

    凌大人叹口气,“敢问皇上,谁不是可以取代的呢?”

    “是啊,老三不就是想取朕而代之么。”皇帝话题一转,转到了安王身上,表示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走吧走吧,既然注定得不到就别在朕眼前晃。

    凌大人也不好再纠结魏楹的话题了。皇帝其实一直是很肯纳谏的人,可只要事情跟魏楹有关,别人说什么他都是不肯听的。对魏楹而言,辞官除了不能实现治国平天下的抱负,怕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皇帝让他去做冷板凳,还不如辞了算了。只是,他始终觉得魏楹是个治国之才,给他一个好的平台几十年后想必能成为一代名臣。

    本来,魏楹自己争取了皇长子侍读学士的位置,他还挺高兴的。结果现在媳妇儿回去了就要辞官。不过,说起来到底是皇帝做事太不地道了。

    在还没有批复,交接工作也没有做完之前,魏楹自然还得上朝上衙门公干。明天是要去给皇长子讲学的日子,他在灯下看着自己准备的讲义,最后再过一次。

    沈寄在屋里做一个小荷包,‘病’情好转的小芝麻在一旁看着,小包子则拿着小芝麻的银指环在手指上套来套去。

    “娘——”小包子把左手大拇指伸到沈寄面前。原来,指环卡在上头拔不出来了。

    “季白,给他弄点菜油抹一下。”

    小芝麻有点蔫蔫的,不然这会儿肯定不是抬头瞥一眼,一定狠狠笑话一场。

    抹了菜油后,总算是取下来了,小包子的大拇指红了一圈,于是也消停了,乖乖坐在沈寄身旁,两条小胖腿悬在榻边。

    小芝麻看沈寄飞针走线的,忍不住问道:“娘,爹说你学针线活儿也学得很苦逼的?”

    沈寄停下手里的针,苦逼这词儿魏楹还是从她那里学去的呢。她那会儿刚穿来不久,有时候也想不通,就会偷偷的碎碎念:‘我怎么会这么苦逼’云云。

    “是啊,可也得学。”沈寄想了一会儿,她那个时候是担心不会针线活,在婚姻市场被嫌弃。

    小芝麻来了兴趣,“有多苦逼?”

    “我那个时候是魏家花二两银子买来的小丫头,差一点被卖掉给你爹抓药。然后,你们祖母的针线活儿是村里一绝,给你们做的小衣服年年都有送来的。她的要求可高了,我完全达不到。那些针法,我一开始完全分不清。而且,我还只能抽每天干完活之后的空闲来学。”

    “娘,那会儿你多大?爹都不帮你干活么?”

    “我**岁吧,你们祖母不在的时候他会帮我感谢从井里打水把水缸灌满的体力活,旁的也指望不了。因为你们祖母是一心想他寒窗苦读金榜题名的。”

    小包子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娘,你就值二两银子啊?”

    “是啊。要不怎么说苦逼呢?”

    魏楹站在门口,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他推门进去,“你们两个,还不去睡么?”一边看向沈寄,“又在给他们忆苦思甜啊?”

    “不是你起的头么?”沈寄下意识看向钟漏,今晚回来得挺早。比昨晚整整早一个多时辰呢。

    魏楹看到她下意识的动作,不由得一滞。他们之间就到了要从这些细节来分析想法的地步?

    沈寄想着魏楹是不是有话要跟她说,于是便要让姐弟俩回去睡觉。

    小包子忙抓着她的袖子,两眼亮晶晶的问:“娘,在哪里买?”

    沈寄楞了一下,然后屈起手指在小包子额头上敲敲,“你想买什么?”

    小包子揉揉额头,委屈的道:“买媳妇,我有银子。”他的媳妇本好多的。

    魏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娘这种是你祖母撞大运才买到的,再不会有了。”

    “哦。”

    等到孩子都被抱走,魏楹说道:“看你给他们讲的,回头大街上要是再有人卖身葬父什么的,这小子肯定会去凑热闹。”

    “我会告诉他,媳妇儿只有他娘才能给他买。”沈寄顿了一下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魏楹摇摇头,“你不希望我早些回来么?往常我不都是这个时辰回屋的么。”

    “哦,不是。”沈寄把针线放下,看来魏楹是打定主意要粉饰太平的过日子了。可是,她心头怎么那么膈应啊。她明明就没有啊,这样却是平白无故矮他一截似的。狗皇帝!这黑锅她得背一辈子了吧?还得对魏楹这份宽宏大量一直感激下去。真是膈应!

    待换过寝衣上了床,魏楹深呼吸几口把手放到沈寄身上。沈寄看他一眼,没从他眼底看到从前这种时候的情动,于是轻道:“明天散朝后不是还要去给皇长子上课么,早些睡吧。”然后翻了个身背对他。这样的勉强,她实在是没办法。

    魏楹的手从沈寄身上滑下,愣怔了一下,然后不只是叹气还是松了口气,闭上了眼。

    次日早朝,皇帝突然发作,证据确凿拿下了安王一党,交三法司会审,将一场宫变消弭于无形。用皇帝话来说,我还没当皇帝的时候你都没赢我,这会儿我是皇帝了,什么资源都在手里,还能输给你?论功行赏的时候,倒没忘了魏楹的那一份。

    而关于皇帝掳走沈寄的事,当然是被人全面压了下来,一点风声没有走漏。

    朝堂上的众臣子经历了这一场雷霆风暴,都有些震颤。

    魏楹也是一样,心头想着,撇开私德不说,今上倒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可惜,私德太没有底限了。而且他还是直接受害人,断不可能再在朝堂上待下去。

    他往皇长子居所去,一路不少同僚主动和他打招呼,在众人眼底,他如今不但是皇长子侍讲学士,还因为安王党作乱又有新功。很多人都觉得,魏持己怕是要走大运了。

    魏楹一一敷衍过去,心头冷笑。只想着,安王余党会不会找上自己报复。还有那件事,只要走漏了一点风声,都不得了。所以,给皇长子授课时就略有些恍惚。好在皇长子今日很兴奋,也没有留意到,反而一直拉着他说话。

    末了有侍从进来在皇长子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愕然道:“老师,你要辞官?”

V 240 辞官(2)

    皇长子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这一次的宫变被消弭于无形。父皇最后的几句话,已经流露出了要立储的意思。他既是嫡,又是长,这个时候立储自然是立他。为什么夫子眼看着有机会成为太子傅,却要辞官呢?

    “夫子是不想辅助孤?”

    魏楹摇头,“殿下既聪慧向学,又出事干练,还愿意听臣讲百姓疾苦。臣岂会不愿辅助殿下。是臣的身子不争气,不能在侍奉于殿下左右。”

    “不就是病了么,孤遣太医去夫子府上为夫子诊治就是,犯得着辞官么。孤不准你辞官,孤喜欢听你讲课。”皇长子的确是很喜欢魏楹,既博学又务实,讲起文章深入浅出风趣动人,还体会过民间疾苦。而且不是白胡子老头儿,也就没那么迂腐,好沟通可以交流。

    魏楹只得道:“臣的毛病,太医治不了。既然殿下今日不太听得进去,不如课就讲到这里,殿下与臣随意聊聊?”

    皇长子看他几眼,觉得他似乎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倦意,不像是十年前考卷上表现出的那个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少年书生。于是道:“夫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

    魏楹笑笑,“人生世间,哪能不遇到些事儿。总会过去的!”只是,别让他每日来上朝看那个他恨不得一笏板拍死的皇帝。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非走不可?”

    无论皇长子怎么问,魏楹都和蚌壳一样,什么都不肯说。末了,皇长子也只好放他离开。

    午膳皇长子是去陪着皇后用的,皇后也很高兴,今日朝上皇帝的话说得虽然隐晦,毕竟他不好说造成今日的局面都是他父皇在立储一事上优柔寡断造成,所以他要早日立储以固国本,但意思是那个意思。

    皇长子刚坐下,宫人来报,说国舅爷来了。皇后高兴的让请进来。

    今天,是林子钦带人上殿抓的人,如今人犯都已经送到该送的地方去了,他便去跟皇帝缴旨。皇帝让他到后宫看看皇后,于是便正好赶上了饭点。

    皇长子很高兴,“小舅舅,别多礼了,快坐!”他起身制止了行礼的林子钦,把他按坐在凳子上。这个小舅舅只大他几岁,小时候也常到岚王府走动,带着他偷偷的爬树,溜上街去玩……

    皇后也道:“一家子吃饭,不要多礼,更不要客气。”

    林子钦便坐下一起吃,皇后还特地让布菜的宫女都出去了,说是让她们一样一样的布菜,她兄弟回头该说没吃饱了。

    皇长子看左右都不是外人,而且宫女也都出去了,在身边守着的都是他母后的心腹,便畅所欲言的把他很喜欢魏夫子,可魏夫子却突然要辞官的事儿说了。

    林子钦本来在埋头苦吃,他跑了一上午真的是饿了,这又是自己姐姐这里,索性敞开了肚子吃。反正他那个皇帝姐夫,这种小事从来不会计较。话说他小时候什么都不懂,还总跟他要银子花呢,觉得他又大方又爽快。

    “皇长子,你说魏持己要辞官?”

    “是啊,折子都递了,只是还没到父皇手上而已。我今天怎么问他,他也不肯说到底遇到了什么难处。母后,儿臣想把魏夫子留下来。”

    林子钦没说什么,又低头吃了起来,心道:走了也好!这样糟心的事儿,换谁也忍不下去。

    皇后给长子布菜,“朝堂上的事儿,你还是不要逆了你父皇的意思。”从本心来说,皇后巴不得沈寄离得越远越好。沈寄回家后,魏楹给林子钦送了信儿,皇后自然也知道了。如今听说魏楹要辞官,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后,终于可以不用见到那个女人了。好在这一回皇帝悬崖勒马了。

    “儿臣不过是想留下自己的夫子嘛,而且夫子也是父皇指给儿臣的。魏夫子真的很好!”

    “走了魏夫子,自然会有李夫子张夫子,再说你本来也不只他一个夫子。”

    皇长子看得不到母后的赞同,小舅舅又埋头苦吃再不搭话,也只能转移了话题。皇后自然而然就把话题转到了皇长子妃身上,她急着抱孙子呢。有了长孙,更是给儿子加分呢。

    散席后,皇后对皇长子道:“魏夫子要走就让他走吧,要不是真的想走,怎么会舍得下已经到手的高官厚禄,和日后的锦绣前程呢。”

    皇长子没出声,只一心想搞清楚背后的事儿。

    林子钦和皇长子一起出的皇后的寝宫,舅甥俩一路闲话。末了,要分道扬镳的时候,林子钦小声道:“皇长子,这事儿你别去查。你要是真的舍不得这个夫子,只去同皇上说就是。记住小舅舅的话,臣是绝不会害你的。”

    “难道,夫子卷进了逆王的事,是父皇不愿留他,所以让他自己找个理由离开朝廷?”

    林子钦道:“皇上赏罚分明,赏罚皆重。他不会让一个臣子这么稀里糊涂离开朝堂。如今有皇上在,皇长子只需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皇上,一切请皇上做主就是了。”

    皇长子想了想,最后决定接受这个建议。他也不需要非得知其所以然,只需要留下魏夫子就是了。既然夫子不肯说,小舅舅让他别查,那他就不查了。

    林子钦知道即便皇长子此时取查,想必也查不出什么来,皇上的人会把一切都掩盖好的。可是,如果被皇上知道皇长子在查这件事,还没有明诏颁发的立储一事怕会暂时搁置。夜长梦多,不知又会起什么变故。二皇子也是姐姐生的,可三皇子四皇子却是贵妃和淑妃所出,他们的娘家可也不单薄啊。

    林子钦出了宫门打马回家,皇长子下午要去听午后的议政,便提前了些时辰过去,准备把他的想法告诉皇帝。

    皇帝刚发过一通脾气,因为安王从前名声很好,所以今天安王府被封,很有些不好的说法传出来。而京兆尹竟然不能镇压,还让这些说法越传越广。这明显是有同情安王,甚至就是漏网之鱼的安王余党在散布。可是京兆尹居然抓不到人。还期期艾艾的在他面前说捕风捉影不好行事什么的。

    皇长子了解了这个情况,便道:“孤听说去年进城里可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呢。”去年是魏楹当京兆尹的时候,不过那也是托赖先帝英明了几十年,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而且那时安王党可不会撕破脸来闹。说起来,先帝英明了几十年,也就立储一事上优柔寡断了一回。这才早就了今日之余波。

    不过,去年的治安比今年好这是事实,无可辩驳,说这话的也不是一个两个。皇帝也没法说这话不对,而且元宵晚上魏楹的号召力和处理危机的能力他也是看在了眼底的。不过,这个时候即便把魏持己再弄回那个位置上,他也不会真费心费力的维护自己的名声的。他在脑子里快速过着能立时接了这个位置把事情处理得漂漂亮亮的官员。至于如今这个庸碌无能的,立时就让人剥去顶戴袍服撵了出去。

    皇帝很快想到了一个替换的人,面授机宜的让人去顶职,嗣后便和长子说起话来。

    皇长子也没说他想留魏楹云云,因为魏楹的折子还没到御前呢,没道理父皇还不知道他就先知道了。他只是很随意的说起和魏楹讨论学问,问魏楹民间事务的事儿来。但是认同的意味是洋溢在字里行间的。他一向认同魏楹,这么说倒也不引人疑窦。

    然后又说到今天魏夫子精神有些不济,似乎是身体不怎么好。这是要为他给魏楹派太医埋伏笔。其实也不是由他指派,是让小舅舅去帮忙请,反正他们之间偶尔也是有走动的。

    其实太医如今以魏夫子的职级也请得到家来出诊,可是他看夫子完全就没有那个意思。所以,需要越俎代庖一下。

    想到这里,皇长子决定上魏夫子家去拜访一下。他在岚王府的时候就时常出王府走动,所以和魏楹说起一些民生来才不至于完全不知情。这一点,他父皇也是很赞成的。甚至他皇爷爷在的时候,也因为这一点在诸多皇孙中最为喜欢他。

    所以,听完了午后的议政,他就出宫了。当然,暗中是有人跟着的。便是在街上有人故意的赶了头疯牛要往他的马车上撞,也被他手下高手合力将牛止住了。然后以冲撞贵人的罪名把人扭送到了京兆尹府。当然,这个贵人可不是皇长子,不然回头御使得絮叨死。是用了他的伴读礼部何尚书孙子的名义。

    这下子京兆尹府要抓人就不是捕风捉影了吧。安王余党当街闹事,意图杀害尚书公子。事实上,皇长子也的确不在那辆马车上。出了宫门两车并行时,他已经掩人耳目的换了另一辆车。马车里实实在在剩下的就是他的伴读何公子。因为何公子虽然同意他的计划,却不同意他亲身诱敌。这会儿撞破了头的何公子便在闹市露了一回脸。实际上他根本是有惊无险,这头是自己拿茶壶砸的,下手很有分寸。

    皇长子到了魏府,乐呵呵把这事儿给魏楹一说,看到魏楹板着脸便赶紧收了笑。魏楹之前在大书房和欧阳先生说着早朝发生的事儿,听说门口有自称他学生的人造访,还声称自己叫李重煦,着实吓了他一跳。重煦不是皇长子的字么?还是先帝去年提早赐下的呢。

    结果一看还真是的,这刚把人应引进屋坐下,又听说了闹市上他另一个学生的事。何公子是皇长子伴读,自然也是魏楹的学生。

    “殿下,你如今身份同从前不一样了。不能再这样任性!”不过,这倒真是个不错的法子,借由此事把那些想抓的想查的都圈进来,也算是堵了人的嘴。闹市都敢如此行凶还得了。不过,人家伤何公子作甚?

