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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童养媳全文阅读

作者:明夏轻歌     重生之童养媳txt下载     重生之童养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V 159 破局 (4)

    纳妾之事自然不是已经过了,所以沈寄还不敢全然放心贼船,等我一下!最新章节。毕竟,对安王来说,要整治他们夫妻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事情大幕早已拉开,要怎么落幕还是未知之数。

    这一日,太后要去大明寺拜佛,沈寄也奉召随行。芙叶让人把她叫到了自己的马车上,省得她缀在队伍的最后,也是奉命要问她一些话。

    “你想清楚没有?皇祖母今日怕是要问你。”

    “嗯,想清楚了。”沈寄点头,眸中一片坚定。太后今日拜佛怕是跟传出来的安王对岚王下毒手的事有关。居然不忘问自己那件事。

    芙叶挑眉:“当真不应?”

    “想过退一步,哪怕半步,可是吃了苍蝇梗在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感觉太难受了。尤其是要这样一辈子,简直让人觉得家庭生活没了奔头。难道我才二十岁就要只为了女儿活么?而且,我也希望小芝麻的童年,能够单纯无瑕明媚无忧。”她可不希望小芝麻在妻妾斗法的环境里成长。

    芙叶叹口气,“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也不劝了。只是皇祖母这几日情绪都不太好,一会儿你要说可缓着点。见事不对就赶紧住口。”

    沈寄苦笑,难道为了这我就要违心答应主动给魏楹纳妾不成?可是,不能顶撞太后啊,尤其是老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然,前功尽弃。唉,如果这位太后身边也有一个温柔善良的晴格格肯帮衬自己就太好了。

    芙叶掀了车帘去看外头坐在侍卫马前的阿隆,见他骑在马上很是快活便放心的坐了回来。

    这列车队蜿蜒很长,头不见尾尾不见头的。在芙叶之前的正好是岚王一母同胞的戴月公主的车驾。下马车的时候,戴月公主的眼有意无意的便扫了过来,在躬身行礼的沈寄脸上一转,说了声‘魏夫人免礼’便往台阶步去。芙叶跟了上去,沈寄则走到自己该呆的位置去,和刘同知夫人等一处。从前他们哪一边也不想靠,哪一边也不敢轻易得罪,所以沈寄待几位同知夫人差不多是一样的。如今,虽然不一定要往岚王那边靠,但安王那边是结下了仇了。所以,她待吴同知夫人自然是不如从前亲热。

    这一次,太后没有把沈寄单独召进去,旁边一些品级同样比较低的诰命夫人便有些看笑话的意思。毕竟她从前很得太后的欢心,这么低的品级却每每被单独召见,众人心头还是多少有些不舒坦的。这一次她明显是失了太后欢心了,自然有人看笑话。而且她拒绝给夫婿纳妾的名声也是传开了。甚至有人不再愿意和她站在一处,也免让人觉得人以群分,带累了自家的贤德名声。这和当年关夫人邀她去参加讲经会,各方邀她赴宴的场景迥异。就连吴同知夫人也凑到了另一边去。

    刘同知夫人小声道:“夫人不必难过,人都是如此。”她夫婿是岚王门下,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如今,魏楹虽然没有投靠,但利益却是和岚一致的。所以刘夫人今日才和沈寄站在一处。

    沈寄淡笑道:“不是我的总归不是我的。”当初太后误以为她是孙女,所以亲切有加,一众夫人争相和她结交。如今众人心头只觉她是鱼目混珠,又失了太后欢心,自然是如此的场景。

    “不过,是我的总归是我的。”魏楹是她的夫婿,她一个人的,不跟人分享,就是这样。

    刘夫人看沈寄一眼,从前人说知府夫人外柔内刚她还没觉得,如今倒真是。这样的重压下还是坚持信念,而且宠辱不惊。这份淡定已经超出她的年纪很多了。不由想到,难怪连岚王都……

    沈寄却在担心,不会今天回去太后就降下懿旨让她把人领回去吧。这事儿很有可能啊。而且,魏楹还能见到皇帝的面,当面不管是罚跪还是怎样,还有陈情的机会。太后直接不见,然后让宫人把美人领出来,她能怎么办?她望着大明寺正殿屋脊上的垂脊兽发呆,手里的扇柄也是越捏越紧。

    如果被这样强迫中奖,那她和魏楹先前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怎么办?怎么办?沈寄一直对自己的身世有一丝怨言,穿越都不给开金手指,她怎么这么歹命。看来穿越真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门啊。太后她老人家如果真这么做,那可真是的。自家的事都不管好,却总管她家的事。多事!

