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219 故人(3)
洗三的时候很热闹,有魏家各房头的人,还有魏柏的同年、同僚的女眷。
王氏淡化了这个孩子的来历,只说她是要亲自教养的,旁人自然不会没眼力见的提及孩子的生母。而且,经过此事,魏柏也知道了王氏的厉害。而且,他还得对她感激,因为她占了理却没有真正的赶尽杀绝。府里的丫鬟,不管是王氏陪嫁的,还是魏家原本的,都不敢再勾引魏柏,甚至要对他退避三舍。毕竟勾搭男主子,不就为了当半个主子么。像这样生了孩子却要被卖,那还生来做什么。
沈寄都不用再想着敲打家里的丫鬟了,跟着去了的也都知道了这个结果,回去一说就都知道了。而且她们还知道沈寄说过‘我可不会像六弟妹这么好性儿’。虽然她说的是如果魏楹偷吃,她绝不会帮他照顾庶出子女,绝不会再像如今这样一心一意的待他。可下人理解的却是不只发卖,会直接打杀。毕竟,这些年她御下也是恩威并施的,并不是好拿捏的主。
沈寄笑笑,达到目的就好。
十天后,十五婶的小妹子柳氏到了京城。秀女有亲戚的可以投奔亲戚,没有亲戚可以住到统一安排的住处。于是沈寄便主动提出邀她来家里住。等着十五婶开口就没意思了。
她也去和芙叶说了,生活上关照一下,别让柳氏受气就好。至于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如果柳氏有那个上进心,而且的确像当年的董玉儿一样把握住了机会,她们也无谓故意挡她的青云路。
“表姐,我还是有一点儿担心。你说宫里的人会不会故意的去查啊?”如果去查,那么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她和柳氏这拐了几个弯的关系还是会被查出来的。
芙叶皱皱眉头,“那得看皇兄的态度了。”
“唉,我回去了,今天十五婶去接柳氏,我回去晚了不好。”
回去以后,小芝麻小包子就多了一个得喊‘姨婆’的小长辈。沈寄头痛,她也得跟着小权儿喊小姨呢。比自己还小**岁,不过想一想魏楹也就平衡了。
沈寄安排她和十五婶住一个院子,她住第二进,十五婶一家住第一进。中间的院门派人守着,这样也就是不见外男了吧。这样子姐妹好说私房话,十五婶也可以就近照顾妹子。
沈寄过去,柳氏便过来道谢。
沈寄抿抿嘴,“小姨不用客气。”一边看着过来给柳氏量尺寸的宝月斋的绣娘,“可量好了?”
“回奶奶的话,量好了。全力赶工,五日即得。”
“去吧,做好了及时送来。”
柳氏毕竟是小地方来的,京城流行的衣服首饰款式不是太清楚。这对她去参选不利。沈寄便安排了宝月斋的人过来给她量尺寸,又送了她四套现在最流行的头面。十五婶和她自己也各添置了两身衣裳。沈寄嘱咐了,如果外人问起,把柳氏略过不要提。
柳氏和十五婶都执意要给银子,这些花费可不少。而且,她们原本也是需要置办的。宝月斋如今又是京城一等一的铺子。
“以后要添置什么再给吧,这些是我送小姨的见面礼。要是收了银子,岂不成了我向亲戚推销了。小姨安心住着,需要什么或是下人不好尽管告诉我。”
沈寄略过问了一下,就把空间让给这对年龄差了将近二十岁的姐妹了。她去了小校场看小权儿和那两姐弟。至于信哥,在洗三后被王氏接回去了。
小权儿在带着小芝麻和小包子堆雪人,一副很专业的架势指点着侄儿侄女。京城的冬天长,所以即便已经是二月二了,还是有雪的。
小芝麻和小包子都穿着鹿皮靴子,手上戴着坯子的手窝窝,因此倒不用担心他们冻到。而且推着雪球跑也是个锻炼。小芝麻在认真跟小权儿雪堆雪人,小包子就满场推雪球,雪球越滚越大,他笑得也越开心。从他身上残留的一些雪看来,小家伙已经摔过几跤了,不过热情依然。
沈寄方才留心观察了一下柳氏,小姑娘看来是很早慧的那种。不过十四岁,眼底已经很静。而且为人处事待人接物很是圆融。说不定真是个能够‘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人物。
唉,要是这一次选秀的佳人里,能够有人把皇帝把莫名其妙的感情勾走就好了。
柳氏到了不过两日,东昌公主一行也入京了。对她的到来,满朝上下也都以为她是奔新帝来的。她上次来的时候不到十三岁,不过现在可应该算是十四岁了。豆蔻年华正适合和亲啊!这也是东昌臣服我朝的表现,于是上下欣然。只除了魏楹沈寄以及想进宫参选的人。这可是毫无疑问就少了一个位置,而且还是高位。
皇帝从前做皇子时出面举办过宴会欢送东昌客人。现在,他忙不过来,刚刚才改元,事儿多着呢。而皇后也要操持选秀的事,于是皇帝就把举办宴会欢迎的事儿指给了芙叶公主。毕竟,当初的欢送宴席,就芙叶公主最适应东昌七分熟带血丝的烤牛肉,其他风俗比如喝酒跳舞,芙叶也不在话下。至于说她没什么政治眼光和手腕,另外派礼部官员辅助就是了。反正要的就是芙叶的身份和她对东昌风俗的强大接受能力。而那晚宴席上众目睽睽下吃了不少烤牛肉,又和东昌公主友好互动的沈寄也被礼部点了名。她是芙叶的表妹,正好魏楹又是负责宴会的人,于是他们夫妻被选中一起操办此事,丝毫没有引起人怀疑。
沈寄憋着口气,被芙叶叫去帮忙的时候脸色不是太好。
“行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她,可谁让事情落到咱们身上了呢。别绷着脸了,叫人看了去。”
“我才不去操办呢,你随便指派人吧,我心头堵得慌。他是奔我男人来的,我还要欢迎她,做梦吧!”沈寄气咻咻的。
“我也就是叫你来应个景,事情让别人做好了。我反正也只需要最后去看看准备得如何。你就在我这里呆着吧。”
芙叶叹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啊。
“魏大哥说,人八成是皇上叫来的。”
芙叶脸上一沉,“那他对你的心思可真是深。这回就是选出个天仙来,怕是也……”
“我就是怕这个。这几个月我进出都有无数人跟着,也没见他下手。他弄这么一个人来,难道是要魏大哥自己抛弃我?”
除了这个,沈寄想不出别的可能性来。魏楹现在仕途受阻,这个东昌公主一心喜欢他。如果自己死了,魏楹续娶她,前途的石头就算是彻底搬开了。而且因为他是东昌驸马,不是本朝驸马,所以不会受到驸马不掌实权不认实职的限制。东昌国小,这可不是和亲,他不用去东昌。因为这个身份,得到的好处是很明显的。看来是元宵那晚的事,让皇帝下了决心。
他觉得魏楹是可用之臣,可是要他放弃自己还不行。于是想出了这么个补偿的法子。而自己如果接受了,被魏楹所伤,对他的抗拒也会小上许多。哼,美得他!她才不会给他做不能见人的情人呢。魏楹也不会要东昌公主的。
只不过想着想着还是觉得难受,魏楹是不会。可要是魏家人知道了这事,会叫自己给人让位置吧。他们就是这么的现实。即便有些人支持自己,可那些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魏楹的族老这回肯定觉得称愿。一定会上京的给魏楹施加压力。然后,皇帝一纸诏书让魏楹休妻娶东昌公主,他也只有无可奈何的接受。安排得多好啊,皇权族权一起上。根本就没有她沈寄的落脚之处。
别说有小包子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当年平阳公主想嫁给卫青,卫青的原配夫人还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呢。还不是只有下堂的份儿。
在芙叶以‘帮忙’的名义呆了半天,沈寄惦记着小芝麻和小包子便告辞了。
在马车上,沈寄一路想着现在要怎么办?东昌王和王后现在还不知道皇帝只是想把他们的掌上明珠嫁给一个三品官。只以为他是想讨来做皇妃。皇帝是想赐婚之后造成既成事实才让他们知道吧。唯一能想的法子就是这里了,可是她要如何才能把消息传到东昌去呢?
马车忽然一个急刹车,沈寄好在如今身手还算敏捷,才没有碰到哪里,她心头正憋着火,于是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忘了,老赵头听不到,不会答她。不过有旁边跟车的小厮驱马过来在窗口说道:‘奶奶,有辆马车突然从街对面冲出来,赵大叔为了不撞上这才勒停了马。
“赶着去投胎啊,横冲直撞的!”沈寄这会儿跟吃了枪子似的,呛得很。
于是外头的小厮也就不客气的和对方呛了起来。对方也不是善茬,于是两家人竟是要当街大打出手。
沈寄这会儿也冷静下来,回头惊动京兆府,这个脸面可就丢光了。下回魏楹再登高一呼的时候,下头的人该说他家有个不能容让的媳妇,不是贤德之人了。
“算了,别吵了,我们走吧。”沈寄拉开车帘说了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真打起来,难免有人受伤。
“算了,想这样就算了,知道我们是哪家么?”对方却不依不饶起来。
沈寄戴了帽子遮住面容,当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当街和人理论,于是吩咐旁边的刘準,“你去和人理论一番。”
“是。”
刘準一去,对方便报了姓名,说是大长公主府上的蒋世子的马车。
刘準心头一沉,怎么就撞上了这个欺压人的。赶紧打发人回去告诉沈寄。一边也报上了魏楹的官讳,心头却没底。当年就是这个蒋世子,抽了阿玲的脸一鞭子,还差点没把管孟给打死。要不是奶奶硬气,他俩哪还有今天。他今天不会被当街打死吧?看一眼身后,他们带的人多,倒是不怕这个。可和这家人又呛上了,人家是皇亲国戚,还是自己家吃亏。只是,理亏的分明是对方,难道要他们低头认错不成?
沈寄一听也暗道晦气,她方才要是没有得理不饶人,事情也闹不大。可她最近太憋火了,一时就没有忍得住。怎么又遇上这个人?这京城到底是大还是小啊?之前两回遇上,吃亏的可都是自己。今天虽然人多,但人家的权势在那里,事后也得欺压他们。
于是沈寄憋气归憋气,还是很郁闷的道:“我们退后,让路。”气死个先人板板了。
正要退,却见到刘準带了个管家打扮的人过来,“魏夫人,方才多有得罪,我家世子爷特遣老奴过来给您赔罪。我们这就把路让出来。”
沈寄楞了一下,蒋世子转性了?
“世子爷说本该亲自下马车过来给夫人赔罪的,可是他一下车未免惹眼。就请夫人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宽恕则个!”
亲戚?从芙叶那里论,大家是拐弯抹角的亲戚。可芙叶绝对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让蒋世子要亲自来给自己赔罪。沈寄明白白了,还是当年皇帝威胁过蒋世子的原因。只是,他知不知道缘故?
“不用了,你家世子爷客气了。方才也是我们有些急躁。你们先走!”要是让蒋世子的马车给她让路,很快就会传开,这个小霸王给她让路,她受不起。
蒋世子听到回话,想了想,吩咐先走。
马车上的美人疑惑道:“世子爷,今儿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礼让人?她的后台太硬了,本世子爷不敢惹。你知道么,她可是当今皇上的救命恩人哪。”
“怪不得敢跟世子爷呛了。不过好在她知道分寸,还是让世子爷先走。”
蒋世子扯了扯嘴角,什么分寸,不过是怕传出去,有损她的名声罢了。怪不得皇帝还没有动手呢,这身边带的人个个是高手啊,而且还那么多。
沈寄回到家,闷头闷脑的坐着,这日子,怎么这么不顺啊。难道真要她把脸划花么。她要是破一点相还无碍,魏楹要是破了相就不能再当官了。
真是的,为什么非要当官嘛。在蜀中捡回一条命的时候,不要想着乘风破浪,寻个借口辞官回家当富家翁多好。那样也就不会再蓉城遇上皇帝被人刺杀了。烦得很,日子拧得跟乱麻一样。
小包子小芝麻混不知愁的,跟着小权儿胡玩,也不来黏着沈寄了。
十五叔发现不对,让十五婶去问问看,这大侄媳妇好像没什么精神啊。做人还是那么周到,可就是透着一股憋屈。柳氏也觉得不对,问自家姐姐。
十五婶便分别和他们说了,说东昌公主是奔魏楹来的,大侄媳妇是为这事烦恼呢。
十五叔听了,一拍大腿,“她还敢硬要人给她让位置不成?”
“人家是公主!不然大侄媳妇愁什么愁。”
至于柳氏听了只是一叹,“这就是权势啊!权势逼人!”
沈寄倒也不是一味在家坐着发愁,她不是那样性子的人。第二天她就上街了,往东昌使节住的驿馆那边去。那晚的送行宴,也有人对她比较亲善,她想对方应该也不想自家公主闹出这种事来。所以就在驿馆旁边的酒楼守株待兔。她一直看着,要是有她认得脸又觉得又可能成为自己助力的便好让人去请上楼来。
第一天劳而无功,再两天就是芙叶的招待宴会了。魏楹才是正正经经领了差事去帮忙的,沈寄打着过去帮忙的旗号,却是跑到驿馆这边。如果再没有机会,她就只好请艺高人胆大的十五叔帮忙去驿馆请人了。别的人不一定敢做这事,但十五叔这人心肠是热的。跟他说清楚他会帮忙的。而且今天出门他还来对自己说了,有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寄便说她再去一日,如果没有机会就请十五叔出手,十五叔满口应下。毕竟这也是一件只争朝夕的事,可不能让东昌王和王后在事后才知晓,慢一步都不行。
可巧,今儿刚出来,就见到那晚吃烤牛肉时给自己敬酒的一个大汉。
沈寄便让刘準去请。
对方开始一头雾水,不知道是谁请。后来听说是那晚很给他们面子大吃烤牛肉的魏夫人便笑着随刘準进酒楼包间来了。
沈寄起身一福,“见过这位大人,妾身魏门沈氏这里有礼了。”按说她私见外男有些于礼不合。可是刘準等人跟了十来年,知道魏楹不会为此就发火,而且刘準的媳妇还是凝碧,被媳妇逼着也不敢不听命令啊。于是沈寄就把这事办成了。而且昨日刘準就同魏楹说过了,魏楹回来问了沈寄,知道她想了这么个法子也觉得不错,让她放手施为。
“哈哈,魏夫人是好朋友,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
“请坐!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我叫达尔扈,你就叫我名字就好了。”达尔扈对沈寄很有好感,觉得是个很豪爽的女子。
V 220 故人(4)
“好,达尔扈大人,我要找你帮的忙和你们公主有关。这也是帮你们自己,否则等到事情闹出来,你家国主和王后必定会怪责你们这些随行的大臣。”一味让人帮忙,别人未必会尽心尽力。但如果事情牵扯到他们自己,就不一样了。
达尔扈疑惑的坎一眼沈寄,“魏夫人请讲清楚些!”
他的汉话说得有些别扭,但是好在是懂汉话的。这让沈寄很是高兴,不然,还得找翻译。
“是皇上让你们来的么?”
“呃,是的。”
上次小公主是躲在马车夹层偷跑来的,而且坚决不肯被送回去,说她半路要跑的。达尔扈等人才被迫一边派人回去送信,一边带了她同行。可这一回,却是因新帝相邀,国主与王后要他们特地护送了上京的。都说是那次送别还是岚王的新帝就看上了自家公主。一则公主年岁还不足,二则当时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刻,迎娶外邦公主怕引得先皇猜忌。因此,国主和王后才会让他们护送了公主前来的。
不过达尔扈当初就听到一些风声,小公主看上的是那位京兆尹魏大人。原本只想着小孩子的心思,这个时候早就散了。可是魏夫人如今找上门来,似乎这事还没完的样子。
“据我所知,皇帝极可能是要你家公主嫁给我家大人。因为,我得罪了皇帝,他明着罚我不行,便想让我成为一个弃妇。你也知道,在我朝,弃妇下场是很悲惨的。”
达尔扈更疑惑了,“依我瞧,皇上应该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夫人怕是弄错了。”
“弄没弄错你回去你家公主那里偷偷打探一番,我也希望是我枉做小人了。如果你知道了什么,还信得过我的话,还请让人传个话到我府上。咱们可以斟酌着办。”
达尔扈想了想,“也好。”要是小公主这回来,真的嫁给了魏大人,那他们回去那不得被剥皮啊。虽然魏大人真是条汉子,可国主心中的女婿人选可是皇帝,不是个三品官啊。嫁了皇帝才能算是和亲,嫁个三品官算什么?
达尔扈便偷偷的回去,谁也没告诉,他自己去偷听小公主的壁角。他是此行的副使,到时候国主震怒,要杀要剐他都跑不了。
小公主这会儿正高兴呢,的确是皇帝邀她来的。暗中还使人告诉了她,此来必定让她心愿得偿。让她嫁给魏大人做夫人,让那个老女人给她腾位置。要不然,她才不会这么乖乖儿的就来了呢。
说来也怪,她从小见了那么多人,谁不把她捧在手心啊。而且,她见惯了勇士,没想到居然会对一个文弱书生这么喜欢。可是魏大人虽然是文弱书生,那日危险来时却是将自己护在了身后丝毫不惧。
“公主,你真的要嫁个魏大人?”小丫鬟问道。
“皇上都说了会成全我呢,怎么不是真的。”
达尔扈听了半日,听到这句关键的,可不就跟晴天霹雳一样。于是赶紧的找正使大人去了。先说了魏夫人的话,然后说他因此去小公主墙后偷听了半日,亲口听到小公主这么说的。
“看起来这个魏夫人倒有些像那故事里能掐会算的人啊。这样,咱们一边捎信回去,一边也需有人商量。毕竟咱们人生地不熟的,魏大人魏夫人看起来也不愿意,就去找他们商量吧。”
“好!”
沈寄回去之后就焦急的等着,生怕达尔扈再不来找。她急呀,可不想给人腾位置,更不想小芝麻小包子有后娘。
魏楹回家看她记得团团乱转的样子,觉得自己比起她来可真是算沉得住气的啊。他昨天回来听说蒋世子要给沈寄让路,当时就不舒坦。然后听沈寄说了她拦东昌公主的主意,觉得大有可为。他这个媳妇,可从来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只可惜他没能把她藏住,竟然让皇帝也知道她的难得她的好。
这会儿看沈寄沉不住气,便道:“你且坐下吧,头都要被你转晕了。你放心,我死活都不会娶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哪怕她能给我带来泼天富贵惊人权势我也是这个话。糟糠之妻不下堂,送弘做得到,难道我竟做不到?”顿了一下又道:“何况你还不是糟糠之妻呢。”说着把沈寄拦腰一抱,按坐在自己大腿上。
沈寄看他笑盈盈的,气恼的道:“你欢喜什么?”
“看你这么着紧我,我自然欢喜。”魏楹就抱她在腿上,细细密密的亲吻。这会儿他倒是挺感谢小权儿的,自从他来了,那俩姐弟也不会一个劲儿的黏着沈寄,至少不会大白天的就往屋里闯,然后腻在沈寄怀里不走了。不然,他哪有偷香的机会。
就在两人情动如潮的时候,下人来禀报,有东昌人自称魏楹的故人前来拜访。
魏楹只得收住,笑了一声,“晚上再……这事儿还真让你给办成了。也是,他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要对付的又是皇帝。除了咱俩谁敢跟他们合作?嗯,我去会会。”
“我也去,反正有你在一边,我见外客也不失礼的。”
“你单独都见过了,还须我在一边啊?走吧。”
达尔扈是来传达正使大人的意思的。他们已经让三个人飞马回去报信,请魏楹这里撑着点,拖一拖时间。拖到东昌那边来消息。
沈寄摸摸下巴,“只是有人飞马回去报讯么?我怕路上被人拦截了。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就耽搁在半路。”
达尔扈看一样沈寄,越发觉得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厉害,“实不相瞒,正使大人还让人暗地里放了两只传信的隼。这样传递消息快一些,也不致太招人耳目。”
“那就好。”沈寄放心了。原来那飞马回去报信的三个人就是掩人耳目的。
魏楹也说道:“你放心,这事我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只是怕圣旨就这么下了,你们可一定看好你们家公主。她那里没动静,皇上也不可能白眉赤眼就要把异族公主赐婚给已有妻室的臣子。”现在怕的可不就是异族女子太豁得出去,上金殿要夫,回头皇帝再来个顺水推舟。满朝的臣子只有站在皇帝一边,要他顾全大局,舍小家为大家的。回头一顶顶大义的帽子往他头上戴,然后再把那实权位置拿出来诱惑他。他可不是泥人儿,任由人摆布。
“好,咱们两下里联手,一定得阻止这件事。”
达尔扈走到门口,回头往了一样并肩送客那对夫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说自家公主在想什么呢。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就算是用尽心思嫁了过来又有什么意思。沈寄此时没有带面纱,看着的确是天人之姿,这些年她的五官长开,而且气质也逐渐形成。不然,怎么会勾得挑剔的魏大人,每日一下衙就按时回家,从来不去青楼楚馆那等地方呢。
达尔扈想起正使大人说的,魏夫人说什么得罪了皇帝,要让她成为下堂的弃妇,怕是不尽不实。多半是皇帝把魏夫人给看上了,无处着力,这才想到让自家公主来搅这个乱局。他开始还不太肯信,这回信了。没想到皇帝居然跟自家公主一样是个痴的,这种事得你情我愿才行嘛,他一个大老粗都知道。
第二天晚上便是芙叶宴请东昌公主的日子。沈寄这回是早早的就让宝月斋给准备好了穿戴,还是胡服,正红色的。反正今天不用顾忌贺芸,芙叶也是一身正红色呢。
衣服拿回来的时候,小芝麻看了眼热牵着小包子的手问:“娘,我们去么?”
“想去?”
“想。”两小屁孩一起答道。虽然跟着小叔叔挺好玩儿,但是跟娘出去也一样的。而且大的篝火晚会他们也想见识一下。
“那就去换衣服吧,也给你们做了新的胡服。”
“小叔叔去么?”
沈寄转头问道:“小权儿,你想去么?”
小权儿点点头,“大嫂,我也可以去么?”
“有什么不可以,是在芙叶公主的府上,又不是别处。你去试试大嫂给你做的胡服。”
“我知道,就是胡服骑射的那个胡服,原来我也有啊。”
“你小子,我什么时候把你落下过?”就连信哥,她都让人送了一身去的。
“嘿嘿,走咯,换衣服去。大嫂,你越来越好看啦!”小权儿带着侄儿侄女各自回屋洗澡换衣去了。沈寄复又坐下,细细打扮。季白等人都知道那东昌公主看上了自家爷,所以都堵着一口气,这会儿巴不得把沈寄弄得九天仙子下凡尘不可。
只可惜穿胡服就不好满头珠钗,一身富贵了。不过,就是不那样,她们家奶奶也是很美的。家里的姻脂水粉是沈寄带着她们自己取花瓣做的,她不想用含铅的东西。胜在一个自然,比宫里的高档货也不差。
魏楹也是一身胡服,他平素穿着儒衫就是长身玉立浊世翩翩佳公子,穿着胡服,又更添英武之气。这会儿见了刻意妆扮过的沈寄,饶是他天天见惯也目露惊艳之色。想了下,还好,皇帝今晚是不去的。呃,等等,不会半道又跑去了吧。戴着名正言顺能见他媳妇的场合,那人就没有不到场了。就连太皇太后那里说书,他都在。想到这里,魏楹又不乐意了。他这么好看的媳妇儿,要让那家伙白看了去。
“你打扮成这样,给谁看呢?”
听他声音不善,沈寄头也没回,“我要跟那可恶的小丫头别别苗头,让她还看叫我老女人。我这才成熟风韵,她有么她?就她那副早熟的模样儿,到了我这年岁,花都开败了。”说起来那句‘老女人’可真是让沈寄耿耿于怀了很久。现如今,这个人又回来了,真是新仇旧恨,全勾起来了。
魏楹这下无话可说了,沈寄却越想越气,“你成天在外头被人看,我说过什么了么?”
摸摸鼻子只好道:“男女怎么一样。”乖乖坐在一边等着。
一会儿,小权儿三叔侄打理好了过来了。小权儿倒是有点大人样了,常年练武也显出几分英武之气。可小包子却是圆滚滚的,腰身都没有,好在沈寄亲自操刀给他设计的衣服,还算是扬长避短,只显出了可爱来。至于小芝麻,今儿她也发现自己长得有点胖了。看娘穿胡服,那腰身多苗条。她在自己腰上捏着,满脸的不高兴。
小包子是浑不在意,跑来就过去站到凳子上看沈寄梳妆,还得腾出个人扶着她省得摔了。小权儿便在他哥身边坐下了一起等着。魏楹看小芝麻满脸的不乐意,便拉到跟前,“怎么了?”