    魏楹想到这里便道:“那牛不是殿下让人赶的吧?”安王余党此时怕是自顾不暇啊。别说何公子,就是皇长子他们也不至于这时候下手啊。皇帝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而且再不能生了。

    皇长子抿嘴一乐,“夫子英明,所以根本不会有事。”

    “大意不得。”他看了欧阳先生一眼,欧阳退出去后便立即让人去通知国舅,让他派人护送皇长子回宫。然后自家的护院,也全都上岗。就连十五叔都被他安排了差事。

    十五叔道:“那是谁啊?我晚上还有事儿呢。”

    “你去什么楼什么馆的事都缓缓,在家呆着吧。那个人,是我最近才开始教的学生,姓李。”

    十五叔脑子转了转,国姓,才刚开始教。这不皇长子么?这回他不吵了,安分的到了大书房隔壁喝茶。这个小祖宗要是在这里出了事可不得了。

    看魏楹里里外外一番安排,皇长子站起来道:“本是来看看夫子,不想给夫子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你上午才见过我,下午跑来,有这个必要么?”

    皇长子长身玉一揖,“夫子,重煦虽然愚钝,可是肯向学。请夫子留下教我!”他亲自出宫来留人,这诚意不可谓不大了。可是……

    “爹爹”小芝麻站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虽然魏楹让人把这里看得滴水不漏,可护院自然不会拦小芝麻。

    “你怎么来了?”

    小芝麻看清大书房不只她爹一个人,还有个不曾见过的大哥哥。于是上前几步,对魏楹墩身一福,“女儿见过爹爹”礼节再周全不过。又对皇长子一福,落落大方的道:“听下人说,是爹爹的学生来了。那你就是我师兄了。见过师兄!”

    听她童音朗朗,皇长子笑道:“没错,我就是你师兄,大师兄。”后来沈寄听小芝麻叫玉树临风的何公子为二师兄,听一回笑一回。

    魏楹听小芝麻立时脆生生的又叫了一声‘大师兄’,无奈的摇头,顿觉她颇有乃母之风,完全不怕事不怯场的。

    “你过来到底什么事儿?”

    “女儿来向欧阳先生交功课,可是方才没见到先生,就走过来了。听说大师兄来了,便来打个招呼。”

    魏楹听她把‘大师兄’叫得溜顺,以手抚额,“你回去把前几日认的字巩固一下,温故而知新。”

    “是。”小芝麻又行了礼,然后告退。魏楹将她礼数周全,还是很给自己长脸的,便笑了笑。

    小芝麻回去告诉沈寄,大师兄来了。还有,书房外头站的人比平常多。再有,小叔公也在隔壁恨无聊的喝茶。

    沈寄思忖了一番,什么要紧的学生啊?居然连要出去喝酒会朋友的十五叔都拦下了。

    “你爹没说让我准备饭菜留你大师兄吃晚饭的事儿?”这眼瞅着到饭点了,要留人吃饭的话该说一声才是。难道竟没打算留人吃饭?这不符合魏楹的个性啊。他是偶尔会去裴先生所在的书院讲讲课,那些学生偶尔过来也管自己叫师母。可通常都是要留下来用饭的。

    大师兄,莫不是……

    等到听说是林子钦来把人接走的,沈寄就肯定了。

    她问魏楹:“是皇长子?”

    “嗯?”

    “他来留你?”

    “是,皇长子倒是个好的。”可惜之前的事一面倒的就让皇帝解决了,时间太紧他也搀和不了。不然,皇长子如果能做得少年天子,对他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皇长子是个好的,那不好的自然就是他老子了。沈寄换了个话题,“我匣子里的收着的东西是你拿去了?”她在寻思要遣散哪些仆人,所以开箱子拿卖身契。发现里头少了不少人的,还有银票也不见了许多。

    魏楹这才想起来这茬事,“哦,是我拿了。”沈寄一回来,那件事压在他心头,他就把一些细节给忘了。对了,他准备让人送给徐茂还有胡胖子的信,还有芙叶的信也都还锁在书房里在呢。

    沈寄挑眉,“你都收哪去了?”而且少了卖身契的还都是得用的人,还有银票,那么多银票,去年全年的收益呢,还有之前的节余,也有五六万两呢。还明儿才给她,今天都拿不出来。他这是拿去做什么了?看这样子倒像是为家破人亡做准备的一样。

    “在前院大书房,我现在就拿回来。”

    魏楹把他写的信都烧了,然后把卖身契银票这些放到袖袋带回去交给沈寄。

    沈寄看他两眼没说话,默默的把东西放好。如今再提那件事就是给两个人都找不痛快,所以她收了东西什么都没问。

    “很快就该有批复了吧?”

    “嗯。”

    “等批复一下来,我就准备遣散原籍京城的下人。他们生在京城,不肯去外地的。”

    “你拿主意就是。”

    “如今住的宅子,那一边是长租给人了。这边呢,也租出去还是怎样?我估摸一年得有二千五百两,如果不住还是租出去吧。我们一家可以到温泉山庄那边住着。”

    “嗯。”魏楹看了一眼,这个住了才一年多的宅子。那会儿下狠心买下来,是觉得日后都不用再置换了。没想到这么快他们就要离开京城了。

V 241 辞官(3)

    沈寄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她是一直盼着魏楹能绝了功利之心,远离官场。可是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啊。到头来,终究是她断了他心心念念青云路。而且,看这个准备,魏楹是鱼死网破的决心都下了。这个,一方面是为了他作为男人的尊严,可更多的还是对她的一片情意。不然,纯是为了尊严,他此时就会冷淡她,另纳妾室。这个男人,她调|教了这么多年,终于算是调教出来了。

    她经营了十多年的幸福,因为皇帝的一个举动,便忽喇喇似大厦倾。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不服!

    沈寄张开手一把抱住魏楹的腰,魏楹僵了一下,然后放软身子回抱了她,手慢慢的越收越紧。这是沈寄回来以后,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了。

    接下来的事自然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两个人都略有点生疏,但是很快便找到彼此身体的节奏。身体没有了间隙,心的距离似乎也跟着拉近了。都差点生离死别了,既然是认定了这个人,老是为难自己就没意思了。那件事看似船过水无痕的要过去了。

    第二天魏楹打发人急急回来告诉沈寄,出了范公子的马车大街上被疯牛攻击的事,新上任的京兆尹果然抓住机会大肆抓人。这样一来,卷进去的人就有些多。最要命的是,芙叶公主卷进去了。现在公主府实际上已经封了,门口的士兵都换了人。虽然不禁人出入,但这个时候谁还去时时笙歌的芙叶公主府。

    沈寄听到消息楞了,芙叶怎么卷进安王牟利的事里去了?这种时候,怕是很难说得清楚啊。昨晚,枕头上,魏楹有些失防的时候,沈寄从他嘴里问出托孤的对象正是芙叶。沈寄也相信芙叶的心性,会尽己所能的善待小芝麻和小包子。所以,如今芙叶遭难了,她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小芝麻在前院跟着欧阳先生学《三字经》,沈寄便带着小包子前往公主府。小包子只当是跟着沈寄出门走亲戚,心头还很是同情姐姐正式启蒙读书不得同往。本来小芝麻开始启蒙就该起大名了,可魏楹最近心头有事,不想草草,于是暂时搁置了。

    芙叶在沈寄离开还有没两日,也就回京了。谁知道一回京就遇上这件祸事。虽然,只是将她书房所有往来信件抄走,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可是,这是给她父王的颜面。那些抄去的信件,如果有个什么,父王也保不了她。本来,她回来以后打算把和安王来往的信件都烧掉的。驸马说,人人都知道他们和安王从前关系非比寻常的密切。要是没有这些信,那就更加的说不清楚了。于是,便都留下了。

    沈寄登门的时候,芙叶便拉着她的手把这些都跟她说了。小包子则由下人带着去看阿隆练骑射。沈寄听说阿隆在如常练习的时候,不由微微点头,这孩子倒是稳得起。小包子想观摩,便由得他去了。

    “是不该烧。不然那边供出来有多少书信给你,你这里拿不出来。那里头是什么内容不就由得人说了么。”

    芙叶精神不大好,“你也说这样好,那就好吧。只是,不知道大理寺最后会给出什么结论来。”

    沈寄想了想,“凌先生那里,肯定是会力挺你的。你再想法子打点一下皇后和太后的娘家吧,还有黛月公主。太皇太后现在身体不好了,搞不好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太皇太后如今昏昏欲睡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还长。芙叶的这个护身符有不稳的趋势。沈寄想到自己即将远离京城,余生和芙叶也不知道还能见几回面,本就有些不舍。如今临到要分别,却见到她遇上这种事。于是打算回去和魏楹商量一下,批复下来,等到芙叶无事再离京。毕竟,她就这么一个血亲,而且对她一直都很是不错。

    “就怕我临时抱佛脚的……”

    “那也得抱抱。”

    芙叶点点头,“好在丹朱在宫中。”

    沈寄心头动了动,然后又放弃了。如果通过丹朱告诉太皇太后,从前未尝不可。可如今太皇太后的身体差成那样,还是算了吧。这场国孝,沈寄估着不会远了。就是要她老人家求情,也得是个合适时机。可芙叶对祖母的感情挺深的,她也不会劝什么。不过,不管如何,芙叶的性命和富贵应该是可以保住的。只是,再不能有从前那样的风光了。穆王的福泽应该能庇护一两代。只要芙叶不是真的卷了进去就好。而据她对芙叶的理解,她是不会的。她压根就不懂这些。这个,皇帝也知道的。

    沈寄带着小包子回家,小包子挠着下巴道:“娘,大表哥心情不好,乱射箭。”

    好的了才怪!乱射箭才符合现在的心境和年龄。真要是举重若轻了,那就不是老实的阿隆了。

    “大姨被坏人连累了,最近有麻烦,所以我们去看看她。”

    “哦。”小包子恍然大悟的点头,“没事儿吧?”

    “应该没什么大事的。”应该吧,不过此事全悬于皇帝的一念之间。能依靠的也就是穆王的遗泽,还有芙叶那简单的心性。

    沈寄回去把等芙叶安然无恙度过后再离京的意思和魏楹说了,魏楹抬头道:“这个当然没问题,只是,我的折子被驳了。”

    沈寄一滞,“这个,不是一般都要来几个回合的么。”

    魏楹被她说得笑了,官场这种事到她嘴里就成了几个回合。不过倒也是,如果皇帝禅让,新帝虽然是迫不及待,也得有这么几个回合。

    他想了想道:“芙叶那里,打点过后怕是银钱会不凑手。”

    沈寄挑眉,“你是说她在商家那里的干股怕是要断了?”干股,宝月斋和窅然楼也给得有出去,都是保护伞。如今芙叶失势,这些怕是拿不到了。以芙叶平日里一掷千金的花费,应当也没攒什么银子。

    “肯定要断的,她府上从前有多热闹,如今就有多冷清。而且,她和安王来往的确太过密切,再有芙叶这个王爷之女,满朝竟只有黛月公主这个皇帝亲妹可以和她比肩。暗地里不满的王孙公主可是不少,这个时候难保不落井下石,说不得份例也要停。还有朝廷额外赏的产业,恐怕跟着也要收回。”

    “可是皇上应该知道表姐不是能卷进叛乱里的人啊。”

    魏楹蹙了蹙眉头,“此事军中还有些余波,那些穆王一系的将领,是谁无意间帮安王拉拢的?公主和安王亲近更是不争的事实。穆王英勇殉国,但毕竟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公主又不知道低调,这些年得罪的人也不少。公主本人于国于家可没有什么贡献,和皇上也没什么兄妹情谊。唯一的依靠太皇太后又不敢实言相告。她的日子且得难过一段时日,至于这段时日是长是短就不好说了。不过如你所说,看穆王面子,还有不能刺激到太皇太后,公主的性命无碍,富贵嘛怕是要打折扣了。”

    “命能保住就成,是公主还是郡主也没什么关系。”卷进谋反的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不过芙叶命好,人有个好爹,时了二十多年还能庇护女儿。而且她性格简单,不会弄权。这么打压一下再留着正好表示皇帝的宽仁。

    魏楹也点头,反正芙叶这辈子命已经比九成九的人好了。

    沈寄想了想,“虽然咱们到底没跟表姐托孤,可是既然她现在有难处,我觉得银钱上我还是表示一下比较好。”

    魏楹点头,“从公中走账吧,不必你从名下产业里抽。宝月斋窅然楼的银子都是流动资金,不要去抽。”

    “要是传出去,魏家的人……”

    “就对他们说是你的产业里出的就是了。府里即便是淮阳来的老人,也不会傻的把实话告诉人的。他们端的可是咱们的饭碗。不过,暂时也不用急,烂船还有三两钉,一时间公主府还周转得过来。”银钱上,魏楹对沈寄一贯大方的很。如今对她的表姐也一样。因为虽然他看不上芙叶的单蠢,但却是知道她心性纯良,是值得托孤的人选。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小气。

    只不过,魏楹的心性,在官场也打滚了这么多年,除了对沈寄和儿女,对旁人都是不可避免的会有点算计。这个时候送银子过去,显不出情谊。等芙叶自己的银子打点得差不多了,家里生活质量要下降了再送去才能有雪中送炭的效果。而且,也才能让芙叶知道银子得省着点花。据他了解,芙叶一年能花上十万两银子不只。其中一部分是她一年二万两的份例,一部分是朝廷赐给穆王府的产业的盈利,也有个三四万两,再有就是那些求她庇护的人送的了。捧个唱戏的男旦都能大把大把的金子往戏台上扔。这种生活作风非得让她改了不可。这么多年,魏楹其实也挺为老实巴交的驸马抱不平的。

    沈寄看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表姐夫偷着养了外室的,我亲眼看到过。”

    “老实人到这份上,那也是公主逼的。”

    “你就知道为你们男人开脱。”

    魏楹摆手,“我可没这种事,不过你表姐,也是自找的。”

    这个,沈寄也无话可说。

    小芝麻放学回来,她每天上午一个时辰文化课,下午一个时辰女红课。这会儿便把又被针扎的手指拿给魏楹看。女红是一个统称,包涵的方面很多。大家闺秀不用练出一手绣娘手艺。小芝麻要学的,是如何裁衣、如何配色、如何描出漂亮的花样搭配衣服。当然,如今一切都在刚开始打基础阶段。但是比她以为的就是成天做针线活已经丰富多了。回来还能对沈寄的穿着试着点评一二,自己挑明天要穿的衣服。至于识字,更像是欧阳先生在带着她玩儿,每每给她讲很多好听的故事。所以她现在对上课也不是那么排斥了。

    小芝麻跟魏楹撒了几句骄,便过去教小包子握笔。魏楹看到了制止道:“你还是算了吧,就你那样的还给人当先生,别教歪了。”想想儿子两岁多了,教教握笔的姿势也是好的,便兴兴头的自己站在小包子身后教。

    沈寄早就有心理准备了,魏楹小时候的学习条件不好,肯定是要在儿子身上弥补回来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怕是小包子都得学。也好,全面发展嘛。他对小包子的期望高得很,所以才小芝麻教握笔手势都觉得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定要亲自上阵握着小包子的手重新教。

    不过,从这个看,魏楹心底对功利的重视,其实并没有改。他只是不能在现在这个皇帝手下再当官而已。如果皇长子登基的时候,他年岁还轻,想必还会重新出山的。

    罢了,有几年清净日子过也是好的。她是该盼着皇帝活得长一点还是赶紧驾崩呢?