    一众人候在大明寺的侧殿里三三两两的坐着,颇有些暑热难当。门口来了一个宫人,高傲的眼扫了一下屋里的低等诰命,“谁是扬州知府夫人沈氏?”

    沈寄站起来,“我是。”来了,要怎么应对?

    那宫人看过来,“戴月公主邀夫人作陪赏花,请吧。”

    戴月公主?岚王的亲妹。找她作甚?

    “是。”沈寄跟着宫人出去,身后无数猜疑的目光。这才被太后嫌弃了,怎么又攀上黛月公主?

    大明寺屋舍众多,黛月公主如今是在分给她的厢房里。屋里有冰,比跟一大群人候在一个屋子里舒服多了。

    “臣妇拜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沈寄拜倒在地。心头不禁嘀咕这天之骄女找她何事,从来可就没有往来啊。

    上方传来一声温和的‘魏夫人请起,看座。’

    很客气啊!“谢公主!”沈寄站了起来,坐到宫人搬来的凳子上。黛月公主年近三旬,但是保养得很好,看着就像二十出头的模样。实则她的长子都已经十二了。

    沈寄在打量黛月公主,黛月公主也正在打量她,眼中还有些好奇有些疑惑。

    “魏夫人想必好奇本公主召你来作甚。”戴月公主摇着宫扇道。

    沈寄坦言道:“是有些奇怪。”

    “本公主是担心有旁人把你哄到了不该去的地方去,所以要把你带着身边,而且还要让人都知道,都看到。”

    这话说得坦诚,沈寄一下就听明白了柳绿桃红。黛月公主是怕有人把她骗去见岚王,回头让人抓个正着,可不成了他们私会。所以,她先下手为强大张旗鼓的把沈寄召来。这大明寺现在满满都是贵人,随便来个人宣召沈寄也只得去,回头被人带到旁的地方去,她说都说不清楚。虽然她还在心烦自家的事,但这件事也不得不防。所以,公主这个安排算是对她有利的。至于会引来什么臆测她现在也管不了。

    “走吧,既然说赏花,那就要去。”这是要让所有人看到她陪在公主身边在。

    沈寄跟在戴月公主身后,享受着身后那些宫女打得宫扇遮阴。大明寺的荷花也开得甚好,但是沈寄却无心观赏。只是陪着公主,少不得要做出赏花的样子来,不然回头让她点评咋整。

    “魏夫人在担心什么?”黛月公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寄想了一下,这位金枝玉叶是有话直说的性子,于是她也有话直说了,“臣妇是在担心回程自家马车上多出人来。”

    公主轻笑了一声,“放心,魏夫人担心的事有人替你在皇祖母跟前挡着。不过,光靠一个芙叶肯定是没什么用。别人能发动人不断进谗言,我们也可以。”

    沈寄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后宫贵妃一系的人马,黛月公主交好的人,还有岚王一袭的命妇,这也是不小的力量了。尤其贵妃执掌后宫多年,一旦发力必定可观。安王能鼓捣人诋毁她,这边自然也能往小夫妻恩爱上头说话。她和魏楹拒绝纳妾,这只能说明他们夫妻感情深厚,他们感情越深厚岚王摘得越清。贵妃和公主这是自助助人,她们家是顺带得利。

    真的是太好了!沈寄脸上浮现真心的笑容,蹲身下拜:“臣妇多谢公主告知。”只是多谢告诉她一声,至于她们解围她就不专门谢了。其实他们家卷入这件事完全是无妄之灾。

    沈寄之前是静默个端庄的,此时却像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一般,五官也立时生动了起来,总之就是满天乌云都散尽了。

    公主看她两眼,“不用谢,好人做到底。”看着样子,这个女人对七皇兄好像真的一点意思没有啊。这可是真有意思。

    “你们送来的那个董玉儿,很懂事,母妃也很喜欢。”

    “那是玉儿的福气。”看来董玉儿进宫的路算是铺好了。年老色衰的妃子通常会培养一些听话好拿捏的年轻妃子,借以留住皇帝。像贵妃是一宫主位,如果董玉儿投到她门下,住在她的侧殿,那皇帝不就是留在贵妃宫中了么。皇帝对她这次的知情识趣想必也满意。而董玉儿毫无根基的进宫,也需要投靠强大的宫妃才能站稳脚跟。魏楹和沈寄也乐见如今的局面,这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