“没腰。”小芝麻哭丧着脸。
“小孩儿都没腰的,长大了就好了。你小叔叔以前比小包子还圆呢,你瞧现在不也好了。”为了让宝贝女儿宽心,魏楹毫不在意的埋汰身旁的小兄弟。小权儿只落了个敢怒不敢言。
小芝麻看看小包子的腰,再看看小叔叔的,放心了。她以后不会长得圆滚滚的,会跟娘一个样。
小权儿坐在旁边停了几句闲话,听明白今晚那个东昌公主对他大哥有意,上次还骂她大嫂是‘老女人’,心道怪不得大嫂今儿可劲儿的打扮呢。小芝麻小包子还小,听不大明白。而且,听明白了也派不上用场啊。可是,不是还有他么。
“好了,走吧。”总算沈寄打扮停当,两大三小出门去。
在二门处碰到十五婶过来叮嘱小权儿跟着哥嫂出去要听话云云,小权儿点头如捣蒜。
沈寄笑道:“放心吧,婶子。他当年小小年纪进宫去也没出岔子呢。”
于是赶着马车到了芙叶公主府上。小权儿从前和林家的谆哥儿玩不到一块,跟阿隆倒是一见投缘,丹朱便招待起小芝麻和小包子来。
“我哪小叔叔可好玩了,刚生下来不大好看,如今越来越好看了。小芝麻你看我这个玉珏,是太祖母赏的,水头可好了。”
小孩子都爱比较和显摆,小芝麻记着沈寄说道,让她凡事不要跟丹朱去争短长,于是闭嘴笑了笑就作罢。小包子却大声道:“小姑姑,更好玩。”他每天扮鬼脸去逗小姑姑,小姑姑都笑得流口水来着。
沈寄莞尔,是你家小叔叔好玩些还是我的小姑姑更好玩,这有什么好比的。而且,丹朱的小叔叔可是郡王,太皇太后的宝贝疙瘩。于是岔开话题,让丹朱带两姐弟下去玩儿。她这回给丹朱带的礼物是南方送来的鹅卵石,上头许多天然的图画,很是有趣,三个小孩儿就跑到丹朱屋里看了起来。
这会儿时辰尚早,其他客人都还没到。魏楹和沈寄顶了个帮忙操持的名义,怎么也的早来一步。
未及,宴会开始,客人陆陆续续的到齐,芙叶是主人家说了祝酒词宣布开始。她这回挑的陪客都是和异族有些关联的,或是去做过使臣,或者本身就是异族来朝廷科考为官,或者是沈寄这类秉持‘五十六个民族是一家’的人。因此,人虽不多,却愣是高处了民族大一统大联欢的意味。不少人都说皇帝点芙叶公主主办宴席,实在是慧眼识人。
连魏楹都小声的讲:“原来还有点可取之处。”
沈寄偷偷拧了他一把,“我就这么一个娘家人,你还这么埋汰人。”
“是是是,再不敢说了。”
沈寄今日既然是来和小公主别苗头的,打扮的让人眼前一亮,自然成了场中让人瞩目的人物。人人都道魏持己好福气啊,又漂亮又能干,关键还旺夫。至于小公主,虽然和沈寄的心思是一样的,可惜她今儿美则美矣,却真的是输了沈寄几分风华内蕴的味道。
沈寄看她站了起来,像是要过来的样子,心道喝酒斗舞我都不怕你。上次是我顾全大局给你留面子了,这次可不会再客气,你都要我给你腾位置了。
小包子很认真的吃着烤牛肉,这种七分熟的他在家吃过,小芝麻也是。只有小权儿跑出去方便去了,好像还是和阿隆一道。
魏楹小声在沈寄耳边道:“真是随你了,俩小吃货!”却见沈寄压根没听到,她正盯着东昌公主呢,一副备战状态。魏楹顺着她看过去,才看到东昌公主奔这边来了。心头暗叹一声,他们和达尔扈已经商量好了,今晚露面之后就要让东昌公主‘病’了,这样才是拖的好法子。等到东昌国主和王后的准信儿送来,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沈寄眼见东昌公主走得近了,便站起身来,踏着舞步迎了上去。不能落下什么话柄来,她这么一迎,不知情的人就只当东昌公主是来找她的了。就是知道,也不会那么不聪明的日后拿出来讲。
东昌公主的本意是来找魏楹献舞,这回她也不费事去敬一圈酒看,直接奔这里过来了。谁知道两手却被沈寄握住了,挣脱不得,反而被她的舞步带着往场中走。
她虽不是娇弱的中原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比不得沈寄从小干活,又习武多年的劲儿大,竟是慢慢的就被拉离了魏楹的座位。
V 221 故人(5)
眼见人被沈寄拉开,魏楹低下头闷笑了两声,见到小芝麻抬头看自己,于是道:“快看你娘跳舞,你娘的舞跳得可好了。就是平日里懒不肯跳。”
“哦。”小芝麻应了一声,她怎么觉得刚才这个姐姐不怀好意呢。
沈寄到了场中才放手,放手前还道:“你要是不愿意给你父王母后留几分面子,就再奔我男人去。”
“你——”东昌公主无奈,她也不是完全没羞没躁的人,只得留在场中和沈寄共舞起来。一时场中人都往中间看去,喝彩不已。
芙叶便笑了,丹朱问道:“娘,笑什么?小姨舞跳得真好。”
“你以后长大了就得想你小姨,谁敢欺到头上来,都不客气的还回去。”
“谁敢欺我?”丹朱不以为然。
方才东昌公主起身,正使大人和达尔扈都急得不行。这样就算将来事情过了,也留下了痕迹啊。可又不能起身把她拉回去。好在,魏夫人把人拉到中央了。原来上回魏夫人还有所顾忌,没有全部施展出来,她这舞跳得可真是好。从小能歌善舞的小公主竟没能占到上风。
沈寄看东昌公主本来在跟自己斗舞,忽然脸色一变想走,然后看到阿隆和小权儿落座,福至心灵就知道这事跟着俩小子肯定有关系。小权儿是跟着阿隆坐的,方才两人一起出去方便去了,去了半天才回来。
再看东昌公主这个样子,像是吃坏肚子了。肯定是这俩小子搞的鬼。小权儿是主谋,阿隆听说是帮她出气便带着他去烧烤的地方去了。这里是他家,他熟门熟路的很。只是,他们怎么知道拉块肉是烤给东昌公主的?不管了,回头再问。
东昌公主想走,可也不能扭头就走,且舞且退。沈寄怎容她这样就退场了,两手亲热的握住她的小手,脸上满是和煦的笑意。给人看到只说这两人亲热,哪里知道东昌公主此时肚腹之中正翻江倒海呢。
沈寄也是个促狭的,而且这东昌公主让逼她下堂,她可不是任人捏的软柿子,眼见东昌公主脸都青了这才放手。还是不好在这种场合让她出这么大个丑。首先正使大人和达尔扈就得恨毒了她,再来芙叶差事没办好吃了宫里的挂落也得怪她。而且大家都在吃东西呢,就饶了她这一遭吧。
东昌公主终于脱身,舞着退出去,却还是露了一点痕迹,沈寄把脸转向暗处才露了笑容。这一笑当真是明艳无双。
暗处负手看着的人道:“端的是一笑倾城,平素还没见她如此着意打扮过呢。”
“皇上不出去?”
“不出去了,走吧,精彩已经过了。”
沈寄跳完一舞,这才回了座位,先不急着回答那爷三的话,朝小权儿招招手。
小权儿摸摸鼻子过来,阿隆便也讲义气的跟过来。
“说,你们搞什么名堂?”
小权儿和阿隆这才小小声的交代了,他们的确是有心整整这个东昌公主,只是到了那边等了半天也不知怎么下手。好容易才等到人说那一份吃食是单独给东昌公主准备的。阿隆便过去把下人注意力吸引开,由小权儿下手去下了巴豆粉。他学武也有几年了,这样还避不开人才怪了。
“你们两个坏小子,这可是两国交好的大场合,就敢乱来。”
阿隆嘿嘿的笑,“我也没想到小姨会硬拉着不让人家走啊。”
“就是啊,大嫂硬拉着人家才叫使坏呢,哈哈——”
小芝麻这才听明白几分,果然那个姐姐没安好心。不过,已经被她娘、小叔叔还有表哥一起给收拾了。
魏楹在旁边充耳不闻的,只是哄着儿子多吃点菜,少吃肉。还要防着他偷偷端了自己的酒去尝味道。心头却也好笑不已,这几个促狭鬼!不过,反正明儿起东昌公主也是要抱病的,拉拉肚子无妨。
芙叶知道这事,也笑得不行,连道‘该’!反正没处大事儿,她才不舍得骂儿子呢。何况她儿子又不是一点分寸没有。
回去的时候,马车上又添了一个人,阿隆跟着小权儿一起说要到魏府住一段时日。芙叶爽爽快快的就让下人给他收拾了东西,陪着一路过去了。
魏楹下了马车,却见到十五叔在门口候着,忙问:“出什么事了?”
“三叔来了,还有另外几个族老,还有女眷,你说这也不说一声怎么就上京来了。到了城门口才打发人来,我赶紧带着人去接回来的。我看他们面色不对,寻了个由头出来等着你们好告诉你们一声。”
“人现在安顿了?”
“嗯,左右你府上宽敞,我媳妇帮着使人收拾了屋子出来,老爷子们都安顿了。不过你回来,还是要去请个安才行。”
沈寄心头一阵不爽,有这么上门来做客的么。那些举人是她乐意招待呢,请来的。可这些人就仗着姓魏,又是长辈,招呼不打一声就来了,来了还得好吃好喝的招待。如果是来玩玩也就罢了。可偏这个当口,怕是来游说她自请下堂,或者是要劝魏楹休妻的吧。
“我可不是提线木偶。”这人怕是皇帝陛下派人弄来的吧,透出东昌公主的消息给他们,只等事情闹开,就要他们一起逼迫自己的。
“你先带孩子们去安置吧。”
“嗯。”
十五叔问沈寄,“大侄媳妇,就是你们今天去迎的哪个东昌公主的事儿?”
“多半是。不过十五叔放心,一时半会儿还闹不起来。”稳住了东昌的使臣,东昌公主没机会闹出什么事儿来,这事就闹不大。皇帝也不能想当然的就把人家远道而来的公主指给臣子的说法吧。
十五叔点点头,大侄子和大侄媳妇心头有数就好了。他赶紧追着魏楹的脚步往三叔等人的院子去了。
“各位尊长大驾光临,楹儿实在是有失远迎了,这一路都还安好吧?”这是个不软不硬的钉子,你们都没通知,我迎什么迎。
三叔祖父讪讪地道:“路上还好,你媳妇儿呢?”长辈在此,沈寄怎么都该来请安才是。就是王氏,这会儿也在内室伺候呢。
魏楹笑容可掬的道:“是这样,芙叶公主府上的小世子随我们回来了,另外小芝麻和小包子一路已经睡着,我就让她先将几个孩子安顿好,然后再过来请安。”他让沈寄去安顿孩子,也是让她先发些一通,然后再心平气和的过来的意思。
而点出阿隆来,也是告诉他们沈寄也不是没后台的。她还有个做公主的表姐呢。明儿再领着诸位老人家去府里供着圣旨懿旨的屋子转转。
果然,三叔祖父等人便道:“既然是世子过府来了,自然该当招呼好。”
里头出来个丫鬟,还抱着犯困的信哥,“大爷回来了,六奶奶说信哥少爷也困了,让抱去请大奶奶一并安置。”王氏与沈寄一向交好,这是要打发丫鬟报信去,魏楹自然点头,“去吧。”
沈寄带着几个孩子回了正房,小权儿在这边院子也有一个房间,有时候玩晚了就睡在这边。这大晚上也不及给阿隆另收拾屋子,便让他住了这里,和小权儿一起睡。然后把小芝麻小包子也送回去睡觉。信哥被抱来,就直接和小包子头并头的睡了一张床。
丫鬟便把那边的情形说给沈寄听了,“行,我知道了。”
小芝麻小包子还有信哥三个小的倒是心头无事早早就睡了。小权儿和阿隆,沈寄过去看时,两人还头碰头的在商量什么呢。
“你们两个,赶紧的准备睡了。我没事,不管是什么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姨,他们家是不是欺负你?”阿隆一双浓眉皱着。
“他们不敢,有阿隆替小姨撑腰呢。”
“嗯。”阿隆很正经的点头。
“大嫂,我也是你这边的。”小权儿也表态道。
沈寄点点头,“知道。”倒是有几个小叔子会站她这边,魏柏这人不一定能靠得住,端看他对被王氏发卖的通房也只能做到那一步就知道了,读书读迂了的。倒是小权儿和老七老八肯定是会力挺她的。就是十五叔态度也很鲜明。只不过,在族老面前,他们统统说不上话。就是魏楹,虽然因为出仕又是长房嫡长孙,挂了个族长的名头。但是对着那些老人家,也没法子来硬的。
这么转了两圈,沈寄心气平了,这才往三叔祖父等人住的院子去。按王氏让人给她报的信,是三叔祖父昔日同僚受命传去的话,说东昌公主有意于魏楹,让他们拿出个章程来。
这会儿,他们正在和魏楹说着自己的章程,既然是有这样的事,而且是皇上让他们家拿出章程来。他们就议了议,肯定是不能让公主拒之门外的。自然是以正室之位待之,至于沈氏,育有一子,且没有娘家。如果公主容得下她,就让她做个平妻。若是不行,退而求其次,让她居于妾室,也就是让魏楹贬其为妾。如果还是不行,那就只有让她下堂了。毕竟对方是公主,还是异族的,如果引起什么祸事,魏氏全族担不起,沈氏更加担不起。基于沈氏也有些许功劳,魏楹可以养着她,让她衣食无忧的过下半辈子。
屋里的魏楹,窗外的沈寄都冷笑。她还需要魏家来养?莫不是还想让她为了儿女委曲求全,替魏家打理产业?打得好算盘啊。
魏楹更是不客气的道:“我的家务事,难道要让外人来决定?”
“你说什么?”三叔祖父拍了一下桌子怒斥道。谁是外人,外人是谁?一笔写得出两个魏字来?他们也是为了他的前程着想。不然老天拨地的,谁耐烦这样奔波。
“当然那东昌公主是外人。”魏楹不耐烦的道。
“她日后进了魏家门,怎么还能算外人?”
“小寄也进了魏家门,是祖父答应的。拜过了宗祠,名字写进了族谱。她是魏氏的宗妇,是族长夫人。是小芝麻和小包子的娘。她才是楹儿的内人!”魏楹言下之意很清楚,沈寄才是内人,其他人,包括眼前这些人统统都是外人。只是他的话没有把柄给人捉而已。这个皇帝可真是处心积虑啊,算算路程,这些老人家竟是和东昌公主差不多时候启程的。
沈寄在窗外笑了笑,魏楹这张嘴端的是刁毒。这话说出来,谁敢说他不是外人他是内人啊。她只当没听见一径儿往里走,下人这才道:“大奶奶来了。”这里上上下下都是她的人,自然她想听到几时就听到几时。小孩子睡觉的时辰早些,可这些老人家也该睡了。请了安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她进去一一请安问好,态度好得很。然后便要示意魏楹一起告辞,让老人家们好好歇着。
“楹儿媳妇,我们上京是有一件关乎全族兴旺和楹儿前程的大事。”
沈寄温声道:“不是这样的大事,如何惊动得了诸位族老。至于侄孙媳,出嫁从夫,我都听夫君的。夫君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无二话。天色已经不早,还是早些歇着吧。明儿一早侄孙媳再来伺候。”
三叔祖父点头,看来沈氏这里没有什么问题。皇权族权夫权,她也是个没娘家的,儿子也才一岁多,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也好,你们且去吧。”
一时一众小辈辞了出来,待走出了院子魏柏道:“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让大嫂受委屈了。”
沈寄温婉一笑,“我说了,一切都听你大哥的。他让我往东,我绝不走西。”
魏楹瞥她一眼,说反了吧。
十五叔道:“老六你这话说的,你大嫂合着就该给人腾位置啊。你可真是个软蛋!你大哥才不会像你这样呢。”
虽然对于魏柏被骂软蛋,王氏心头多少有些不舒服。可骂人的是长辈,有什么好说的,只有受着。而且,不是她说,魏柏是软弱了些。如果同样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他肯定不会像大哥一样挡在前头。要不是全然信任大哥,大嫂怎么会这么好说话呢。
沈寄对十五婶道:“柳小姨那里,就要十五婶多费心了,我这边怕是没什么时间照顾了。”
“你安心忙你的就是,这些日子你已经够周到了。”
沈寄又朝王氏招招手,王氏便走了过来,“大嫂有什么吩咐?”
“明儿起我生病,可不巧家里来了这么多客,就要偏要弟妹过来再替我管着下人了。可不能怠慢了这些老人家。”
王氏一愣,这生病还能预知的啊,显然是要装病。不过,换了是她,也不想尽心尽力的在生活上照顾这些要让自己委曲求全的人。要不是因为宗族的观念以及大哥的名声,想必大嫂很想逐客吧。
“大嫂,您放心好了。”他们在这府上也有个常驻的院子,当晚便安置下来。
至于魏氏的两个举人,这会儿也走了出来,方才他们也是被叫去旁听的。这三个月沈寄把他们照顾得周周到到的,他们的心自然也是偏向她,方才也帮她据理力争了。
“大哥大嫂,此事还是要早作打算才是。我看族老们态度很坚决。一个处理不好,大哥的名声就要坏了。”
沈寄笑笑,不枉好吃好喝养了这么久,至少还有一句公道话。
魏楹点点头,“你们提醒的是,这件事我会从根子上掐断的。快要下场了,安心温书去吧。不必为我们担心。”
魏楹说话的时候,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自信,两人便信服的去了。魏柏脸上现出一丝赧然来。十五叔则是拍拍魏楹的肩膀,“你说我无官一身轻,惹急了我,大不了我自请出族。你却是不行,是得好好谋划一番才行。”
在岔路口分手,沈寄和魏楹往正房走,魏楹轻而坚定的道:“小寄,我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的。”
“我也不会委屈我自己,不管是平妻还是妾,我都不当!想让我腾位置,没这么容易。”就算是三座大山压迫又怎样,我一样会为了自己和儿女推翻这三座大山的。
第二天一大早,徐方就被请上门来了。诊脉之后说沈寄昨夜参加宴会吹了冷风,要好生休养,而且要注意隔离,小心过人。
沈寄才不去想那些不速之客怎么想呢,就吩咐人把院子关了,不是要防着过人么。就连魏楹也被她撵到小书房去睡了。
小芝麻小包子小权儿阿隆一早过来,也只能远远儿的看她,说了几句话。小包子听说沈寄病了,看她斜倚在床上,头上绑着抹额,便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娘——”
沈寄心疼极了,可是又不好明说,更不能留他们在身边,“你乖乖儿的听乳母的话,娘很快就好了。”
“嗯,我听话。”
小芝麻怎么看沈寄,都觉得她面色红润,正想发问就被小权儿扯着衣角拉出去了。
“小叔叔?”
“大嫂这是不欢迎昨儿来的客人,懒得张罗。你知道就好了,不要告诉小包子,他年纪小存不住话。”
随后出来的阿隆也道:“嗯,我得让娘过来看看小姨。”得让魏家人知道,小姨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V 222 装病(1)
沈寄这么撒手不管,自然是引起了来的几位族老的不管。只是,人有旦夕祸福,这突然就病了,也不是没有。而且一应吃穿住用行都有王氏安排得妥妥当当。他们又没有证据说是沈寄怠慢,魏楹又是个护媳妇得很的人,便睁只眼闭只眼了。
倒是柳氏过来拜见了几位族老,得了不菲的见面礼。她是要进宫待选的人,这也可以留个见面情儿。
小权儿为首,几个小孩儿也过来拜见长辈。小包子被小芝麻牵着,眼眶红红的。得了好东西也见不到他俩的笑脸,一副为母亲担忧的样子。族老们看重的就是男丁,余者连小芝麻娴姐儿还有魏柏家的大妞妞都不受看重。十五婶和王氏心头也有些不舒坦。
见过礼后众人就出去了,柳氏同十五婶刚要往住的院子走,领着一众小孩儿过去玩,就听门房报芙叶公主过府探望沈寄。
阿隆早跑到门口去迎芙叶了,一边走一边道:“都是姨丈家的老人家,一来就要让小姨给那个公主腾位置。”
芙叶的脸黑沉沉的,“你小姨是让气病的?”
“那倒不是,小姨是不想招待他们所以称病。”
“哦。”
这家里的人得到消息都到二门处跪迎,以三叔祖父和三叔祖母为首,三叔祖父是三品官致仕,三叔祖母身上有三品诰命。
芙叶抿嘴站了站,“都起来吧。”说完点了挽翠,“前头给本公主带路。”
“是。”挽翠等人心头也很呕,奶奶为这个家付出这么多,是你们说赶走就能赶走的?也不问问你们做不做得了我家爷的主。
“大姨,我也给你带路。”后头的小芝麻出声道。
“好好好,快过来。”芙叶牵着小芝麻和小包子往里走。
等到这行人走远了,以三叔祖父为首,拂袖回屋。
“这妇人看着有礼恭谨,实则不然。先是病得这么凑巧,现在又找公主要压我等。这是我魏氏宗族的事,公主又如何?”
倒是三叔祖母私下和十五婶说道:“都要把人家赶出去了,还要人家怎样?做这大家族的媳妇,就是这么难。”兔死狐悲,这个谁都会有点。到这个时候,人家自然是要找娘家人来撑腰的。
十五婶道:“三叔祖母帮大侄媳妇说说好话吧,她入门十来年,也是很称职的贤妻良母。”
“我知道,可是这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肯听女人说什么。希望芙叶公主比那位东昌公主更说得起话吧。”
因为说极可能是风寒要传人,芙叶便也只能远远儿的瞧了瞧,她带来一个消息,“东昌公主今天也称病了。皇后还派人去看望呢。”
沈寄正倚着大迎枕看书,听到芙叶进来便放下书道:“她不病怎么行,她不病可不就上金殿要夫了么。加上我们家这次老头子,我是内外交困啊。”
“她怎么就病了呢?我办个宴席居然你们两个都吹冷风得风寒。我今天也被说一顿,说我该把宴会场地选在室内。可室内还搞什么篝火晚会。还说我的东西不干净,怎么别人吃了没事呢。”
沈寄抿嘴笑道:“我们和东昌使臣商量好的,今天她非病不可。还有,昨晚小权儿和阿隆干的事,是雪上加霜。小公主今日肯定是起不来床的。”正使大人肯定得让小公主起不来床,要不不就什么都完了么。再加上昨晚小权儿抖了那么多巴豆粉,她肯定现在人完全是虚的。
芙叶坐下道:“原来你们早有准备。那些老头子也太过分了吧,居然这样就要赶走你。你从前怕是更不容易。”
“可不是,每一步都不容易。好在魏大哥没让我受过委屈。不过,他要是敢让我委曲求全,我也早就解脱了。”
芙叶让人把孩子都带了出去,因为小包子一个劲儿的想朝沈寄走过去。总不能太招了人眼。
“你打算病多久?”
“他们什么时候决定离开,我什么时候好。都要赶我走了,我还招待什么。”
“就是,要是依着我的兴致,直接把人赶走。”
沈寄心道,我跟你一样,都没有什么宗族为大的观念。可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非常的看重这个。皇权之下便是族权了。
“你放心,我可不是软柿子。我病着,要过人,你也别久待了。回去吧!把阿隆也领回去好了。”
阿隆探头进来,“小姨我不走,我和小权儿玩,要是有事我还可以帮你。”
芙叶点头,“也好,他怎么说是个世子呢。”
芙叶走了,挽翠代沈寄送了出去。
小权儿这才对阿隆道:“你该叫我叔叔的。不过,我吃点亏,我们只论朋友。”
“好了,小权儿,带着他们都到你们那个院子去玩吧。”
“哦,好的。”
外头十五婶带着柳氏来给芙叶见礼,芙叶应付了几句就走了。
柳氏有些担心,“姐姐”
“唉,这些老……恰在这时候来,叔叔的故人那里我也去拜托了的。”
“可那不过跟我爹一样是五品官,哪里有公主的能耐。”
“我们再想想法子。”
“两天后我就要进宫了。你再帮我跟大奶奶说说吧。”
十五婶微微蹙眉,大侄媳妇遇到这种事,她怎么有这个脸。而且这个小妹子,给人的感觉也太急功近利了些。
“好吧。”谁让自己受了重托呢,自家父母兄弟都要靠叔叔一支扶持呢。
沈寄也皱眉,皇帝连魏氏族老都利用上了,柳氏的事怕是也落入了人耳目中。柳氏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她也只能说:“芙叶公主答应了的事,是不会不做的。”
十五婶知道她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便回去告诉了柳氏。
魏楹下衙回来,先去见三叔祖父,“东昌公主抱病不起,至于三叔祖父你们说的事,更是影儿都没有。”
三叔祖父抬抬眼,“是宫里的太监总管给我那位老友递的话,事关重大,人家怎么会胡说。现在人病了,你不是和东昌人有点交情么,遣个人去探望吧。”
魏楹气乐了,“东昌公主病了,我遣人去探视算个什么事儿。要遣人去那也得是我媳妇儿遣人去啊。”
三叔祖父一滞,是这个理。白眉赤眼的,是不能如此。
“那就用你媳妇儿的名义遣人去。她那里,也也把她稳住。”
魏楹心头冷笑,还真是要把我媳妇利用到底啊,而且又怕得罪芙叶公主得罪狠了还要把人稳住。不过嘴上他还是应了。回头就安排了十五婶嗲这挽翠携名贵的药品上门。他们和正使大人合作,是需要互通消息的,这么过了明路也好。而且沈寄和小公主不是还两度共舞么,外人看来交情也够得上病了遣人探望。然后那边听说沈寄病了,也有所走动,就再寻常不过了。
宫里至此自然也察觉了两家的意图,可是东昌公主的确就是病得起不了身,什么都没法为自己争取了。计划是环环相扣的,现在断了一环,后头的要进行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皇上,回去报信的东昌人路上染了时疫,都病倒在了驿馆里。”
“虚虚实实,谁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一拨人。”
“这个,奴才一早已经给边关的守将递了话去的。”
“魏持己什么时候和东昌人搭上线的?”
“这个,没发现。不过盯着魏府的人看到是达尔扈找到魏家去的。”
“没有先搭上线,达尔扈怎么可能知道朕是让东昌公主来嫁魏持己的?跟着小寄的人难道也没发现?”皇帝看着心腹太监,满脸不虞。
小多子低下头,是,之前小看那位姑奶奶了。再找人一问,果然是沈寄之前去过东昌人居住地附近。心道,怎么这么不省心啊。不过,既然她想到要和东昌人联手,他们就是阻拦怕也拦不了。
皇帝笑笑,“这次就算了。她可不是弱质女流,下回多上点心。”不过,再怎样,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就是了。
因为‘病’了,沈寄一个人在屋里吃饭,比较的清淡。吃完了,她站起在内室外室走动。真是讨厌,为着要装病,她竟不能见儿女了,也不能和魏楹呆在一块。就说不说她的病要传人,也是怕孩子过了病气的。说句实在话,她对于宗族中的长辈这种指手画脚这种理所当然,真的是烦透了。而且,所有恩也都认为他们上京,理所当然是要住在这里的,自家也是必须好好款待的。
“凝碧”
“在”
“告诉刘準,把爷的书房给我看好了。有什么消息都过来说一声。”那些人可还带了丫鬟什么的上京来,这会儿自己病了,一句‘长者赐不可辞’就把人往魏楹的书房送是大有可能的。
凝碧应了一声,出去让人把刘準叫了过来。
刘準听了点头,“告诉奶奶,我知道了。”这是明着吩咐他,暗着却是要他提醒爷一声。
魏楹失笑,他倒是真忘了这一茬。说起来,老人家们肯定是认为东昌公主容不下沈寄这个正室,什么小妾通房的倒是不会在意。
“你去告诉三老太爷一声,就说东昌公主是个不能容人的。我压根不指望她能留下你们奶奶。同理,旁的任何女人,她也一样的容不下。”
刘準答应一声便去了,去得及时,让三老太爷打消了把人往这里送的念头。
季白伺候沈寄脱衣散发,沈寄用手刮了一下她的嘴,“都能挂油壶了。”
“奴婢就是替您不值嘛。”
“一切看你们家爷怎么做。他要是顺应了族中的意思,我就带着你们走就是了。左右咱们有宝月斋有窅然楼,日子比现在还自在呢。”
“可大姑娘跟大少爷怎么办?他们肯定是要留在魏家的。”
沈寄叹口气,“我也正为这个发愁呢。”她能带走财产,但肯定带不走孩子。魏楹要是靠不住,她肯定是要离了这个让她憋屈的家的。可孩子怎么办?难道真的留给后娘啊。要不然真到了那一步,就只有让他们和魏楹断绝关系。
外头跟着门响起魏楹不悦的声音,“说什么呢?”
季白吃了个冷眼缩缩脖子,沈寄笑道:“总要尽最大的努力做最坏的打算。”
魏楹从外头进来,“你就是始终信不过我。”
沈寄挥挥手,季白出去,她自己也爬上床去盖好被子靠在大迎枕上,“真到了最坏的那一步,你能为了我自请出族,彻底断了仕途?舍了二十万两的家财?”所以,有时候最坏的打算也得做好。那些东西,统统都是魏楹从小为之奋斗的,要他放弃实在是比登天还难。
魏楹一滞,然后道:“谁说就一定要到那个地步了。”说完便坐在床边脱靴。
“你要睡这里?”
“不然你以为我过来干嘛的?”
“可我不是在养病么,这岂不是坐实了我是装病。我倒是不在意,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有碍啊!”