    魏楹的请辞折子头回被驳,要再上就得再等段时日了。不然,就很明显是斗气了。所以,他还得继续煎熬一阵子。

    小包子和小芝麻说起今天跟沈寄出门了,小芝麻便道自己没去成,抱着沈寄的胳膊摇晃。

    沈寄便看魏楹,后者很上道的道:“吃了晚饭上街逛去。”

    “好!”三声整齐的答应声。

    沈寄想了想,“我好久没去窅然楼了,不然,咱晚饭去窅然楼吃吧?”

    小包子第一个点头,他喜欢窅然楼。

    于是一家四口齐齐出门,先上酒楼再逛街。

    沈寄理所当然是要查查帐的,看到旁边一个包间这三天都没人,颇有些诧异。窅然楼的包间,除了她留给自家用的,还从来没有哪间连着三日都空着的。这是专给谁留下了?想了想这种事掌柜的也不敢做主,怕是魏楹办的,就没有当着账房的面问。

    等掌柜的走了一问,果然是魏楹吩咐给林子钦留下了。如果有达官贵人来晚了没有空位置,得先问过林子钦才能挪用。也因为是国舅爷,所以也没什么人敢跟他比肩,要求窅然楼也必须给自己留一个专用的包间。

    沈寄点点头,什么都没说。给林子钦是应当的,这一路过来,他帮的忙着实不少。想起数年前魏楹提起林子钦,一口一个纨绔,一口一个膏粱,倒真没想到会有今天。说起来,把林子钦从纨绔这条道上拉回来的,还是他姐夫呢。

    魏楹端着酒杯从窗户看着楼下,忽然恼道:“真是的,怎么又跑出来了?”

    沈寄随口问道:“谁啊?”

    “皇长子,还有何容声。”

    看小芝麻小包子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沈寄解释道:“你们爹爹的两个学生。”

    上门来拜访过的自称魏楹学生的人不少,小芝麻并不知道所谓皇长子就是她那天唤的大师兄。

    结果,没有空着的单间了。皇长子想起小舅舅说他在这里有一个专用的,便让何容声派人去跟掌柜的说,他们是国丈府的亲戚。掌柜的认出了何容声,绞尽脑汁想了想,没想出何家和国丈府有亲。想着东家在,便让人来问一声。毕竟那是国舅,敢冒认是他家亲戚的怕是不多。而且,这里立马就可以打发认去林府确认。

    魏楹道:“嗯,何公子不是,他旁边那位公子是的。你顺口告诉他们,你认不得,是我认出来的。”

    掌柜的应了声‘是’便下去安排了。

    皇长子和何容声原本高高兴兴的往包间去,皇长子早就想来听听这最正宗的《十二金钗曲》了。父皇把夫子请辞的折子驳回了,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两人一听是魏楹认出他们果然是国舅亲戚,对视一眼,便到魏楹沈寄这个包间来请安来了。

    魏楹忙站起,“实不敢当!”话说得硬邦邦的,那俩学生便知道夫子这是真生气了。两人又赶紧朝站起的沈寄作揖:“学生见过师母!”

    沈寄看魏楹一副肝都气疼了的样子,笑道:“臣妇见过殿下,呃,殿下,小何,你们坐吧。”一边让季白吩咐人添碗筷加菜。

    小芝麻拉着弟弟给皇长子请安,皇长子摆摆手,“小芝麻,在宫外你还叫我大师兄就好。来来,这是你二师兄。”

    沈寄看两个年轻人一样,笑了。皇长子长得倒是像林子钦更多些,颇有侧帽风流之姿。还好不像皇帝,不然她和魏楹都膈应。而何公子嘛,芝兰玉树便是最好的形容。大师兄二师兄的联想,让人有些好笑,不知道还有没有沙师弟。

    皇长子和何容声也听闻过魏楹‘惧内’的名声,今儿一见师母的面,便不著痕迹的打量了一眼,心都俱道:难怪!两人见魏楹脸色不好,席间便拼命的夸沈寄。

    “好了,好了,师母被你们夸得要飘起来了!吃菜吃菜!”

V 242 辞官(4)

    沈寄发现席间魏楹的两个学生都在和她拉拢着关系,何容声还表示要带妻子上门拜访。至于皇长子,看起来倒真是很温和一个人,跟皇帝大不一样。因此,他比他老子更得文官集团的喜欢。沈寄想了一下,这两人怕是想请她劝魏楹不要辞官。那可不行,她是这世上最巴不得魏楹辞官的人了。

    小芝麻和小包子还不太懂得上下尊卑,两人盯着两个师兄看了半晌,然后碰头说悄悄话。沈寄估摸他们在比较这俩人谁更好看些。

    因为将师母只摆出一副出嫁从夫的架势,不肯接他们的话。两人便只有直接和魏楹说道了。魏楹其实对这两个学生都是很喜欢的,尤其皇长子的地位决定了他将来极可能是太子,也就是能够实现自己政治主张的人。想当初贾谊三十二岁就忧郁而亡,不就是因为全心全意教出来的长沙王太子坠马死了么。他对皇长子的期望其实也是非常之高的。帝师可相当于文人的最高荣誉了。

    不过,有些时候便是这样的最高荣誉也只有割舍了。

    林子钦又被请过来接人,魏楹方才当着妻儿并没有劝皇长子过多的话。他这个当舅舅的却是真心怒了。险些压不住火气直接就冲口而出。沈寄忙打圆场,拉了小芝麻小包子过来给他行礼,叫他‘林叔叔’。

    林子钦来得匆忙,头发甚至还有些湿,显见刚才正在家沐浴。他也不知道沈寄的儿女在此,没带什么可以拿来做见面礼的东西,还是皇长子从贴身随从手里拿了两样从背后递给他。皇长子的见面礼上次遇到小芝麻就给了,连小包子都托她带进了内宅。方才见面何容声自然也给了。

    拿人的手短,而且毕竟不是普通的外甥,林子钦就把已经到嘴边的话憋回去了。却是冲着魏楹来了一句:“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魏楹挑眉,他教皇长子才一月的功夫。而且他听说从小偷偷带着岚王世子溜出王府的就是眼前这位仁兄。于是面对这样的抱怨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林子钦一样。

    沈寄问清林子钦还没有吃晚饭,便让人进来收了桌子,自己下厨系上围裙做了几个拿手菜。

    皇长子和何容声对视一眼,方才沈寄招呼他们很是热情,却只是让厨下多做几个招牌菜,没有这个亲自下厨的待遇。看来小舅舅和夫子师母的关系不简单啊。

    林子钦端着酒杯笑道:“哦,我同你们夫子还有师母认识十来年了。”

    魏楹笑看他一眼,意为你可有脸告诉他们你与我们夫妻是如何认识的。林子钦脸上讪讪的,转头见到季白不由一愣。当年沈寄踹林子钦的时候,目击证人便是当时才**岁的季白。这几年也陆陆续续见过好些回,因此能认得出来。

    他低头和小芝麻说话,“那个时候在扬州阮家的园子里见过你,你一只盯着我的铠甲看。”

    小芝麻摸摸头,她不记得有这回事。

    “小芝麻你那时还没满周岁呢,不过是看到林叔叔的铠甲在阳光下反光才盯着他看的。”沈寄推门进来,后头跟着端菜的小二,还有一个拿着酒壶。

    皇长子和何容声道:“那时我们也在呢。”

    沈寄带着小芝麻和小包子去逛街,把空间留个这四个男人。

    市集上人有些多,小芝麻和小包子都是由下人抱着走的,两姐弟四处张望着。魏楹送走了人过来的时候,三母子正坐在街边看手艺人捏面人。捏的正是小包子和小芝麻,

    小包子手上已经拿了两个或坐或卧的面人‘小包子’了,可是觉得还是没有看清楚,便道:“再捏一个。”

    那手艺人看他们一家子衣着华美,便立即又捏了一个站立的。

    沈寄面覆轻纱,在旁边摇着宫扇等着,小芝麻也握了一柄小的给自己扇,“娘,他还要看多久?”

    “他怕是想学人家的手艺呢。”傻小子也不想想,这是你看看就能学得会的?

    沈寄转头对季白道:“给这人一些银子,让他明日过府来捏给大少爷看。”低头对小包子道:“明儿再看吧,今晚咱们四处逛逛。”她扭头一看,正要招呼人去看看魏楹那边结束没有,就见到他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了,“哎,你怎么也不出声啊?”

    魏楹笑笑,“看你跟儿子一样,瞧得挺入神的。”

    小包子笑嘻嘻的站起来,他的三个面人已经分别装进精致的小匣子里。他不忘叮嘱那捏面人的一句:“明天记得来哦。”

    “少爷放心,小的一定不会忘。”他得了二两银子,欢喜得跟什么似的。这种富贵人家的少爷,怎么可能把他吃饭的本事学了去。而且,他学去有什么用啊。如果明日上门,能把这小少爷哄开心,得的赏一定更多。

    往前走不多久,有个玩杂耍的,小包子看围了一圈人便探头去看,正好里头在喷火,他便要下人抱着他往里挤。小芝麻也来了兴致,两姐弟的脸被火光映得红通通的,煞是好看。

    魏楹轻声道:“你啊,也太惯着他们了。慈母多败儿!”

    沈寄不客气的道:“哪次教训他们不是我出手啊?你这个扮红脸的凭什么说我?”他们家明明是严母慈父,他还好意思跟她说慈母多败儿。小芝麻都开蒙了,以后能玩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小包子过两年就更惨了,魏楹肯定会跟填鸭一样什么都逼着他学的。这个时候能惯就惯着些吧。

    回去的马车上,两姐弟还互相‘喷火’,弄得口水乱喷,沈寄也遭了池鱼之殃。于是拿起宫扇在两姐弟头上一人拍了两下,“以为自己是葫芦娃啊!”

    魏楹骑着马,听到动静掀开窗帘看了看,将儿女耷拉着脑袋便知道又被沈寄给教训了,闷笑两声放下车帘。他们三母子离开后,皇长子和何容声还有林子钦不约而同的说起现任京兆尹处事有些操切了。而且手段未免太生硬了一些。这样对皇帝的名声有影响。

    皇长子更是说:“要是夫子一定不会如此。夫子处事一向是外圆内方,外儒内法。”

    魏楹心道:你父皇便是这种性子,处事操切,手段生硬。他喜欢的臣子也多是这样的,也就凌大人好些,时时查缺补漏的。这不会就是凌大人一心苦留他的缘故吧,拉他下水,一起收拾烂摊子?还有皇长子,已经礼贤下士到这个份上,心不可谓不诚了。

    下马车的时候,两个玩了一晚上的小屁孩已经睡着了,沈寄让人把他们抱回屋,用热毛巾擦了手脚脱衣睡下。回到屋里自行拆了钗环,看魏楹有些走神便道:“你是不是有些动摇了?”

    半晌,魏楹摇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然岂不成我矫情。”

    “你到底让徐方给你开的什么毛病的方子啊?”徐方居然也肯。

    “风痹之症。”

    沈寄噗嗤声笑出来,这个毛病可是冷暖自知,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而且到底严重不严重,只有本人才清楚。怪不得徐方肯呢。而且,魏楹的确是有点这个毛病的。他毕竟小时候在水池子里泡过那么久嘛。虽然没淹死,但留下些毛病还是有的。

    魏楹瞪沈寄一笑,“别笑了,罚你伺候爷沐浴。”

    这个钟点了,是想拉着她洗鸳鸯浴吧。回头丫头收拾满地**的浴室,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还不及拒绝,已经被魏楹打横抱起,几步进去直接把她扔在了大浴桶里,顿时溅起好大的水花。

    沈寄看看身上湿透的衣服,恶小向胆边生,拉着魏楹的头就往水里按。力气不如人,功败垂成!不过好歹把魏楹身上也弄得湿哒哒了。

    两人闹了一场,魏楹被沈寄踢下床去把两人的湿衣服放进了桶里,装作是换下来泡着的,好歹掩饰一下。至于满地的水,就没有办法了。

    “又不是泡温泉,你不要再胡闹了!”

    魏楹这会儿脾气比什么时候都温顺,笑道:“你想泡温泉啊,行啊。温泉池子是比大木桶摆布得开些。不过,不许带小芝麻和小包子。”自从有了这两娃,他真是好久没有享受过温泉池子里的激情了。

    “他们肯定要闹的。”

    “那我在旁边给他们挖个小池子。”

    “随便你。”沈寄顿了一下道:“你辞官以后,每天做些什么啊?”

    魏楹沉默了,他最擅长的两件事:读书、当官。不当官了就在家读书么?

    沈寄柔声道:“仕途一时荣,文章千古事。就致力于做一个学问大家好了。而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咱们一样都不耽误。”家里不缺银子,沈寄已经畅想过几回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嗯。”魏楹应了一声,然后拍拍沈寄的背,“睡吧。”

    沈寄心头叹口气,他果然还是留恋官场不舍得走。只是因为龙椅上的那个人才做出这样的决定的。不过,好日子有一年是一年吧。

    第二天小包子便惦记着那个手艺人上门的事,一大早的就让小厮出门去看人到了没有。结果那手艺人还没到,倒是迎了个远客。

    魏楹上衙去了,沈寄才刚梳洗完,听凝碧进来说小包子的小厮领了一个自称来自华安的故人进门。华安府的人这些年和魏楹沈寄一直有书信往来,只是华安那边这几年都没有人中举,也就没有人进京赶考。不像淮阳还来过八个举子备考时借住。这也是华安地处偏僻文教不开化的原因了。不过不偏僻,魏大娘也不可能带着魏楹在那里躲了那么多年。倒是亏得魏楹居然还把书读了出来,金榜题名。

    “嗯,我去看看。”

    因为来人一身风尘仆仆,和这个华丽的府邸完全不搭,所以小厮没把人往正堂领,而是领到了偏厅。这已经是因为他说他是华安来的,是魏楹和沈寄的故人才有的待遇了。他们年年往华安寄银子的事,府里上下都是知道的。

    沈寄听说客人被领到了偏厅,没好气道:“都是些看菜下碟的家伙。”

    凝碧劝道:“奶奶,咱们府里已经很好了。”

    来人报的姓名沈寄觉得很陌生,只知道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可府里除了她本人,别人也不认得华安来的人,便只好自己来接待了。

    沈寄迈步进去的时候,那人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十分局促的样子。只觉得这里整个就跟传说中的皇宫一样了啊。

    “寄……魏、魏夫人”

    凝碧看到沈寄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拿手指着对方道:“哈哈,二狗子哥!你报大名我还真一时没想起来。快坐快坐!”看到旁边茶和点心水果已经上了便道:“喝茶喝茶!”

    凝碧看到沈寄的动作心道好在府里的下人虽然看菜下碟,可基本礼数还是不敢失了。看来这位还真是爷和奶奶的故人。

    “怎么想起上京来了?对了,你用过饭了么?”

    二狗子看沈寄还如当年一般,没有眼睛长到头顶上的毛病便道:“刚吃了两块点心。寄……魏夫人,我和王二叔一起来的,他现在在客栈。”

    “怎么回事儿啊?”

    “我们昨晚挺晚才到,一时找不到这里。可昨晚王二叔突然发了痢疾。要不是说出是来找你们的,那掌柜的都要把我们两个外乡人撵出去了。”

    沈寄拧眉,“看过大夫了么?”

    “用土法子治了,好些了。”

    “住哪家客栈?”