    总之,不知道贵妃等人具体是怎样说服太后的,反正没有懿旨让沈寄领人回去安置。她回程的心情简直可以用雀跃来形容。

    芙叶看着她道:“你倒是真有福气。”

    沈寄微笑点头。她出身低微,可夫婿却愿意许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且她这夫婿还是如此出色的人物。想必有不少人心头不平衡吧。而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有惊无险的就过了。

    与此同时,魏楹正跪在皇帝跟前。

    “你当真决定了?”皇帝威严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臣当年许过臣妻的。”

    “不后悔?”

    “不悔。”

    皇帝看他答得斩钉截铁,不由莞尔,此时不悔,将来难说。不过,少年时能有这么一段感情倒也是美事。当初他年少大婚,元后温柔端庄,虽是母后替他选的,却也是他心之所系。只可惜,后来因为前朝证据,她的母家卷进一些权势纷争败落。她也红颜早逝,甚至连留下的太子也早逝。否则,哪有今日的祸事。想到两个儿子之间的争夺,这位年过半百的父亲心头也是长叹一声。

    “都说你惧内呢。”皇帝看着自己爱重的青年重臣,拈着胡须笑道。

    魏楹今日被召进来,已经察觉皇帝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心头知道是诸多安排终于奏效。于是趁着皇帝心平气和将他和沈寄的过往讲了一番,又讲了沈寄善于持家是个很好的贤妻等等。这会儿终于听到皇帝确实软化了,不由大喜道:“臣不是惧内,臣只是爱臣妻而已。”

    “啧啧,说这些也不脸红。”

    儒家讲温柔敦厚,确实不是大声言爱的。不过这会儿魏楹心头激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闻言嘿嘿笑了两声。

    “起来吧,朕也是看重你,不想你被声名所累。不过话说回来,你当着朕的面都敢拒绝朕要赐的美人,你连朕都不惧,又岂会惧内。一诺千金,也不失为君子。”

    魏楹磕了个头,“皇上天威,臣自然是惧的。不过是仗恃皇上是明君……”

    “那按你这么说,朕不给你赐妾是明君,赐了就不是了?”皇帝打断魏楹的话。

    “臣不是这个意思,皇上是明君,所以才不会因臣坚持守诺而怪罪。皇上圣明!”

    “下去吧!用心任事。”

    “是,臣定当追随明君,效犬马之劳。”魏楹磕了头退下。他这话是告诉皇帝,他不是安王的人,也不是岚王的人,他只效忠皇帝。

    皇帝看着年轻臣子的身影消失,却是长叹口气。他的时代就快过去,再是不舍放开手中权柄也得定下继承人了。像魏楹这样年轻的臣子,那是为继位之君预备下的。

    魏楹回到家,制止了下人通报,自己轻手轻脚的进去上房,就听到沈寄的声音,“来,小芝麻,跟着娘念:爹——”

    “唔——”

    “不对,是爹——”

    “呵呵”

    媳妇儿的声音带着愉悦,魏楹探头进去,诧异道:“你知道了?”他可是直接奔回家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的。

    “嗯,今天见到了黛月公主。”沈寄把事情讲了一遍。

    魏楹点头,“我想也是这样,祸患从哪里起,就从哪里消弭。”不过安王要头痛好一阵了。

    沈寄脸上也微有遗憾,她曾经对太后真的是很茹慕的。可是,毕竟是宫斗过来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慈祥的老人家。就像《红楼梦》里的老太太也是一样的。从前以为她会是林黛玉的依靠,结果完全不是的。

    魏楹把娘俩一起抱住,“来,我们继续,爹——”小寄肯教女儿先叫爹,这可是奖励啊。他也很想听小芝麻开金口叫爹啊。

    小两口一起教,结果还是暂无成效,小芝麻只当爹娘跟她玩儿,一劲儿乐呵呵的。前些日子爹娘都不太开心,她虽无知,但也本能的乖巧了许多。这会儿被爹爹抱着顶高高,笑得可大声了。