“他们又不是皇上那样手眼通天的人,现在也不是国孝家孝。这满院子都是咱们自己的下人,他们能知道什么。孩子还小,嘴不严实,所以不能让他们来这里。难道我的嘴还不严实。”他上床后径直把沈寄拉到怀里,“我可告诉你,你休要想那些有的没的。我是不会放手让你和孩子们离开的。”就是没皇帝那回事也不能啊。
“难道真到了那一天,你还一边开门迎新人,一边把我关着不成?”沈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事情还没解决呢,你跟我闹什么内讧啊!我是那样喜新厌旧的人么?”魏楹本来有点生气的了,可是听了沈寄接下来的话又觉得没有立场生气。
“你们家的人太亏心了,我不就是没个王爷当爹么,就该被他们作践啊?说起来我还没公婆和太公公太婆婆的,人人都羡慕我自在。可这上头还有族权管着呢。”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可他们是你的长辈,不然我何必受这个委屈。”
是,受了他家长辈的气,火自然朝他撒。魏楹也只有受着。扳了两下沈寄的肩膀,沈寄不肯动,他索性直接从外面翻到了床里面。
沈寄绷不住笑了出来,“你说你就是华安单单纯纯的一个穷书生多好,读书中举,一路为官,虽然日子辛苦些,却也没有那么多事。”
魏楹把人揽到怀里,“这投胎不归我管啊。”
沈寄嘟囔了一句,“我要是穿成穆王之女也没这么多事了。”
魏楹没听清前头,不过穆王之女还是听清了,“都说投胎不归咱自己管了。要是自己能挑命格,那不乱套了。”谁都想当人上人,可人上人毕竟就那么些。
沈寄又嘟囔了几句,总归是她怎么穿得这么命苦之类的。
魏楹就拍着她的背哄她,“再是身世不由人,咱们不是也走到这一步了。以后还会一直走下去的。”手拍着拍着就有些不对了,从亵衣下摆钻了进去。
“你干什么?人家还窝着火呢。”
“昨晚就这么说,今儿火气还没散啊?”昨晚看了沈寄跳舞,要不是马车上还有几个孩子,他在车上就忍不住了。好容易忍到回来,结果闹了这么一出。晚上就没能亲近到沈寄。这会儿哪里还忍得住。
“没散,他们越住我火越大。”
“我很快把他们弄走。”
“怎么弄啊?这可是事关你前程大事,事关魏氏一族兴旺传承的事,三叔祖父上心着呢。”这些族老都是唯三叔祖父马首是瞻的。他是一门心思要让魏楹往高处走,至于其他人,倒是可以分化瓦解收买的。
“他再看重我,他亲儿子亲孙子出事了,能不上心?都快六十的人了,怎么就不消停呢。回头这边没有消息,淮阳的事传来,三叔祖母再劝劝,他自然只有回去。他一走,另外几个就好解决了。”魏楹边说已经边把沈寄的衣服丢到了一边。
沈寄听了便知道魏楹有主意了,多半已经往淮阳那边传话了。他自然能调动一些人为他做事,毕竟三叔祖父等人已经老了,他才是魏家将来几十年掌舵的人。而且,说得不好听一些,谁都知道长房有银子,魏楹差人办事总不会一点表示没有。这要陷害三叔祖父的亲儿孙也就行得通了。
“那你可快着点!”
魏楹笑笑,“要我快是吧,好!”身下发力大动。
沈寄锤他肩膀两下,“不是说这个。”
“现在不说别的了!”魏楹俯身堵住沈寄的嘴,不让她再说煞风景的话。芙蓉帐内,自然是春意浓浓。
一早沈寄醒过来,孩子们隔得远远的,在屏风外问候她。
沈寄的声音有点沙哑,小包子哭道:“娘,你怎么了?”
怎么了,昨晚不小心喊哑的,魏楹那个混蛋,一直折腾了她大半宿。听着儿子的哭声,沈寄心疼不已,这事儿什么时候才完啊。
小芝麻小权儿和阿隆也疑惑,难道这回是真的病了?
“我没事儿,等下喝点药就好了。你们快去小叔公那边玩吧。”
V 223 装病(2)
小包子担心得不得了,小芝麻也是,小权儿和阿隆大些,却也什么都不懂,挽翠等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让乳母和采蓝把他们带了出去。
沈寄面上有一丝赧然,“真讨厌,明明是自己家,却不能随意出去走动。”虽然说了要传人,可万一有人要是过来瞅瞅她呢,就隔得远远儿的看看。她要是跑到院子里去了也不行啊。
季白心头暗笑,这么顾忌魏氏宗族里的人的砍翻,昨日还言之凿凿的跟她说离了魏家日子更加自在。
“好在有几间屋子,而且外头还是天寒地冻的,奶奶就耐着性子在屋里再多歇歇吧。”挽翠看到沈寄颈边的吻痕,把目光移向它处。
结果当天,沈寄虽然足不出户,却也围了条薄些的围脖。闻说小芝麻和小包子已经被哄到她惯常用的练功房去玩,就站在一旁看小叔叔和大表哥比武,这会儿听挽翠过去说沈寄没事了,两人也放放心心的玩了起来,还弄了两把假剑在一处比划。就是把乳母和采蓝急得不行,虽然是木头的短剑,也怕他们被对方戳到。
次日早晨,柳氏来拜别沈寄,她要进宫待选了。前前后后有三轮呢,差不多要将近一个月才能选完。当然,如果她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那就没几日就可以出来了。
隔着屏风,沈寄心底其实有些愧疚。之前她还想过让柳氏落选就好,如今却知道她多半要被自己连累,也不知道能落个什么下场,心底好生愧疚。
“小姨不是外人,日后进了宫有什么事尽管带话,我能办的决不推搪。”
十五婶一喜,她叔叔在外地做小官,她也很快就会离京。沈寄肯说这句话,把事揽过去实在是让她求之不得。只是因为他们家里最近出了些事,她做婶子也不好开口罢了。如今这个手段通天的大侄媳妇主动说了,自然是喜出望外。
“多谢魏夫人。”柳氏实心实意的磕了个头。坊间关于玉太嫔和她近几年平步青云的父兄的说法不少,但最初她的确是魏楹和沈寄推上去的。而且,她陪伴的是年纪老大的先皇。今上却是正值盛年。
沈寄苦笑一下,你还真当进宫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事啊。那泼天的富贵买去的是多少妙龄女子的大好年华啊。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沈寄吩咐用府里最好的马车送柳氏到宫门处集合。十五婶便陪着去了。
沈寄继续在家看话本,吃她的冬季鲜果。这天芙叶又派人过来摘蔬菜瓜果。来人先来给沈寄请安,听沈寄说府里无事便笑着说:“公主不放心,特打发奴婢来看看。另外这几瓶是进上的香露,说给魏夫人喷着玩的。”
“又偏了你家的好东西了。”芙叶每每派人过来,总是会给沈寄带些新鲜玩意儿,大多是外头进贡给宫里,她得的。沈寄一般都交一些给宝月斋的师傅拿去研究捣鼓,自己留下些用。
那嬷嬷笑笑,“魏夫人说哪里话来。”
一会儿摘好的菜蔬瓜果抬上了马车,这嬷嬷便也告辞了。阿隆在这里玩得开心,整个一乐不思蜀。
东昌公主那里病得昏昏沉沉的,几日都没有消息传出来。这天魏楹休沐,便在家给几个举人讲下场的注意事项和答题的思路等等。三叔祖父等人将了都很欢喜,这是魏家兴旺长久的根本。这一代已经有两个入仕了,这一科要是再传出喜讯来,就更好了。可惜的是,八人里只有两个是魏家的子弟,旁的不是附学的亲戚就是同乡。不过,他们从魏楹这里下场,日后相互必定是有走动的。
魏楹再等消息,一则等东昌王室的消息,二则等淮阳老家的消息。沈寄装了几天并,不得出门,不得亲近儿女,每每心气不顺就找他发飙。他日子也不好过。
看这个样子,东昌公主病得如此蹊跷,皇帝是放弃了这个念头了。只是,自家这几个老人家还不放弃。或者说,他们是不敢得罪上头。所以,还是一心要拿他的这个小家媚上,为他的前程铺路。这三叔祖父,要是个贪财的或是有别的毛病的,都好对付。可他就只是顽固,出发点还是为了他好。可是管得太宽,他就只能让他的儿孙伤筋动骨一下了。这把年岁了,就该安享清福了。
魏氏的未来,他自然是放在心上的,不需人督促。沈寄问他能不能为她舍下的那些东西,他的确是有些舍不下。可是,这难道不是并行不悖的么?为什么一定要舍?
当天下午,宫里传来消息,柳氏通过第一轮的筛选了。要住在宫里,继续参加第二轮。这一轮,就从三千人里筛掉了两千有余。
沈寄闻说,对隔着屏风给她报讯的十五婶说了声‘恭喜’。
十五婶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还不知日后如何呢。”
“这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
末了等魏楹回到屋里,沈寄对他说:“柳氏的未来,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皇后恨她,可是一时半会儿无处着力,可不就是要用到柳氏身上去了么。
“是她自己选的路,我们有什么法子。”
“可总归是因为我,她毕竟是十五婶的妹子。”
“那怎么办?我们在宫里也就只有芙叶公主这个帮手。而且皇后肯定防着她呢。”
沈寄拉拉魏楹的袖子,魏楹警觉的说:“做什么?不要拉拉扯扯的。”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没有什么好事儿。
“我一来是病着,二来也不方便出面。你去找找国舅爷,就说请他找个合适的时机,把柳氏要了去吧。”这也算是一等一的富贵去处,柳氏的出身做妃子是太低了,多半是做宫女。而且有后宫之主记恨,到时候怎么死都不知道。唯一敢逆皇后的意思的,还不怕她报复的,也就是她嫡亲的兄弟林子钦了。
魏楹也承认沈寄出的是一个好主意。可是,让他去求林子钦帮忙,实在是有点弯不下腰。
“回头人要是被皇后派人弄死了,咱们也太对不住十五婶了吧。”
魏楹深深吸了口气,“好吧,我去。”
他这里出去,先着人去打听了一番,正好林子钦今日也轮休,他如今是正三品的参领,今天便从京郊大营回了清远侯府。接到魏楹下的帖子,林子钦着实是愣住了,魏持己怎么会给他下帖子?难道是小寄借他的名义下的,有什么事要找自己帮忙。自己那位皇帝姐夫,怕是又做了什么事了。
“来人,更衣!”
林子钦没有骑马,换了一身出门见客的衣服坐了马车出门,往帖子上写的窅然楼去。紧赶慢赶的赶了去,到了包间门口林子钦陡然感到有一些紧张,伸手扣了扣门。
门打开,露出魏楹的脸来。这还真是魏持己找他呢。
林子钦进去,坐都没打算坐,“魏大人找我什么事?”
“小侯爷请坐吧,是内子让我找你求助的。”
一看魏楹脸上也有不情愿的颜色,林子钦乐了,过去坐下。魏楹拍了拍手,酒菜便陆陆续续的都上了。
“什么事?说吧。”
魏楹言简意赅把柳氏和他们家的关系说了,“内子担心因为她的关系,我家这位亲戚会被人对付。所以想请小侯爷开金口进宫把人要回府上。”
林子钦沉默了一会儿,“她就这么确定皇后会出手对付一个秀女?”
“内子说她上次进宫遇上皇后,皇后面色不善的看着她。”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皇上近来做了什么吗?”
魏楹嘴角一抹冷笑,把皇帝要把东昌公主塞给他的事说了。
林子钦一阵无语,不过要是换了自己在那个位置上,没准儿能干出更出格的事来。真是的,怎么就便宜了这家伙呢?不过,她的眼光倒的确是好的。便是如此了,魏持己也是不离不弃的。
“这事儿我必尽力,只是能不能如愿就不好说了。”如今清远侯府一下子水涨船高,他也只有谨言慎行。这件事换一个人来说,他必定是不会应承的。也就是她,找个人来递话,一个铜板的好处都不给,他就要替她鞍前马后的出力去。还是去和自己的亲姐姐作对。
魏楹心情一阵复杂,半晌道:“多谢了,我先干为敬!”
回去以后,沈寄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便笑道:“让你去你摆这副脸色给我看,早知道我就找别人去了。”她看了话本无聊,便找了绣绷子出来慢慢做针线活儿。后宅的女人每天就这么度日,真是难为她们了。
魏楹也觉得既然找人家帮忙,帮的还是他魏家的亲戚,现在回来摆脸色是有点儿不合适。沈寄但凡有一丁点儿心思也不至于叫他去跑这一趟的。
“给我做的,是什么?”他看着是石青色的,这是给男人用的颜色。
“不是给你的。”
魏楹挑眉,“那是给谁的?”
“给小包子的。”
“给他用得着这么稳重的颜色啊,可见还是给我的,是什么?”
“荷包,他用东西费,用深点儿的颜色经脏。”
一会儿到了晨昏定省的时辰,小包子隔着屏风贴心的问候沈寄,“娘,好点儿么?”
沈寄笑道:“娘好多了,小包子要听话,娘好得更快些。”
“听的。”
小芝麻从屏风后头把头探出来,看到沈寄气色好得很,嘟囔道:“娘,咱家得这样多久啊?”
“问你们的爹。”
刚进门的魏楹被女儿盯着,只好说:“快了快了。”
小包子看姐姐把头探了出去,他便也跑过来跟着学,沈寄看着屏风那里冒出来的两颗小脑袋一时心酸不已。小包子眼见没人拦着,他就冲小芝麻身后咚咚咚的跑了出来,朝沈寄跑过来,抬起两个胳膊,“娘,抱抱!”
魏楹两步过来把他抱到屏风外头,“娘病了,你别靠过去,看过了病气。”三叔祖父很喜欢小包子,要是这小子说漏嘴可不得了。那说不得就要撕破脸了。一边把小包子放到地毯上,一边对乳母道:“带他出去吧,早些让他睡觉。”又拍拍小芝麻的头,“你也回去睡觉。”
小包子扭头看着魏楹,“爹不走?”
魏楹心道,你还监督上老子了?
“你们先走,爹有几句话跟娘说。”
“我们也听听。”小芝麻笑着说。小包子便跟着点头。
“大人说话小孩子听什么听,赶紧的,回去睡觉!”
虽然他把脸垮下来了,可是俩孩子根本不怕他。于是一边一个抱着他的大腿道:“听听嘛,一起听听。”
魏楹简直拿他们没有办法,一个四岁一个两岁,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瞪了采蓝和乳母一样,“还不快抱走!”
两人忍了笑过来抱着两姐弟往外走,两人开始还不撒手呢,还是沈寄在屏风里说:“赶紧睡觉去,别让爹娘操心。”
小包子怕沈寄操了心好不了,可又想跟母亲多待一会儿。小芝麻也想着家里事多她是姐姐得做榜样,只得松了手任由采蓝抱起来。她一松手,小包子抬头和魏楹对视了一小会儿,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里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包子还从父亲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小倒影,终于慢慢松了手,不甘不愿的走了。
魏楹坐到床边,“居然不怕我!”
沈寄失笑,“要不你试试三天一打五天一骂,他们肯定就会怕了。”
“那也就会远着我了。”他不是没见过同僚家里这样的父子关系,儿子见了老子就怕得不行。被沈寄劝着哄着和小包子小芝麻整天都在那啥,用沈寄的话说叫亲子互动,他一时还真是没法子虎着脸对孩子。
又过了五日,柳氏的消息传来,过了第二轮了。而林子钦也托人带话,他开口要人,皇后一口就拒了。说这是给皇帝选秀,除非落选出宫,否则谁惦记都是大逆不道。他说是进宫无意间看到,所以才开口的,让皇后成全也被打了回票。说那人什么来头她清楚得很,让他不要搀和。
其实就是个宫女,而且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五品末吏的女儿,以林子钦一贯的风流名声和他皇帝小舅子的身份,这事儿本来可以无声无息的就办了。皇后要是答应了,就会在第二轮让负责的太监把人黜落,然后人进清远侯府做个侍妾。最多不过和皇帝通个声气,以皇帝的性子,肯定是会答应的。
皇后待林子钦,一向是长姐如母。难得他开了口,便是身边得力的女官都不会拒绝。尤其他还在子嗣上有些艰难。沈寄头顿时大了,“看来,皇后是真的要对付柳氏,可是柳氏出事,于我却也无伤啊。”
于是在芙叶再派人来要瓜果的时候,她便让人回去替她打听一下。芙叶的消息来得很快,说是宫里要派宗室女和亲南疆,选中了端郡王家的慧远郡主,但是郡主身体不大好,这是要找宫女陪嫁呢。还说那慧远郡主其实也是刚出炉的,是公侯府的庶女。
沈寄明白了,皇后怕是准备让林氏去做这个代孕的陪嫁宫女呢。即便生下孩子,也是记在慧远郡主名下。就算不留子去母,那远隔家乡数千里的南蛮之地,也得要了娇滴滴的林氏的性命啊。这些贵人好狠啊,一个慧远郡主,身为公侯庶女,身体还不是很好,就这么被家人舍给端郡王府替真的郡主远嫁南疆和亲。为父亲换得荣华富贵。而林氏,小小一个五品官之女,境遇比她还不如。皇后的手完全不会弄脏。
回头再把挑选林氏的缘由往自己身上一扯,不拘是什么,就算是说她沈寄品行高洁所以跟她沾亲带故的女子肯定也有为国献身的精神都好,林家还不得恨死她啊。十五婶无法交差,和她的关系肯定也得一落千丈。搞不好林家还会认为是自己为了巩固好名声把林氏给卖了,中间人就是芙叶。太毒了!
让林子钦去皇后那里要人碰了壁,现在要怎么办?沈寄急得团团乱转。芙叶那里能不能太皇太后先开口把人要到她的宫里?可太皇太后会肯么?这种事说起来也是民族大义。只是慧远郡主再不济,还得了一个好名声,父兄也能得到朝廷照顾,日后家中更是有端郡王府照顾。可林氏能有什么?生的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和亲的事沈寄拦不了,可是她不想林氏因为自己的缘故这辈子就这么毁了。这事跟十五婶还商量不着,她解释得清楚来龙去脉么。要是娘家亲婶子还能说一说,婆家的,万万不能说。
魏楹一回来,看到沈寄愁眉苦脸的,忙问道:“出什么事了?”难道趁着他不在,三叔祖父他们来正房为难小寄了?不大可能啊,东昌公主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呢。
沈寄起先没听到他回来的脚步声,这会儿一跃而起,抓着他的袖子就把芙叶打探来的内幕消息说了。魏楹这才反应过来,沈寄之前为什么急着让林子钦去要人。
V 224 装病(3)
沈寄抓着魏楹的手:“现在要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把十五婶的小妹子给舍了。”
魏楹也挺犯愁,这事儿因他们家而起,而且十五叔十五婶对他们一向仗义,怎么都不能说就这么不管了。可是,国舅爷都亲自出马了,皇后却不肯通融。那就只有比皇后地位还高的人阻拦才行。
太皇太后?那个人老成精的,现在是人懒不想动脑子,要是真让芙叶去找她,肯定稍一沉吟这背后的名堂就全知道了。太后,不用指望,她恨不得杀了小寄。那就只有皇帝了。
皇帝真的一无所知么?还是就等着小寄去求他呢?想一想真是憋得慌。
沈寄自然也想到了这些,而且老早就想到了。魏楹是大男人,他的心思从来不往后宅多放。而且自家的后宅也的确是安宁得很。可是沈寄却是从那日进宫,皇后看着她的冰冷眼神就开始有了警觉。不然,也不会让魏楹去找林子钦帮忙了。可林子钦如今是浪子回头,去找找他倒还没什么。而且还是由魏楹出面去的。皇帝那里,可是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这个小家呢。
他们和高昌使臣联手,算是破了皇帝还没完全布好的局。可这事到底要不要去求皇帝,沈寄等着魏楹拍板。她要是不救,日后这事儿就是他们和幺房的心结,即便十五叔不在意,可搁不住十五婶会啊。可要是去救,求到皇帝那里,这口气她也好,魏楹也好,都不好咽下去。
沈寄想了想开口,“如果事情搁我身上,我没有那么多忌讳。为了不去,我可以把名声搞坏,说自己早有情郎。甚至更加破釜沉舟的法子我也不是干不出来。可这是别人的事,我们不好做主。尤其事情还没真到那步,柳家小姨怕是也豁不出去。毕竟,她还在做着从最低级的妃嫔做起的好梦呢。”
魏楹看她一样,“也未必非得破釜沉舟。是因为郡主身子骨弱不好生育,所以打算选两个人做陪嫁的去代孕。可如果柳家小姨被证明不好生养或者就是现在害场大病,那也就不会找上她了。”
沈寄捏捏鼻梁,“那是皇宫,咱们就算肯砸银子去操作,可搁不住太医院的人肯定是更怕权势而不是更爱银子。而且此路不通,以皇后的身份她要做别的也很方便的。”
魏楹何尝不知道,只是要让沈寄去求皇帝,他实在是……而且,这膈应人的事儿什么时候才算完啊。他家这些老头子,还有东昌公主,这都好对付。可是皇帝,他当前除了防守,扎紧自家的篱笆,还真是没办法。
看着魏楹的脸色,沈寄道:“这事儿也不是我的错,你别拿这副嘴脸对着我。要不,你就按照三叔祖父他们拟定的一二三实行吧。不过我告诉你,小芝麻和小包子我是不会把他们留给后娘的。”
魏楹的眉心都能打结了,“小寄,我们不是说好的么,不起内讧。”
夫妻俩既然商量好,下一步自然是实施。这事儿得抓紧,不然圣旨一下,甚至是消息走漏了再要操作都更麻烦。
这一日便由芙叶出面去邀请皇帝到她府上松散松散。
皇帝停下朱笔,“搞什么名堂?”
旁边小多子心头也奇怪,芙叶公主上次给皇帝捎来一个信封,说是魏夫人让她转交的。皇帝随手打开,里头是一块砸碎的玉佩。当时皇帝的脸就变得铁青。这会儿公主又要做什么了?或者说魏夫人又要做什么?唉,回头把皇帝惹急了,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
芙叶心头其实对这个冷漠的堂兄是有点怕的,尤其上回替沈寄送了碎玉之后。
“就是看皇兄平素这么辛苦,请您去臣妹府上看看歌舞,散散心。”
“有心了,朕没空。没事可以退下了。”
芙叶踌躇了一下,“其实……”
“朕没空听你吞吞吐吐的,有事说事。你要是有什么事去找你皇嫂给你办了就是,不是国家大事别来找朕。”
“其实这事就是跟皇嫂有关的。”
皇帝挑眉,和皇后有关?
“你得罪她了?这个没事,你皇嫂自来贤惠,不会对你怎么地。你不用在朕这里下功夫。”皇帝已经很不耐了,将朱笔去蘸朱砂。
“不是臣妹得罪了皇嫂。是皇嫂看小寄不顺眼,要整她们家亲戚呢。”
皇帝搁下朱笔,“你说清楚点。”
芙叶便如是这般的说了一遍。
给南蛮王指婚这事是皇帝提出来的,具体是皇后在操作。找的什么人他并不关心,倒是没想到被皇后利用找上了小寄的茬。
“是她让你来请朕的?”
芙叶点点头。
“要不然你也想不到朕辛苦,需要散散心吧?”
芙叶挠挠头,“这个,说实话,臣妹是有点怕皇兄的。”
皇帝盯着芙叶看了看,她方才那个挠头的动作做起来和沈寄很像。这两表姐妹因为母亲是双胞胎的关系,长得有六分相像。不过这性子,可是一点也不像。小寄是七窍玲珑心,可芙叶,这样的话也敢当着他这个皇帝说出来。
“朕对你不好?”上回把那块碎玉拿给他,他可是什么都没说过啊。
“没有。”
“可也没对你格外好过,是吧?”
芙叶又挠了挠头,皇帝笑了,放松身子靠在龙椅椅背上。
“皇兄对人是、是外冷内热的。”所以她才觉得,他对小寄的心思让人真是有些不好捉摸。也只有外冷内热可以解释了。
皇帝两手合拢,看着芙叶一本正经的坐姿还有挺得笔直的背,心头一叹。他那日跟皇祖母说芙叶不太像穆王叔,皇祖母却说其实一根筋的性子还是有些像的。只不过穆王毕竟是宫里长大的,除了她跟先皇,其他人很难有机会看到他一根筋的时候。芙叶却是要外露得多。
当时皇帝很惊讶,他记忆中的穆王叔是英明神武的大将军王,怎么在皇祖母嘴里却跟芙叶一样是一根筋?
“你不用怕朕,当年穆王叔待朕极好。就算不会像你安王兄那般关怀入微,却也不会为了些小事跟你过不去。”
芙叶笑笑,“哦。”
“回去吧,朕小时候就很喜欢上穆王府玩。这一晃,的确也是一二十年没去过了。你别准备那些俗套的歌舞。”
芙叶站起来,“是。”
脚步轻快的出了御书房,芙叶微微一笑。看来,皇兄果然是外冷内热的。她来此,当然不完全是为了帮沈寄的忙。上次把皇帝给得罪惨了,她心头也有些怯。毕竟她只是破格晋封的公主。就是黛月姐姐,身为皇帝唯一一母同胞的亲妹妹,怕如今也不敢得罪这位皇兄。
而她自己,从前和安王走得很近,心头也有些怕皇兄登位后会记在心头。所以,她其实也是在试探皇兄的态度。现在皇兄看穿她的心思,很直接的表态了,她心头也就安稳了。
第二日休沐不用上朝,皇帝换了便服往芙叶公主府散心去。站在府门前,当年的往事涌上心头,也是感概良多。穆王府是他当初出宫最喜欢来的地方。
芙叶果然没有搞什么俗套的歌舞,而是让人上了场剑舞,纵横三十六个舞者,身姿婀娜,舞步蹁跹。倒是显得英姿飒爽。
皇帝失笑,当年贺妃以一曲剑舞得宠,如今倒是人人都以为他喜欢看女人舞剑。这样软兮兮的剑舞,怎么能与小寄当年救他性命时的悍劲儿相提并论。对了,今天不是她请他来的么,怎么没见到人?
芙叶知道他的心思,于是邀他到后园逛逛,说她没有动过后园的布置。
皇帝点点头,“这前头被你动得是有些看不出来原貌了。”
芙叶挥手示意舞者退下,然后亲自领着皇帝往后园去。沈寄这会儿是带了人在看着芙叶家新弄的暖房。芙叶今年在她那里摘了不少现成的新鲜瓜果蔬菜来吃,便寻思着自己也搞一个。今天叫了沈寄带着她的人过来做技术指导的。收到芙叶让她过去的消息,沈寄便交代了几个婆子几句,然后由公主府的人领着往后园去。
皇帝负手看着小校场的靶子,昔年穆王叔便是在这里把着他的手教他射箭的。果然后园是一点没变。
“臣妇参见皇上!”沈寄给皇帝行了个大礼。芙叶的人领她到这里就退下去了。小多子看到她过来也麻溜的带着人退开了些。现在人就在十数步外站着。侍卫都是背对着她跟皇帝,小多子是侧身。这样方便一叫他就能听到,随时伺候着。
皇帝转过身来,“起来吧。”
“谢皇上!”