    二狗子报了名字和地址,沈寄把刘準叫了过来,让他派几个小厮,用马车把人接来,人接来了再请大夫。

    “我看你这块头两块点心也不抵事,而且吃多了腻味。凝碧,让厨房下一大碗面来。”沈寄心头估了一下他说得地方,还远着呢。八成是一大早起来就问着找来了。就是吃了东西,现在肯定也饿了。

    “是。”

    “寄……”

    沈寄笑笑,“你还是就叫寄姐吧,我听着都替你难受。对了,凝碧,把小芝麻小包子叫过来。”一边又道:“你们不会无缘无故的上京来,出什么事了?”

    二狗子正要说,小芝麻和小包子进来了。沈寄便教他们叫伯伯,两个孩子乖乖的叫了,眼底不掩好奇。

    二狗子拿了两个竹编的蚱蜢给他们,“要置办什么见面礼也置办不起,想起你小时候喜欢这个,就编了几个。”

    一会儿,面来了。下人听说了沈寄的态度,这面下料可足了,大块大块的肉堆在里头。素菜红油漂浮着,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沈寄让下面就是因为面来得快,而且不至于摆了一桌子菜让人不好猛下筷子。

    沈寄笑道:“这样,你先吃面,我让人去衙门告诉魏大哥一声,让他中午回来一趟。到时候你直接跟他说。”能让二狗子和王二叔找到京城来的肯定不是小事,得魏楹出面去解决。

    “不敢耽误他的公事。”二狗子站起来。

    “没事儿,他这会儿清闲。你快吃吧,不然面坨了。”

    小芝麻小包子看着那个大海碗咋舌,好能吃啊!沈寄瞪他们俩一眼,让他们别盯着人家看。

    小芝麻便道:“伯伯,你喝汤!”

    二狗子点点头,“好、好。真是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她比我可命好多了!”沈寄感叹道。

    “那倒是!不过你和魏大人都是先苦后甜。”二狗子吃完了一海碗面,又和沈寄说了,这些年她爹的墓地一直照顾得很好。沈寄问了问他的情形,得知他死了媳妇儿,家里有两女一儿。大的将近十岁,小的也有五岁了。

    王二叔被接来,沈寄将他和二狗子一起安置在客房,是个一进的小院子,安排了两个仔细的人照顾。

    沈寄给王二叔安排的是比较稠的粥和几色开胃小菜。

    王二叔在沈寄派人到客栈接他,那些人又对他客客气气的时候,就知道沈寄一如既往并没有变成高高在上的官太太,于是说话便也不再拘谨,“好在是到了京城才病倒的。不然,病在半路就更麻烦了。这菜的味道啊,吃着就想起当年你做了好吃的,就给我家端一碗来的情景。那会儿时常等着你的那碗菜呢。”

    沈寄那是为了坐王二叔的车受优待,毕竟她每每赶集都要带那么多东西,回去也要买不少。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那等你老好了,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捏面人的来了,小芝麻和小包子过来和沈寄说了一声,然后又道了声‘王爷爷好生休养’就手拉手的跑去看捏面人了。

    魏楹收到消息,中午便回来了,沈寄在旁边听到原来是因为有人仗势兼并土地,而且华安官府也给人撑腰,乡亲们没有办法,所以才来找魏楹想法子。他算是十里八乡最有出息的人了,而且十年不改的往华安寄银子也让人觉得他没有忘本,是肯拉众人一把的。众人商量过后,便派了魏家一左一右关系最好的两户邻居上京来。

V 243 辞官(5)

    魏楹听过以后,让王二叔和二狗子安心住下,这事他不会袖手旁观的。

    沈寄跟着他回了屋子,“这事儿难办不?”

    “不知道后头是什么人?”魏楹顿了一下,“胡胖子最近没来信?”

    “没有啊,而且他们家不是举家搬迁到华安府了么,不在乡下。而且,他家也算有钱有势了,等闲没人敢欺吧?”

    “我是想跟他问问情况。就怕这背后是咱们惹不起的人物。”

    “那……”

    “人家千里迢迢求上门来,不能不管。可是,得弄清楚了再量力而为。”

    “哦。”听魏楹这么一说,沈寄也不由得有些担忧。魏楹在当地名声颇大,对方毫无顾忌,想来来头不小。而且如魏楹所说,当年的老邻居走了上千里上京城找他们想法子,真的是不能不管的,怎么都得尽力。

    “那你上哪打听去啊?”

    “既然当地官府庇护,那就冲当地官员那里查探起吧。”

    “时间上会不会来不及?”方才王二叔他们说,他们也把魏楹的名字报了出来,可是他们也不是太清楚魏楹到底是多大的官,就知道在京城做官。对方应该也在打听这事儿,看他们管不管吧。王二叔说这十来年亏得有魏楹,那一方水土的乡亲才没有受欺负。

    “对方目前也稳着呢,我估计也送了快信进京。打杀人逼迫的事,一时半会儿怕不敢做。”里正等人原本也想送信的,后来在驿站的后生偷偷报讯说他们的信被人截了。这才偷偷摸摸的掩护了王二叔和二狗子上京。

    沈寄想了想,“那要是你辞官了……”

    “对方自然再无忌讳。”

    沈寄一滞,看来这官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辞啊。而且,难保日后他们自己不遇上点什么事儿。这可是强权即公礼的时代。

    “你要不要歇个午觉再去衙门?”

    “嗯,我躺两刻钟。”衙门里有提供的房间,他平常就在那里吃了家里送去的饭菜歇午觉。

    沈寄轻手轻脚的出去,眼瞅着官一时半会儿辞不了,她准备等魏楹辞官后再办的一些事就得提上日程了。

    “采蓝、季白,挽翠给你俩说的亲事,你们考虑得如何了?”

    两个丫头把头一低,“我们都听奶奶的。”

    这就是比较满意了,采蓝说给洪总管的小儿子,季白是说给了崔大管事的大小子。

    沈寄点点头,笑道:“那让挽翠给他们俩的娘老子说一声,好来提亲了。”采蓝已经十九,季白已经十八,都正是花季,不能再拖了。本来打算辞了官给她们办喜事的。采蓝说给洪家小子好跟着一起走,季白嫁到崔家,崔家小子如今在宝月斋做事,那可就要留京了。

    沈寄安排了裁缝进府,给王二叔还有二狗子各裁制了四套当季衣服。过了几日先送来两套,正好王二叔身体也休养得差不多了,便让刘準安排人带着他们在京城四下逛逛。只是那件事,魏楹虽然已经写信给当地官员的,但是别人的靠山还没有查清楚,所以一时还不能说就解决了。王二叔两人听了魏楹的解释,知道他没有推脱的意思便好,只道全靠他了。因此,虽然不安心也只能想住了下来。

    二狗子的手很巧,给小芝麻小包子按着动物园的动物雏形编了不少竹编的小动物,两小家伙可喜欢了。生生把那捏面人的生意给挤掉了。

    魏楹这晚回来,看到沈寄拿着一只竹编的长颈鹿看便哼了一声。小时候沈寄也常拿了这些玩,都是二狗子送的。他什么不知道,包括沈寄打过二狗子主意的事,他全知道。

    “回来了啊,消息都打听清楚了么?”他衙门没事,所以沈寄只问华安那边的消息。

    “打听清楚了,那人是户部尚书的侄儿。”

    “户部尚书?”沈寄想起后院那个被她救回来的眉娘,那件事他们就得罪过户部尚书一次了。尚书可是从一品,而且人家是掌实权的,比魏楹权利可大多了。

    “他是哪里人啊,怎么巴巴的跑去华安圈占土地?”

    “说是风水先生说咱们村的风水好,想买下来送人的。”

    “现在咋办?”上一回的事,还是魏楹当上皇长子侍读学士,户部尚书才罢手的。

    魏楹苦笑一下,“我这第二封请辞的折子怕是暂时不能递上去了。”不是官身了,户部尚书要拿捏他可就更容易了。原本惹不起躲得起,最多请林子钦关照一声就好。可再添上这件事,就不是那么好办了。就算林子钦肯帮忙,他们也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麻烦人家。

    沈寄心头有不祥的预感,这官怕是不好辞了。

    “那就等等再说吧。对了,还有一件事,咱们小芝麻这不都读书了么,她让我帮她在课本上写名字呢。”总不好就写小芝麻三字吧。

    说到这个,魏楹过去书桌那边的抽屉拿出一张纸来,上头写满了女孩儿的名字,“正要拿给你看呢。你挑一个。”

    起了这么多啊!沈寄一个一个看过去,有些看花眼的感觉,估计魏楹也是挑花了眼一时没能做决定。

    “这个不错,小芝麻骨子里挺像小男孩儿的。这个名字感觉不会那么软趴趴的,而且一听就知道是好年华的女孩儿。”沈寄指着其中一个说道。

    魏楹偏头一看,“绮年,魏绮年。我觉得不错!”

    “我把小芝麻叫来让她自己听听。”

    两姐弟一起来了,魏楹解释了一番含义,小芝麻表示喜欢这个名字,于是便定下来了。小芝麻大名就叫做魏绮年。魏楹挥毫写下,小芝麻两手拿着纸看,“娘,这是我,我有名儿了。”

    “嗯,这不是你,这是你的名字,绮年,魏绮年。”

    小包子指着自己鼻子问:“我呢,我呢?”

    沈寄便道:“一并取了吧。这一辈都是年字辈么?”

    “嗯。”

    沈寄问小包子:“你叫流年好不好?”

    小包子念叨了两遍,“好吧。”

    魏楹点头,“嗯,取了这个名字要时时警醒自己,不可虚度韶光。”

    沈寄以手扶额,“你干脆给他取名魏三省好了,让他每日三省吾身。”

    魏楹笑,“寓意倒也不错。”

    小包子念了几遍,觉得不好听,那脸当真皱成了包子脸,“不要这个名儿。爹爹写魏流年。”

    魏楹笑笑,挥笔把小包子的大名写下来,“好,以后你读书就用这个。等你加冠的时候,我再给你取字。”

    小芝麻忙道:“我也要要字。”

    沈寄拍拍她脑袋,“要的要的,等你及笄的时候起。你现在呢,就是待字闺中。”

    那两姐弟拿着自己的名字高高兴兴的回去了,魏楹道:“说起来,小寄你可没有字呢,我给你取一个吧。”沈寄十五岁及笄的时候都嫁给他快两年了,她没有父亲,自然没人给她取字。不过,这个字夫婿来取自然是使得的。

    沈寄摇头,“我不要!”她前生叫小寄,今世还叫这个就够了。

    魏楹想了想,不要就不要吧。不管叫什么,总之是他媳妇就够了。

    这件事最后还是请了林子钦出面做中人,找户部尚书到另一家酒楼坐下,在酒桌上把事情解决了。当然不能在窅然楼,上次就是在窅然楼眉娘悲歌一曲来的。

    魏楹也给户部尚书敬了杯茶,算是赔罪。对方一则不想得罪国舅,二则也不想跟魏楹这个官场新秀把关系弄得太拧了,答应写信回乡教导侄子。

    魏楹回去和沈寄把事情说了一遍,沈寄道:“那圈占不了咱村的地,是要占别处了吧?”

    魏楹肃然,“这个,我是管不到了。”

    沈寄叹口气,土地兼并是封建社会最大的弊端,而且矛盾只能调和不能解决。因为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呢,他的江山也要靠大大小小的地主来支撑。沈寄想起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历代改革,其根本似乎都是着手土地做税制改革,有些举措实施好了可以抑制土地兼并。她看看魏楹,魏楹长在民间,见惯了农民的一年辛苦到头,却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要说他对这些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甚至他想出人头地位极人臣,说不得心头早有些东西已经萌芽了。

    如今辞官绝不是他的本意,只是被人打了脸却报复不了的无可奈何。

    事情已经解决,王二叔急着要回去给村民报信,而且也想家里人。于是便忙忙的要告辞回去了。沈寄打点了不少送王家和村里各家的礼物让人赶着马车送他回去。至于二狗子,他和沈寄说:“寄姐,我想在京城找活儿干。”他家三个孩子,光靠种地养不活。

    沈寄想了想,“嗯,我找人帮你找活儿。”

    “找我能做的就好,我不怕吃苦的。”

    “放心,我会考虑周到的。”让他去宝月斋或者窅然楼打杂,倒是行,可是成了主顾和雇工,似乎就不是可以平等交流的了。

    “我的意思是做苦力什么的既辛苦又不挣银子,我记得你曾经养过鱼的。”

    二狗子点头,“养过。”

    “不如租个鱼塘,我知道你是实诚人,一定会用心养。这样,你养好了就往窅然楼送。一年下来,怎么都比你种田或者卖苦力强多了。我让庄子上的管事帮你问问看。起步资金我借你,你以后每个月多少还我一些就行。”

    二狗子想了想,“行!”

    沈寄吩咐了下去,可是没有现成的鱼塘。庄子里的管事给找了快淤泥地,说可以挖了来喂鱼。而且买下来也不贵,沈寄便借了两百两银子给二狗子买下来,并且在旁边修个小屋。

    “这么多,我、我怕还不起。”

    “还不起就过户给我好了。还有啊,你以前养鱼我记得有时候会死一些,我给你找几本书养殖的书看看,提高一下技术。”说到这里沈寄笑笑,“说起来你养鱼还是因为我卖鱼丸汤跟你订货吧?”

    说到往事,二狗子也笑了,“我就在水缸里养过,大鱼塘还真没干过。可是我识字不多。”

    “不要紧找个识字的人教你就好了。你就好好养吧,养好了我也可以有个固定的进货渠道。这样我也省些本钱的。”

    “哎。”

    沈寄一直让庄子的管事关照着,直接把屋子给二狗子造好,看着他把鱼苗撒进鱼塘才算完。

    魏楹笑道:“你可真是上心!”

    “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嘛。二狗子哥一直很关照我的。”

    “哼”!

    “你要不要这样啊?多少年的飞醋了,还在吃。”

    就她当年把二狗子列入了预备嫁的人选,魏楹都记了这么多年。皇帝的事,他真的如表面这么般,已然释然了?沈寄不太肯信。他是在自欺欺人吧。

    这一日,沈寄去了凌大人府上。先是问了下芙叶的事儿,凌大人摇摇头:“唉,公主之前跟安王实在是走得太近了。虽然她没真的卷进谋逆的事里去,可也不好脱身啊。只能等着三法司会审结束之后再替她求情了。”

    不过凌大人也说芙叶应该不会有大事。只要太后皇后还有戴月公主不故意跟她过不去就好。

    “还有一件事,我也是觉得没办法,才来找凌大人。”

    凌大人挑眉,“什么事?”他本来就有些纳闷沈寄道来意,如果只是问问芙叶公主的事,这事儿魏楹已经过问过了啊。

    “魏大哥因为我的事,一心要辞官。可是我觉得这不是他的本意。而且事实上,如果不做官,我们的日子也不是就那么轻松。”首先就是淮阳魏氏那些会喋喋不休数落他们的老头子,他们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外头不回去。家里祭祀什么的大事,以前因为魏楹在做官走不掉都没有回去。可如果辞官了就非回去不可了。到时候还不被念叨死啊。而且他还是族长,自己是宗妇。如果不做官,就得在族里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

    最要紧的,没有权势,失了官身,那他们就是百姓就是民了。如果再遇上欺负人的官员,他们就没有反抗之力了,求人也不能总求。还有一点,魏楹的政治抱负如果完全没有了机会施展,他会不会整个人精气神都不如从前?要盼着皇帝驾崩,皇长子登位,那还早得很呢。而且谁知道二十年后,皇长子是不是还一如如今这样看重魏楹。

    “我觉得,要打消他的念头,除非澄清一件事。可那件事我说,谁都不信。”

    凌大人愣怔了一下,“你是说,你跟皇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答案让凌大人很是意外,两个月啊,居然什么都没发生?看来,皇帝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真不可谓不重啊。他想了想,“其实这次前后两个京兆尹办事皇上都不是太满意。魏楹这样的能吏的确是不多。只是他之前已经说了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也不好就改口留人。可是,任由皇长子去留人,又驳回了请辞的折子。我觉得已经和能耐说明问题了。你送个台阶来,我再劝劝,兴许能成。”

    翌日,御书房,皇帝盯着凌大人看,“她是这么跟你说的?”说得这么软和,居然是要自己给她证明清白。就算他不证明,魏楹不也还拿她当掌心里的宝,没给自己留一分机会么。

    “是。皇上,既然人都放回去了,何方把好事做到底呢。魏夫人一定会一辈子感激您的。”

    “她不诅咒朕就不错了。罢了,如你所说,做人还是干脆一点好了。”皇帝说完吩咐小多子找了一块玉璧出来,然后交给凌大人让他送去给魏楹。

    魏楹笑着把凌大人迎入书房,看他手里拿了个精致的盒子便道:“您还给我送东西啊?”