    沈寄摇着宫扇在一旁笑吟吟的,总算是又有安乐日子过了。

    过不几日,林夫人到了扬州府。只不过这个时候局势较半月前已经有了变化,安王正焦头烂额的,林侍郎也忧心忡忡。而且,事情都有了定论了,她来了也不起作用。不过,眼见此事过后,魏楹圣眷更甚从前,林侍郎觉得自己也该找条后路。而且两家人原本就是有来有往的,说出去也不过是走亲戚。于是让人请魏楹和沈寄过去。

    沈寄理理鬓发,“要不是此事被压了下来,我此番耳朵又要痒痒了。”如今她名声在外,甚至太后都默许了,贵妃还持积极支持的态度,暂时倒是不怕人出幺蛾子了。见见就见见吧,她吩咐人打点礼物。

    正说话间,门房来报,华安的胡爷到了。

    沈寄忙道:“快快,请进来。”胡胖子怎么突然来了?难道他生坐到扬州府了?

    太熟了,都不用避讳,沈寄直接迎了出去。胡胖子如今已做了家主,看着跟从前倒是有了一番变化,不怒而威的。不过留在沈寄记忆里的还一直是书院门口涎着脸要跟魏楹换着菜吃的那股小胖子。

    沈寄抱着小芝麻,“来,这是胡伯伯。”

    小芝麻看看白白胖胖的胡胖子,咯咯的笑,还伸手去摸他的脸。沈寄瞅着她那么乐呵,估计是想起了大白馒头,也不由莞尔。

    “你这是路过还是来看我们啊?”

    胡胖子看看笑眯眯的沈寄和她怀里的小芝麻,“进去说进去说,这一路我可累坏了。”

    进去坐下,沈寄吩咐了上茶,胡胖子直接喝了一大盅才道:“是伯母托我来看看,听说是魏楹出事了。可我瞧你这模样不像啊。”

    原来安王派的人紧赶慢赶赶到了淮阳,魏大娘一听魏楹出事了当场就吓坏了要跟着人来。只是又有些舍不得自己还小的儿子。沈三觉得不对,说如果魏楹出事了,要派人也该是沈寄派人来,而且魏府那些得力的小厮他们都认得,可来的分明是个陌生人。这里头怕有古怪。而且他们自己的孩子实在是太小,魏大娘体质又不如年轻人,这孩子生下来也多病多灾的。之前通过魏楹牵线,沈家和胡家也有生意往来。得知胡胖子要往这附近来,沈三便写信托他赶紧来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这才有了今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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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160 底气(1)

    沈寄忍不住笑道:“这位安王做事还真是周到啊。”不但把林夫人搬来了,连魏大娘都差点被请来。林夫人说什么沈寄如今就当风过耳,可魏大娘的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尤其她一直像给魏楹纳妾添丁。好在如今事情都解决了,她老人家要顾着亲儿,分身乏术。

    “事情呢,已经过了,至于具体什么事,你先歇会儿,等魏大哥回来你们边喝酒边说吧。回头我下厨给你们弄几个菜。看你一身风尘仆仆的,我让下人带你去客房休息一下。”

    “好。”看沈寄的样子,胡胖子也知道事情过了。既然如此,他也就不着急了。起身在小芝麻白嫩嫩的脸上捏了一把然后下去。小芝麻有些恼的瞪着他的背影,依依呀呀的控诉。

    魏楹回来知道老朋友来了,非常惊喜,换下官服就往客房去,就见到胡胖子穿着短褂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鼾声大作。魏楹伸手过去要捏他的鼻子,看他一副很疲倦的样子又作罢。待到出来听沈寄说起他是因何而来不由笑叹真是用心。

    “晚上我给你们做几个菜,你们好好聊聊。”不管怎样,胡胖子如今在华安也算是个人物,只是受了魏大娘的托付就风风火火的赶来,这就是情谊。沈寄尽管知道如果他知晓事情的来由,肯定对自己会有些微词。可是,一码归一码。这不妨碍她下厨时的精工细作。

    当晚沈寄自然是自己吃的晚饭,吃过后才慢悠悠往随熙园去。这样暑热就已经下去了。不然虽然随熙园凉爽宜人,但是路上还是要受热。

    林夫人见到长大不少的小芝麻喜笑颜开的,抱到自己身边去逗。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她自然不会讨嫌的说那么多。她毕竟只是干娘,不是亲娘,说多了沈寄也不会高兴。而且林侍郎也叮嘱了她,要和魏楹保持好关系。他如今可是天子宠臣。