本来如果芙叶能够求得皇帝开金口就最好了,可显然事情不会如此轻易就办成。芙叶也说人家就是要见了你才肯的,我说了也没用。为了我,皇帝不会给皇后没脸的。我就负责把人给你请来,要怎么求情是你的事儿。
“事情朕都听芙叶说了。”皇帝说完没下文了,显然是在等着沈寄出声。要求人也得拿出些诚意来的。
沈寄张了几下嘴,最终又闭上。
“怎么不说话?不是你要见朕的么?”皇帝声音里含着笑意。
“臣妇不晓得说什么才好。”
皇帝皱了下眉头,‘臣妇’这词听着有些不顺耳。
沈寄很想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啊,你说出来,我改!可这话前世对不喜欢的追求者是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来,可现在面对的是皇帝,却怎么敢出口。
皇帝其实并不在意她说什么,看她望着箭靶,于是问道:“你会射箭?”
“学过,不精。”沈寄下意识的回答,然后赶紧补救:“回皇上的话,臣妇是学过的,可是不太精通。”
“行了,你爱怎么说话怎么说话,朕跟前还少了礼数周全的人不成。”一边叫过小多子吩咐了几句。
很快便有人拿来了两副弓箭,给沈寄准备的是比较小巧省力的。皇帝由小多子扶持戴上箭袖,站旁边看着倒也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沈寄则是直接去换了一身浅绿色胡服。是芙叶刚做好还没有上身的。这会儿是初春,后园里有星星点点的新绿,映衬着很是好看。
沈寄试了试弓弦,“皇上,有没有彩头?”
皇帝抿嘴一乐,“你觉得能赢得了朕?”
“显然不能。不然您给个指标,臣妇要是达到了,就能拿到彩头。”
“行啊,看你也蛮有自信的,这样吧,十箭,你与朕的差距若在二十环以内,朕就理你了了你亲戚的烦难事。你先射!”
十箭,差距二十环以内。皇帝估计没箭不是十环就是九环。她可不精通这个,四五环六七环,看发挥。这彩头可不好拿。
“臣妇不敢和皇上比。臣妇有时候连脱靶都是有的。”
皇帝摇头,“朕不信。”一边却以欣赏的眼光看着穿胡服的沈寄。娇嫩的颜色把她的肤色衬得很好。芙叶就是嫌颜色太嫩了才没上身,这会儿听说沈寄要换衣服射箭便让人给她送来了,说是送给她了。
“臣妇不敢欺君。”学的时候当然脱过靶,魏楹半圈着她把着她的手教,呼出的热气都喷在她颈窝。放开让她自己射的时候,一开始就脱了几次靶。
“难道你不脱靶,就想拿彩头?”
“臣妇是闺阁女子,难不成皇上还想拿臣妇当士兵对待?”
皇帝笑了笑,“三十环。”
还是没把握,沈寄的鞋尖在地上划了划,“三十环就三十环,不过皇上的靶子得比臣妇的远三十米。”
“成,挪吧。”
小多子笑嘻嘻的招呼人去挪箭靶,一边侧头和季白说话。
“姑娘哪里人啊?”
“从小就被卖了,也不知是哪里人。”
“听着口音跟咱家家乡那边有些像。”
季白知道今天是来求人的,自然是笑脸对着小多子,心头却有些不得劲儿。她们几个贴身的,其实或多或少也知道些。有时候爷和奶奶的口角不就是这么来的么。今天皇帝和奶奶站得也不近,而且只是说了几句话,又要比箭而已。可这回去,爷跟奶奶不会为这事儿再吵起来吧?她心头担忧又不能外露,却是把初次得见天颜的紧张搁一边儿去了。
场上,已经一箭一箭射开了,沈寄发挥不算稳定,四环到八环都有,可皇帝的手稳得很,虽然靶子远了三十米,可每每总是十环。眼见已经射了五箭,沈寄算了一下,自己只有二十九环,差距是二十一环。这要再射五箭,那不是要差了四十环去。她退后几步,趁着皇帝正在瞄准拉弓的时候,把小太监给皇帝捧着的箭囊里的箭抽了三只出来,扔到一旁草丛里去了。
小太监看看小多子,小多子知道皇帝虽然没看到,但肯定听到动静了,于是只是笑笑。小太监便如常捧着。
果然皇帝转头看到孤单单的两只箭,也只是盯着沈寄笑。沈寄脸皮厚,只当不知。后来五箭发挥得到不错,得了三十四环。
“好吧,你就比朕少七环。你亲戚的事,朕替你办。你是想她留在宫里,还是被黜落归家?”
“黜落归家。”
“宫里就那么不好?”
“得罪了六宫之主,还能落得什么好?”
“皇后只是六宫之主,可朕是这天下之主。”
“所以才有选秀,选出十三到十七的妙龄女子,百媚千红、环肥燕瘦陪在皇上身边,以慰皇上身心。所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正是天下第一等乐事!”
皇帝看着巧笑倩兮的沈寄,心头忽然涌起一句话,人世间自有百媚千红,他却是独爱眼前这一种。女色上他一向并不放纵,没想到居然栽在她身上。等等,她方才特意把选秀的年龄点出来,是说她自己已经人老珠黄了吧。可是,二十三四的年岁,看着却一如十**的娇嫩,而且有一抹小女孩儿身上没有的自然流露的媚态。一想到她是有男人的,夜夜耳鬓厮磨,他心头就又不舒坦了。
偏沈寄又来了一句,“臣妇家里亲戚多。”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多谢皇上!”沈寄墩身一福。身体曲线毕露,皇帝把眼光离开,正好看到草丛中被太阳照着有些闪闪发光的三支箭,于是莞尔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沈寄知道他这是在说她近则不逊。可她又不是他的女人,哪里有什么近则不逊远则怨的说法。
“皇上,臣妇已为人妻母,对当前的小日子很满意。还请皇上能成全!”
“哼!刚过河就拆桥啊?”
“如果不是皇上,也根本就不会有此事了。还有臣妇家里如今还有几个老头子,还有那东昌公主……”沈寄越说越气,险些压不住火气冲皇帝嚷嚷起来。还是看到小多子一脸着急的,这才住了嘴。那些老头子见东昌公主的事没了下文才没再旧话重提,她也才结束了装病,今天应芙叶之邀出门。
“臣妇告退!”沈寄带着弓走了一路才反应过来,随手递给了季白。季白紧张的道:“奶奶,皇上一直盯着您的背影呢。”
“爱盯盯去!”
V 225 回去
出了公主府,就看到仪门外老赵头已经赶着马车在候着了,沈寄将身上的披风脱给季白,然后上车。这披风方才芙叶见了还一阵羡慕,说颜色针线都好得不得了。如果是外头买的,或者家里针线房做的,沈寄就送她一件了。不过这件是魏大娘一针一线做了送来的。就只能借她拿给身边人看了仿作了。这件正是魏氏一族要赶她下堂的当口送到的,沈寄的心顿时被温暖了。
魏大娘现在在家也没别的事儿,就给她一家几口人还有魏楹一家四口做针线活儿。沈寄每次打点人去送四时八节的礼,都能拿回一大包来。然后一家四口就开开心心拆开来看自己的新衣服。再后来,沈寄便索性每次把连个小孩儿的尺寸连节礼一起送去。
对魏大娘来说,她整日没什么事儿,管家理事她不在行,而且头上还有兄嫂也轮不到她当家,这样子她有寄托不至于无聊。沈寄想得则是,魏大娘完全不会御下,当年都老让自己牵着鼻子走,如今一大家子下人,沈叔又时常不在家。这样子有来有往的,也是让沈家的主子奴才都知道,她有个三品大员的养子可以依靠,让人不敢欺辱她和她的孩子。
沈寄送节礼,自然没有落下魏氏本家的人,上百口人她都是让挽翠列了表的,各人的生辰和节气,挽翠自会打点礼物送去。只有魏大娘那里的礼沈寄是亲力亲为,为了不让魏家人产生芥蒂,送的还都不是什么名贵东西。
说起来魏家人这次来,话里话外对魏楹把被嫁出门的侍妾当正经长辈孝敬,还是有些微词的。魏楹自然是没有取理会他们,哼哼哈哈的就敷衍了过去。那天倒是把沈寄给惹毛了,“你以前差点被害死的时候,他们在哪里?从小是谁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病得起不来床的时候,是谁把最后一对金耳环当了给你抓药?”
要是给自己表功,沈寄还要谦虚一下顾忌一点。可是魏家人对魏大娘不满,这可是让她找到了一个突破口。那些人想她给东昌公主腾位置,她要是不趁机在魏楹跟前给他们上眼药岂不是傻的。
当时魏楹脸色也很不好,“我不是没听他们的么。”
“我告诉你,你不能和众人背道而驰,必须顾及魏氏族人,可我对他们就只有面上情儿。只除了十五叔一家,还有六弟、十一叔他们。魏大娘才是我心底认定的亲人。”
“我能不知道是非好歹么?放心吧,我心头都有数,绝不会让他们摆布的。”
季白看沈寄一直盯着自己捧着的披风看,便说道:“沈夫人的女工真是好啊。”
沈寄点点头,“当初她带着魏大哥,如果不是有这手针线活,母子俩早饿死了。教过我,可惜我这方面实在没有天赋。”
“奶奶,爷……”
“我跟他商量好了才来的,他要敢冲我发火,这日子我就不过了。”沈寄一脸的郁郁。她发现自己没法儿去恨皇帝搅乱她平静的生活。这个人对她,实在是好。
回到家里,沈寄碍着礼数往客房的长辈处去请安,见到三叔祖父和三叔祖母很平静,心知魏楹给他们家儿孙安排的仙人跳,要么是还没有奏效,要么是消息还没传到京城。
他们知道她是从公主府回来,问了两句也没多说什么。倒是小芝麻和小包子两人和沈寄穿着亲子装披风正在这边娱亲。自从这些长辈来了,他俩,尤其是小芝麻完全失去了跟着小叔叔胡闹的机会。还有,被沈寄命名为动物园的后院,也被叫做了畜生园。
沈寄告诉孩子,这些都是客人,又是长辈,让他们不管心头怎么想,都一定要有礼貌。沈寄可不敢教他们和这个社会脱节,人都是群居动物。就是十五叔当年,因着婆婆的事和家里关系很僵,有些人的面子他也不得不买的。而且这些长辈出手也大方,小芝麻和小包子都得了不少好东西,所以俩孩子表现都还不错。
问安过后,沈寄带着他们回正房去。这些老人家天气好的时候倒也是相约出去京城的名胜古迹走动。沈寄都派了最好的马车接送。魏楹要上衙,那些举子要最后冲刺,正好在这儿的十五叔便被捉了壮丁负责陪同安排。他对此颇有怨言,直说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这下好了,连跟从前的一些老友联络感情的时间都没有了。沈寄便笑,谁让你在他们心底是不干正事的。
小包子今天又得了精致的小玩意儿,笑嘻嘻的在乳母怀里歪着甚至拿给沈寄看。
“娘,我也要,攒嫁妆。”小包子偶尔也能说长些的句子,可有时断句还是三个字一断。
听了这话,沈寄便知道他翻看过小芝麻的那个匣子了。魏楹说到做到,在外头看到啥好东西都想着他闺女,就买了回来给采蓝收着,小芝麻便三五不时的要求打开来她看看,她的嫁妆攒了多少了。看的时候一副小守财奴的模样。肯定是小包子看到了,然后眼红里头的好东西。
“傻儿子,你攒的不叫嫁妆,是要攒着娶媳妇儿的。”
小包子便高兴的复述,“娶媳妇儿。”顿了一下又道:“姐姐好多,不给我。”告小芝麻的状。
“爹爹说,嫁妆一定得收好,他答应了才能给人。我问过了,不能给弟弟。”小芝麻赶紧为自己辩护。
沈寄纵使心头有事,也让着两个活宝贝闹得笑了。
“小包子,姐姐比你大,所以攒的东西肯定比你多,你自己的东西也不少的,回头让乳母都整理好了给你看。不许眼红姐姐的。以后,给你姐姐一样,就给你一样,好了吧?”
小包子这才乐呵呵的点头。沈寄又转头去说自己手里牵着的小芝麻,“不是说了嫁妆俩字不要挂在嘴边么。”
“都不是外人。”小芝麻嘟囔。
“谁不是外人?”
“弟弟,小叔叔,还有大表哥。”小芝麻越说越小声。那天她又打开来看,小包子便爬到炕上跟她一起看,还不客气的伸爪子进去挑了几样看得上眼的准备拿走。然后小芝麻就说了,爹说的,不能给他。
小包子立时就在炕上闹开了,说只给姐姐攒嫁妆,都不给他攒。就被进来的小权儿和阿隆听到了,那两个人也不安慰他,还又拿了东西添给姐姐。
小芝麻乐呵呵的就收下了小叔叔和大表哥憋着笑给的添妆,还是没给弟弟。而那俩人也说不会给他,小包子气得在炕上打滚。这不,找到机会就到‘病愈’的沈寄跟前告状来了。
“给小叔叔听到,也就是你小叔公和小叔婆笑笑你罢了。可是给阿隆听到,丹朱肯定会时不时拿出来取笑你。”
小芝麻懊恼的揪揪小辫子,指着小包子道:“全都怪你,给我嚷嚷出来。”
“好了好了,小孩子童言童语的笑笑也没啥,进屋了。”
进了屋,把三件一个样式的大小披风都脱了下来,沈寄从箱子里拿了小包从小得的礼物出来,说是他的媳妇本,和他一起整理。也给了他一个和小芝麻一样的上下许多层还带暗格的大匣子。小孩子就是要讲个公平。
小包子洗三、满月、周岁,也是收了不少见面礼的。这下子一整理还是很琳琅满目的,他顿时便笑开了,冲小芝麻得意。末了沈寄看他还一本正经的把认字儿做算术从自己这里得去的铜板儿也郑重其事的一起放进去,忍不住好笑。
魏楹回来的时候,小包子还在笑嘻嘻的整理他的媳妇本。他所谓的整理就是一样一样的拿起来,眉开眼笑的看半天,然后丢进去换一件,乐此不疲。小芝麻则依偎在沈寄身边听她百听不厌的故事。
“娘,你怎么又讲回去了?”小芝麻听出了沈寄的心不在焉。
小包子则是看到了迈步进来的魏楹,笑着大声喊了声‘爹’,他个子结实,中气很足。
魏楹笑着点了点头,问他,“干嘛呢?”
小包子拍着紫檀木的大匣子乐颠颠的说:“媳妇本。”难为他把这三字说得字正腔圆的。
魏楹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不由说道:“多大点小子,就惦记上娶媳妇儿了。”
小包子还是乐呵,挠挠头,“钱,过年。”
小芝麻道:“是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沈寄瞪小芝麻一眼,“就知道学嘴,什么好的坏的都学。”
小芝麻嘟嘟嘴,是方才乳母在旁边说的,小包子想学嘴又说不圆乎,她才补充一下的。
魏楹叫人进来,带了两姐弟出去。至于小包子的媳妇本,方才便做好了登记,日后由乳母保管,每天都要清点清楚。
等到只剩了彼此,沈寄道:“事情解决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
“嗯。”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说起这事儿两人都有些尴尬。虽然让沈寄去求皇帝出手彻底解决这件事,是两人商量之后共同个做出的决定。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毕竟,如果置之不理,任由柳家那个娇娇女被弄到几千里外的南蛮替和亲的郡主生孩子,自己要么在生孩子的时候死去,要么在生下孩子后或者死去或者成为一个永远的隐形人,他们一则良心难安,二则,也不想十五叔和十五婶为了这件事闹。
可如今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应该算吧,之前太后多厉害,结果在他儿子手里一点战斗力都没有。这次出手的皇后,应该也会如此。只是,两人心头都还有些不得劲儿。
半夜,沈寄醒了,一摸旁边,没人,而且被衾已经冷了。迷迷糊糊的想着,半夜人不见了,还能是上哪去了,肯定是小书房。家里还有这么多客人在呢。他肯定不能跑到前院去了。要是出了内宅,岂不是明晃晃告诉众人,他们小夫妻闹矛盾了么。可是,他们闹矛盾了么?也没有啊。可是这事儿魏楹心里不得劲儿那是肯定的。沈寄保持这个姿势不动,不然被子里的暖气就跑了。
魏楹的确在小书房闷坐着,身上披的也是那件亲子装的披风。沈寄回来得很早他知道,什么也不会发生他也知道。可是,一想到皇帝就如同那日的林子钦一般,爽爽快快的就答应了她的要求,而她回家之后给孩子讲故事都心不在焉他心头就不停的往上冒酸水。
因为上回亮着烛火被十五叔发现,所以这一次他连烛火都没有点。坐了一会儿,又慢慢回去,交代了值夜的人进去,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床的方向一个侧身隆起的身影。被子有些厚,但是居然也勾勒出了腰上的曲线。睡得很沉,她睡觉一向很沉。他往日上早朝就从没吵醒过她。
魏楹脱靴上床,把沈寄暖呼呼的身子拉进怀里。沈寄挣了挣没挣脱也就不挣了。魏楹如愿有人形暖炉可以抱。以往很多冬日的夜里,他事儿忙比她晚上床,都是这样。她从来都不会醒,睡得暖呼呼的等着他。为此,沈寄曾经说过她就是一暖床的。魏楹便笑道,你睡得暖呼呼的,那才说明你睡得好啊。
对夫妻俩来说,这件事看似船过水无痕的就这么过了。只是同一个夜晚,皇宫里却有人睡不着。
皇后在寝宫中忿然道:“本宫竟然是给他们制造了一个极好的见面机会!什么清高的人儿啊,还不是玩的欲擒故纵这一手。”
“娘娘,那要不要……”
“不行,什么都不能做。就按皇上说的做吧。”事关那个女人,亲生母亲都被他用把柄拿住了,何况自己。太后的把柄自然是进宫后还私下见过数次少年时的情人,如今的朝廷大员。这件事皇后隐约从皇帝的反应中猜到了,不过不敢深究。
她还有娘家要顾,有儿子要成全。她是瓷器,无谓和瓦片去碰。这一次是从前忍了那么多,实在忍不下了的一次爆发。可是处在她这个位置,忍无可忍,也只有重头再忍。只是可恨,那个女人竟然连她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不放过。她就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出身低成那样,姿色也不见得比宫里这些女人好,还是个有夫有子的。她不就是命好救了皇帝一命么。如果自己在,是宁可用身体给他挡刀的。他难道不知道么?
而龙床之上独寝的皇帝也睡不着,白日里沈寄射中七环的眉飞色舞还有射到三环时的沮丧,在他眼前交替出现。其实,她就是全脱靶了,她要他办的事儿,他也会给她办妥当的。只是,看她认真瞄准,然后因结果而喜忧,让他觉得格外的轻松。到最后,她眼见没了希望,居然把他的箭扔到了草里。
小多子听到皇帝闷笑了两声,叹口气,那位姑奶奶可真是厉害。这么些年,几时见过皇帝会这样纵着一个人啊。今天看她也不是没有被触动,可是,也就仅仅是被触动而已了。自家主子为了她可是,唉!
皇帝把手枕在头下,元宵之夜见魏持己登高一呼,衙门的差役还有百姓是应者云集,他也调阅了不少卷宗,这的确是一个可用之人。只是,要让他就此放弃,实在是难。还有那块玉佩,他让人用金丝缠补过了。宫里的能工巧匠,补出来的宛如原本生成,更添几分华贵。放于身边,时时把玩。就如看见了那巧笑倩兮的佳人。可是,这样还不够。今日一见,更坚定了他略有动摇的信念。
那个东昌公主是不中用了,他只能用别的法子。本来是想让她被逼到无路可去的地步,然后只能投向他的怀抱。却不成想,她竟然能先发制人,让整个计划断了链子。因着东昌公主的昏睡,许多后招竟是用不出来。魏持己倒是知道自己怀揣的是块宝,看得忒紧。今日他不是没有打过把人就这么留下、带走的念头。可是,她很注重名声,他很多事情还没有准备好。只能暂且作罢。会有机会的,他也可以跟她使水磨工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是,她那两个孩子,怕是放不下。
第三轮筛选,柳氏理所当然的落选了。十五婶将沮丧的她接回了魏府。同时到来的还有淮阳的一封书信。据说三老太爷看了大惊失色,马上就让收拾东西回去。
魏楹苦劝他们再多玩一阵,至少等到族中子弟下场,结果出来。
“楹儿,京里有你在,那几个孩子的事我们很放心。人老了,就是舍不得家。再说你和东昌公主的事,什么进展都没有,看来是不成了。也罢,你媳妇原也是个好的,你就和她好好过吧。”
“三叔祖父,楹儿从头到尾也没有做过旁的打算的。”
苦劝之后,老人家执意要回去,魏楹便让管孟去打点一切,务必让他们路上妥妥帖帖的。因着十五叔不肯一路同行,他又另派了随行打点张罗。
末了,沈寄问他到底设了什么仙人跳,把老头子弄得脸色大变,一刻都不能等。
魏楹笑了两声,如是这般的告诉了沈寄。沈寄听完只道:“你也太损了你。”居然让三老太爷的儿孙同时被一个女子所惑,父子相争。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三老太爷就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教训旁人了。
V 226 纷扰(1)
送走了三老太爷一干人等,沈寄放下心头一块大石。总算是没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要决定她的去留了。不然,虽然魏楹不听他们的,却也真的是挺讨厌的。
“哎,你那个仙人跳,不会有大问题吧?”回城的马车上,沈寄小声在魏楹耳边问道。
“不会,消息只会在魏氏内部知晓。传出去了我也跟着丢面子啊。”
“呵呵。”
小包子和小芝麻也在座,小包子见父母咬耳朵,便凑到小芝麻耳边跟着学,一边还用手挡着。
小芝麻看他一眼,“没听清。”
一连说了两回,小芝麻都说没听清,小包子便伸出食指去挖姐姐的耳朵,小芝麻便躲开,两姐弟便在车厢里闹腾上了。
魏楹轻咳两声,两人便停下来,又规规矩矩的坐回去。
沈寄便从壁柜里拿出装点心的咱盒,又从用小棉垫包裹保温的茶壶里倒出果茶来,算是让姐弟俩喝下午茶。京城的官道宽敞平顺,车行平稳,带磁性的茶盏放在小磁桌上,茶水荡漾的幅度很小,吃东西完全无碍。
她一向很注重生活细节,往常冬天这马车后方都是带着红泥小火炉的,还可以现泡茶喝。现在有了孩子,怕俩小家伙烫到,就只有用棉垫子保温了。
安顿好两个小的,她也给自己和魏楹各倒了一杯茶,“持己,你要点心么?”一把年纪了,沈寄觉得再一口一个魏大哥有些别扭,便叫他的字。
魏楹摇摇头,接过热茶捧着,小口缀饮。
沈寄只给了姐弟俩一人一块点心,等马车回到家门口,也就吃完了。十五叔一家坐的第二辆马车一起回来,魏柏一家子则是另外一辆,方才半道便分手了。
十五婶下了车就急急忙忙的进去了,沈寄知道她是放心不下柳氏。柳氏的确是出挑,所以从小到大都有些心高气傲。这一次算是让她见识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落选让小姑娘不免有些沮丧。
魏楹给的评价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沈寄背后的运作,昨日公布出来的两名陪嫁的宫人便会有她。想一想,沈寄委曲求全去求皇帝,那个小丫头却在为落选哭哭泣泣,当下便觉得高下立见。
进了屋,沈寄小声道:“十五婶昨天跟我打听前院的八个举子呢。”魏家那两个隔着辈分,显然是不行的了。十五婶着重打听的是另外六人。
魏楹哼了一声,“想得倒美。她这算什么,退而求其次啊。她当自己是什么了?天仙哪?”
沈寄挑眉,“你今日火气怎么这么大啊?小姨是官宦人家的嫡女,琴棋书画皆通,相貌出挑。如果是要嫁一个举子,有什么不可得的。”
魏楹笑了笑,“如果是现在提这事儿,怕是人家看在咱们的份上还不好推拒。可我看,那位柳家小姨心气太高了,八成还想等到放榜之后,挑个进士嫁呢。可她家不过五品,还是外官,对人家在官场的帮助相当有限。在这京城里头,四品都是小官,榜下点婿那是三品以上大员才有的资格。”
“还有十五婶呢,她难道想不到这点?”
“晚了,选秀结束,离下场考试不过半月,谁还有心思谈这个。老老实实回乡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吧,有她父母庇护,日子还好过些。京城居,大不易。”
十五婶的确是在劝柳氏,“进不了宫也不定就是坏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看看我那大侄媳妇,她过得难道不好么?男人争气,这才二十四就成了三品诰命夫人,时常出入宫闱。头上没有婆婆,自己当家做主。家中还没有妾室通房,自己膝下儿女双全。族里的鞭长莫及,即便是管到他们头上,不想听的依然不听。”
柳氏想了想,“魏夫人的日子自然是好过,可是,这世上有几人能像她这般自在。”
“她自在也是她自己过出来的好日子。所以我劝你与其为了不能进宫而沮丧,不如想想以后。”
“以后?”
“没错,以后。就看你自己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了。小寄这种,可望而不可即,可是只要不去奢望夫婿不纳妾,还是可以想一想的。前院八个举子,有两个年岁算是相当。一个是那个贫家子弟姓董的,他今年二十二岁,如今尚未娶妻。这样的人,一旦金榜题名那可就是鲤鱼跃龙门。另一个二十五,是我们魏家一个婶子的侄儿,原配已逝,家中只有一个女儿,家境嘛相当不错。另外几个,要么辈分不对,要么年岁已在三十开外,且已有了妻室。”
柳氏心里一动,做不了宫妃,能像沈寄这样做官太太也是很不错的。就算比不了沈寄,但如果能像王氏一样还是很好的。
“只是,他们都要下场了,哪里有心思说这些事。而且,婚姻大事也要听父母之言的。”
且不说这两姐妹如何商量,魏楹沈寄那边却是来了客人。是东昌的正使大人和达尔扈一起过来,他们此次来京城的事宜已经办完了,达尔扈就要带着昏睡不醒的东昌公主回去求巫医救治了。之前,东昌王的密信已经送来,赞了他们随机应变得好。
自家嫡出的公主如果是皇帝的妃子,东昌王自然是肯的。可要嫁给一个三品官儿,他就不乐意了。他已经给公主定下了另一个部族的王子,回去治好了便要完婚。至于找巫医,那就是一个过场。东昌诡异的药物,令到这天朝上国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当然只有回去乞求神明的庇护了。
东昌人送了沈寄一盒珠宝以表感激之情,正使大人也对魏楹表达了日后有事,尽可到驿馆寻他的意思。这件事要是真是闹大了闹开了,东昌的面子就要扫地了。堂堂的公主要硬嫁人家为妻,还要拆散人家恩爱夫妻。而且,即便成了,公主日后在这个圈子里也只能被孤立和排挤。他和达尔扈更是会因为办事不力被严惩。所以如今这样落幕再好不过。
等到人走了,沈寄拿着一串珍珠项链看,二十颗拇指那么大的珍珠,更难得是每一颗都是一样的大小。这是哪一盒里最值钱的,按市价怕在两万两以上。看来,东昌道谢和道歉的心的确是很诚。好吧,就算是这次事情的精神损失费了。总算又去了一个心腹大患,而且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沈寄还算挺欢喜的。
“我收着,日后给小芝麻做嫁妆。”沈寄被魏楹影响,也下意识的就给女儿攒起了嫁妆。她收着,一是因为这串珍珠项链太珍贵了,二是怕小包子看到了要求分十颗去。那个一心给未来媳妇捞好处的。
魏楹听到她要防着小包子,不由失笑,“他还什么都不懂了,只以为在给自己争取利益呢,你就吃起未来媳妇的飞醋了?”