    “是皇上送你的,我不过是代为转交。”

    魏楹的脸色立时变了,总不能是送顶帽子羞辱他吧。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玉璧洁白无瑕,意思很是清楚明白,完璧归赵!

    魏楹冷着脸把盒子打开,凌大人道:“意思不用我再解说了吧。那位,不屑于哄骗你的吧。”

    魏楹抱着玉璧回去,打开给沈寄看,“媳妇儿,我错了,我不该不信你的。”

    沈寄盯着他,“非得要别人说你才能最终释疑。”

    “要打要骂都由得你!”魏楹的心在飞扬,一直最介意的事终于被证实是子虚乌有,他没有多一顶帽子出来。似乎,也可以不用再觉得不能共同出现在一片屋檐下了。毕竟,自己才是胜利者,他再眼馋也只能觊觎着。

    “这是你说的啊。”沈寄的眼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找了一个做针线活的锥针出来用力往魏楹身上扎去。魏楹绷紧了身子打算忍着,沈寄却没舍得扎下来,“便宜你了!”

    “是是是,你嫁给我真的是便宜我了。”皇帝、林子钦,可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啊。幸亏他当年下手快啊!

V 244 老三

    心结已解,魏楹暂时不辞官了。反正他做的是朝廷的逛,替百姓谋福利。在其位谋其政,尽忠职守便是。这与他和龙椅上的人相看两相厌没有多大关系。看样子,那位也没打算再针对他了。既然如此,他辞官的心便淡了。对魏楹来说,只要他最在意的那件事没有发生,而且今后看来也不会再发生了。那位昏了一次头,还什么便宜没讨到,想必也不会再干这种事了。那么,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十年寒窗十年经营来之不易的官位。

    沈寄在心头补充,而且这个暂时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虽然是自己登门托人相求解了他的心结,可沈寄心头忒不是滋味了。她的好日子啊,就这么飞走了?可要她一直背着这黑锅低人一等她是不肯的。不过,皇帝这么爽快,实事求是的作证,也有点出乎她的意料。这个人,总归还是有比较男人的一面的,没有无赖到底。当然,这肯定也跟他越来越发现魏楹这人还值得他留一留有很大关系。只要他日后不再打扰他们的生活,她就不骂他狗皇帝了。

    只是,以魏楹的性子,这次的机会错过了,得等到他告老还乡才行吧。想一想怕还有三十四年呢。这么一展望,沈寄又破有些失望。前些天是谁在书房里写‘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骗子!

    “娘,吃”小包子把手里的点心喂到沈寄嘴边。

    “没心情,你自己吃。”刚午睡起来,沈寄有些蔫。小包子跑来挨着她睡,这会儿起身穿好衣服,看她没精神就喂点心给她。

    “吃了心情就好了!”小包子笑眯眯的,又往沈寄嘴边送了送,看她张开嘴便喂进去。

    沈寄咽了下去,看小包子又捻起一块,忙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喝了一口水才道:“你小子不是天热不能去喂小动物,所以来喂我吧?”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

    小包子眨巴眨巴眼,“娘说,心情不好就吃甜点。”

    是,吃甜的容易让人开心。这也是沈寄说给他听的没错。可是这小子的初衷绝对是拿她当小动物投食。她曾经看到过他几次意图对小姑姑娴姐儿这么喂食,小芝麻无意中也被他喂过。如今小芝麻上学去了,他一个人无聊了,午睡起来就端点心过来喂她了。

    “出去跟小冬瓜还有方小同玩去。”沈寄拍拍小包子的屁股。

    小包子揉了揉屁股,笑道:“娘,我想划船。”

    “等太阳下山猜准去。不然,晒成黑包子了。”

    “哦。”小包子有些郁郁,不过还是跑出去找他的玩伴去了。沈寄则没什么精神的继续躺在凉椅上,手里的宫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季白和采蓝同时待嫁,苜蓿便被提了起来做大丫鬟,小芝麻屋里则由采蓝带出来的一个二等丫鬟把总。季白成亲后会去宝月斋帮忙,采蓝则继续回来带小芝麻。沈寄当红娘当上了瘾,前些日子洪总管的老婆因为采蓝和她家二小子的事来谢恩,沈寄给洪大丫和二狗子牵了红线。

    二狗子如今在京城外把一块本是臭水塘的洼地弄成了两个鱼塘,又种了不少蔬菜。眼瞅着鱼长大了,蔬菜也快可以吃了。这是个勤劳朴实的汉子,而且洪大丫也是踏实肯干的性子,这些年在娘家任劳任怨。两个人凑在一起,肯定能把日子越过越红火。沈寄这么一牵线,事情很快就成了。两人都是二婚,简简单单办了个席面请府里和庄子上的人吃了,就搬到了一起。洪大丫还劝二狗子,等鱼和菜都卖了银子就去接老家的三个孩子来。她自则买了小鸡小鸭来喂。

    鱼、菜、蛋还有以后养大的鸡鸭都往窅然楼送。两个都是实诚人,质量不用人操心。等今年收获了,日子就会好过得说。这个大女儿是洪总管的一个心病,如今有了比较好的归宿,做事自然愈加卖力。

    凝碧今天当值,看沈寄一天都蔫蔫的没精神,不由有些犯愁。她们家奶奶很少这样的,每天都很有活力。看沈寄站了起来,赶紧招呼了苜蓿带着小丫头给她梳洗。

    一刻钟后,沈寄换了身碧色衣裙,往院子深处而去。她是去找眉娘的。当初把人接来,好像就没管过了。好在挽翠叮嘱过下人不得慢待。他们家的规矩大,没人敢慢待她带回来的客人。她今天是来问问眉娘要不要回乡的。那件事的风头已经过了,和户部尚书也算是握手言和了。林子钦做的中人,他怎么都要给几分面子。而且这件事要是再次闹大,失面子的是他们父女。这个时候,眉娘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不过还是得派人一路护送才成。这么个美人,路上很容易惹来是非。

    眉娘闻说可以回乡了,对沈寄十分感激。

    沈寄从袖中拿出一张纸,“这是我夫婿私下替你问那个男人要的放妻书,你拿回去在你们当地衙门办了手续你们就算和离了。”

    眉娘把文书收好,坚持给沈寄磕了个头,“多谢魏夫人救命之恩。”

    沈寄摆摆手,“不用多客气。你收拾一下吧,我让人送你。”一边递出一百两银子,“这是你在窅然楼卖唱该得的银子。”她也不是圣母,眼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帮眉娘纯是因为差不多一样的缘起,她遇到了个渣男,自己遇上了魏楹这个至诚君子。当然,这靠的不是运气,是靠各人的眼光和经营。眉娘的故事,让沈寄在同情之余也有点觉得她实在太好骗了。不过这女人,一辈子估计也就是昏这么一次头。

    眉娘心知肚明,她应得的顶多十几两碎银子,这么说是沈寄的好意,“再生之德,没齿难忘!”

    趁夜送走了眉娘,沈寄心头一番感概。女人就是这样成熟的,受的伤越多越有风情万种。这个女人如今算是涅槃重生了吧,就凭她当初在窅然楼绝唱一般的不屈,日后想必不简单。不过这时候,沈寄真是没想到数年后,会在那样的情势下再将眉娘。

    回去后,沈寄对魏楹表扬了一番,“这么一对比,你真是好到天上去了。”

    “打住,拿我跟那种人比,这是侮辱我!”顿了一下又道:“你明儿就给芙叶公主送银子去了吧。她家下人在偷偷当东西了。”

    沈寄愕然,“这才多久?堂堂公主府就被掏空了?”

    “金山银山也架不住没有一个好的当家主母,你是不知道她在外头是如何败家的。还有府里三不五时就有宴席,真正的朱门酒肉臭,那撒出去的都是银子啊。而且她回来才多久,积累不够。这次一应财源都断了,到处打点也花了不少。”这个时候把银子送去才会被珍惜。

    沈寄想了想,“那我明天给她送一万两去。”好好计划着花,不再大宴小宴不断,够一大家子花两三年了。就算芙叶再不会理财,撑到三法司会审结束应该也够了。到时候她或是降位份或是罚金银,一些产业还是能收回的。只是日后人人都会知道她失了新帝欢心,没人会上赶着送银子给她花了。

    “嗯。”

    那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替身,沈寄回家安顿好后,就托回乡的十五叔去芙叶的庄子领走找了他江湖上的朋友送到关外去了,连她一家子都送去了。她的父亲当年重病濒死,是微服的岚王派了大夫治好的。起因嘛,当然是因为看到她有七分长得像沈寄。所以,她才会对魏楹说她欠了人的命。

    当晚熄灯之后,魏楹直接钻进了沈寄的被窝。

    “热!”

    “活动一下,出了汗再洗个澡睡着才舒服。”

    “我洗了澡的不想再洗。”

    魏楹知道她这是有些心气不顺,只得躺平了道:“要不,我去求外放?”

    “你不是要给皇长子当先生么,说什么外放。”

    “又不少我一个。”

    “外放还不是一样的忙于公事,我一样需要到处应酬。算了,早知道你舍不得辞官的。就是真辞了,你成天家郁郁寡欢的,我难道还能一个人在旁边乐呵啊。对了,要是外任,有没有八府巡按这么一个官儿啊?听说是巡视各省,考核吏治的。”

    魏楹想了想,“没听说过,不过听你这么说也不是朝廷常职,倒像是钦差,代天巡视嘛。你哪听来的?”

    “不知道从哪的戏文里听到过。”

    “这钦差可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得是皇上的心腹重臣。凌大人是吏部侍郎,如今有这样的差事肯定是他的。”

    沈寄失落的‘哦’了一声,“我就是戏文看多了,突发奇想。你不用理会。”果然,皇帝大臣遍天下游走,到处打抱不平,就只是电视剧里才有的事儿啊。

    “以后,要是有这样的机会,我想办法争取吧。”魏楹也没和沈寄多说,道理她都懂,和她讲大道理就没有必要了。她也就是心头不舒服,过一阵子也就没事了。女人嘛,难免有点小性子。当然,她肯对你使小性子那才是真亲密呢。

    本来沈寄最近精神不大好,近身的人也都以为是她巴盼许久的辞官回乡最后还是没成,再加上今年秋老虎过度肆虐,败了她的好胃口才导致的。直到三法司会审结束,芙叶从公主降成郡主后,沈寄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小日子好像没来。

    “苜蓿,快到二门让人把徐大夫找来。”

    苜蓿应了一声,就赶紧让小丫头去了,回来问道:“夫人哪里不舒服?”

    “我这月没换洗。”

    苜蓿是半道来接班的,一时没留意到这个。闻言赶紧去把当值的凝碧叫了进来。

    凝碧闻说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是奴婢疏忽了。”近来一场一场的喜事,她和挽翠代表沈寄打理,也忙得忘了这茬。

    沈寄小声道:“我自己都疏忽了。”算日子,应该是她回来的第一次吧。那个时候肯定没想到避孕这类事了。她是不是还应该谢谢刚回来那段时日魏楹别扭了将近一个月啊。不然,这孩子的日子怕还有些说不清楚。

    对于魏楹不相信她说的,却相信皇帝说的。沈寄不是不呕的。可是想一想,理智的分析,在这事儿上,她的确是有说谎的动机。而皇帝没有,他巴不得他们家因此闹内乱呢。而且,他也是犯不着跟魏楹解释的。

    等到徐方诊完脉,报出的日子正是那一日。魏楹大笑着亲自送到了二门处,又让小厮送出府,顺便抓一副安胎药回来。

    “哈哈,我们家老三来了。”魏楹在屋里走来走去的。

    小包子听到消息像箭一样的冲了进来,魏楹赶紧一把将他拦住,“不许到你娘身上去,撞到不得了。”

    欧阳先生听说了,便提早放了小芝麻回来。小芝麻背着沈寄给她做的斜挎的书包回来,书包都顾不得放就来了。

    屋里立时展开了对魏老三名字的讨论。

    小芝麻伸手由着苜蓿把她的书包取下来,然后站在沈寄跟前,“娘,要是妹妹就叫小豆沙吧。”

    小芝麻,小豆沙,沈寄点头,“行!”

    小包子不甘落后,“弟弟的话,就是小馒头。”

    沈寄继续点头,“没问题。”

    魏楹的眉头皱了皱,瞧这娘三起名字的水平,他开口道:“儿子叫华年,女儿叫锦年。”

    沈寄第三次点头,“我同意。”

    两年后

    一大清早,沈寄把新做的的书包挂到小包子身上,“好了,今天开始,你也要上学启蒙了!好好学,别辜负爹娘为你起的名字。你爹说了,不管有几个弟弟,以后你都是撑门立户的,是娘和姐姐的依靠。”

    小包子用力点头,“嗯,娘,我知道了。”小芝麻已经上了两年学了,小包子难免觉得好奇,今天可以去上学了,特别的高兴。

    沈寄心头软乎乎,充满不舍,这才不满五周岁的小豆丁呢,就要开始接受魏楹制定的精英教育了。再看看大女儿,一转眼,小芝麻都七岁了。站着不动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小淑女的意味了。

    “娘”罗汉床上扶着床边站起来另一个更粉嫩的小豆丁,十五个月的魏华年,小馒头童鞋。

    沈寄抱起小馒头,“哥哥姐姐去读书了,小馒头跟哥哥姐姐道别。”

    这小馒头听得懂,每天早晨的例行公事了,只是今天又添了哥哥而已。他抬起小手笑眯眯挥了挥,哥哥姐姐都走了,娘就是他一个人的了。小芝麻和小包子和母亲弟弟道别然后一起往前院去,上午有一个时辰的课。

    魏楹一年多前从鸿胪寺卿调任大理寺卿,结束了之前的清闲日子,如今很少有申时就准时下衙的。沈寄看看身边扶着罗汉床走了一圈,然后躺在上头不停翻滚的小馒头。这是个好动的娃啊,只要眼睁开着就不停的动弹!

    也因此他没有哥哥小时候胖。沈寄前几日说起的时候,小包子振振有词:“包子肯定比馒头胖啊,包子有肉。”

    当时沈寄捏着小包子的脸说:“包子还有褶子呢,你怎么没有。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你太懒了,整天吃了就不爱动,所以才肉呼呼的。过几日去上学也好,多活动活动就瘦下来了。”

    结果等沈寄一转身出去,小包子就捻着点心喂小馒头,递到嘴边言简意赅的一个字:“吃!”