    其实这个名头,还是这次魏楹抗颜拒绝纳妾才传出来的。常人要是违了圣意,哪能这么轻松过关。而且,魏楹不到而立之年就身居高位,背地里自然不少人有些不平之意,毕竟官场上在一个比较低的位置停留多年的数不胜数。于是,这个说法就这么不胫而走了。魏楹对此苦笑,皇帝还能活几年实在是未知数,他现在可是狠狠的得罪了安王啊。如果可以,他宁可低调为官。

    当然,林侍郎并不为了这个天子宠臣要和魏楹保持比较友好的关系。这一次魏楹虽然没有直接投到岚王门下,但在世人眼中他却是靠了过去。京城中,各大家族都是错综复杂的,有些家族,长房和岚王走得近,二房就和安王来往频繁。所以,他的干女婿隐隐约约是岚王那边的人,这不是什么坏事。有些事情他只要不要陷得太深了,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知道岚王对沈寄的心思,要是知道了就肯定不会认为魏楹是靠向岚王去了。

    所以这一晚,沈寄和林夫人相处是很愉快的。只是叙了叙别后情谊,林夫人还劝沈寄一定要更好的伺候魏楹。沈寄‘嗯嗯’的应下了,抱着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小芝麻告辞出去。

    回到家的时候,小芝麻已经睡着了,小手还一直抓着沈寄的衣服不放。

    “爷呢?”

    “奶奶,爷和胡爷喝了酒,说要联床夜话今晚不回来睡了。”

    “嗯。”既然魏楹不回来,她就把小芝麻留下了。草草洗漱后,沈寄就抱着女儿软软的小身子进入了梦乡。早上则是被小芝麻摸醒的,她醒了就在被窝里乱动,两只小手在沈寄脸上摸来摸去的。

    胡胖子见他们一家平安无事,只呆了三天就离开了。沈寄问魏楹,胡胖子是不是和他说什么了。魏楹笑着打哈哈说没什么,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么。

    她当然知道,胡胖子可是十四就当爹,屋里的人常换常新的人。这样的兄弟,知道魏楹这次险些陷入险境,都是因为沈寄不肯让他纳妾,肯定会说几句‘弟妹也太过霸道’之类的话。

    “他说什么,我心里有数就行了。”

    “哼!你放心,我也不是非得要缠着你。只要你答应我,一旦你的心不在我这儿了,不会把我关在后宅替你照顾小妾和庶出子女就成。”

    “说到哪去了。”

    沈寄知道这一次的事情是过去了,但这事发生在她还年少美貌的时候。如果再推后后一二十年,谁知道结果会不会一样。林夫人让她好好伺候魏楹,可这是好好伺候就能解决问题的么。胡胖子走了,魏楹给魏大娘去信把事情大事化小的解说了一番,她心头肯定也是觉得自己不识大体惹来祸患。这件事情,她没有丝毫的助力。

    她不想像林夫人那样,伺候了一个男人一辈子,最后只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也没办法做王夫人妻妾同堂合家欢乐。她只能按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很快到了七夕之日,沈寄抱着小芝麻指着天上的星星告诉了哪颗是牵牛星哪颗是织女星,又把着她的小手往水里投针乞巧。下人自然凑趣的说着好话。

    魏楹坐在一旁的竹编躺椅里,不由笑道:“她才多大点。”

    “可是我希望她将来有智慧心灵手巧过得好,拥有美满良缘啊。”如果魏楹真的能位极人臣,小芝麻以后的日子会比自己轻松吧。

    魏楹点头,“嗯,就像我们一样。”说完见沈寄嘴角一抹笑,却不像是赞同的意味,不由问道:“难道你不认为我们这是美满良缘?”话中有些惊讶与不满流露出来。

    沈寄摸摸怀里的小芝麻,“如果可以,我希望她将来的夫婿是一个不爱慕权势没什么野心的人。不用容貌出众能力过人,只要能养家糊口就成。”

    魏楹顿时觉得心头很堵,坐直了身子,“你觉得我不是良人?”

    “不是,在所有人眼底,你当然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可是我不希望小芝麻像我一样辛苦。你也不希望的吧?”

    魏楹看着女儿天真的笑脸寻思了一番,不管将来将女儿交托给什么人,他都是不能放心的。可是,怎么也得是他这样的男儿才行吧。按沈寄说的,庸碌无为倒是好的不成。于是他说了一句:“妇人之见!”男儿世间走一遭,自然是要尽情驰骋建功立业才不枉。

    “男人女人要的自然是不同。”

    魏楹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寄,“你要的是什么?”