沈寄哼了一声,把珍珠项链拿去锁好。
沈寄等着十五婶来和自己说些什么,结果一直等到举子们都下了场,她还算什么都没说。说给魏楹听,魏楹笑道:“算她们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别人不是等着她们挑的。”
“不是要等着发榜再说么?”
“就算柳家小姨是这么想的,十五婶也知道轻重。如果是那么想的,至少会和咱们漏个口风,然后让你暗示一下,彼此好有个默契。否则,等人家真的高中了,哪轮得到她一个五品外官的女儿。我估着她们是看上了小董,毕竟年岁相当,他又不曾娶过妻。如果他今科中了,只要不是中个同进士,我想他都不会看上柳家小姨。如果他同进士都没中,他们二人倒是有缘分的。”
沈寄明白魏楹的未尽之意了。如果董举人没中,他家境又着实是贫寒,要继续考就需要财力上的支持。而柳家是有这个财力的。而且做了柳家的女婿,魏楹都得叫他一声姨丈,只要他会做人一些,有什么事自然是不好袖手旁观的。
“那里觉得今科他希望大么?”魏楹时不时的就会去前院指点一下那几个举子的文章,他们什么水平他还是很清楚的。
魏楹摸了摸下巴,“学力还稍欠,毕竟二十出头就能中进士的人还是太少了。”
“哦,那这么说来,他们倒的确是有缘分的。”沈寄说完,然后捂了,“哦,原来魏探花是在夸自个儿啊。”二十出头中进士的都很少,那这位未满二十周岁的探花郎自然就更是凤毛麟角的难得了。
魏楹笑道:“哪啊,是在夸夫人,夫人的眼光好。”说完把沈寄一拉就拉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凑近了正想做些什么呢,就听外头有人轻轻叩门,管孟的声音传来,“爷,今科的主考副主考方才公布了。”
魏楹立时直起了身子,“是谁?”
外头报了两个名字,沈寄不是很熟悉,却见到魏楹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再去打听一下两位老大人的喜好、出题的方向等等。”
“是。”
“说给我听听。”沈寄勾着他的脖子要求。
等闲魏楹是很少说官场的事给沈寄听的,所以这两个人的名字她有些陌生。可看魏楹这个样子,不像是单纯为了前院八个举子下场而打听的。
“说这些做什么,你又不下场。来,我们继续。”魏楹手在沈寄腰间一紧,凑过来却被她用手挡住了嘴,“我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不配听这些。”
“好了好了,说给你听,关心这些做什么。”
沈寄凑过去亲了魏楹两口,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来。
“去年刚考过一科这里知道,裴钰就是去年那一科的进士。科举一般是三年一科,可是像今年新帝登基他要开恩科也是无可厚非。去年的进士,运气很好,虽然因为国孝耽搁了几个月,但是年底前,凌大人他们吏部忙了好大一通,除了同进士,进士竟然是全都得了实缺。这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的,徐茂当年虽然是因为太挑才候了那么久的缺,可其他人门路不如他的候的可就更久了。我被贬官的时候,都还有人在候着呢。”
沈寄点头表示知道,去年年底那些滞留京城的进士都在颂赞当今皇帝英明呢。去给裴钰送行的时候,黄氏就告诉沈寄,裴钰对新帝好生感恩戴德。
魏楹继续说道:“说一千道一万,这是裴钰他们那科的人运道好。新帝虽然没有直接动安王,可当年几乎满朝文臣支持安王的事,他心底自然是有忌惮的。去年的几次人事大变动,朝堂上杀了一些,贬了一些,还流放了一些。可不就缺人了么。这才轮到裴钰他们不管有门路的没门路的都得了实缺。区别只在于是得的好缺还是差缺。”
“去年的进士怎么也有一二百吧,上上下下的难道还没填满?”
“可不是,这会儿离该知道当年的夺嫡之争有多激烈了吧。因为文臣多偏向安王,所以,这一科皇帝要找出两个秉承他意旨的正副主考,当着不易。这主考,没点资历不行。不是和皇帝一条心的心更不行。不然,选出来的进士自然而然的就会团结在座师周围,可不是给自己找别扭么。可之前因为文臣偏安王,所以皇帝能找的人就有限了。这两位我当初倒也是想到了。”
沈寄想了想,“新旧交替这么快,怕是有后患吧?”
魏楹嘴角嘲讽的一勾,“谁让今上之前那么不得文臣的心呢。可不就想赶紧培养自己人么。不过还好,新进士都是填到低位的,没得一入仕就做高官的。那些高位的文臣,皇帝还是不敢都动了。磨合个三年五载的,等这两批人成熟起来,朝政上也就顺了。不过我真没想到皇帝的魄力这么大,去年竟然接连三次人事大变动。”
“安王会老老实实做王爷,给今上三五年的安稳过度时间么?”
“不会,所以皇帝还有得忙咯。”忙点好,省得惦记他媳妇儿。
“唉——”沈寄叹可口气,然后下颚就被魏楹捏住了,“你替谁叹气呢?”
“我替百姓叹气可以吧,天家兄弟相争,可后果却要天下百姓来承担。真正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还差不多。”魏楹低头亲下去,结果又被沈寄挡住了,不由恼道:“你也差不多一点吧!”
沈寄陪着笑脸,“就一句,我再说一句。”
“说!”
沈寄的手指在魏楹胸口划拉,“持己,你可千万别跟着安王做什么。他已经是个失败者了,如今更是没有了大义的名声。咱们家可不能给他陪葬。”
魏楹脸色一肃,“你怎么知道……”他大书房的事,沈寄怎么这么快就知晓了?
沈寄本来是靠在魏楹身上的,闻言直起身子,“他真的又派人来联络你么?你可别犯糊涂啊。他们两兄弟争天下,咱们犯不着搀和。而且,你受先帝知遇之恩,也不好出尔反尔。日后不管成与不成,你可都是贰臣了。”
新帝登基,魏楹是有功之臣。旁人看不出他从京兆尹到鸿胪寺卿是明升暗贬,安王肯定不会看不出来。魏楹失去政治上的前途,自家媳妇又被新帝惦记,安王不拉拢他拉拢谁。而且魏楹当初也是被先帝大去前安排后事有所交代的人。要是肯站出来说先帝本来属意安王,是今上篡改遗诏。到时候鹿死谁手还真的是不可知。
魏楹点头,“我当然知道这里头的轻重。我已经拒绝了,我一个鸿胪寺卿,管的都不是要紧事,一个闲差罢可了。他们争他们的,我只过我自己的小日子,好了吧?”说完手指在沈寄鼻梁上刮了一下,“事不过三,你再泼我冷水试试!”
“不敢、不…唔唔…”沈寄的话完全被堵在了嘴里,魏楹以不可挡之势在她唇齿间攻城略地。
好半晌,里头的动静才停了下来,沈寄含糊问道:“还有十日就下场了,现在主考又定下了,你不去和举子们说说么?”
“之前就告诉过他们了,去看看皇帝登位前写的诗书,了解一下他当王爷时一心要推行的新政。回头我再去和他们随便唠唠就好。”魏楹把手从沈寄的衣领里拿了出来,暖玉温香在怀,他是一点不想离开啊。
“青天白日的,快去吧!”沈寄把自己被弄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撑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
“楹儿——”
魏楹慢悠悠站起来,“什么事儿,十五叔?”
魏楹把门拉开,十五叔看到沈寄便笑道:“大侄媳妇也在啊。”说完挤眉弄眼道:“我来得不是时候吧?”
“没事儿,说吧,找我什么事?”
十五叔瞥了沈寄两眼,沈寄道:“放心,我不会去告诉十五婶的。”说完,便施施然的从大书房出去。
十五叔搓搓手,对魏楹说道:“你这里给我先拿三千两银子用。”
魏楹道:“我们家你侄儿媳妇管银钱,我身上只有每月领的两百两零花钱,还是管孟揣着呢。”
十五叔道:“瞧你这点出息。”
“十五叔有出息,干嘛来找侄儿借银子?你不是中了人的仙人跳,要拿银子去脱身吧?你侄儿媳妇还没走远呢,赶紧问她拿银子去吧。”
V 227 纷扰(2)
十五叔不放心的问魏楹,“你媳妇儿真的不会说吧?”
魏楹好笑的道:“我说,你不是真的中了仙人跳吧?这京城皇亲贵戚我惹不起,可要是街上的地痞流氓,那还是不肯在我头上动土的。说说,谁把我叔叔坑了?我替你出头去。”
“坑什么坑,一个故人,遇到点为难事儿,找上我帮忙。”
“哦,这样啊,什么故人啊?一张口就是三千两,你还肯给。别是小婶吧?那也得带侄儿去拜见一下长辈才行啊。”
“哎呀,我怎么可能养外室啊。你别胡说八道。”
魏楹打发了管孟去问沈寄拿银子,沈寄二话没说,直接给了三张一千两的银票。
十五叔笑道:“还是大侄媳妇做事爽快。”一边急急出去了。
沈寄听魏楹说起这个评价,便知道十五叔肯定是被魏楹挤兑了。不过,三千两银子,就是在京城也称得上是巨款了。她问魏楹,“要不要找人盯着点,十五叔别是真让人坑了才好。”
“坑什么坑,他十几岁就吃八方的人,能随便让人坑了。如果是风流韵事,咱们做小辈的就更不好多管了。”顿了一下,魏楹又道:“我觉得十五婶配十五叔,格局稍微低了些。要是我问你拿三千两银子给人江湖救急,你是不会不给的。”
沈寄知道他因为柳氏的事心头一直别扭着,只说道:“祖父挑的媳妇,轮得到你来评价么。各人自扫门前雪吧。再说了,你要是拿银子出去,给江湖人救急还罢了。要是给外头的人救急,你看我给不给。”
“我哪有外头的人啊。”
三月中旬,把八位举人送进了考场,沈寄邀了柳氏一起出门游玩。她从宫里出来,沈寄不等十五婶说什么,就主动邀了柳氏多住些日子。只是,她不想掺合柳氏选婿的事。当日陪着四婶到处相看媳妇,那是推脱不得。可柳氏和他们家又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好在十五婶也是有分寸的人,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是带着柳氏出门进香散心。
这天天气好,沈寄邀约了她们姐妹还有王氏一起去看桃花,还跃了她一向交好的容七少奶奶。容七少奶奶又带了她的妹妹,也就是扬州的阮少夫人来。众人厮见了一番,笑道好久不见。沈寄拉过小芝麻,指着阮明惜问她:“还认不认得?”
毕竟是两年多不见,小芝麻挠了半天头没想起来,倒是阮明惜笑着道:“小芝麻——”还是那口扬州软语。
小芝麻握着阮明惜的手道:“是你啊,你也来了。”
沈寄知道她压根就没想起来,说的都是套话,就是阮明惜八成也是一行人过来来打招呼之前被恶补了一下的。不然,那会儿才两岁多,虽然时时一处玩,又哪里记得住。于是在小芝麻耳边提示道:“快跟明惜一起去玩,这桃花树下正好躲猫猫。你们以前在扬州的时候最爱一起躲猫猫了。”
小芝麻拉过小包子道:“明惜,这是我弟弟,小包子。这也是我弟弟,信哥。”
阮少夫人脸上一黯,她年前落了一胎,都已经成型的男胎了。今天本来也是出来散心的。于是也笑着对阮明惜道:“去吧,去玩躲猫猫。”
小芝麻拉上小权儿,让他当猫猫。小权儿不大乐意,沈寄推他一把,“去吧,难道你还留下听我们几个女人聊天不成。”沈寄点了几个人让看好几个孩子,小权儿小声嘟囔了一句下回不和女人跟孩子出来了。沈寄失笑,你老子可不想带你出去玩。便问他:“阿隆请你去玩,你怎么不去呢?”
“那里是公主府,规矩太大了。”小权儿一边说着,一边和几个小孩儿去玩了。从躲猫猫玩到老鹰捉小鸡,沈寄也没见到他有任何的不适应。
几个大人则是继续往里走,坐到一旁的亭子里一边聊天一边赏桃花。原来,阮家老爷子得官了,五品的实缺。所以一大家子只留下了阮二少爷一家在扬州看守家业,其余人等都进京来了。
沈寄心头暗笑,这才是真正的买官呢。阮家的家业怕是一半要归国库了,至少一半。这价忒贵!不过,有了官身,他们家的生意应该更好做一些。不过,阮家也好,漕帮也好,这些人都是有拥立之功的,得官也在情理之中。继而苦笑,魏楹其实也有拥立之功,面上升了一级,看着倒也还过得去。三十岁的三品,满朝也数不出几个来。这冷板凳还不知要坐到几时,皇帝的执念,能不能打消?
小包子玩了一阵,乐颠颠的和信哥一起回来问他们能不能去折桃花。
这可不行,半山寺的桃花是不让游人折的。方才他们一路逛进来,被放进这景致最好的地方,还是因为沈寄和庙里和尚因为吃食接下的几分交情呢。
两小子便不高兴了,方才他们央求小叔叔抱他们去折,小叔叔让他们回来问问再说。
“这是别人家的东西呢,怎么能想要就要。”本来从前的小宅子里魏楹是移栽了些过去,来年又分开再种,如今已经成了一小片桃林。只是去年买了大宅子,手头便不是那么松动。连魏楹中意的古董都让了不少给同僚。后来又赶上国孝,窅然楼和宝月斋的生意清淡无比。再有魏楹去了冷衙门,一些福利也削减了。那小宅子沈寄就一年五百两银子赁出去了,总不好再去摘。
“要嘛。”小包子圆滚滚的小身子滚进沈寄怀里撒娇。
阮少夫人见阮明惜也跑回来,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于是说道:“不如多给些香油钱。”
沈寄摇摇头,“半山寺可不稀罕,这小庙上头有人,权贵都不敢招惹的。”
阮少夫人看一样容七少奶奶,后者显然也不知道。她们只是听说这里的桃花开得好,所以过来看。半道碰上沈寄一行人,来了才知道进来居然还得有交情才行,便沾沈寄的光进来了。至于这小庙的靠山她们全然不知。之前根本都没留意过这么一间小庙。
沈寄捏捏小包子的脸,“你喜欢看桃花,是喜欢看桃花在指头开得艳,还是要看它被摘下来没几日就死了蔫了。”
“开得艳。”
“那就是了,回头我打发人去老宅子那边分些枝桠回来种上,明后年就可以在家看了。”
小芝麻忙问道:“娘,种在哪?暖房么?”
“不用进暖房,就种在后院那片空地好了。”
小芝麻点头,“哦,畜生园那边。”一边对阮明惜道:“你回头来我家往吧,我家的畜生园有好孔雀有猴子有天鹅……”每次家里宴请,小朋友都很羡慕,小芝麻小包子都很得意的。
沈寄以手扶额,“是动物园,动物园啊。”好好一个小动物园被三叔祖父说成是畜生园,还叫开了。
小芝麻捂着嘴巴,又说错了。可是看母亲这幅懊恼样儿又有些想笑。
小包子忽然拍着手道:“姨婆真好看!”
沈寄看过去,柳氏正站在一株桃树下,上头有花瓣飘落,的确是很美丽的一幅画。
容七少奶奶问道:“魏夫人,这位是?”
方才介绍的时候,柳氏和十五婶都不在,所以听到小包子叫姨婆,看过去又是个十五六的少女,便忍不住问了。
“哦,这是我家十五婶娘家的小妹子。父亲是XX州的知府,跟着十五婶上京小住。”沈寄眼见这两姐妹都多看了柳氏几眼,心道,难道有意结亲?她看眼十五婶,十五婶自然也瞧在眼底了。想必回去以后就会细问沈寄这两人的来头。
几个小孩儿得了沈寄回去移栽桃花的承诺,又听她说了一通花里枝头红颜老去的话,又乐颠颠的回去玩了。小权儿还拿了带的鞠球出来,叫他们几个蹴鞠玩儿。他这个年岁的确是尴尬,老爹出去玩不带他,好容易有阿隆这个同龄玩伴,偏身份太高,他不乐意去公主府。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带着侄儿侄女们玩了。好在平日里他文武课程不少,也没多少时间来玩。
一行人赏过了桃花,又在半山寺地斋饭,至于那限量供应的寿面沈寄就没去要了。这么多人供应不过来。回去的路上,沈寄有些打瞌睡,春困秋乏嘛。小包子和小芝麻玩闹了一上午也累了,便一边一个窝在她身边也跟着打瞌睡。他们是从后山坐轿子下山,一颠一颠的很助长瞌睡。
下到山脚,从轿子换上回家的马车。小芝麻小包子睡得熟熟的,被下人抱上马车,沈寄则带着季白过去和阮少夫人一行道别。
回到府中十五婶果然来跟沈寄打听了,沈寄也不多话,只把实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容家是皇商,阮家是巨富,当初都是站对了队的人家。至于阮家老爷如今得官的事,十五婶已经听说了。
十五婶便道:“怪不得。”
沈寄笑笑,怪不得容七少奶奶和阮少夫人通身那样好气派。只是,这样的人家是非也多啊。容家只是商家,虽是皇商但终究不脱商字,在官宦人家眼底,门第是低了些。阮家如今可是门庭大改,步入了士的行列。可是阮家两房少奶奶已经是斗得热闹无比,柳氏琴棋书画是不差,五品官的父亲,书香世家,家世配阮家老三也相当。容家似乎没什么和柳氏年貌相当的小叔子。而且他们只是皇商,柳家父母想必不会愿意。想来她们看柳氏,是为阮三少爷相看的。
十五婶叹口气,“我这个长姐,也是不好当。”她已经将董举人的情况写信回去告诉叔婶,暂时还没有回音。现在阮、容二位摆明了对自家小妹子有意思,她也不得不过问一二。
沈寄笑笑,婚嫁这种大事,要帮人做主的确是为难。好了不说,要是一个不好就容易落埋怨。所以,她坚决不掺合,要是十五婶打听什么,她就据实以告。
回头告诉魏楹,他笑道:“莫不是见过了天家富贵,便有些不乐意嫁个穷举人。光想着摘桃子怎么成,还是要同甘共苦过的夫妻才长久。就如你我,是吧?”
沈寄好笑的道:“你怎么老是对人家柳姑娘有成见?人家想挑个好的过日子,也不是过错嘛。”
“就怕挑花了眼,其实十五婶帮她出的主意是顶好的。今天怕是见识了阮少夫人的富贵清雅有些心动了。也好,若是个耐不住贫寒的,小董今年如果真差些火候,与她做了夫妻,将来仕途上难免有起落。起的时候还好,落的时候可就不好说了。如果再倒霉一点,大器晚成再过个一两科才考中,她更是眼睛会长到头顶上。”
“反正我是不掺和的,只是苦了十五婶。不过还好,最后还是她父母拍板。”不过魏楹说得没错,柳氏之前一心进宫,又进宫去了一次见识了天家富贵。虽然她艳羡自己做这个官太太,家资富裕,又能和贵人搭上话。可要她陪着小董一年一年的苦熬,想熬到夫婿金榜题名,再熬到他飞黄腾达,怕是不容易。而且,科举的事不好说。万一就真没考中呢。那可不如阮家三少爷注定富贵的一生。
三日考期过去,魏家这八个举子因为之前被督着炼五禽戏,还算平安的出了考场,没用人抬出来。出来后也靠自己的力量坐上了马车,只回来后来魏楹沈寄跟前打了招呼就全都回去倒头大睡。这个,沈寄还算有经验,当年魏楹也是差不离了。于是让大厨房温着吃食,等他们睡足了恢复了精神再送热乎乎的吃食去。之后众人出去应酬不提,只等到半月后发榜,魏楹一早打发了人去看榜。还算不错,八个中了两个,一个是魏家在族学附学的亲戚,已经三十出头,一个是本乡的举人,已届不惑之龄。
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可是这一步,少有人是一次性成功的。魏楹这种成功范例不是时常有的。所以,虽然失望,却也还能把持,笑着和中了的人道喜,便准备收拾回乡了。临行自然来和魏楹沈寄告辞。
魏楹拍着族弟的肩膀鼓励了几句,又和另外几人说了话,最后问小董愿不愿意留在京兆尹衙门做个小小的文职,算是帮他谋了份差事。虽然月钱不多,而且是没有编制的那种工作人员,但衙门提供食宿。而且京城毕竟是文章鼎盛之地。他又不比旁人回去后可以请先生继续教授,家中也供得起他们再备考三年。所以,魏楹才会为他打算。其实本来留他在府中住着也无妨,不过文人嘛,总是有些清高。之前在此备考,他心底已有负累。不过那时人多,魏家下人又约束得好。而且如果考上了,于魏楹便是一个助力。所以,心头负担倒不大。
如果再让他这么住下去,想来是不会肯的。所以魏楹才有此一问。
董举人果然十分感激,魏楹便道:“那我打发人去问问,给你安排个位置应该没问题。XX书院的裴先生你也见过,那是我授业恩师,有时间你也往那里多走动。”
“是,多谢大人。”
“我当年也如你一般,也有人帮衬过。你日后到了我这个地步也如此做,便算是薪火相传了。倒不必过多客气!”
如此,一时魏府客院只剩下两个还等着殿试的准进士。余者不是回乡便是如董举人搬到了京兆尹衙门提供的宿舍开始边上班边继续看书了。
沈寄冷眼看着,十五婶那里没有动静。便知道随着阮少夫人过来拜访,那件喜事是没着落了。不过还好,十五婶也只是在自己这里打听过几句,旁的什么风声都没有露。如此船过水无痕的便过去了。倒是阮家又来下帖相邀,说才到京安顿好,请了三月二十过去听戏,把那日在场的十五婶王氏都请了,柳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估摸着是这件事要成了。
十五叔用了半月便把三千两银子又送了回来,说是朋友的急难过了。沈寄自然不会细问,只将银票收好便是。他们去年出多入少,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元气。不过想想前世要是买套大房子,那可得做二三十年的房奴便也想得过了。
沈寄还打发洪总管派人去京兆府那边看过董举人的生活情况,得知他一切安好,便嘱他常来常往。魏楹自是去给那两个准备殿试支招去了。虽然不是同族,但一个是魏氏的亲戚,一个是同乡,也是好事。
这一日到了阮家邀请的日子,沈寄带了儿女一起过去。魏楹让她多带些人,“我总觉得那位还不肯放手的。阮家如今是他的人,多当心没错。”
“他还敢把我掳走不成?”沈寄不信。那人很爱惜羽毛的。而且现在还有安王对他的江山虎视眈眈呢。
“小心驶得万年船。”
“呃,好吧。”
V 228 纷扰(3)
到阮家赴宴过后,阮柳两家的婚事便算是定下来了。接下来十五婶的婶子带了长子长媳上京,托十五婶赁了一所宅子。柳家的姑娘总没有在魏家嫁出去的道理。阮家听说了倒是送人送了一个宅子契书过来,说是让亲家太太和舅爷舅奶奶落脚,被十五婶婉拒了。柳家书香门第,虽然嫌穷爱富了些,总归是怕女儿嫁个穷举人吃苦而已,倒不至于眼红亲家的财物。
随之柳氏搬出去,家里就更清净了。只有十五叔一家还在。不过这一房是魏楹和沈寄都乐于亲近的,小芝麻小包子也很喜欢,所以比之前热热闹闹客居几十口人可是省事省心得多。
十五叔这个人外头看着粗疏,内里其实细腻。他看着魏楹总觉得他有心事,那天喝了酒就问他。
“你说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足啊,三十岁官都做到三品了。侄儿媳妇能干漂亮又贤惠,你还有儿有女,家业丰厚。还有啥好愁的?难道是置了外室,外头的跟你闹?又怕被侄儿媳妇知晓。”
“我才没有十五叔交游广阔,外头还有需要救急的红颜知己。”
十五叔不以为意,他是拿银子去给旧日红颜知己救急了,“你真没事?”
“没事儿,我外头没人。”
“那我着实想不出你还有啥好发愁的。”
魏楹坐直身子,“你都看出来了?”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你一个人的时候动不动就长吁短叹的。”
“我被皇帝闲置了,明升暗降。”
“以你的性子如果是这等事,自然会不吝余力去争取,断不会行愁坐叹的。”十五叔不信。
魏楹长叹口气,“有人觊觎我媳妇儿。”
“那你就只会在这叹气啊,是哪个混蛋,咱做了他。告诉小叔叔,他住哪,我今晚就替你教训那王八犊子去。”
“住皇宫大内九重宫阙。”
十五叔被酒呛到,瞪大眼道:“皇、皇帝?”
“不然还用等你来教训,我养那么多是吃闲饭的啊。”魏楹憋屈的往嘴里倒了一大盅酒。
“娘的,他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还要惦记臣子的媳妇儿,太不是东西了吧。”十五叔压低声音道。
这话算是说到魏楹心坎上了,“不然你以为东昌公主这事怎么搞出来的,族老们又是听了谁私下的撺掇跑来的。”
“他想做什么啊?”
“想逼我休妻,让小寄走投无路。除了跟他再没别的出路。”既然说出来了,魏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话告诉你,你那小姨子本来是内定了要给郡主做陪嫁代孕宫女的,是皇后在中间使的坏,也是冲小寄来的。我不得已,让小寄去求了皇上,不然,你那小姨子还挑什么豪门公子和寒门士子啊。早上路远嫁几千里了。哦,不算嫁,她没名分的。郡主才是远嫁和亲呢。”
十五叔看着魏楹满脸郁色,也无法可想。他可没有在皇宫里高来高去的本事。就是有,也不敢做那亡命之徒。而且,大侄儿肯定也不是那意思。
“大侄媳妇也怪倒霉的,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你放心,这事我定然守口如瓶,就是我媳妇儿我也绝不告诉。”大侄媳妇无过,那些老冬烘还想让她给人腾位置呢。要是知道了这事还得了。他对沈寄评价一向很高,也知道她的品性不是朝三暮四之辈。不过想想,要不是如此,侄儿也不可能说给他听。摊上这种事,他也没有主意好处出。大侄子主意比他多百倍,也是一筹莫展。
“原来你让我找了那么多江湖好手是防着这个呢。”
“嗯,万一人家不要皮不要脸了,我也不能当窝囊废。”
“那你这官,也不是你跟族里说的那回事儿吧。我就说你这回升了官,怎么日子过得这么舒坦,就像是在养老了一般。”
魏楹心头本就堵得慌,怎经得人这样一说,一时眼眶都气红了。他才三十,而立之年,谁要养老!
十五叔一看不对,这是往自家侄儿痛脚上踩啊。
“这个、这个,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指不定什么时候转机就来了。”
魏楹冷哼一声,转机,除非是换个皇帝。想到这里,心头动了动,可是想到掺和进这种事押错宝的惨烈后果终是打消了念头。可如果是正常换人,皇帝如今才三十六,还早得很呢。
十五叔满怀愁绪的回去,听到十五婶和他叨叨,“唉,也不知叔婶怎么想的,阮家是巨富没错。我去了两次,眼睛都被闪花了。可三少爷屋里通房都有了三个了。”
十五叔没好气的道:“且知足吧。”嫁给谁都比陪嫁南蛮好多了。
“我这不是担心小妹子以后日子不好过么。”
“是你叔婶做的主,你小妹子自己的意思也偏向阮家,你不过是堂姐操那么多心做什么。咱们自己的女儿还早着呢。”
“说的也是。”
娴姐儿这会儿被沈寄抱着逗得咯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小包子低头吃着桃花糕,暂时无心理会旁的事。
小芝麻则是一脸愁容,小权儿不由得问道:“你个小人儿,愁什么呢?”