    小馒头一岁多,一些好克化的点心也不是不能吃。他见哥哥递到嘴边了,便很赏脸的张嘴小口抿着。小包子喂两口点心又喂一口杏仁煮过的羊奶。一开始看着也没什么不对,等到小包子拿起第二块的时候,挽翠赶紧制止了,“大少爷,二少爷还小,吃一块就好了。再喂就撑着了。”

    小包子疑惑的试着递过去,小馒头便张嘴,他便理直气壮的对挽翠说道:“他还要吃的。”

    “真不能吃了!回头二少爷要肚子疼的。”

    小馒头张嘴扑了个空,不满道:“哥哥,吃!”

    沈寄正好溜达了一圈回来,看到小馒头和小包子都一副控诉的表情对着挽翠,小包子手里还捏着一块点心,小馒头也很急切的想吃在乳母怀里扭来扭去的,立即明白了事情经过,忙道:“小包子,弟弟还小,你不能再喂了。”

    “可是他说要吃。”

    “他知道什么。还有,他几点该吃东西是有规律的,你别由着性子喂。”这个投食的习惯可得给他改掉。

    小馒头眼泪汪汪的投进沈寄怀里,嘴里念叨着,“吃、吃”。

    沈寄摸摸他的小肚肚,“吃好了,不吃了。”

    小馒头跟着把小手放到肚子上,沈寄拿了个摇铃逗引他,他抓到手里玩便不惦记着吃的了。

    挽翠让小丫头把吃的端了下去。方才小包子让送吃的,她还以为是他要吃的,就多拿了些。

    沈寄问小包子,“你想做什么?”

    “把他喂胖点。”小包子道。

    “就因为我刚说了你肉呼呼的啊?”

    “我胖弟弟瘦,人家会以为我抢了弟弟的口粮。”

    “乱讲,我们家是养不起两个儿子的人家么?”

V 245 分歧(1)

    沈寄这两年,头一年怀孕待产,第二年就是休养恢复身体以及带娃娃。她有三个娃要带啊,虽然有乳母有丫鬟,可是很多事还是需要自己操心的。魏楹忙碌起来,哦,他不忙的时候也不能指望他会帮你带娃。

    魏楹很满意现在的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公事上也越来越顺手了。安王定罪圈禁终身以后,皇长子终于受封太子。那个没事就出宫溜达的毛病终于改掉了。因为他现在忙得没拿闲工夫。

    可是,沈寄不满意。她没法对这样相夫教子的日子满意。已经不能如愿富游天下了,她也不能就这么生娃带娃,以后再含饴弄孙就过一辈子。要不然,她人老珠黄之后,魏楹还是移情别恋她还剩下什么啊。她一辈子不能完全系于别人身上。

    小馒头伸手指着外头,“花花——”

    “你要看花花啊,好,我们去看花花。”

    差不多要入冬了,不过魏家的暖房里还是一片花的海洋。小馒头喜欢看鲜艳的颜色,所以每天都要来逛逛。沈寄让人交开得好的花分送几户交好的人家。一个是国舅府,林子钦的爹前年过世了,如今他是林侯爷了。好在,老人家闭眼前如愿看到外孙成为了太子。林子钦如今还在孝中,所以沈寄让人送去的便是白百合等素色花朵。再有芙叶家的,依然是各色玫瑰最得芙叶欢心。她家其实也有暖房,但总是没有沈寄这里的花开得好。便是将人借给她也是如此……

    隔三差五的给这些交好的人家送花,也是沈寄如今的一个功课。冬天能时时有这样的鲜花看,是令人很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比送金玉之物又多了几分雅致。就是相熟人家办宴席,也有来魏家借了这几十盆盆栽去做摆设的。魏家专职侍弄这些的仆妇到时候也随同前往。那些人家,搬了去就在外围用银霜炭烘烤供热,路上更是马车用厚絮裹着,怎么搬去就需怎么送回。这样子摆着,可比用绢扎出的假花好看多了。

    至于暖房里的素菜瓜果,那就只有魏家人自己能吃到了。毕竟是少了点,要保证顿顿有不重样的素菜吃也不容易。沈寄冬天办宴席,一向是备有面子。可是,这个暖房一年就要耗去上万两的银子。也只有他们家这样家底本来丰厚,家中人口简单没有那么的妾室庶出子女要养活的人家以及皇亲国戚的能承受了。

    其他的官宦之家,要么是不能露富,怕担上巨额财产来历不明罪;有点则是树大分枝,家里吃闲饭的儿孙太多。

    小馒头出世以后,沈寄把小芝麻和小包子都挪到旁边,一人一个小院子。按规格配备了下人,让他们学着自立。她实在没法子三个孩子都放在眼前盯着。而且,孩子大了也必须学着自立。

    魏楹如今是真正的位高权重,而且又是皇太子最看重的侍讲学士。所以,沈寄的夫人外交一点马虎不得。

    小馒头在乳母怀里抱着个葫芦乐呵呵的,口水都滴到围兜兜上去了。沈寄没这么多功夫陪小馒头逛,如今往来的人家不少,有些事她得自己盯着,不能都推给挽翠这个没有头衔的内宅总管身上。

    其实,一年前,挽翠和方大同已经赎身了。同时赎身的还有管孟,刘準凝碧,季白已经崔二。他们的孩子大的大小的小,但陆陆续续肯定是要开蒙读书的,方小同小冬瓜小朵朵更是已经一起跟着欧阳先生在读书。让他们赎身,这样孩子就不是奴籍。将来男子可以读书走科举的道路,女孩儿也可以以良民的身份嫁人。

    这样一来,挽翠等人如今就都是雇佣的身份,而不在卖身契捏在沈寄手头的奴才。赎身之后,各自多多少少用十多年积攒的金银都之类些产业,在府外也有进项。不过因为他们都还在比较要紧的位置,为了对上对下有个交代,像是季白的公公宝月斋崔大掌柜、挽翠的婆婆掌着沈寄小厨房的方妈妈这些老人就都没有赎身。

    而淮阳老家拨来的世仆,沈寄也问过他们,他们不愿赎身。因为七大姑八大姨都在淮阳当差。而且世仆也格外的有地位,所以宁愿放弃自由人的身份依托魏家不受欺负。像是方小同等人,日后和魏家的关系就会逐渐的淡了,是要凭自己的本事立足的。这个足可不是一定能立得起来的。人走人情走,等他的娘老子年岁大了不在奶奶跟前当差了,也不能一有事就求回府里来。

    挽翠等人赎身的事,是沈寄提出来的,当然,也征求了他们的意愿。挽翠、凝碧、采蓝、季白甚至还开了个小会讨论,把阿玲也找了回来给建议。鉴于阿玲和流朱都过得很好,还有沈寄十年的潜移默化,最后都选择了赎身。

    这些人都是她的陪嫁,魏楹对此不发表意见。他要的是稳固的大后方,至于沈寄这个内宅当家人要如何操作他不会指手画脚。他觉得沈寄会这么做再正常没有。当年那个誓要给自己赎身的小丫头的形象扑面而来。他如今偶尔看到七岁的小芝麻都会有些恍惚。

    小芝麻从小到大吃得好睡得好,形象和九岁才脱离黄毛丫头的沈寄有一些重叠。这会儿他画画,长女在旁边墨墨,这是相当考腕力的一件事。可是小芝麻是一直在手腕上绑石块练字的人,这个难不住她。魏楹的要求其实也没严到要小芝麻这么练字的程度,是小芝麻听老爹私下和欧阳先生说的,小姑娘要求不必太严,但是小子一定得格外严格,心头颇为不服气,自己给自己加压的。

    再加上听说了母亲小时候练写字连墨水都没有,只是用父亲的毛笔蘸清水练习,顿时就有了动力。说她是母亲的长女,不能给母亲丢脸。母亲蘸清水都能把字练到如今的骨力,她也不能差了。

    当时沈寄拿眼光威胁魏楹,不许把她的动力是写春联卖银子的事说出来,这会影响她的威信的。于是小芝麻姐弟一直都不知晓这回事儿。只觉得母亲一心向学,有上进之心。小芝麻更是觉得母亲就是她的楷模。魏楹认识到这一点,也觉得不能打击到小芝麻向楷模靠拢的心。

    有这个一个姐姐,小包子的压力可想而知。虽然老爹没有和他多说,就只有一句‘你看你姐姐的字’,他就只能奋发图强了。上学不过半个月,沈寄就听他对小馒头说:“还是你好!”

    “好、好”小馒头很赏脸的模仿哥哥最后一个字,这是他最近的新爱好。

    沈寄扭头一瞥,看小包子坐在罗汉床上搂着小馒头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她走过去捧着小包子的脸看,还好,没少肉,还是这张肉呼呼的可爱包子脸。小馒头身子前倾,沈寄便腾出一只手,抬起他的小下巴。

    “哥哥、哥哥”小馒头指着外头,小包子看眼沈寄,见她没有发话让出去玩便摇了摇头:“就在屋里玩,哥哥教你蹴鞠。”

    接下来,小馒头数度为了踢到球仆倒在地毯上,第一次眼巴巴的等着沈寄去抱他,这个小包子有经验,他们的娘只会蹲在旁边鼓励,绝不会动手来抱。所以看到沈寄笑吟吟看着自己,便很有兄弟爱的过去扶弟弟。娘不来抱,小馒头只好搭着哥哥的手站起来。小包子替他把金豆子一擦,他就忘了痛的继续去扑球了。

    魏楹推开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小馒头扑着球趴到他脚背上,魏楹惊呼一声,“小三儿”,赶紧把小儿子抱起来。

    沈寄的眉毛抖了抖,“哎呀,让你别这么叫他了。”听着多膈应啊。古代的称呼,她有些实在不能接受。譬如说叫女孩子,通常是姓后头叫上排行,姓林行三那就是林三娘。沈寄有一回听人叫小芝麻童鞋‘魏大娘’的时候,差点风中凌乱。还有魏楹这个‘小三儿’,她也听不习惯。

    魏楹抱起小儿子,发现他是笑着的,便放到地上。小包子上来给他见礼,他点点头,“嗯,你们玩儿去吧。”

    晚上,沈寄趴在魏楹的怀里商量,“两儿一女,够了吧?”她不想再生娃了。从小身边同学亲戚都是计划生育的产物,三个娃在沈寄看来已经是很多了。

    “嗯?”魏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餍足后的慵懒。

    “你看咱们有三个孩子了,以后他们也一人生三个,咱们就有九个孙辈了。咱俩身体都挺好,估计二十七个重孙辈至少能见一半……”沈寄这么一算吓了一跳,要不了三代,这将成为多大一个家族啊。还得算上儿媳孙媳曾孙媳吧。如果再多来些有编制没编制的姨娘,那就更不得了了。怪不到那些老牌家族都是外表光鲜,其实分摊到个人头上,家族财富少得可怜。

    魏楹没有被她描绘的远景说晕,打个哈欠道:“多子多福,三个哪多啊。还有锦年、松年、鹤年、延年……”

    沈寄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打住——你自己生吧!”生一个她的腰就要粗一寸,她才不想以后没腰呢。而且,一直都在生娃带娃,她就等于被绑在家里了。她和魏楹商量,是想干脆问徐方要一贴药绝育,一劳永逸。这事儿当然不能自作主张,两个人的事儿,就得商量着办。

    “嗯,先不生了吧,把这三个拉扯大些再说。”魏楹拿手在背后卡了下沈寄背转过去的身子,“这么细的腰身,不熟悉的谁知道你都生了三个孩子了。”

    沈寄反手拍他的手一下,“痒痒!”

    魏楹索性挠了两下,“老夫老妻的了,还痒什么痒!”

    虽然有时是好像左手摸右手了,可是这么故意的挠,还是会痒痒啊。而且正因为是老夫老妻了,魏楹对她的敏感点才特别熟悉,一挠一个准。沈寄翻过身来,全力还击。不只是魏楹熟悉她的,她自然也很熟悉魏楹怕痒的地方。

    外头值夜的苜蓿听到里头两个主子嬉闹的笑声,拉过被子盖住头。要不是升了一等大丫鬟,她真是不知道严肃的男主人和端庄的女主人私下里还有这一面。一直知道爷和夫人的感情好,倒真没想到好到这样的地步。

    小馒头也能说会走了,两个大的上学了,沈寄便盘算着要将生意做大。宝月斋和窅然楼都具备开成连锁店的潜质。这么多年,口碑算是出去了。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寻找合适的人,合适的地点一家一家的分店开出去了。

    沈寄做了决定,便将在扬州的凌仕昀召了回来,崔大掌柜的人就在京城,沈寄便先将风声放给了他知道。这两人都是手握五分分红的总掌柜,得到消息自然难免激动。

    凌仕昀当日也是跟着流朱交了卖身契的,这才成为第一家窅然楼的掌柜。凭着五分的分红,如今流朱在家过得也是富太太的生活。去年沈寄放人的时候,也没有落下流朱。但是看崔大掌柜没有脱籍,凌仕昀也很识趣,只让流朱和孩子脱了奴籍。不然,这个窅然楼总掌柜的位置他怕出现强有力的竞争者。

    收到消息凌仕昀就对流朱说:“我一直都担心奶奶就此止步。要知道,虽然奶奶的经营理念很新颖,可是她毕竟是官太太,是大姑娘和两位少爷的母亲。窅然楼一共三家,收益已经很好,如果奶奶就此收手也说得过去。总算,她不是一个会困于内宅的人。不然,也是浪费了这经商的天赋。”

    流朱也很高兴,“我都几年没见过奶奶了,大少爷二少爷我也没见过,还有姐妹们。上回采蓝和季白成亲都只能送礼去,不能亲往道贺。这一次,你可不能甩下我。”

    魏楹对沈寄这个打算不太赞同,“你又不缺银子,家里三个孩子呢,何必还要去折腾呢?”

    沈寄看他一眼,“合着在你眼底,我就在家带孩子交际应酬就好了?”

    “这不好么?不都是这么过的么?”魏楹愕然。

    “你要做官,要实现你的抱负。我也需要实现人生价值啊。我不希望我的人生价值只是附庸,附庸在夫婿身上,附庸在儿孙身上。”她才二十六七,已经是三品诰命夫人了。假以时日,魏楹给她挣回个一品诰命,是很可能的。还有儿子,小包子也好,小馒头也好,魏楹肯定是会把他们往科举考场上送的。那将来她还能做诰命太夫人。可她不想就是沈氏。

    “人生价值?”

    “是啊。要不然我活得没有底气。”

    魏楹变了脸色,“你现在活得还没有底气?这个家什么不是你在做主啊?我看你是内宅没事闲的。”

    沈寄抿了抿嘴,“你是说我不知足?”

    魏楹看她一眼,“有点儿。”

    “你为什么当官?说最根本的的原因,别扯什么达则兼济天下这些好听的。”

    魏楹皱皱眉头,什么叫扯好听的?小时候寒窗苦读的动力是出人头地为母报仇。如今母仇早已报了,他也寻到了书中的黄金屋颜如玉。要说出人头地,三品大员足以记入家谱成为魏氏一族的骄傲了。

    沈寄看他在那里挖掘自己的内心,很直接的问:“持己,你想位极人臣青史留名对不对?在我面前就不用过于谦虚了。”

    在她面前的确不用说虚的,魏楹大方点头,“是啊,这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不对,所以不管你是要做官还是辞官,我都是夫唱妇随啊。位极人臣青史留名,这就是你要追求的人生价值。而我要的人生,便是不依附于你,相对独立。我是不会做菟丝花的。”沈寄心头冒出了亦舒的《致橡树》,不晓得说出来,魏楹能懂得后现代的诗歌不?他会直接嘲讽这不是诗吧?

    “本来就该夫唱妇随啊,夫贵才能妻荣嘛。我图的也不只位极人臣青史留名啊,我还要封妻荫子呢。”

    沈寄看着魏楹理直气壮的脸,感到一阵气闷,“难道女人就只能依附男人才有存在价值么?沈氏沈氏,这世上有多少个沈氏,数的过来么?”