    “平安喜乐,仅此而已。”沈寄眼光毫不避让的回视他。

    魏楹一滞,今次的事是他无力回护,让她一直提心吊胆,就是现在心头还是有那么多不安定。他说道:“小寄,只是暂时的,日后我定不让任何人敢如此欺你。我所为的,除了自己,都是你和孩子。”

    沈寄笑笑,既然一开始没能拦住他往上攀爬,都已经半道了,当然只有同心协力的走下去。

    “持己,你说的我都懂,只是还是希望生活能少一些波折。”

    “嗯,这次是皇上南巡到了扬州,以后咱们在京外,应该不会再遇到太多的事。”

    沈寄心道未必,安王都知道岚王的心思了,怕是日后还要对付自己。这一点魏楹其实也是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意提起罢了。不过,他们如果不回京的确可以避开不少事。魏楹说这话也表明了日后他要谋求的不是调回京而是继续任外官。这样,沈寄也放心些。她现在真的是有些怕了那些贵人了。他们的生死荣辱在那些人眼底根本就是浮云。

    一弯新月挂在天空,小芝麻伸出小手指着,沈寄用手做出刀子割耳朵的动作去刮她的小小耳朵。小芝麻便缩着脖子往她怀里钻。魏楹在一旁笑看着。

    管孟匆匆忙忙的进来,小声禀告:“爷,随熙园传来话,皇上不见了,让您派衙役去协同寻找。”随圣驾而来的士兵对扬州自然没有本地衙役熟悉,所以让他们一起去找。

    魏楹手按住扶手,“说清楚,不见了是什么个意思?”这不见了跟不见了区别可大了。要真是皇帝失踪了,怎么会消息这会儿才传过来,还不早有人来叫他了。

    管孟低下头,“是,和皇上一起不见还有董小姐,也有二十来号侍卫明里暗里的跟着。只是他们已经出去两个时辰了,所以……”

    “行,我知道了,拿官服来。”身边跟了人应当是没有大碍,但毕竟失踪这么久了,还是得尽快把人找回来。否则夜长梦多,万一不是出别的大事,磕着碰着了而已不是小事。在自己的地头出事,他可摘不出来。何况,事情还跟他推上去的董玉儿有关。

    待人都下去了,沈寄掩唇轻笑:“老夫聊发少年狂!”

    魏楹瞪她一眼,“别口没遮拦的。”只是说这话他眼底也有掩不住的笑意。

    沈寄看看天色,好好一个七夕,本来想一家人呆着的。魏楹匆匆去安排了,她意兴阑珊的抱着小芝麻准备回屋,却得到一个消息,是窅然楼送来的,皇帝和董玉儿在窅然楼呢。是今天轮休的流朱去到窅然楼认出了董玉儿。

    她要不要去看看呢?天色其实也还不晚,怎么说她是窅然楼的东家,皇帝随口一问就知道了。就是不问,回头魏楹带着人一路找了去,自然也就知道了。依那位主子的性子,怕是到时候也要找自己去问一番的。当下,沈寄就决定她去看看热闹。要是不需要她露面,她就在楼上单独辟给她的雅间坐坐就好。

    挽翠看她眼珠子乱转就知道她想出门去了。这么长一段时日,因为安王的陷害,沈寄一直深居简出。本来是打算等皇帝一行人离开扬州菜出门的,可是显然刚知道了这个消息她有些坐不住了。她想得没错,沈寄之所以刚才找了那么多借口就是她坐不住了,她想出去。

    只是,还没有犯困的小芝麻显然是想跟。沈寄想了想便带上她了。到了那些贵人跟前,有个可爱的小娃儿不管什么事就都有了个缓冲。

    沈寄一边让人去随熙园那边给魏楹送消息一边让人准备了窄身凉轿。不是沈寄不想坐马车,奈何今日街上挺挤,还是窄身的凉轿好通行。不过好在,如今的人口比现代可是少了百十倍,再挤也不会把经历过现代堵车的沈寄吓到。

    她安然的坐在凉轿里,小芝麻跪坐在她身旁,瞪大眼睛看着竹帘子外的热闹街景。沈寄的手横过她的小肚肚把人虚抱住,“嗯,外边热闹吧。瞧你这幅小模样,也是个爱出门的。”