“姨婆嫁给阮明惜的叔叔,明惜岂不成了我的长辈。”
沈寄笑了,她也看到小芝麻在发愁了,搞半天是愁这个,于是笑道:“叫一声姨又不会少块肉。而且她成了长辈,过年还得给你压岁钱呢。”
小芝麻还是觉得吃亏了,“我宁可给她压碎钱。”
沈寄看到小儿子吃完一块又把爪子伸向盘子便道:“吃一块就好了,不然等下正餐吃不了了。”唉,小包子人如其名,白白胖胖的就如刚出笼的小笼包,再这么吃可不得成球了。
小包子意犹未尽的缩回手,乳母先端水让他漱口,然后带他下去洗手。
如此很快到了殿试的日子,殿试是不淘汰人的,只是名词或许有变化。好在寄住魏府这两人都还在二甲之列,都是进士。和去年那一榜的进士一样,他们也没有等多久,很快就候到了实缺。此时京城也早恢复了旧日繁华景象,从窅然楼和宝月斋每月交来的账册完全可以一目了然的看出来。
柳氏的婚期定在了七月间,十五叔十五婶要留下来喝喜酒,沈寄高兴不已。这样魏楹上衙去了,她还可以和十五婶小权儿一处说笑,也可以一起出去游玩。王氏毕竟有自己的一个小家要照管,不得空时时过来。
这天沈寄正和儿女一处看皮影戏,下人进来禀报,窅然楼那边出事了。有个卖唱女子和一个新科进士拉扯上了,还叫那人相公,可那新科进士可是刚成了某高官的女婿。这会儿窅然楼可热闹了。
沈寄挑眉,“就是那个抱着琵琶一路卖唱进京,歌喉婉转动听,自编了弹词在唱的那个?”窅然楼的歌姬是有数的,每一个的来历都很清楚。这个女子算个编外人员,不过她给窅然楼也带来了些新鲜感,而且怪可怜的。掌柜的留下人后送账本时让人报备了一声。
“正是。”
活生生的陈世美和秦香莲啊,就差俩孩子了!
“现在闹得怎样了?”那女子不找旁人找上窅然楼,是不是做过些功课啊。
“报信的人说那男子矢口否认,拂袖而去。卖场女子此时便在窅然楼里唱着她一直在唱的《千里寻夫》。”
沈寄知道,那是新词,人原创的。这两年回京以后,虽然魏楹的官在京城不起眼,她没能再拉起一个慈心会来,但慈善事业并没有搁下。即便是在买了大宅子手头最紧的时候。因为他们省出来一点点,也可以救助到不少人。为了让小芝麻小包子不要在满目浮华中变得骄奢起来,沈寄是每月都要带他们去贫民窟那样的地方转转的。去的时候穿得朴素一些,让他们看看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就连小权儿和阿隆也是跟着沈寄去过的。
两姐弟每月的月例钱一两银子,被沈寄游说都自愿捐出五钱做善事。钱不多,只是要让他们记得这事儿。而沈寄则每月从窅然楼和宝月斋的盈利里拿出一成帮助那些需要帮助也值得帮助的人。譬如说老弱病残,譬如说身在陋室仍然有心上进的孩童。可不要小看了这一成,算下俩一年也是两千两银子。所以去年因为国丧歇业,实在是让心头滴血。
三家窅然楼,三家宝月斋,一年足足两万两银子的盈利。这便是通邑大都上层消费的商业价值所在了。魏楹名下二十万两银子的产业,所有的庄子铺子还有良田加起来,还是沈寄会经营用的人得力,一年能有三四万的盈利算是很不错了。
久而久之,这怜贫恤老的名声也是有了的。她没有参加关夫人之流的讲经会,把银子拿去捐香火钱塑我佛金身或是修建庙宇或是冬天施粥,而是用在她认为的刀刃上。两千两银子用来支应一个养老院,收容无家可归的孤苦老人。一个孤儿院,收留被父母所弃的影儿,再一所学堂,雇请先生教授陋巷贫寒学子,最后一个针织坊,收容被夫家所弃的女子。
这样的作为让她在官太太名声虽不算显,但下层的百姓倒是大多知道这位前任京兆尹夫人的。关于她和魏楹的故事,也慢慢的在京城百姓中流传开来。当然,这里头少不了德婶那张大嘴巴帮他们宣传。沈寄魏楹一路走来,她可是确确凿凿的前半段旁观者。还有不少当年租住地的邻居也参与了义务宣传。毕竟那会儿魏楹是京兆尹嘛,在皇亲贵戚高官眼中不算什么,在平头百姓眼底还是大官了。能拉上些关系,也不错。
所以,那卖场女子也许是冲这个才会抱着琵琶到到窅然楼自荐的。不过,沈寄怜她孤苦,而且觉得她唱词新鲜也能吸引客人,便收留了她。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眉娘。
现在事情会怎么了结?沈寄急得那个《千里寻夫》的唱词长着呢,从打小的青梅竹马唱起,又唱少年恩爱一直到夫妻离散,得唱小半个时辰。
“我去看看。”
“娘——”小芝麻和小包子听说要出门,当即激动的站起来表示要跟。
“娘是去处理事情的,你们在家呆着。”转头看小权儿跃跃欲试的,便点头道:“你跟我去吧。”这小子也十岁了,再有个五六年也是要娶媳妇的了,让他去受点教育也不错。说来十五婶一心在家带女儿,这个大儿子每日里文课武课上完倒是在沈寄这里的时候多些。把他搁这儿,十五叔十五婶都放心得很,沈寄就像多了个大儿子的感觉一样。
上了马车,沈寄催着疾走。
小权儿道:“大嫂,你很担心?”
“嗯,我怕那女子会想不开。”孤身上京寻夫,路上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夫婿已经另娶高门之女,她算是走投无路。这个时代的女人,很容易就想不开了。尤其她的出身好不太好。这一点沈寄是猜的,一般的良家妇女怕是不敢这么千里上京。而且,从她的唱词看,她还是很有些才艺的。这年头,穷人家哪舍得让女儿读书,有这等才艺的,除了大家闺秀,搞不好就是青楼女子了。
那个男人能背信弃义,如今肯定将女子的弹唱视为毁他名声,会做出什么来不好讲。沈寄并不是多事之人,更不是有求必应。这世上不平事本来就多,她自个儿还有个大麻烦没解决呢。可是,一则,要她眼睁睁看那女子被人欺辱,她做不到;二则,她也不想窅然楼发生什么流血事件。不过第二点的可能性很小,她对人不错,人也不至于要故意坑她,从窅然楼的二楼跳下去吧。真要做这事,河里又没有盖子。
到了门口,倒是热热闹闹围了一圈人,里头正唱到送夫远行呢。她来得合适,正赶上一个小**呢。眉娘唱得动情,里头是轰然叫好声。沈寄交代刘準,“让人看看周围。”
“是。”
小权儿小声问:“大嫂,为何?”
“眉娘的男人既然投了高门,又是新科进士,肯定不想名声有损。眉娘此时无事,不过是因为她没出窅然楼。不过是因为你大哥是三品朝官。”
“可是,已经传开了啊。”小权儿看着楼下更甚往日的热闹场景说道。
“总要尽可能的扑灭吧。”眉娘怕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把这一场当成了绝唱,字字泣血,声声含泪,这才唱得比往日更动听。
楼下终于唱完,别人的血泪也不过是那些客人一场笑谈。
“大嫂,那男人真不是东西!”
小权儿从前听过前半场,今儿听了后半场,倒是把整个故事都串起来了。原本是小村里两小无猜的孩童,少年开蒙入学,少女在家随母亲纺纱织布。及至长成,由家人做主配了夫妻。考科举是个烧钱的事儿,家中一穷二白,那女子无奈卖唱为生,供养夫婿束脩笔墨的花费以及三次上京赶考的花销。之前两次没考上,倒是很快就回去了。这回考上了,便没回去。
眉娘很快被带来,沈寄指指凳子,“坐吧,先喝杯水。”
“谢夫人!”
“我且问你,为何会到窅然楼自荐?”
“民妇心羡夫人,所以才会到窅然楼。”
这个理由倒值得相信。
“你可知,今夜之事,你给我府上惹了很大的麻烦?”那男人不过是个新科进士,不足为惧。但他的新泰山,却是新帝的宠臣,户部尚书。此事自然会令尚书大人被同僚和市井笑话。一个不好便会认为是魏楹故意寻了这么个人来跟自己不对付。魏楹如今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皇帝核心的那一个官员圈子他被排挤出去了,偷偷心向安王的圈子应他数次不识抬举也不待见他,至于他原本处的清流圈子之前他没为座师求情如今也视他如仇。他现在就是当着一个闲差,几乎受到满朝人的排挤。而新人和他也没有什么交叉的地方,谁会上赶着去结交坐冷板凳的人。这几个月,他出去应酬的次数是屈指可数。
人家是宠臣,还是高高在上的尚书大人,他是不受待见的,很容易吃亏。平日里再小心谨慎,可还是怕人刻意找茬。之前皇帝虽然叫魏楹坐冷板凳,却也没有故意找他茬。他这几个月的闲差当得还算顺心,过年的时候还受过贵人们几句夸奖。
如今添上这件事,对魏楹的处境可谓是百上加斤。只是,得罪已经得罪了,而且沈寄也做不出把这可怜被负被弃的女子推出去给人家出气把自家撇清的事来。再说这也没什么用。
“你日后有何打算?”
眉娘刚进来时还有豁出去唱了一场大骂负心汉的激昂,可此时脸上却只剩下疲惫和茫然,“民妇不知道。”
沈寄捏捏鼻梁,“你可还想再继续唱《千里寻夫》?”
眉娘苦涩的笑道:“不寻了,今晚之后人家也不会再由得民妇再唱。”她一走出这道门,会发生什么事不好讲。红尘里打滚这么多年,她也不是全然无知。只可惜,即便如此依然一直被那负心汉的甜言蜜语所欺骗。
V 229 纷扰(4)
沈寄喝了口茶,“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眉娘脸上现出一些赧然,“如若夫人不来,民妇怕也只剩下一条路走了。”
沈寄腹诽:你倒是赖上我了。可是,如果她真的能够不管不问,也就不会来了。甚至连窅然楼的掌柜的都知道她肯定会揽下这件事,不然,定然不会让眉娘继续在这里唱完。
而眉娘的路,自然也就是举身赴清池了。不是每个人都有秦香莲那么好命能在路上一拦就揽下包青天的。而且老包铡了陈世美,也不是因为他挺妻另娶,是因他派人追杀妻儿。
所以,即便眉娘有命去敲登闻鼓告御状,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她依然跟着那个男人。至于她和尚书千金的大小问题另说。怕就是平妻也逃不脱很快无声无息死去的命运。
而且,她的卖唱,真的能卖艺不卖身么?沈寄很怀疑。这个世道真的允许出淤泥而不染?肯定是有些她推脱不掉的客人,是既买艺也买身的。她也不想被侮辱和损害,只是最可恨是那个男人,用了她的银子,却又嫌她。而且嘴上还继续哄着她,哄着她赚银子供养自己。如今金榜题名,又另娶高门之女。他怕是没想到眉娘能千里迢迢的找来吧。
从眉娘的话里,沈寄听出来之后了,当地有一个富户有货物上京,眉娘使了大笔银子给船娘,偷偷藏在布帛中混到京城附近的,就连路引也没用上。她上京的直接原因倒不是因为她男人没回去。毕竟才刚发榜,要回乡也需要一俩月呢。她是被人逼迫不过,要抢她回去做十七房小妾,所以偷跑进京的。而且隐约听出从前没这种事,是因为媚娘有个靠山,如今那靠山不在意她了。这个靠山准是入幕之宾无疑。
沈寄听完以手扶额,“你这样的人,也算是见识过千百样人了,都能自己找上京来,怎么就信了那个家伙的情话绵绵?”
眉娘苦笑:“不就是为着一句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么。他时时给我讲红拂女还有梁红玉的故事。”
沈寄摆摆手,算了,女人最怕的就是爱。但愿这个姐姐能吃一堑长一智吧。
“还是魏夫人好福气,这金榜题名竟成了一块试金石。”
沈寄噗嗤一笑,“我家那位当初也是打得好主意,想让我做小的。”
眉娘愕然,沈寄微微摇头,“女人,归根结底还是不能把一切都放在男人身上。走吧,找个地方安顿你。反正人已经得罪了,赔进你一条命去,人家也不会就不记恨我们府上。”
眉娘欠身:“此事是眉娘算计了夫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多的话也不用再说了。眉娘知道了此事,不甘就此放过吃软饭的负心汉,所以要闹这一场。这是她的刚烈。她打听到了沈寄的名声还有他们夫妻的往事,所以抱着琵琶到窅然楼自荐。只说自己来寻夫,却没说其实人已经找到,已经金榜题名高门为婿。
“我没来之前,你是不是真的把今晚当绝唱了?”
“是,毕竟夫人与我不熟,而且此事也大有关隘。魏大人会不会怪夫人?”说实在的,只要她不就此离去,沈寄心软伸出援手就是她唯一的活路。
“自然是会说我几句的了。不过,他总不能为此事把我给休了吧。”
沈寄真的来了,而且把这事揽下了,眉娘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
沈寄开始想把人安置在她收留那些被弃妇人的针织坊去,可想了想,万一户部尚书家真的要斩草除根,还是只有自己府上最安全。毕竟,魏楹这些年最重视的便是安保工作了。那些江湖人的福利着实是好,比后世央企的都好。一家子的衣食住行生老命死他们家都要管。不过,人家做保镖,是刀口舔血的,再好的待遇也说得过去。虽然目前为止,都还没到需要他们豁出命保护的地步。但讲的不就是一个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么。
从头到尾,小权儿一直安安静静的在沈寄旁边听着。他们刚进去窅然楼不久,刘準就差人来禀报,外头的确伏了人。那个负心汉之前就想在窅然楼闹事,把眉娘从台上拖下来。是掌柜的顶住了,又有下头看热闹的人起哄,他被哄了出去。如今,带了人来,只等眉娘出门就要掳人。至于掳走后,是大麻袋装了扔河里去,还是遣送回乡不知道。
他在被书香门第的母亲教育的同时,对父亲侠客江湖也有憧憬。对大嫂今日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甚为感佩,也对大嫂说的女子如花,无人相护便只能从枝头凋零有些感慨。
“得给你弄个身份,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吧。不然,你小命难保,我为了自己的家人也不可能一直伸手。”
眉娘点头,“全凭夫人安排,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如果机会,民妇定当报答。”
沈寄揉揉小权儿的头,“好在,三叔祖父他们不在,否则还得叨叨。”
小权儿嘿嘿笑了两声,“爹说,他们八成是被大哥弄回去的。”
“别胡说啊,有些事不能乱说的。”
“知道知道。”
回到魏府,沈寄把人交给挽翠安置在一个僻静院落,眉娘是个省事,为了活命她也会深居简出。沈寄赶紧的下厨做了两个小菜,又寻了一壶美酒出来,令季白端了跟着她往小书房送。
魏楹搁下书,“给我惹了事回来,就给这点好处?”
“是我的不是,用人之前没调查清楚。可如今,就是不救她,仇也结下了。怪可怜的,而且我觉得她这人挺刚烈的,在一群逆来顺受的女子里也算难得。”
“嗯,人你都带回来了,我还能说什么。反正我现在是虱子多了不痒,就这么着吧。”反正皇帝偶读看他不顺眼,再有人给上眼药也无妨。
沈寄夹了一筷子菜,用小碟子托着送到魏楹嘴边,“说来还是我福气好,看人的眼光比眉娘好多了。”
魏楹一哂,把嘴里的菜咽了下去,用下巴轻点另一盘,沈寄忙狗腿的夹来喂了,“爷,味道如何?”
“还行,满上。”
沈寄提壶倒酒,七分满。魏楹也不伸手,只得端到他嘴边,结果人家还不张嘴。
“你待怎样?”
魏楹比了比沈寄的嘴,又比比自己的,“看着办。”
这是要她喝了,嘴对嘴的喂渡给他了。
魏楹胳膊上一疼,抬头对上自家雌虎,怒目圆睁,无端生出几分俏美火辣。
沈寄自以为笑得温柔,笑盈盈道:“哪学的这些招啊?什么时候上青楼走了走不成?”
“你怎么知道……”
沈寄立即柳眉倒竖,“你还真给我去了?”
“这是青楼的招数啊?”
电视里放的呗,“难道不是啊?除了青楼还有别处是这么着的?”
魏楹嘿嘿笑了两声,“这种事何须学。”说完握着沈寄手腕把酒喝了,然后拉她过来,口对口渡给她。沈寄的脸立时一片殷红。魏楹打横把人抱起,“要补偿我,小菜美酒是不够地。还是把你自己送上最好。我最喜欢你喝了一口这幅熏熏然美态了,而且也……特别带劲。”最后四个字消音在沈寄唇上。
次日一早起来,魏楹正好是休沐不用上衙,背着手在后花园遛弯,就听到花丛下的石凳子上,小权儿在给小芝麻讲故事。故事的主角正是他和沈寄,而且,正好讲到他金榜题名要沈寄做小妾那段。这是昨天回来的路上,他磨着沈寄给他讲的。听到大嫂对眉娘那么一说,他实在是太好奇了。沈寄便简单说了给他听。和以前听说的,前后一凑,便完整了。
“什么?爹爹居然想让娘做妾!太过分了!”小芝麻怒了,妾是让人看不起的,而且妾生的子女叫庶出,也要低嫡出的一等。她也去过别人家的内宅做客,这些还是懂的。
魏楹大怒,混小子,在他闺女面前毁他形象。他几步过去,“道听途说!你功课做完了,就满院子打混。当自己跟小芝麻一样才四岁呢。”
小权儿摸摸鼻子站起来,心道倒霉,“大哥,我这就去做功课了。”说完拔腿就跑。
小芝麻站起来问:“小叔叔,后头呢?”
“你问大哥吧。”小权儿说话间已经溜出了院子。
小芝麻看父亲一样,然后墩身行礼,“见过爹爹。”小脸却是臭臭的。
魏楹蹲在女儿面前,“小芝麻,为不存在的事生气值得么?”也不说是真的还是假的,说完伸手在她嘟起的嘴上刮了刮。
“哼——”
魏楹哄了半日,掌上明珠才肯打理他,却是一句,“爹爹坏,对娘不好。”
魏楹觉得有些冤,他还不够好啊!跟那个吃软饭的比,他都好到天上去了。
沈寄知道了说他,“你能不能找个好的比啊?”
“比我好的,谁?你指出来。我也好学习学习。”
沈寄想了想,好像还真没有。人比张敞也不差啊。
魏楹便得意了,叮嘱沈寄一定要在闺女面前给他平反。
“平反,你当初难道不是这么打主意的啊?”
“就是打过这主意,不是迷途知返了么。你做什么要让孩子知道啊,还讲给小权儿那个大嘴巴听。”
“昨晚跟眉娘说起,他在旁边听到,回来路上一直问一直问。我拗不过就告诉他了。魏大人,敢做要敢当嘛。”
晚间,小芝麻和小包子一起过来问安,小包子像是也听姐姐说了,似懂非懂的也不太肯理魏楹。魏楹急眉赤眼的冲沈寄打眼色,恨不能把小权儿吊起来打一顿。不过说起来,他要那小子进行武力镇压也就是这两年了。听说臭小子武功练得很好,以后他肯定打不过这个小兄弟。不过,长兄如父,他还是随时可以教训他的。话说,不是他前几天罚那小子抄书,他在报复吧?
沈寄一边一个把儿女搂在怀里,“所以说,你们娘不容易啊。”
小芝麻和小包子动作整齐的点头,“嗯。”
魏楹看着沈寄,叫你给我平反,没叫你表功啊。
“可你们爹更不容易,他能顶着世俗偏见娶娘做正室,而且十年如一日的爱护。咱们家也没有小妾通房庶出子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对娘很好很好。我昨天也是这么跟你们小叔叔说的。小芝麻一定没听小叔叔说完吧?”
“嗯,后来爹爹来了。”
魏楹心道,合着还该怪我出去早了。
沈寄摸摸小包子的脸,“小包子以后要学爹爹,做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为家中妻儿撑起一片天,让他们安乐度日。”她昨日也是这么教育小权儿的。
小包子点头如捣蒜,“嗯,我学爹。”
沈寄看向魏楹,在他脸上看出一丝赧然,耳根还微微有些泛红。不由乐了,这些年,这人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原来还能有害羞的这种情绪。
魏楹看眼沈寄,“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眼里却是憋不住的笑意。
小芝麻挠头,看看父亲,“娘,那我该学你,对么?”
沈寄默默她的小小包子头,“嗯,总的来说,你爹这种男人在这个时代算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我们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也和旁人不同。小芝麻,娘会尽全力帮你找一个像你爹这样的男人了。”再看过去,魏楹耳廓更红了。
哄了两姐弟回去睡觉,沈寄看向对她表现非常满意的魏楹,她才给人惹了大麻烦回来,还不知那边会出什么阴招呢,当然得趁机表决心了。
魏楹在小兄弟还有儿女面前被正了名,又被沈寄这么直白的夸赞,心头美得冒泡,至于牙明日起会遇到什么刁难他也不去想了。户部可是六部里最特殊的,谁都惹不起,人家拿着朝廷的钱口袋呢。可以想见,明儿起,他们部门要用银子的时候会比从前受为难啦。而且下属也会知道原因是自家得罪了户部尚书,心生不满。
不过,媳妇儿说得对,不得罪也得罪了。拿个苦命女子的命去赔情也不够,不如救下一条性命。那女子是太会算计了一些,都算计到他头上来了。不过,也是个人才啊。说不准日后还有用得上的时候。关键,自家媳妇儿也绝容不得自己拿那女子去赔情。倒是有她在,有那个负心汉垫底,愈发能衬托自己的难能可贵来。从前可没听媳妇儿这么多好话喂过自己。还得有比较才有鉴别啊。
至于朝堂上的纷乱,那都是储位之争的余波啊。刑部、大理寺、督察院,这三个地方从国孝之后就没有消停过。多少人进去出不来,多少世家因此垮了。还有多少人平步青云,成为当朝重臣。他只担心,这些细细碎碎的事情,总会来个大爆发。尤其安王一脉显然不肯就此被打压。还有军中诸方军权的争夺更是重中之重。这种时候,他在鸿胪寺躲躲清闲,也不尽然是坏事了。眼下时局坏成这样,皇帝应该没有打他媳妇主意的精力吧。
怕只怕,他再没有出头的那一日。就此虚度年华,浪费一生。
又是一天端午,沈寄入宫朝拜。
小芝麻依然是带着弟弟在屋檐下坐等,这个端午发生的事,让她更坚定了进宫是一件可怕的事情的念头。
“娘——”
沈寄的身影在二门处出现,姐弟俩一起欢欢喜喜的迎了上去。今天要吃粽子,娘还说要带他们去河边看划龙舟。只是,娘回来得有些晚了,也不知龙舟划完了没有。
沈寄看他们一眼,“娘不太舒服,你们先下去吧。”说完便径直进了正房。两姐弟愣愣的对视了一眼,看到挽翠急急出来遣人去请大夫忙问道:“翠姨,娘怎么了?”
挽翠也有点纳闷,奶奶只说不舒服,让看好大姑娘和大少爷。
“方大勇家的,奶奶说不用去请大夫,让人回来吧。”季白出来说道。
挽翠差了小丫头去把人叫回来,一边让采蓝和乳母带那姐弟俩下去玩。
“姐姐”小包子拉着小芝麻的手摇,他盼了好久的看龙舟,就这么泡汤了?
“娘不舒服,明年再去吧。”小芝麻想进去看看母亲,想了想还是带着弟弟下去了。
魏楹去年这个时候还在先帝驾前酬唱,还写了一首不错的应景诗被传唱。今天上头的皇帝换人了,换成个不待见他的。他勉强做了首诗,就坐在位置上喝酒。午后回来的时候有些微醺,下人照旧把他扶到了正房。
听说沈寄不舒服已经躺下了,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怎么不肯看大夫呢?良药苦口,你又不是小孩儿了。”
手下的人僵了一下,然后放松,眼神却有些躲着他。
魏楹觉得有些不对,扳过脸细看,半晌伸手拉下她肩头的衣服,然后变了脸色,“说,你是谁?”
V 230 对峙(1)
听了魏楹猛沉下脸这么问,沈寄,不,不是沈寄,那女子便笑道:“你说我是谁,我便是谁啊。你说我是我就是,你说我不是,那我就不是。”
魏楹心头上冒,一巴掌就挥了过去,那女子也不躲,只是看着那张脸,魏楹的手怎么都打不下去,而且大女人而已非大丈夫所为。堪堪停在了她颊边,“你原就长这个样子的?”人有相似,皇帝要遍天下的去寻个一模一样的人来,也不是不可能。可你找着了,就留着自己享用吧。我不知道,大家就两不相干了。现在呢,衣服还是那身衣服,发式妆容都一样,首饰也还戴在原来的地儿,可人却给他换过了。
“七分相似,三分易容。主子又让我在暗处看了魏夫人言行,要骗骗不相干的外人应该没问题。”
魏楹的血一下子全往头上冲,如果皇帝就在他眼前,他现在可顾不得什么上下尊卑,君臣父子,一定对他饱以老拳。弄这么个赝品,就把他媳妇儿给换走了。还指望他能默不作声吃了哑巴亏呢。王八羔子!
魏楹的胸膛急剧起伏,眼中几欲喷火。最后却是颓然拉过一根凳子坐下。下意识都还记着不能挨旁的女人近了,不然自家雌虎要发飙的。
可是除了默不作声他又能做什么,闹出来么?他以前倒是想过如果皇帝敢动手抢他媳妇,他要不管不顾的闹一场。可如今不是抢,是弄个赝品给他把人换走了。他如何闹?
今日出宫门上马车回家来,必定也是不少人看见了的。他怎么闹?说皇帝把他媳妇儿换了么。有什么证据?说身上的胎记不对,可除了他自己谁知道小寄身上有什么胎记。这么闹,人家不都得以为他疯了。媳妇儿好好儿的在家,却血口喷人诬赖皇帝。
再有,他从前打的闹一场的主意,那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鱼死网破的做法。如今要是闹开了,也就绝了以后小寄回家的路了。人言可畏,流言杀人。还有,对两个孩子也是非常的不好。
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被皇帝算计,做了这缩头乌龟?不行,他做不了这活王八!
魏楹起身往外走,一脚踹翻了挡路的凳子。
他本就喝了些酒,此时有些上头,一时拉开房门竟是恨不得直接打上金銮殿去,捉住他夺臣之妻的皇帝痛揍一番,热血一阵一阵的往头上冲。
小芝麻和小包子还在正房的院子外头玩耍,小包子想了许久的看龙舟泡了汤,这会儿还在恼。小芝麻便说秉过爹娘,带着他去划船。其实小芝麻自己也想去玩儿。于是两姐弟又跑了回来,这会儿看到魏楹拉开门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由得吓了一跳。小芝麻甚至还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日头。小包子更是直愣愣的把魏楹看着。
魏楹看着儿女,心火渐渐退去一些。他就是有那个能耐直打上金銮殿,也得为他们两个想想。而且,他这么冲出去怕是还没进宫门就让人拿下了。
见他正常了,小芝麻才小心翼翼的问:“爹,你和娘吵架了么?”