    “对我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啊。用得着去做生意标榜独立么?”

    沈寄瞪他一眼,“你骨子里还是觉得士农工商,商为末等。也不想想,要是没有商人……”

    魏楹抬手比了个暂停,“咱们犯不着为了商人的地位争执,我当然知道无商不活。可是,你本来就很忙,要照顾三个孩子,还要和一众女眷往来。你忙得过来么?”

    “哼,只要你不给我找些姐姐妹妹的回来添乱,我就忙得过来。本来也不需要我去坐镇,这京中管家女眷有几个没自己的铺子的啊。”

    魏楹摇头,“人家有个一两家手里银子松动就够了,哪像你还开什么连、连锁店啊!”

    “反正我不会只做沈氏,我也不想除了家庭就没有别的寄托了。”

V 246 分歧(2)

    一大清早,小芝麻三姐弟便进了正房,这是固定时辰的晨昏定省。魏楹是一大早就上朝去了的,沈寄便是要挨到这个时辰才起。

    小馒头贪睡,这会儿还在乳母怀里闭着眼呢。小包子和小芝麻各自把书包放下,给沈寄问安过来,便坐在她左右两边准备吃早饭。

    乳母唤了小馒头两声,他抬抬眼皮,冲沈寄喊了一声‘娘’然后张开双手讨抱,沈寄接过把他往身边一搁,就算是四母子各就各位了。

    凝碧便道:“传饭吧。”

    立时,热腾腾的的早饭便摆上了坐,枣泥糕,山药糕,鸡蛋羹,小笼包子和馒头,甜糯喷香的粳米粥,七八碟各色小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一家四口各取所需,呃,小馒头自然是由乳母端了鸡蛋羹一口一口的喂。魏楹偶尔休沐在家的时候,就会羡慕沈寄每天都能和儿女们一处热热闹闹的吃饭。沈寄心道我还羡慕你每天为了理想而打拼呢。

    小芝麻和小包子略坐了一会儿便背着书包上学了,小馒头这会儿也渐渐开眠了,沈寄便逗着他玩儿,一口亲在他手背的窝窝里。

    “来,娘唱歌给你听啊。小嘛小儿郎啊,背着那书包上学堂……”她今天召了崔大掌柜的过来,京城已经开了两家宝月斋,再来就得往京外寻点了。

    孰料才把儿女送出去读书,就来了芙叶府上的嬷嬷请她抽空过府一趟,说郡主有事相商。芙叶的郡主府是原来的公主府改的,不过只有一半大小,另一半被收回了。

    沈寄应下了,打发她先行回去。两年前的事,芙叶也算是得了教训。知道老爹的余荫总是会有挥霍完的一日的,这两年愈发的低调起来。不知道这次让自己过去是要商量什么事。前些日子听说她在为阿隆相看来着。难道这么快就圈出了几个合心意的姑娘了?

    阿隆今年虚岁十四,在沈寄看来也就是初一初二的小男生,这声音都才刚开始变呢。可是芙叶说不小了,就是不成亲也该相看姑娘了。沈寄想了一下,小权儿就比阿隆小一岁,岂不是也要准备开始相看了?

    魏楹说那可不,又不是相看了马上就能挑到合适的。就是双方都中意了,也还有三书六礼的过场要走,这就到十五六了。像他二十才成亲,二十六才当爹,那就是晚婚晚育的典范了。

    当时沈寄对魏楹一副表功的模样嗤之以鼻,“去,别说得好像你二十才成亲是为了等我长大一样。你分明是早有打算想榜下点婿才拖着没说亲的。”当然,还有要先为亡母报仇的意思。这个就不要拿出来说嘴了。

    小馒头在罗汉床上溜达,不时伸手摸摸上头的雕花纹样。不过他依然惦记着到外头去玩,崔大掌柜的进来之后,沈寄就让乳母把他裹严实抱出去了。不过小馒头不愿离娘远了,就在回廊上小心翼翼的扶着墙走来走去,或者是溜达进外室瞅瞅沈寄的大鱼缸。

    “奶奶这个想法很好,这样的话宝月斋就只需要寻找合适的地点,培训足够的人手就可以一家接一家的开下去。我们可以从几个大码头开起,如果有必要也可以有自己的船队走货。沿海那边的首饰物件与京城迥异,西疆南疆胡姬边民的东西也大为不同,可以货通南北西东……”崔大掌柜的说起来很激动,沈寄微笑听着。看来这几年大掌柜做下来,年年好几百两的分红拿着,格局和眼光是有了变化。

    崔大掌柜说了半天,端了茶喝了,话锋一转,“奶奶,咱们宝月斋如今口碑有了,固定的客户群也有了,工匠更是精益求精。可是只怕一点。”

    “你是说三年前那样的不忍言之事?”

    崔大掌柜的点头,三年前的国丧,宝月斋三个店愣是关了半年,损失在万两之数。他个人也少拿了五百两分红。这才是三个店,如果以后真的开成奶奶说的连锁店,那损失就太大了。

    沈寄想到了太皇太后,这位老人家两年前芙叶出事的时候就眼瞅着要不行了,结果又缓过一口气来。这又是两年了,倒是比林子钦他爹的命硬多了。

    “嗯,我知道了。不过该做的准备还是做起来。就让你家二小子出门去考察市场吧。”季白,我对你可真是好。我自个都没有蜜月度,如今公费让你们小俩口去。

    “哎。”崔大掌柜的高兴的答应下来。这种事他的年纪不饶人有些吃不下来了。可是老二才二十三正好可以去。回来以后自己手把手的带着,只要二小子不是傻的,日后宝月斋大掌柜的位置就很可能是他的。嗯,自从奶奶身边的六大丫头(一等的挽翠、阿玲,二等的流朱凝碧采蓝季白相继嫁人,各自和夫婿赎身,而且仍然占了爷与奶奶身边和产业里的好位置。奶奶身边的丫头行情可是见涨啊)自家的二儿媳也是个旺夫的,可得叮嘱二小子好好看待。

    沈寄见他瞥向苜蓿不由好笑。这个传闻她也听说了。可管孟配阿玲,刘準配凝碧,都是他们看对眼的。管孟刘準在之前就是魏楹手下最得力的两人了。至于方大同如今主管账房,那是因为他老实敦厚,不来需的,账房处交由他负责,自己放心。这里头断没有挽翠的缘故。再说流朱和凌仕昀,那是表哥表妹青梅竹马,凌仕昀是个经营人才她才将窅然楼托付。采蓝嫁到洪总管家,就更不存在洪家小子夫凭妻贵了。人家老爹是内外大总管呢。崔老二是同样的道理,崔家经营宝月斋十年,如今也是积富之家了,季白要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人家怕还不肯要呢。可传来传去就传成只要娶了她的贴身丫鬟就能有好前程,还能赎身后继续占据要职。她放出去的奴仆的确是只有这几家,可那是因为他们资历最长又一贯忠心的缘故。

    以后再给丫鬟挑夫家,她可得格外上心才是。不能挑了那等一心靠她们改善生存际遇的。不然,万一没有如愿岂不是要拿她们来撒气。夫妻之间的事,只要不过分,自己可不好替人出头。

    眼看时辰还早,沈寄带了小馒头一道上郡主府去。唉,阿隆都要娶媳妇了啊。自己这个当小姨的去做回参谋也是该当的。

    小馒头扶着沈寄的腿坐在他怀里,沈寄伸手圈着他,因为车上有红泥小火炉,这小子好动,回头一个不好走过去踹一脚不得了。这会儿也是拿了个沈寄自制的万花筒给他玩着才没有嚷嚷,否则休想他安安静静的坐着。

    马车停稳,沈寄将小馒头递给车下候着的乳母,自己慢慢下去。

    郡主府里有嬷嬷迎出来,“魏夫人到了。”引着沈寄母子坐上郡主府的暖轿入了仪门。小馒头站在沈寄旁边看着不是被风吹起来一些的帘子外头的景致。沈寄的手在他腰间扶着。也不晓得为什么芙叶要叮嘱一句把他带来。

    进去以后沈寄就明白了,十四郡王跟着丹朱这个大侄女来玩了。

    沈寄带着小馒头行礼,“臣妇魏门沈氏拜见郡王。”一边教着小馒头磕了个头。还是沈寄扶着,小馒头才没做滚地葫芦。他好奇的看着面前穿着三爪金龙袍服的十四郡王。

    三岁的小郡王摆摆手,奶声奶气的道:“平身!芙叶姐姐,这就是你的表妹跟侄儿么?”

    芙叶点头,“对,我表妹夫可是你太子侄儿的先生。”

    “魏先生么?”小郡王歪头想了想。

    “正是。”

    “哦,魏先生很好。孤去看太子侄儿,他很和气。”

    “嗯,你们就在旁边玩儿吧。”

    “好!”小郡王走到小馒头面前,“孤叫小郡王,你叫什么?”

    沈寄差点笑出来,这小孩儿没搞清封号和名字的区别。也是,人人都叫他小郡王,他就以为自己就叫小郡王了。

    芙叶忙道:“你是小郡王,不是叫小郡王。”

    小馒头倒是不觉得这个名儿奇怪,他想了想,抬起小手比了个ok的手势,表达的意思是他行三。他还说不清小馒头三个字,家里亲戚问你是谁啊,沈寄就教他这么比划,看起来超萌超可爱。没有办法,魏楹老改不掉’小三儿’这个称呼。魏柏十一叔等人也都爱这么叫。沈寄一个人抗不过流俗,便只有顺从了。反正这里小三儿也没有那重引申含义。只庆幸没人叫小包子‘小二’。

    十四郡王牵着小馒头走开了,沈寄有些担心小馒头的性子,怕他让不得人。

    芙叶道:“不用怕,我这个十四弟性情很温顺,不会欺负你儿子的。要不然我干嘛让你带小一些的小三儿来。要是小包子就该我担心了。”

    沈寄看了看,十四郡王看着比小馒头高大,应该不会被话都说不全乎的小馒头给欺负到才是。何况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个要怎么交流,连比带划么?她叮嘱了乳母几句,让她赶紧跟着去了。

    阿隆和丹朱和沈寄打了个招呼就被芙叶支开了,沈寄便知道要说的果然是关于阿隆的婚事。

    “这么快就相看出结果来了?”

    芙叶沉下脸,“什么结果啊,我看上的几家都拿话敷衍我。”

    “你看上了哪几家啊?”

    芙叶便巴拉巴拉的说了,都是一等一的权贵之家。沈寄不好说你现在失宠于新帝,虽然还是郡主,可是地位可是落得不如那些新贵了。就譬如说她看上林子钦早夭兄长的侄女,人家可是管林皇后叫姑姑的,如今不比阿隆的身份低。而且实际上的好处可比阿隆多。要不是年岁不合适,当初就进宫做太子妃了。还有定国公家,人家的嫡孙女也是要嫁实权派的。

    “或许,都暗地里有了打算吧。”

    芙叶眼里一动,“你是说明年的选秀?”

    到明年这批贵女就十三十四了,的确是够格去选秀了。而且,二皇子还没有娶正妃,那也是皇后所出的嫡皇子,日后有生母和亲兄关照,只要没有夺嫡之心,日子好过得很。而皇后是绝不会让自己的两个亲儿子相争的。这无疑是比阿隆更好的归宿。估摸着林子钦的大嫂就是这么为女儿打算的,甚至可能已经和皇后有了默契。

    至于定国公嫡孙女,也许是看上了太子良媛的位置。太子妃连出二女,据说皇后有意给太子选几个家世不错好生养的良媛良娣。定国公家没有出息的男丁,可能打的是这个主意。

    芙叶冷笑,“他们却是想错了。”

    沈寄眉毛一跳,难道太皇太后真的熬不过去了?国丧期间,选秀自然是要停止的。

    “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是听说日渐好转么?”

    芙叶叹口气,“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上回见她老人家,”芙叶压低声音在沈寄耳边道:“她当着我的面呕了一口血呢。而且这几日召了个和尚进宫诵经,说是好多了。也不让人去探望,就连本来住在那里的丹朱都被遣回来了。还有小郡王,往日他想跟着丹朱来玩,皇祖母没有这么爽快的。”太皇太后宫中就住了丹朱和小郡王两个孩子。董玉儿做完月子后,孩子留下,她却被遣回自己宫中去了。

    呕血,听和尚诵经?沈寄没找出这之前的练习。总不能是像那些信耶稣的人一样,还要听牧师说‘主宽恕你的罪过’才能闭上眼吧。

    “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你不妨把眼睛往下看看。”

    芙叶叹口气,眼底有些不甘。沈寄便不说话了,只是端着茶喝。一边打发人去看看小馒头和小郡王玩得如何。

    却听说两小孩一起玩得挺好,小馒头伸手摸小郡王的王袍,小郡王便准备脱下来送给他。他也跟着脱自己的衣服,准备交换。好在被跟出来的宫女和小馒头的乳母制止了。沈寄摸了下额头,好在是才一岁三个月的小孩儿,别人也没法子拿来说嘴。

    沈寄听芙叶抱怨了一通,眼见她还有些不甘便不打算再劝了,让把俩小孩儿抱过来,省得小馒头再失礼。

    小馒头靠在沈寄怀里,小郡王眼底露出些羡慕。他从小长在祖母身边,虽然宫女太监都很恭敬,却没有享受母亲的怀抱。沈寄看到了便以目示意芙叶抱抱小郡王。

    芙叶看了眼小堂弟,心头一软,可怜从小锦衣玉食,却是没能靠进过娘怀。于是伸出手将他揽进怀里,像沈寄摇晃小馒头一样的摇着。小郡王楞了一下,然后便靠进堂姐的怀里,小脸上露出笑容来。

    晚间,芙叶亲自送了堂弟回宫。正好遇上皇帝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看到芙叶便站住了。里头的皇叔让小堂弟本人看了倒是无碍,可是他身边的人是见过父皇的。如今再添上芙叶,却不能这么就让他们闯进去了,便停了下来和他们说话。这里背风,倒不会冷。

    小郡王今天玩得很高兴,他和皇帝说起自己认识的新朋友。实际上小馒头和他说的话不超过二十个字,因为大多是单音节的。不过,这似乎不影响他们俩交流。

    “他说他叫这个。”小郡王学着小馒头的样子比了个ok。他平常都有些怕这个冷面皇兄,今天皇兄很温和的和他说话,又耐心听他说话,他就更加的高兴了。

    皇帝一听小兄弟开口,就知道他说的是沈寄和她的小儿子。方才在里头,皇祖母有意将小兄弟过继给皇叔,令他承袭皇叔的淳亲王爵位。日后也好给皇叔后继香火,日后世世代代有人祭祀。他觉得不错。只是皇叔拒绝了,说不欲夺人之子。

    皇祖母便说父皇一共有十四个儿子,过继一个给皇叔也是应当的。还说她没几天好活了,让皇叔不要违背她的心愿。说如果是觉得玉太妃可怜,大不了让她代为抚养,这样也不算剥夺了她们的母子天伦。这事自然就这么定下来了。小兄弟没见过父皇,能见一见皇叔也是好的。

    “小多子,你带十四弟进去。”

    小多子心领神会,这是领给里头那位那位太后亲子看的。而芙叶将单独留下了自己,又想到沈寄今天在自己那里,莫不是要问自己这个?结果皇帝只是看了她几眼,然后道:“你回去吧。阿隆的亲事朕心头自有主张,你别上蹿下跳的了。”

    芙叶一口气堵在胸口,她自己儿子的婚事,就算她有些不切实际了,那能叫上蹿下跳么。她才不会像玉太妃一样,能多过来看看儿子都不敢呢。

    “皇兄,您要将谁指婚给阿隆?”