小包子补充一句,“打架?”
“没有的事,喝多了有些难受。”
“那爹爹去躺着吧。”
那女子把近身伺候的人都赶开了,这会儿正房没人。所以采蓝闻说,便上来道,“爷要用醒酒汤么?”
魏楹摆摆手,“不用,你去把挽翠还有季白叫来。把他们俩带回屋睡午觉。毒日头底下跑来跑去做什么。”
小芝麻小包子对视一眼,可是想着之前魏楹那副吓人的模样,又不敢再提要去划船的事儿。只好委委屈屈的往外走。
采蓝和乳母还听到他们两个咬耳朵,“肯定吵架了。”
挽翠正在问季白话呢,问她有没有觉得奶奶今天不对劲儿。
“是不对劲儿,可奶奶脾气上来,我哪敢多问什么。”
挽翠心头有个疑惑,奶奶回来就说不舒服要躺一躺,她便赶紧收拾了贵妃榻,又铺了凉席,还把竹夫人也放上了。上前伺候的时候,竟觉得奶奶好像长高了那么一点点。她从前扶的时候,手举到自己胸口就好,今天却挨了一寸。
“你发现什么不对劲儿了?”
季白挠挠头,“出了宫门,我就赶紧迎上去,奶奶话也不说就上了马车。我想着,是不是又在宫里受了什么气,便想着法儿的想都奶奶开心。这种事,平常奶奶也是过身就丢开了。可是今天却一直没有笑。”
她们两人这里正偷偷的议论,听得魏楹叫她们,便赶紧的往正房去。去了却听说人在小书房,不由纳闷的对视一眼。爷有事儿找她们,还可以说是问一下奶奶的情况。可让她们上小书房去,这可是头一遭。
两人进去的时候,魏楹正在椅子上按揉自己的额角,一脸铁青。两人便上前行礼。魏楹抬起头来,定定看着她们二人,半晌才开口,“屋里那西贝货,你们俩就丁点没发觉?”
挽翠和季白是觉得今天人有些古怪,可是听魏楹这么直白的道出西贝货还是吓了一跳。
还是挽翠先开口,“奴婢是觉得奶奶今天长高了一点。可是断没敢往这个上头去想。”
“什么奶奶,那压根就不是你奶奶。”魏楹口里满是火气。
季白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奶奶这是进宫,让人给换了。还能是谁,只能是皇帝了。那日皇帝待奶奶是什么情状,她可是亲眼见到的。她的脸立时唰地一下全白了。她抖着声音道:“爷,那现在要怎么办?”
挽翠的脸更白,奶奶出了这样的事,要是被人知晓了,就是回来也只能被沉潭了。爷现在没有声张,反而是叫了她和季白两个当值的前来,定然是心头有了主张了。她们自然是只有盼着沈寄还能回来做这个女主人,不然好差事丢了是其次。如今爷把话挑明了,奶奶要是回不来,她们二人怕有被灭口的危险。
爷要瞒下这事儿,依他往日心性,总不能是要以假乱真吧。不过,在奶奶没回来前,是得让那西贝货不被戳穿。那就只有靠她们这些身边人帮衬了。退一万步,就算爷真的要以假乱真,她们也只有配合的命。
挽翠伸手一拉季白,自己麻溜的跪下,“奴婢全听爷的。”
季白满了半拍,也赶紧跪了下去,她也想通了关窍,一时身子都有些抖。
“好,日后就让她长期对外称病。内宅的事,由挽翠你陪着打理。一应事务,就按你们奶奶往常的性子来就是。一件都不要落下。至于人情往来,左右我现在也没什么人情往来,就不用理会了。眼下阮家和柳家的婚事,到时候就送礼金就是。”
挽翠忙应道:“是,只是大姑娘和大少爷,怕时日久了也会发觉。”
魏楹独自在书房坐了有半日了,自然是什么都权衡过了。再是忍不下,此时他也只有顺着皇帝的意思先把那西贝货认下。他想了想,小包子怕是发现不了,他去年就把乳母当娘了。倒是小芝麻有点麻烦。可是小包子认错娘那毕竟是去年的事,这又长了一岁,不一定还能干出这样的傻事儿。这件事光靠眼前两人也不够。
“凝碧、采蓝和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可靠得住?还有乳母?”
挽翠点头道:“凝碧和采蓝靠得住,她们和奴婢二人一样,一切都得靠着奶奶,况又有十年的情分在。至于乳母,奴婢不敢打包票。”
魏楹点头,“乳母无妨,把她夫婿女儿照看好,她不敢多话的。”
“那这几人,一旦她们察觉,你不妨告诉了。”
“是。”
“下去吧!”
魏楹待她们走了,才狠狠一拳捶在桌案上,岸上的执笔俱都跳了一跳。除了帮那个西贝货站稳脚跟,他什么都不能做。甚至比这一拳更多的发泄都不能有。不然传了出去,会引人揣测。世上的男人,还能有比自己更憋屈的么。
“不要以为,你就吃定了我。”恶狠狠的说完这句,魏楹叫了管孟进来,让他派人私下里监视挽翠和季白,还有之后的知情者。
管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匪夷所思之余,便按魏楹的吩咐一一分派下去。
此时,安王府上幕僚问道:“王爷,何时去找魏持己方为合宜呢?”
“等几日,此时上门不摆明事情和本王有关么。实际上,本王只是让人在老七耳边多撺掇了几句,连那人都是他自己找来的。倒是真没想到,他还是个痴情种子呢。”
“此乃天助王爷!魏持己可是先帝心腹,如肯倒戈,对王爷大善。”
“是,别看他如今在鸿胪寺坐冷板凳,若是用好了,用处可不小。这人城府极深,很有才具。就连老七都还想着用呢。可也不想想,他占了人家的媳妇,人家还能跟他干么?”
宫外,临近皇宫侧门的一处府邸,沈寄悠悠醒转。脑子还有些迷糊,眼瞅着陌生的床帐她捧着头回想,她不是被皇后单独召见么,正跟着宫女走呢,忽然就人事不知了。她猛地低头去看自己身上,只余一身中衣。不过身体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然后身上的首饰、耳环,乃至手镯,什么都被人掳了个干净。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儿又是什么地方?瞧着也是富丽堂皇的所在。
沈寄唰地一声拉开了帐子,在外头守着的人赶紧过来,“夫人醒了,可想吃些什么?”一边说一边麻利的把帐子拢起挂上兽首帐钩。
“你谁啊?”沈寄问道。她心头有点猜着了,可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奴婢莫语,是奉小多子总管的命令在此伺候夫人的。”
小多子,沈寄脑子里嗡地一声,竟然是真的。她沉下脸,“皇上呢?”这事问别人都只能推脱,可是皇帝疯了么,竟然把自己这样一个有夫之妇,臣子之妻给掳到这里来。他怎么就敢做出这种事来。
“回夫人的话,皇上在和臣子们宴饮,接下来还要陪太皇太后太后用膳,怕要晚些才能过来。”
莫语捧了衣服过来,沈寄看她一样,“我自己的衣服呢?”
“之前小多子公公让奴婢给夫人脱下,让另一位夫人穿去了。”
“一应首饰也是?”
“是的。”
沈寄起来由着莫语伺候着洗漱、着衣,梳头上妆。梳妆匣里自然少不了名贵首饰,见沈寄一句话不说,莫语便按自己觉得好的给她插戴上了。心道,这位主子还挺好伺候嘛。之前小多子公公还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的。
之后,沈寄又顺从的吃了午饭,只是对着满桌丰盛的吃货,某吃货生平头一次没有什么食欲。事到如今,要怎么才能打消皇帝的荒唐念头。魏楹发现了么,还有小芝麻和小包子怎么样了?最后,沈寄索性把筷子放下,剥了个粽子来把肚子填满。
“你去外头守着,回头皇上来了就告诉他,我在等他。”
莫语微微一愣,然后应了声‘是’,福身出去。
小多子接到报告,使劲眨了眨眼,那位主,这么配合?
就连皇帝,从太皇太后宫中出来,然后送了太后回她宫中,又对皇后说了‘皇后先回去吧,朕还有些政务要忙’,并且无视后宫新人旧人脉脉含情的目光独自离开后,听小多子这么一说,也不由得楞了,“她说,她在等朕?”
“莫语是这么传话进来的。”
皇帝道:“朕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小多子心道:其实奴才也是的。那一位哪像是逆来顺受的主啊。就是那等逆来顺受的主,遇到这种事也要淌眼抹泪几天吧。
“主子,去么?”
“不去岂不是显得朕怕了那个小女子。”
从侧门出去便是目前藏着沈寄那栋宅子,甚至她要是到院中来,都能看到皇宫的屋顶。不过,她现在没在院里,在房间里。
皇帝是一身便服,莫语推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被莫语巧手打扮过的沈寄。还来不及惊艳一下,就被她正在做的事震住了。
沈寄挽着袖子两脚并拢坐在凳子上,正俯身磨一把金钗的尾部。用的磨刀石是在多宝阁上找到的一块奇石。不算太好用,比较凑合。金钗的尾部已经磨得很尖了,她用手拨了些水,又磨了几下才算满意。
小多子看到‘凶器’,反应过来便道:“大胆——”
皇帝扯了下嘴角,“你想弑朕?”
沈寄把金钗擦干,然后插回自己头上,“皇上,咱们谈谈?”
“好!”皇帝往里走,告诉小多子,“外头候着,关门!”走过去大马金刀的就在沈寄跟前坐下了,“你说吧。”
“我不想弑君,因为一旦如此,我也得死。我还不想死。”沈寄已经猜到有人替她回家了。如果是这样,皇家为了不闹出丑闻,倒是不会把事情公之于众。那么魏楹和小芝麻小包子就不会有事。只要不是明诏诛杀,相信以魏楹的脑袋瓜子,怎么都能绝地谋生,保住两孩子的命。这么一想,那个替身倒是很不错的一个存在。想明白了这点,沈寄就觉得底气足了许多。大不了就是一命赔一命,人家可是天子,命金贵多了。而她,反正是捡来的一条命,就算回不去这也多活了十六年了。
“我不想死是因为我有相爱甚深的夫婿,有年幼的儿女,还有没有做成的事。可是,如果你要把我逼急了,我也不吝跟你同归于尽。”
皇帝挑眉,“就凭你刚磨的那只金钗?”
沈寄慢条斯理的把卷着的袖子放了下去,“我知道皇上从小习武,而且光是比力气我也比不过你的。可是,男人都有最脆弱、毫无防备的时刻。我还知道哪些地方不需要多大力气,也能一击毙命。”她边说着就想起了《本能》里莎朗斯通的冰锥。
皇帝脸上有点僵硬,作为男人,他自然知道沈寄说的是何种时刻。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就说了出来。这同时也说明,她并不想杀他,或者说她是真的不想死。不然,她不用说出来。只需要好好做一番戏,以自己对她的心思,成功率还挺高的。
那么,没收她的金钗?没用的,一旦有心杀人就是一根针或是一根腰带都是可以的。甚至砸碎了碗偷藏起一片瓷器都是上好的凶器。
他把她掳来,自然不是要当观音供起来。这一点彼此都心知肚明,魏持己肯定也知道。此刻还不知是如何的百爪挠心呢。却只能顺着自己的思路来做事。可是,他好像也没能讨到好。这个女人,他想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而且,就算是此事的应对,都那么出人意表。他自然是想与她共享鱼水之欢。可是结果却很可能是在极乐中死去。他也还有许多未竟之事,也不想死。
“朕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罗敷有夫,使君有妇。”
“使君已有别妇,而且,只要他肯稍微妥协,不管他是留着那个女子自己收用。还是干脆对外给你报丧,朕都会给他最想要的。魏持己最想要的,恐怕还是治国平天下。而且,你已经到了朕这里,要他相信你仍清白?”
V231 对峙(2)
清白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信不信你的清白。沈寄闻言脸顿时白了一白。很多女子被人掳走,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是家人为了名声,都直接就了结了她们。说是即便是清白的,也不清白了。
魏楹能信她么?
这个且不说,时日久了,她的位置终是会被人取代的吧?魏府需要一个内外打点的女主人,魏楹也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妻子。不管是那个替身还是旁人。皇帝更是给了他一个饵,一旦舍弃了可能已经不清白的自己,日后便是官途坦荡。就当她死了,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
魏楹会这么做么?
不会!他绝咽不下夺妻之仇这口气。那,他会不会就因此彻底的投到安王那边去了?沈寄的心又提了起来,她猛地抬起头:“我救你倒是救出罪过来了,早知道……”
“早知道就看着朕死,是吧?”这句话皇帝并不意外,这个女人干得出这种事的。就是当时,他也是知道这点的。她是权衡了利弊之后才救他的,只是这个过程极其的短。而且,一旦做了决定,便不遗余力。否则,他的命真的当时就送了。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像她当时那么当机立断,跟阎罗王抢时间。
沈寄叹口气,“也不行,当时不救你,先皇早弄死我了。我的女儿跟儿子也就没有了。”
“只要你想通了,以后,还会有的。”
沈寄冷笑,想让她给他生私生子女,美得他!
“只要魏府里依旧有魏沈氏,便是你要进宫也好操作。”
“就是有,也不是为了向你投诚!”只是,真的能长长久久的骗过世人的耳目?而且,眼前这个人能放她回家去?还得是丝毫无犯的放她回去才成。想一想这事的难度,沈寄觉得自己悲催了。她转了个身背对着皇帝,不出声了。
皇帝看了看她稳稳插在鬓边的金钗,凤点头的钗,一头轻轻的摇晃着。而另一头,被她磨得很是锋利。他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擦破她的头皮。他自是有法子让她没有反抗之力的得了她的身子。皇宫大内最不缺的便是各种秘药。可是,想一想芙叶转送给他的玉佩……罢了,他也不能每次都用药。等到魏持己先撑不下去,她也就不能坚持了。这个女人的心狠着呢,若有人负她,她是绝不会还对那人死心塌地的。这些,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儿。
至于老三暗地里那些上蹿下跳,他就当看猴戏了。他那是不跳出来,自己还真是不好动他这个贤王呢。还有他隐于暗处的势力,说实话,一日不拔除,自己在龙床上都睡不安稳。
“小寄,这个是你的东西。”皇帝从袖中拿出一块玉佩,正是当初被砸碎的那块。他让宫中的能工巧匠用金丝补好了,看着就像是一条蜿蜒的龙盘旋在上头。
“玉乃阴盛之物,又损人命,伤阴鸷,金镶玉佩,金主阳气,可缓玉之阴气,如此,正是金玉良缘。”
沈寄一哂,金玉良缘那是宝姐姐和宝兄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身后传来离去的脚步声,待到去得远了,她才转过身来,就见到皇帝站在对面的廊下含笑看着自己。她低头看看案上的金镶玉佩,扭身进了内室。那玉佩被莫语收进了给沈寄准备的搁这类东西的匣子里。
沈寄开始焦心,两个孩子倒还好,在魏楹身边,又有采蓝和乳母等人,怎么都会得到比较好的照顾。可是魏楹,他会不会怒发冲冠失了分寸?
魏楹此刻在府里的小马场里跑马,他何尝不知道用那个西贝货,即便是对外称病,即便是有身边人帮衬,也不可能长长久久的瞒下去。可是,他还是只能这么做。而且,自己媳妇儿现在在哪里,遭遇了什么,更是令他仿佛被人把心狠狠捏着一般。
小芝麻和小包子晚间去给父母问安的时候,魏楹依然没有回正房,骑在马背上,一鞭一鞭的抽在马臀上。他不能有别的露了行迹的发泄方式,那太引人注目。末了,他实在忍不住,出府打马去了凌侍郎府上。
十五婶一家三口到柳家赁的屋子去帮忙准备婚事去了,便是府里客院那两个新科进士也因为放了实缺住到衙门提供的地方去了。所以,府里并没有旁人。
小芝麻问‘沈寄’,“娘,爹爹呢?”
好在挽翠着人打听了,于是‘沈寄’道:“去凌侍郎府上了。”
小芝麻挠挠头,“爹爹好久没有这么晚出去过了。”这半年几乎都在家守着她们娘三的。
小包子很敏捷的爬到‘沈寄’的椅子上,坐到她腿上,‘沈寄’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放松。小包子忽然疑惑的盯着她看,然后凑过去在她颈下胸口嗅嗅,“好像不是娘的味道。”
季白笑着拿了沈寄惯常用的香粉过来,“大少爷闻闻看,这个是不是奶奶的味道。”
小包子果真凑上去闻,“嗯,这个是。”
“这就是了,奶奶今儿换了一种香粉。”
“哦。”小包子恍然,然后张开胳膊抱住‘沈寄’的腰,脑袋搁她胸口。这个时候,‘沈寄’就算没做过母亲,也知道伸出手轻拍他的背了。见小芝麻外头打量自己,她又伸出手给小芝麻,把她拉到身边靠着。
小芝麻倚在‘沈寄’身上,好笑的看着弟弟,知道他是又想趁着爹不在家,要挨着娘睡了。
“娘,我听说爹之前在小校场骑马,好像十分郁闷的样子。他往常不会把马抽那么狠的。”
‘沈寄’叹口气,“你爹已经不顺了几个月了。你们平日里乖一些。”声音不是天生像,是后天模仿的。也学了个十之七八,而且有嗓子不舒服做幌子,一时之间也听不出什么不妥来。
季白把香粉盒子放下,看‘沈寄’抱着小包子,一手还摸着小芝麻头的样子不忿。就让这个女人登堂入室,顶了奶奶的位置?抱奶奶的孩子,睡奶奶的床?
挽翠瞪她一眼,让她出去了。
至于魏楹,到了凌侍郎府上,经了通传进了书房便道:“请大人屏退左右!”
凌侍郎一惊,再看看他的脸色,心头咯噔一下,魏持己仕途浮尘十年,早不是当年七情上面的愣头青了,这是发生什么事。再看他手上,还紧紧捏着根马鞭都忘了放下。眼见其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凌侍郎便毁退了书房里伺候的人。
“这是怎么了?”
“今日,我媳妇进宫,被人换了。”
凌侍郎手里端着的茶盏歪了一下,茶水撒在了衣服下摆上。今儿皇帝一直在烟波致爽阁和群臣联诗,想不到竟不声不响做下了这件事。这件事,他真的是苦口婆心的劝啊。从王府劝到了皇宫,可搁不住皇帝入了魔障了。今天终于干出了这样的事来。
“你、你将如何?”
“我不知道。”魏楹一字一顿的道,他现在是真的不知道。欺人太甚了!魏楹胸腔急剧起伏。
凌侍郎叹息,那个女子,哪来的这么大的魔力。
“可是要老夫帮你打听尊夫人的下落?”
“是。”想来想去,能办此事,又不会把消息透露出去的就只有这位了。至于芙叶公主,魏楹实在信不过她的城府。回头被太皇太后看破,等着小寄的就是毒酒白绫匕首择一了。
“好,此事老夫一定尽力。”
“有劳!”
回到府里正房,魏楹就见到‘沈寄’将熟睡的小包子递给乳母,终于等到父亲回来的小芝麻上来福了福,叫了声‘爹’。
魏楹摸摸她的头,看来是没发觉。也是,才多大的孩子,哪有这么快就发觉的。
“快回去睡吧,晚了。”
“是。”小芝麻仰首看看魏楹,然后想到娘已经知道爹心气不畅了,接下来的事自有娘操心。而且她也真的困了,于是安安心心的由采蓝抱回了屋。
挽翠退出去,关上了房门。今晚是季白值夜,自抱了被子到外室铺小床。一边铺一边朝里头指指,挽翠摇头,想到哪里去了。爷是那样随便的人么。
“晚上警醒些,我回去了。”
“知道了。”
‘沈寄’朝魏楹一福,“魏大人想好了?”
“是,本官暂时还得留着你。你若安分,也许日后有些事我们还有得商量。”
“那就多谢大人了。”
“你是死士?”他若是拿这个女子给沈寄发丧,皇帝也怪不得他。这岂不是把这个女子的命就交到他手上了?
“我欠了人的命,只能拿命偿还。大人,晚上怎么歇?”
“你不是病了么,就睡这里吧。”魏楹拿了自己的枕头被子出去交给小厮抱去书房。他看了床一样,他和沈寄的床,如今却要给一个外人来睡。可是,他总不能无缘无故把床换了吧。那样好的床,要弄塌了都不容易。罢了,就算是床换过了,还有衣服首饰呢。最重要的小芝麻和小包子,他总不能给换了吧。
这一夜,魏楹自然是一宿无眠,一整晚都在榻上跟烙饼似的翻来翻去。一直在想着这十六年里的点点滴滴。从沈寄还是个瘦骨伶仃的黄毛丫头,半夜饿醒起来喝一瓢水接着睡,想到初四那天她剥粽子喂他吃。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二天起,魏楹就告了病假不朝了。他要是再看到皇帝,实在是忍不住。万一真在朝堂上干出拿笏板去砸君王的事,他们家就完了,九族都得跟着他遭殃。因为那人的身份,有些事便不能在明面上进行。他现下还不得不忍。
闻说他们两口子都病了,十五叔带了儿子过来探望,魏柏与王氏也来了。
‘沈寄’睡着了,王氏只能看了一眼就出来。
魏楹则是眼下青黑,无精打采。
十五叔瞪眼道:“你这是怎么了?”
“病了。”魏楹言简意赅。过府看病的自然还是徐方,魏楹不知道他晓得了多少,根本懒怠见他,只让他随便开点药意思意思就好。至于‘沈寄’那边,也是一样。所以现在,内宅是药香弥漫。
“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说病就病了?”
“人吃五谷杂粮,生个病有什么好稀奇的。好了,看也看过了,你们回吧。”魏楹翻身背对书房里的三人。这当口他没心思见任何人。
见他如此不耐,十五叔道:“算了,我不与病人计较。”说完就转身出去了。至于魏柏和魏权,一向都畏长兄,便只是问候了几句就出去了。小权儿又要去看沈寄,听王氏说她睡着了这才作罢。
王氏便道:“大嫂瞧着气色还好,只是睡着了而已。可听你们说的,大哥好像精神不大好?”
魏柏蹙眉,“大哥心头压了事,不愿和我们说。”
又去看过了那小姐弟俩,两小屁孩儿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十五叔带了儿子去柳家,魏柏夫妻回去。这家里暂时没什么事,下人都训练得仅仅有套,所以男主人女主人都病了一时也还无碍。只是,这感觉总是和几个月前热热闹闹的府邸迥异。诺大一座宅子,都没什么人气的感觉。
十五叔想起魏楹酒后告诉他的事,晚间又偷偷来了一趟,直接去了魏楹书房。
魏楹正在吃面,他这一天什么都没吃。见到十五叔便问道:“来了,吃了么?”
“吃过了,你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一个男人最不能忍的事,偏我还不能不忍。”所以,郁结在心,他是真的病了。
十五叔一惊,难道大侄媳妇被皇帝给……昨天众命妇进宫朝贺了。可是,六侄媳妇她大嫂气色挺好。他知道大侄媳妇是心宽之人,可再宽也宽不成这样吧。
“那压根就不是你侄媳妇,不知道皇帝打哪找来的。昨天穿了你侄媳妇穿出门的衣服回到这个家里。”
那晚十五叔就已经瞠目结舌了,今晚简直要被这个消息给砸晕咯。
“太无耻了!”
“可不是!”
“那你准备怎么办?”
“家里,我要我媳妇儿回来,所以那个西贝货我留着。至于别的事,我还举棋不定。”
“回、回来?”十五叔有些楞,他已经是比较愤世嫉俗的人了。没想到这个读圣贤书的侄儿比他还要惊世骇俗。
“那当然,我的媳妇儿自然是得呆我身边。”
好吧,这是他们夫妻的事,他是叔叔也管不着,只需要守口如瓶就是了。
“那其他的事是什么事儿?大侄子,你可要三思啊!”
魏楹冷笑,“放心,不会连累家里。大不了,就开祠堂我先自请出族。”他早知道,族里是只能锦上添花,不会雪中送炭的。他娘就是被族里沉潭的,他不可能再眼睁睁看着沈寄被沉潭。即便、即便她真的被……他至少要给她衣食无忧平静的下半生。无论如何,他不能弃这个从小劳作供他读书科考,又与他十年携手祸福与共,还为她生儿育女的女人于不顾。
“十五叔今晚就歇在这边吧,我打发人过去和婶子说去。”别回去把事露在了脸上。他这个小叔是家里长辈里唯一真心只关心他这个人的,没看任何附加的东西。骤然见到他如此,是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而且,他的想法还算是不囿于成见,并且亲身经历了母亲当年的惨事。所以,他对他吐实。
十五叔深一脚浅一脚的出去了,末了想想如果大侄媳妇日后走投无路,大侄子是得给她个容身之所才是。唉,恩恩爱爱一对小夫妻,怎么偏遇上这样的糟心事。还有那小姐弟俩,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只把个西贝货当娘了。以后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这个侄儿一向是有主意的。不过,十五叔打定主意小姨子婚后,他也暂不离京,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魏楹吃了面丢了筷子,心头再堵得慌,他也不能就此消沉。还得为以后,为两个孩子多做打算。但是,要他在如今的皇帝麾下做个绿云罩顶的顺臣,那却是不可能的。安王也不是明主之选,而且是过了明路的心怀异志的亲王。那么,剩下的便是皇帝的几个年长皇子了。皇长子如今也近弱冠了,二皇子也十七了。只是,他职位尚卑,区区一个三品官,是不够格过问这些事的。要怎样才能进入中枢呢?
似乎只有虚以委蛇才能报得此仇了。不过,也不能太急于求成,否则很容易被看出端倪。所以,虽然是心急如焚,魏楹依然按捺住了自己。而且,利弊得失,他在病床上躺了一日一夜,也算是权衡清楚了。
小寄,我会救你出来!你一定不要做傻事。想到她砸碎的玉,还有她戏言的划花自己的脸,魏楹心头的气恼就越加炽烈。
安王也该再派人来找了,这回他就听听安王是怎么打算的好了。先帝,不是臣不忠。实在是您的儿子逼的。
V 232 对峙(3)
沈寄被软禁了,或者在别人看来用金屋藏娇会跟合适一些。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类的戏码演来着实没什么意思。就是要演,她也只会在魏楹面前耍耍花枪而已。
皇帝这几日每日都抽些时间过来坐坐,一两刻钟,要是搁在嫔妃身上,这已经是很受宠的了。因为前朝不宁,皇帝十之六七都是独寝,每旬召幸后宫的最多不过三四天,又有一天铁定是在皇后宫中。可是,沈寄不是后宫嫔妃,所以她对皇帝根本理都不理。
皇帝就一个人在旁边或是喝茶或是翻看些闲书,倒像是来放松的一般。哪怕沈寄就给他个背影,他也怡然自得的在一旁或坐或卧。久而久之,倒是沈寄先投降了。惹不起我躲得起。她招呼莫语拿了趁手的小弓箭到旁边的屋子练射箭去了。
长日漫漫,她没有什么消遣。绣花,她没有那个兴致;弹琴,她这会儿心头全是憋着的气,能把蝶恋花弹得飞沙走石杀气阵阵……结果看到旁边的空屋子,就让莫语给她弄来了靶子和弓箭。只当那靶子是皇帝的脸,一箭更比一箭的准头好。
皇帝过来在旁边抱手看着,见她一脸的煞气,准头倒是比那日在芙叶府上好了不少,于是笑道:“你这是在射朕呢?”