    皇帝扫她一样,皇祖母说得不错,芙叶真是一点也不像皇家人。这种时候,就算是黛月,也只能是谢恩了啊。

    “郡马故国也有几位年纪相当的公主。你要是有想法,就在这里头挑一个吧。”这就是能给她的最宽容的底线了。但是人选得在自己选中的人里。要不是芙叶的身份有纽带作用,他才懒得管她的儿子娶媳妇的事儿。

V 247 分歧(3)

    沈寄回到家,把芙叶说的太后请了个和尚进宫诵经的话说了。魏楹立即想到了半山寺那位大师。果然,第二日就听说了皇帝下旨将十四郡王过继过醇亲王为嗣子的消息,承继了醇亲王的封号。沈寄告诉魏楹,那小孩儿亲王昨天差点把王袍脱给小馒头了。估计那么小一个孩子住在太皇太后宫中,平日也是太寂寞了。在宫中,唯一年龄接近点的就是大侄女丹朱了。可丹朱每天有许多要学习的,也没时间陪这个小舅舅。而且他俩年龄差异其实也挺大的。小馒头搞不好是他平生第一个朋友。虽然那小子其实屁都不懂。

    魏楹听了以后感慨道:“这位小亲王与咱们家倒是渊源颇深。”

    沈寄以为他只是说董玉儿是因他们而得以进宫,不知道他还在说半山寺那位大师。魏楹信守承诺,那件事连沈寄都没有吐露。

    没几日,凌仕昀与流朱也到了。流朱给沈寄磕了头,又给小芝麻三姐弟行礼。然后下去见从前的姐妹们。凌仕昀则和沈寄商量着开窅然楼分店的事。因为从芙叶那里算是听到个准信儿,所以沈寄让凌仕昀也只是做开店的准备工作。主要是人手的招募和培训以及地点的选择。其他的,缓一步再说。她打算这一次等太皇太后的国丧过去,然后新店老店一起开业。中间的一年时间,正好用来做各项准备。

    沈寄现在六间店,一年两三万的收益,如今又积累的两年,手头有四万两的私房,一年后再各开一到两间分店经济上压力不大。在京城的这三年,即便是国丧期间,不但没有收入反而需要自己将一应开销包圆完全将人手供养着,她也没有断过一年抽出一万两用来做善事。如今她手下也渐渐培养了一批人替她看着,也取名叫慈心会。

    对于太皇太后,沈寄的感情颇有些复杂。她曾经将太皇太后当祖母一般敬爱过,也把她当封建老顽固痛恨过。如今从芙叶嘴里得知她真的快不行了,也是不胜唏嘘。

    太皇太后也由小亲王介绍了小馒头那个别致的名儿。眼角余光将小儿子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不由问道:“怎么?你也知道?”

    上一代的醇亲王,如今的迦叶大师笑道:“儿子喜欢吃他母亲做的几道素菜,他这个名儿倒是头回听说。”他已经给小亲王把过脉,发现他体质很差。也是,他是皇兄的遗腹子,体质要是好才怪了。能平安养大到三岁都已经是太医花费了无数心血了。

    伽叶大师已经和皇帝说好,日后会将小亲王带到庙里锻炼提高他的体质,以期他能平安长大。待体质好些再让他住回宫中。

    小亲王并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他被过继,如今应该叫父亲的人。如今这里的宫人都是跟随太皇太后多年的知情人。再就是同样知情的太后、皇后婆媳。

    沈寄在家里听上门来的芙叶抱怨了一通,“什么叫上蹿下跳,那是我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含辛茹苦养到这么大。他一句话就剥夺了我自己挑儿媳的权利……”

    是挺过分的,不过,如今的国情就是如此。沈寄头一回庆幸自己不是芙叶这样的金枝玉叶。在这个完全拼爹的时代,她心底对芙叶一直是隐隐羡慕的。

    “已经这样了,你也无法改变。还是设法打听一下那几位候选人的品性吧。”她拍拍芙叶的肩膀。

    “也只有这样了。对了,你暖房的话,有几盆养得比宫里暖房的还好。”

    沈寄挑眉,“当真?”

    芙叶点头,“我骗你作甚?”

    芙叶这是在提醒她,她还借出去给人办宴席的时候摆过呢。可别落什么罪过才好。沈寄当机立断,“哪几盆?你挑出来,代我孝敬太皇太后吧。”老人家倒不是会为几盆花就说她显摆的人。既然已经被外人看到过了,好东西还是进献皇家比较好。

    芙叶挑出了那四盆最好的,沈寄又凑了五盆凑成九的数,说是祝愿太皇太后活得长长久久,江山稳固长长久久之意。连侍弄的花匠一并让芙叶带进宫去了。她可不敢享用比皇家更好的东西。

    那花匠的来历魏楹是查过的,而且进宫还得再查一次。她得了这样的机遇,对芙叶和沈寄都很是感激。芙叶便带着人和花一起进宫了。

    太皇太后难得打起了精神出屋子看了一回花,还赏了芙叶和沈寄不少东西。这些花后来,在太皇太后过世后摆到了御书房去。

    半个月后,太皇太后崩,举国哀悼。如同三年前一样,一切娱乐活动都被取缔。窅然楼与宝月斋都暂时关闭,两边都在暗地里做着开新店的种种准备。

    沈寄和魏楹又开始了每日里往宫门处举哀的日子,沈寄哭过后就能回来,魏楹还得继续去衙门办公。家里的事,这回倒没有麻烦王氏。沈寄如今理事,也常把七岁的小芝麻弄在一边旁听。这回便让她跟着挽翠处理,就当是个锻炼。

    小包子负责看着小馒头,见他腰间系的白带子松垮垮便蹲下替他重新系好。三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只隐约记得也是天地间都是一片白色。小馒头这回倒挺乖,也没有嘻嘻哈哈的。因为沈寄告诉他,是他刚认识的朋友的祖母过世了。所以,开始两天他还比较合作。

    但到了第三天他就不老实了,一直闹腾,要找沈寄。小包子便牵着他去找小芝麻。小芝麻就坐在椅子上旁听着挽翠理事,十年下来,挽翠身为沈寄身边最得用之人的位置已不可动摇。那些下人背地里叫她‘巡海夜叉’,因她罚人手比较狠。

    看到小包子牵着小馒头进来,小芝麻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他吵着要找娘。”小包子道。

    “娘要晚些才能回来了,三弟,你乖,就和哥哥一起玩吧。”

    小馒头不依,咿咿呀呀的,小芝麻看管事们都还在等着领对牌办事,便把两个弟弟领到厢房让人拿东西给他们吃。

    与此同时,身体孱弱的小亲王在太皇太后的丧仪上晕了过去,皇帝便让人将他抱到后头交给了伽叶大师。伽叶大师此次进宫自然是为了尽为人子的孝道,此时将往生咒念了十数遍,俗世的繁华便不愿再理会。索性抱着晕过去的小亲王直接从密道出了皇宫回半山寺。

    当晚,沈寄正在享受另一名一等丫鬟薄荷的按摩,苜蓿懂武,而薄荷就对药理有很深的研究,并且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按摩技巧。旁边三个孩子都在,小芝麻复述着白日跟着挽翠理事的经过,小包子教小馒头玩着九连环。

    魏楹走进来,挥退了薄荷对沈寄道:“小亲王身体不好,被送出宫休养。有人来接小馒头去作陪。”

    沈寄愕然,“他懂什么啊?这种事就是要陪也是要找个大一些的去吧。”

    “可是小亲王就是说要他陪着。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让管孟带着他去。”是去半山寺,不是宫里。魏楹觉得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沈寄挠挠头,“好吧,让乳母帮他收拾东西。不是去宫里么?”去宫里肯定不能让管孟带着。

    “不是,小亲王被送到庙里休养。就是你常去的半山寺。”

    沈寄一喜,是在庙里就不会像宫里规矩那么大。也许小亲王就是觉得小馒头什么都不懂,不会对他敬而远之,所以才喜欢跟他玩吧。

    “那我可以去看他吧?”

    “应该可以。”迦叶大师想来不会阻拦他们母子相见。

    沈寄和小馒头说了,小馒头抱着沈寄道胳膊歪缠,然后又拿手指指小包子,意思要他们陪他去。

    “娘要去宫门哭灵,等过了二十七天才能出门。娘每天坐马车去山上看你。”沈寄说着转头问魏楹,“可以让小包子陪着一起去么?”

    魏楹点点头,“一起去吧。”

    沈寄没有费事和小馒头说什么,说了他也不明白。于是对小包子一一叮嘱。

    小包子不想去,可是又不能让才一岁多的弟弟自己去,于是点头道:“娘,我会看好弟弟的。”

    等孩子们都不在跟前,沈寄才问道:“怎么送到庙里去了?”

    “说是身体不好,要养在佛前呢。”

    “那京城这么多大庙子,干嘛要弄去半山寺呢?”

    “听说半山寺有僧家神医。”

    “哦。”

    于是沈寄又多了一重事儿,哭灵结束后回府带上小芝麻坐车往半山寺去。半山寺的和尚和她很熟,又得了嘱咐便将母女俩迎进去。小包子小馒头便出来和她们在厢房相见,就连小亲王都跑了出来。

    太皇太后的丧仪很是繁琐,小亲王自然被折腾得够呛。还是迦叶用内功给他推宫过血才好了些,这会儿看着脸色也还有些苍白。和健康的小包子小馒头站在一起,简直跟病秧子一样。他脾气温和,小包子见了倒觉得他有些可怜。

    沈寄便借了半山寺的小厨房给他们三个做吃的,尤其是给小亲王做了药膳。小亲王是很羡慕小馒头能腻在母亲怀里撒娇的,他也很喜欢吃沈寄特意给他做的药膳。迦叶抱小亲王出来的时候,没带宫里的人。倒是后来皇帝遣来了一批,不过他也只留下了乳母和一个小太监,还有一个专做小儿饭食的御厨。至于大夫,就由他自己担任了。等小亲王好些,他还准备教他习武。这样弱的禀赋,再养在深宫妇人之手,只能一辈子与药为伍。

    看着三个孩子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的,沈寄很是高兴。而且她也觉得让小包子小馒头在山上住着,没有那么多国孝的规矩要守,可以漫山遍野的跑动,也是件好事。反正她可以每天上来。

    结果走的时候,小馒头就准备跟着沈寄回家了。小亲王看着他,他就连比带划的邀请他一起去。小亲王的身体还很弱,没有得到允许。

    小包子想了想道:“不然我留下陪王爷,让弟弟回家?”

    沈寄摇摇头,“算了,既然是让你弟弟来陪,能再加上你就不错了。”皇家的人可没这么好商量。

    小馒头哭着要回家,迦叶便发话让沈寄沈寄把两个儿子都带回去。小亲王就眼巴巴的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一家四口,眼底露出羡慕。

    沈寄想了想,反正她也不是必须这么早就回去的。于是对小馒头道:“你回家娘白天也不在的。而且你回去以后就不能像方才这样嘻嘻哈哈的玩闹了。不如娘和姐姐陪你到晚上,然后你就住在这里。娘明天再来看你。你回家也只有这些时间可以见到娘的,一样的。”

    小馒头扭头看看小亲王,见沈寄不走了,便又跑去跟小亲王一起玩,小包子便跟着他们。其实小亲王比小馒头大一岁多,比小包子小一岁多,可是他一直比较病弱,看起来就比小包子小两岁不只,跟小馒头差不多的样子。所以,他才喜欢跟小馒头玩。当然,小包子他也不排斥。总之,住在这里似乎比在宫里还好些。也没有人逼着他必须不停的哭,哭不出来就是眼睛上生姜水也得哭。

    沈寄有些好奇,这半山寺住着谁呢?居然可以当小亲王的家。魏楹好像知道什么的样子,只是没告诉她。算了,她也别去追根究底了。她就和小芝麻坐在旁边看三个小男孩儿一起蹴鞠。小包子站一边,小馒头和小亲王一边。地上铺着厚厚的褥子,摔了也不痛。而小亲王这么跑动着,对他身体也有好处。

    小芝麻在厨艺上得了沈寄一些遗传,如今已经会做些简单的菜色,方才沈寄给三个小孩儿做吃的,她就在旁边看着。这会儿见没事,便跑到小厨房里去看和尚做晚饭。娘说半山寺的和尚厨艺很好的。半山寺那名扬京城的素面,最后到底让小芝麻偷师了回去。因为她实在是小,才得以进入沈寄进不去的地方。喜得沈寄抱着她亲了两口,“小芝麻,你可真是我的亲闺女啊!”当然,这是后话了。

    沈寄回去后和魏楹商量,“等小亲王身体好些,我想把他接到咱家玩玩。我觉得半山寺那位,能同意。”

    魏楹挑眉,“你知道半山寺那位是谁了?”也是对方并不故意隐瞒沈寄,她才能察觉一二吧。

    “不知道,不过知道不是寻常人而已。你不告诉我,肯定有不能说的理由,我就不问了。”

    魏楹想了想,“行吧,回头把小亲王接来咱们家玩玩。反正他不牵涉什么利益,也不会有人刻意要对付他。我们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

    之前,安王拿小亲王来做文章,说先帝都还能令妃嫔怀孕,身体好着呢,哪里是就要驾崩的人。说先帝是被今上给害死的。因为先帝临终前脉案等都是最高机密严格保密,这个谣言还真有了一定的市场。后来凌大人等据理力争,说小亲王从生下来就三病九灾的,这便是因为先帝当时身体已经不好了。说起来,玉太妃当时能有孕还真是个奇迹了。

    沈寄由此便每日都往半山寺去一趟,有时候带上小芝麻,有时候不带。好在她每日都在练功,虽然是花拳绣腿,但身体素质相当不错。到二十七天丧期满后,小亲王的脸上也多了些红润,沈寄便跟照看他的人说想带他到家里玩玩,便有人进去转告去了。

    “青蛙——”小馒头喊了一声,朝小亲王跑去。

    沈寄忙问小包子,“他叫的是……”

    “青蛙,我教了好多回,他还是要叫错。”小包子一脸的苦恼,顿了一下道:“好在没人怪罪。”

    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告诉小亲王,说大师答应让他跟着小馒头回家去住些时日。

    小亲王很高兴,催着自己的小太监去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三个孩子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沈寄便带着他们一起坐车回家。

    因为小馒头住在正房的厢房,沈寄便将小亲王也安置在了那里。对外只说是亲戚家的小孩儿来小住。其实说起来他们确实是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玉太嫔派人送了些东西来,还说在他们家她就放心了。这之后,小亲王倒是住在魏家的时候占了不少日子。

    芙叶也带了两个孩子过来看小堂弟,当时他正和小馒头坐在一起跟小包子一块儿玩跷跷板,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这孩子从小在皇祖母跟前长大,我倒很少见他如此开心过。而且,看着似乎也长壮实了些。”

    “孩子,就得有个孩子的样子嘛。”沈寄说完,看到旁边端庄淑女样的丹朱,心头微微一叹。芙叶没有半分像皇家人,丹朱却被太皇太后教得从头到尾都是皇家人。

    过了数日,是太子的加冠礼,魏楹作为他的老师自然有份观礼。就连小包子和小馒头也跟着小亲王去观礼去了。回来以后,沈寄听到小亲王问小包子,“孤的侄孙女,很有意思吧?”他们三个还去东宫见了太子妃并两个小郡主。

    沈寄觉得有些诡异,一个三岁的孩子,已经有了两个侄孙女。魏楹笑她少见多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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