沈寄不答话,却是陡然转移了箭头所指,目标正是皇帝的心脏位置。皇帝倒还好,只是和沈寄对视着。小多子脸色一下子卡白,一声‘护驾’已经到了嘴边又被皇帝的目光逼了回去。这个院子里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不过都是暗桩,平日里看不到。沈寄曾经试过往外冲,这些暗桩便冒了出来。她就只有乖乖的回去呆着了。
“你射啊!”
怕是穿了护身软甲才这么有恃无恐吧。况且,以她的速度怎么可能射的中他。她要杀他,那就只有那种最不堪的情况下才能得手。那日她磨了金钗之后,他就没有进一步的作为,倒不是说被她吓唬住了。而是,这个男人掳她来,不只是为了一夕欢愉。如果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的身体,他最不缺的便是这个。
当然,如果沈寄没有那样说那样做,他肯定不会入今时今日这般规矩,只是过来坐坐就好。这是要对她使水磨工夫了,这才几日,他还耐得下性子。不就是想等着魏楹扛不住妥协了,然后她伤心失望之下,觉得他也是有几分好么。
哼,就算、就算魏楹真的扛不住了,她也不可能对罪魁祸首假以辞色的。瞎子点灯白费蜡!只是,她真的很想小芝麻和小包子。想他们软软的小身子,想他们清清脆脆的童音。还想魏楹,更加担心到了这个处境他会做出什么不智的事情来。
越想这些,越恨这个把她关起来的男人。有几次她盯着莹白的茶壶嘴,真是恨不得往里头投毒。要是有巴豆就好了。皇帝每每见到她的目光所指,看到她一脸的无奈,便会闷笑出声。他也不会强要沈寄理会他,和他说话什么的。现在,光是看到她脸上生动的表情,还有眼中燃烧的火焰就让他很满意了。
沈寄深呼吸了一口,把箭头移回对着靶子,一个漂亮的十环,超水平发挥。皇帝也不由得挑了挑眉,然后抬起双手很捧场的拍了几下,“嗯,不错,进步很大!晚上加菜!”
沈寄心道:我难道是为了多吃一个菜?可是也知道这个男人就是想看她破功,她于是把嘴闭得越发紧。这样一个不缺女人,更不缺人谄媚讨好的主,难道还能这么长久的自说自话下去?她还不信这个邪了。
晚上,果然加了两个菜,沈寄抚抚自己的胸口,不气不气,她才不会被气到。
“夫人”莫语脸上有些担忧的唤道。今天大总管敲打她了,让她劝劝这位主。
“我夫家姓魏。”沈寄没好气的道。光是叫一个夫人,多暧昧啊。皇帝的妃嫔里还有一个级别就是夫人呢。
“您的法子很好。”莫语没有称呼她魏夫人,略去了称呼。
沈寄往嘴里扒拉饭菜,摸着良心说,味道的确非常好。闻言搁下筷子喝了口汤道:“什么法子?”是指她不理会皇帝么?应该不是吧,这年头的人除了自己这个不是原装的,哪敢对皇帝有丝毫不敬。更不可能认同她对皇帝不敬的行为,宣之于口的认同就更加不会有了。所以,她到底在说什么?
“从来没有人能把皇上拴住,可是这五日皇上每天都会抽空来看您。”
沈寄沉下了脸,要不是担心一直不说话有妨碍,她才不会理会这个多嘴多舌的丫头呢。哼,枉她还叫莫语,话多得不得了。
“只是,这种法子也就能用个新鲜,如果您一直这么冷淡,皇上不会一直喜欢的。”
“合着你是在提醒我要懂得适可而止啊?”
莫语有些害怕的道:“奴婢是好意。”她一开始可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位美人儿。天天练射箭不说,还敢把箭头对着皇上。而且之前,她还和一个暗桩对打过,虽然是没几招就被解决掉了,可那股悍劲儿却让人瞠目。所以,莫语开始害怕起来。怕这位夫人一个不爽拿自己出去,以皇帝对夫人的宠爱程度看来,那自己就是被打死也是白死啊。一开始心头轻微的轻视如今已然淡然无存。皇帝竟然好这一口么?
沈寄瞥她一眼,“你抖什么抖?”声音抖得那么明显,她又不吃人。
“奴婢害怕。”她的确是害怕枉死,这位夫人看起来脾气十分的不好。虽然不吵不闹,也没砸东西,却浑身都是煞气。她不敢招惹!但是,大总管的吩咐也不能不听。
“别抖了,我又不吃人。我告诉你,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讲了。再讲我就对你不客气。我不是欲迎还拒,皇帝不喜欢,我才高兴呢。把桌子收了吧。”
“是。”
莫语又看了数日,沈寄依然故我。莫语终于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每日看着沈寄早起练剑,午睡起来练箭,按时吃睡不由的有些纳闷。
沈寄也是无聊,所以和莫语说道:“如果哭一哭能解决问题的话,我也想淌眼抹泪,可是性格注定我干不来这事。我也不想死,所以不会绝食。”
莫语确定了沈寄的心思,暗暗叫苦。等皇帝没耐性这样耗下去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她这个近身伺候的人了。不过,她也明白了沈寄的心性,不会故意的作践自己来泄愤。在自己不再劝说她顺着皇帝之后,她对自己一直客客气气的。其实,比宫里哪位主子都好伺候。可是,光是伺候好她不够。大总管拨自己过来,不只是为了这个,这个活儿只要经过培训的宫女都能完成。
“奴婢已是明白了您的心思。可是皇上的想法除了先皇从来没有人能够改变。皇上对您的心思,深着呢。所以奴婢想,您何妨欲拒还迎。”
欲拒还迎?
沈寄挑眉,她想了一下,明白了莫语的意思。皇帝会不会真的是犯贱,六宫粉黛婉转相迎他不稀罕,却偏要到自己这里来受冷遇,还乐此不疲的天天来。听莫语的意思,是皇帝有受虐倾向,就喜欢来这里找不自在?听这丫头说的倒像是挺为自己着想,让她改一改态度,这样皇帝便能如她所愿的不来了。
“莫语,莫把我当傻子哄。我本不想和你为难的。”沈寄拿着剑出去。留下懊恼的莫语,果真不好哄!
沈寄也在懊恼,她的功夫练了也快十年了吧。虽然是错过了十四岁以前才练起来的。可是,也不至于让人不敢出全力,就两三分力三五招就把她打发了吧。
沈寄站在院中,随手指了个方向,“高手,出来!”
那个方位的暗桩楞了楞,然后走出来,躬身作揖,“夫人有何吩咐?”
“你的武功是什么水平?江湖排名多少?”
对方楞了一下,“小的是皇上的暗卫,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
“那大内高手你排多少?”
“能进暗卫的,都在前五十之列。小的不才,应在中上。”
沈寄怔住了,这么看得起她,居然让大内高手排名前五十的人来看守她。而且,这个院子里就有四个,四个啊!外头的还没算上。嗯,这个人中上,算来应该是前二十。应该不是防着她,是防着魏楹派人来劫狱的。
“你是这里功夫最好的么?”
“不是,中上。”
“那个,我每天,不是在练剑,我就是活动活动身体而已。”班门弄斧贻笑大方的沈寄颇有点赧然。心头慨叹,武力值这么高,人家是用一个国家的财力在养这些高手。比他们家养的江湖人可厉害多了。魏楹就算是知道了她在哪里,能成功劫狱么?
其实皇帝不是不郁闷的,沈寄和莫语讲话,和厨娘讲话,现在和暗桩也讲话,可就是不和他说一个字。那天对他说了一番金钗的用途后,就真的一个字没有和他说过了。
今天已经是第十二天了,她依然对自己不理不睬的。皇帝伸出手去扣扣桌案,“说话?”
沈寄瞥他一样,“我要见我的孩子。”
皇帝一愣,跟他讲条件,“好!”
沈寄挑眉,真的可以?
“君无戏言!”
“什么时候?”
“等着。”
沈寄微微一笑,总算可以见到小芝麻和小包子了。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瘦,有没有发现回去的根本不是母亲?这个要求是她深思熟虑后提出要的。要提什么‘放我走’‘想见魏楹’这类根本不可能的要求,那还是趁早别提了。
她倒不是处心积虑要拿说话这件事要挟皇帝答应她的要求。只是既然他开口要求了,她讨好点好处不过分吧。既然已经开始说话了,也就不在乎多说几句。
“皇上,你找来的丫头果然伶俐,还拿话哄我呢。”
皇帝已经听小多子说了,于是微笑道:“不及你甚多。”
沈寄定定的看着皇帝,“其实,有个问题搁我心头好几年了,一直想找机会问问皇上。”
皇帝讶然,“你说。”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沈寄脸上满是苦恼。
皇帝像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才开口,“我就喜欢你拿着剑逼人救我那股狠劲儿。当时我没怎么往深了想,等后来察觉已经放不下了。”
沈寄听他把朕换成了我,心头叹口气。
“可我对你没有半分男女之情,我有夫婿有儿女,我爱我的夫婿和儿女。”
“有什么关系?我会看着你对魏持己死心,各种压力之下,他撑不下去的。”
沈寄怒了,“是,你是皇帝,你要人生要人死都只在一念之间。可是,你逼迫不了人心。”
“我没有逼迫你,我是在等你自己死心。”皇帝心情很好的样子,把玩着手里的白玉盏。
“我就算死心,也不可能对你动心。”
皇帝眉心略过一抹怒气,“我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
沈寄诚实的点头,一点都不带犹豫。
“你——”皇帝从来没有尝过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为何?”
“我不喜欢和人分享男人。”沈寄说完,心头略过隐忧。由己及人,魏楹肯定也不想。日后,还有一场官司要打呢。不过,还是先顾眼前吧。
皇帝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道:“由不得你!”说完拂袖而去。
真小气,说不过人就耍横!沈寄赶紧追了几步出去,前方的人停下了,看来是等她说话。
“皇上别忘记了答应我的事啊!恭送皇上!”沈寄说完墩身一福。她本来是自称臣妇的,可是这个人不准。她就只好没规矩的称我了。不然,难道要她自称‘小寄’?鸡皮疙瘩会掉一地的。
皇帝近乎咬牙切齿的道:“不会忘。”
三日后,沈寄得到消息,小芝麻和小包子要出府上香。
临出发前,莫语递上一颗药丸。沈寄明白这个意思,她要是不吃了,就出不去,也休想见到儿女。只得接过来,义无返顾的丢进嘴里用水冲服。又接过莫语递上的纱帽戴上,“走吧。”
她本来也没认为自己能跟小芝麻小包子面对面的相见,如今并不意外。
他们的马车先魏家的一刻钟到达寺庙,沈寄焦急的等着,一刻钟后,终于看到小芝麻和小包子一边一个牵着一个同样带着纱帽的女人的手进了大雄宝殿,言笑晏晏的。他们还叫那个女人‘娘’。沈寄顿时心如刀绞,张口就要说‘我才是你们的娘’,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了。她又想过去拉小芝麻和小包子的手,结果发现四肢一下子就麻痹了。
药效发作了,莫语从后面把她扶住,“夫人,你怎么了?”
时间算得可真是好,她就真的只是看到了而已。
莫语和另一个丫头把沈寄半抱半扶的弄了出去,只说她们家夫人突发疾病,要立即回府就医。等候在外的马车马上启动,一众暗卫前后相随,前呼后拥的簇拥着马车离去。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没有引起其他香客的留意。只有同行的挽翠和季白多长了一个心眼,而且看沈寄道身形很是眼熟,便示意刘準带人去追。可是半道就被人拦下了,没追上。更加不能得知马车去往何处。
沈寄被送回那栋宅子,药效还没有消失。她躺在床上,对着床帐咬牙切齿。那个女人,牵着她的孩子,听他们叫她‘娘’。她还活着呢,就有女人睡她的床抱她的娃了。魏楹应该不会发现不了吧,要是连他都被人睡了怎么办?
有人推门进来,沈寄一阵紧张。果然是皇帝,他施施然走到床边坐下,沈寄没心思担心魏楹的清白问题了。还是担心自己比较合宜。
皇帝的手伸到沈寄脖子下头,作势要解她的领扣。沈寄急了,可是现在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弹。
“哪,这种情况下,你的威胁就没有用。你拿什么力气来杀我呢?你连咬牙自尽都办不到。我没有动你可不是被你吓住了,是尊重你!”
狗屁!说的比唱的好听。你不过是怕我事后自杀,不过是不想形同奸|尸。
“还是没得着教训哪。”皇帝说完,伸手摸了沈寄的脸一把。感觉手感不错,于是又摸了一把。看到沈寄怒目而视才笑笑收回了手。
“我可是遵守了承诺啊,而且,人家把你的儿女照顾得很好啊。”
魏府里,挽翠前去小书房告诉魏楹今日发生的事,发生他精神其实比之前好多了。今天小芝麻和小包子去拜药王菩萨,替父亲祈福的。
魏楹听后懊恼的一拍大腿,早知道就让十五叔跟着一道去了。他告诉十五叔真相,不就是为了这个用场么。至于皇帝知道小姐弟俩去上香不难,魏府肯定是在被监视当中的。之前让人去庙里预定厢房,稍微一查探就知道了。一想到见儿女的机会不知沈寄是付出了什么才得来,他就呕得慌。
V 233 寻找(1)
沈寄身上的药效在晚饭前解了,她可以自行下床吃饭,倒是一点都不耽误。皇帝已经走了,他也不能翘班太久的。尤其是刚接班没多久,兄弟还惦记着他的位置的时候。
沈寄想了想明白了,外头那么多人,不但是要防着魏楹劫狱,怕也是在防着安王。即便她和安王本身无仇无怨,可是,因为中间有个皇帝,所以安王对她下手毫无悬念。当初在扬州,他不就是要用自己来对付当时的岚王么。唉,魏楹,你可千万别上了安王的贼船啊。他现在不嚷嚷出来我被皇帝掳了,不过是稍微给你留点面子。等以后,他肯定会那这事大做文章的。你千万千万不要气糊涂了啊。
自从她见过儿女以后,皇帝每次来了都要找她说话。沈寄也不能耍赖,见过儿女了就不认账。便每每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皇帝说话。她也懒得掩饰了,话中毫无对他皇帝身份的畏惧,难为那位爷也不计较。
“我记得你很喜欢逛街是吧,我头一回见到你,你就在逛街。”皇帝说完摸摸下巴,“有十年了吧。”
沈寄想了一下,想起他当时要招揽魏楹的事来。唉,都这么久了啊。还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已经认识皇帝有十年这么久了。
“这,就是缘分吧。”
呃,这么文青的话实在不适合从冷面王嘴里吐出来。不,现在应该是冷面皇帝了。说实在的,魏楹平日都不会说这么感性的话。只有在枕席之间才会如此肉麻。沈寄作势掸了掸手背上的鸡皮疙瘩,对面的人被她的举动气得再次说不出话来。
“皇上,我八岁就被卖入魏家做小丫头,那时候魏楹十四岁。至于你,那会儿应该已经为人夫为人父了吧。”
皇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这是嫌我老?”
不老,三十六岁,正是大好的年华呢。
“不老,你六十了抱着十六的小姑娘,一只梨花压海棠,也是佳话,也有人上赶着。”沈寄现在回不了家,见不到儿女,兼且为魏楹担忧,心头对皇帝是满腹的怨气,说话自然是不会客气。可是眼见对面的人虽然抿紧了嘴角,捏住了酒杯,却也只是仰首把酒全喝了,硬是把她的不驯忍下了。她忽然又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
眼见沈寄一副搭着筷子数饭粒的情状,皇帝怒道:“我在这里,竟是影响了你的好食欲不成?”
“不自在。”
皇帝本以为沈寄还要刺他几句,没想到只听到这么三个字。
“别人跟我一桌吃饭不自在是因为畏惧,你又是为什么?你可不怕我。”顿了一下自嘲道:“我就这么让你生厌?见到了饭都吃不下?”
“那倒没有,只是皇上的深情厚谊,我实在是无以为报。”要说皇帝令人望而生厌那倒不至于,人家皮相也很好的。想一想,即便开国皇帝丑得惊天地泣鬼神,可经过那么多代选取美人进宫中和,后代子孙只会越来越好看。皇帝就是汲取了那么多代美人的精华才生出来的优良品种了。
皇帝听了这话便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看来她对他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倒是秀色可餐的紧,我见到你就食欲大开。”皇帝调笑的说了一句,然后让小多子给他盛饭。
沈寄愕然看着皇帝,这倒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啊。谁说他是冷面王,冷面皇帝啊。继而更加明白他的深情,可是,她真的无以为报啊。
“皇上,你放我回家吧。”
皇帝的脸沉了下去,眼睛里的笑意随之消失,“以后都不要再说这话了。”
“我又不喜欢你,你留我在身边做什么啊。呕你么?你身边自有爱你的人,譬如说皇后那就是一心爱你的。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吃饭!”
沈寄低头扒饭,莫语忙着给她布菜。这么些天下来,她已经很熟悉沈寄的口味了。也再不敢再她面前耍小聪明了。不过,这倒是皇帝头一回在这里吃饭啊。
晚上,沈寄坐在廊下看月亮。心头想着如果魏楹这会儿也在仰头看月,那倒真是应了‘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的话了。呜呜,魏楹,你可千万别被那替身给睡了啊。否则,我饶不了你!
“阿嚏——”正在窗前观月思人的魏楹打了个喷嚏,小厮赶紧给他披上外衣。
“我怎么好好儿的打起喷嚏来了?”
“一定是有人在想着爷。”
魏楹点头,“嗯,说得没错。”
“爷,您今天还歇在小书房么?”爷和奶奶因为各自生病分房睡已经半个月了。奶奶早就好了,爷这两天也大好了。
魏楹蹙眉,“把东西搬回去吧。”
“是。”
随着魏楹回归卧室,小芝麻和小包子自然是万分高兴他终于好了。而在柳氏婚后独自留在京城的十五叔则是忧虑的对魏楹道:“虽然俗话说熄了烛火女人都一样,而且那女人长得跟侄媳妇差不多,可你千万别犯糊涂啊。那人来历不明的。要是真憋不住了,还有很多渠道的。小叔叔带你去熟悉的地方,也不会留下什么后患。”
魏楹的额角跳了跳,他伸手按住,“多谢十五叔的好意了,侄儿不需要。”
十五叔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不是从来不动府里丫头的么。”
“我房里的事,叔叔就不要操心了。倒是您,十五婶才走没多久,你可别又冒出几个红粉知己来。”
十五叔瞪魏楹一眼出去了,末了还回头叮嘱,“别看着长得差不多就将就了。”
“我挑嘴得很,将就不了赝品,这点您老放心。”
看魏楹已经有些毛了,十五叔拉开门出去。
回到屋里,魏楹把自己的枕头被子抱到榻上,洗漱后便上塌躺下,“熄烛火,我要睡了。”
那女子把烛火熄灭,上床躺下。
一宿无话。
次日起身,魏楹去洗漱出来,发现那女子正在给他收拾榻上的被子,怒道:“谁准你动我东西了?”
“可是,丫鬟就要进来了。”
“你放着我自己知道收拾,没有叫丫鬟是不会进来的。我没让你做的事,一件你都不能做自己做主就做了。”魏楹其实也很不放心这个女人,更是不敢让她和小芝麻小包子单独呆在一处。这个女人看起来虽然不像坏人,但那是他的儿女,再小心都不为过。
魏楹又开始上早朝到衙门混时间。并且,走起了凌侍郎的路子。说起来凌侍郎之前呆在王府一直是以西席的身份,兼任谋士的。如今,岚王登基称帝,原本的世子成了皇长子,虽然没有明诏封储君,可是正宫嫡出,德行没有亏损,将来正位东宫太子似乎是没有疑问的。而凌侍郎继续兼任皇长子和皇次子的讲学师傅。
魏楹陆续去了凌侍郎府三次,终于在第三次堵到了微服出宫看完老师的皇长子。虽然皇长子还没有在群臣面前露面,但是看了长相年岁,魏楹便断定了。他是当年的少年探花,一身才学先帝十分喜爱。如今刻意在皇长子面前展现,自然很快赢得了他的好感。
等皇长子离去,凌侍郎问道:“你想做什么?”
“凌大人,下官在鸿胪寺呆腻了,想换个地方。这不,上门来跑您的路子来了。凑巧遇上皇长子殿下,自然觉得这是一条终南捷径。”这几次上门,魏楹都不是空手,携了投其所好的重礼,旁人看了,的确是在跑吏部侍郎的门路的样子。
凌侍郎想了想,“以你的才学和资历,进宫做侍讲学士倒也是合宜的。只是,你可不要打歪主意啊。”
“下官岂敢,先帝知遇之恩深重,重兴家族的重任在肩,下官不会自误。”
“我可以替你推荐一下,可是,想做未来帝师的人不在少数。”
“多谢大人。”
凌侍郎蹙眉,“你可别想着进宫去乱转悠。”他还没有找到皇帝金屋藏娇的地方,不知道是在宫内还是宫外。为这事,他和皇帝直言过,“皇上,您难道是想要逼反魏持己么?”
当时皇帝只道:“替朕盯着他。”
如今魏楹上门来求官,现在看来他主意是打到皇长子身上去了。其实,他倒真是一个很合适的侍讲学士人选。才学自不必说了,而且年纪很合适。三十岁是大有希望在皇长子登基后仍然在朝有所作为的。并且,他的经历让他比旁人更多了一些优势,一个经历过下层磨难,又几番外放的老师对皇长子的成长是很有利的。侍讲学士都是出自翰林院,可一直都在翰林院呆着,就比出身翰林院却多了不少经历的魏楹不如了。再有一条,魏楹现在在鸿胪寺呆着,很清闲。他的时间可以最大限度的向教导皇长子读书这事倾斜。那自己就去和皇帝说说吧。
皇帝听了之后道:“容朕想想。”末了听说皇长子找人求了当年魏楹中举的文章去看。每年前十的文章,常常被传抄出去作为考生的范文。魏楹的也不例外,所以不用到存放试卷的地方都可以找到。据说皇长子看得拍案叫好。看来,他的长子自己也很中意这个老师啊。他的老子和儿子都很中意这个人哪。
“行,那就他吧。”侍讲学士讲学,可不是和皇子单独相处,还有不少旁人呢。所以,讲了什么,都会有人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完全不必担心魏持己说什么不该说的。
魏楹闻讯,倒也没有喜出望外。这其中的因果他早就分析过了。而且,他如今这么主动争取,皇帝怕是以为他在服软吧。所以这事儿,之前就做不成。因为皇帝当时是一心要压着他。他如今打的主意,也不能算是纯臣,如他所言,这是被逼的。要是皇帝抢了他媳妇,他还能忠这个君,他就不是男人了。他打的主意便是坐山观虎斗,在皇帝和安王的相争中不露痕迹的推波助澜,让这两兄弟同归于尽最好。然后便是顺理成章的皇长子登基。这件事是火中取栗,急不得,而且半分差错也不能有。
魏家人得到魏楹成为皇长子侍讲学士的消息,自然是高兴不已。未来帝师的荣耀是读书人都想要的。这对魏氏家族的长远发展非常的有利。魏楹极有可能站到比魏家族谱里那位曾经位极人臣的老祖宗还要高的位置。因为那位老祖宗虽是拜了相,却是没能做成帝师。
面对魏柏十一叔等人起哄让请客,魏楹笑说不过一个侍讲学士,就如此张狂起来,不是给专门告状的言官提供材料么。十一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淡定,“行,你如今做任何事都是要想深远一些的好。我去同在京的其他族人说,都不要来扰你,贺礼送来就是了。”
魏楹点点头,其实自家人坐一起喝酒,只要约束好族人不要有过分的言辞传出去也还好。只是,他家现在的那个是个西贝货,所以只想把人藏着掖着。哪敢让她出面来招待客人。而且沈寄身体一向好得很,一年半载都不会吃回药。让那个女人老是病着也不好。只能减少这种交际应酬了。
“十一叔,三叔祖父他老人家身子还好吧?”说到这个,魏楹有点儿小小的过意不去。
“还好,病了一场如今也渐渐养起来了。要是听到你的好消息一定更高兴。他老人家怕是也后悔听了人的蛊惑,跑了一趟京城。其实你哪里是需要拉着女人裙子往上爬的人。而且大侄媳妇除了出身,哪点不好?人哪,也不能十全十美了不是。”
听到这样中肯的评价,魏楹扯了扯嘴角。他将十一叔和魏柏送出去,闻报林子钦到访,便让人赶紧请了进来。在世人眼底,他们一个是皇长子的亲舅舅,一个即将成为皇长子的老师,有些走动也是正常的。至于好些年前庙里发生的事,在魏楹步步高升后,在林子钦浪子回头后,差不多已经消散在过去的时光里了。
不过魏楹知道林子钦来找他不是为了皇长子的什么事。那些事,如今看着还早。
果然,林子钦在下人都被屏退后,脸色就不如进门时好看了,端着茶盏半晌才道:“我听说了些事,是真的?”
“皇后告诉你的事,还能是假的么?”魏楹没好气的道。不过如今,这倒是个不错的帮手,可以在这件事上合作。于是他继续说道:“我已经让人在各处宫门外整日盯守,可是不曾见到皇上出宫。”
林子钦挑眉,“宫里要藏个把人自然是藏得住的,可是他时常过去某处还是容易招人眼。我估摸是有密道,只是不知道是通往宫里某处还是宫外某处。”
魏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样一来就更难查了。皇上身边的人,不是那么好收买的。”
林子钦蹙眉,“皇后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这事儿也是背着她的。”
魏楹叹口气,“那就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在宫城附近的宅子,一家一家的排查。你帮我搞些消息吧,我派人去那些宅子附近盯着。”林家是多少代的世家名门,虽有起伏,但只是在一等世家和二三等之间徘徊。不曾有过大的祸事。皇城附近住了哪些人家,那些房子是空置的,林子钦能搞得清楚。他却不能一一弄明。毕竟,他现在不在京兆尹的位置上,没法子假公济私。
林子钦点头,“可以。你人手够么?林家的人我也可以调出来帮忙的。我爹只会以为是替皇后办事。”
魏楹想了想道:“还是不用了,这事如果被皇上知道,皇后可能会失欢于皇上。那么对皇长子的将来怕是有不利的影响。”
林子钦站起来,:“也好,那我走了,你要的消息我会尽快让人送来。我出宫前去见了皇长子,他很看重你这个老师,你可不要让他失望啊。”
魏楹也站了起来,很严肃的道:“我必将竭尽平生所能。”顿了一下又道:“我当年还真是没想到会和你有商有量的这一天。”
“我也没想到。”
出了魏府,林子钦有些失神的坐在马背上回侯府。因为男女有别,他进宫见一次姐姐也不容易。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真的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姐夫,不,是皇帝了,已经不能再把他当姐夫看了。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样做是将姐姐置于何地,将林家置于何地?
还有她,性子那么刚烈,会如何应对皇上?想起当年毫不客气差点踹废自己的那一脚,林子钦感觉很不妙。以皇帝的性子,应该不会用强。尤其那是他心爱的女人,更加的不会。所以,也不会有那样激烈冲突的时候。只是,日子久了,他是要小寄如何自处啊。他到魏府,也是想看看魏持己是怎么打算的。如果魏持己迫于种种压力放弃了,那他就打算自己去找小寄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