    一路绕了道到达窅然楼再从后门进去直上楼上的雅间,问了一下,随熙园的人还没有到。皇帝和董玉儿倒是还在旁边的雅间里看歌舞。他们是之前下午出门来逛,后来人多也觉得腹中饥饿就找地方吃饭来到了窅然楼。结果,被窅然楼的歌舞给留了下来。

    窅然楼的琴师歌姬是沈寄特地到供人院高价买来的大户人家入罪的男女,并不比教坊众人逊色。比之旁的酒楼就更加出挑了。不过,她没挑过于年轻的男女,反倒是寻了有真才实学又略上了些年岁的。这样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纠纷。至于场中现在在唱的,正是‘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今天是女儿乞巧的日子,一早沈寄就让凌仕昀安排人在排演十二金钗曲等。酒楼的生意,也要靠这些来带动的。

    沈寄看看场中,一切如常,只是因为过节生意更好了而已。看来皇帝没有叫人清场,是真的出来与民同乐的。

    小芝麻对这些不敢兴趣,她就想到街上去。沈寄便抱了她到临街的窗户去看。

    有人的脚步声往这边来,沈寄听到挽翠凝碧躬身请安的声音,“见过林世子!”沈寄心头一动却没有动弹,看来她欠林子钦的那杯茶得一直欠着了。

    林子钦是跟着皇帝出来的,方才听说有人从后门进来,便带人过来看看,见到这两个丫头严熟想了一下好像是沈寄时常带在身边的便知道里头是谁了。他点点头,然后退了开去。之前进来的时候看了外头的题匾,又听董小姐说了,其实就知道了这是魏府的产业,也因此,他也稍微安心了一些。皇上听小曲听住了,而且据他看也是下午逛累了便在此处歇着。还不让他知会随熙园一声,说还不想回去。

    至于董玉儿,看场中歌者并不是青春韶华,便也放下了拈酸吃醋的心思,安心伴在君王身侧。

    其实若是青春年华的歌儿舞女,可能还留不住皇帝这种真正懂音律之人,给人的感觉也有些媚俗。反倒是这些略有些悲欢离合经历,但年岁只在二十四五,技艺也臻于炉火纯青境界的人,才能留住真正懂歌舞的人。不只皇帝,这窅然楼有些艺术造诣的常客,便是冲着这个来的。沈寄也没想到自己为了避免麻烦,倒无意间达到了这个效果。

    林子钦站在楼上过道,看着酒楼里的热闹场景有些出神。这一次的事,他也为沈寄捏了一把汗。也没有想到魏楹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在御前硬顶了回去。就冲这个,他日后就不敢再看不起他了。她的眼光,果然是好的。

    须臾,魏楹便也到了,同他一起来的还有岚王。老子几个时辰不归家,做儿子总不好不管不问。安王近来在御前动辄得咎,本想一同过来的,却被贵妃留下陪太后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雅间,“爹”,“老爷”。

    皇帝真听得兴起,摆摆手示意他们在旁边候着。魏楹上楼之时已经看到了隔几间屋子旁边门外站着的自家家仆,知道沈寄也跑出来玩了。正欠身往外退去,就听皇帝道:“你去哪里?听说这还是你府里的产业。”

    “是,难道老爷大驾光临,臣……小的自当尽下地主之谊。”

    “不用了,我们都早已吃饱喝足了。你怎么想起弄这么一家酒楼,倒是个清净的好去处。”

    魏楹知道沈寄这家酒楼走得是高端消费的路子,自己还出谋划策怎么让人把口袋里的银子心甘情愿的掏出来过。闻言笑道:“小的哪有这份闲心,都是内子张罗的。一应事物都是按她的心意弄的。”

    “哦,就是那个不许你纳妾的小女子?她这里弄得倒是不俗不媚。还有方才的十二首曲子也是不凡,是让谁写的曲词?”

    董玉儿笑道:“皇上,有几首我倒是从前在府衙听过魏夫人弹。此前再没在别处听到过,连听说都没有。只是每每问起来历,魏夫人都顾左右而言他。”

    岚王也道:“嗯,儿子也听贺氏说过,魏夫人其实是个才女,只是一直不愿在人前显露而已。”

    皇帝挑眉,“人在哪里?叫来见见。”

    “是。”魏楹心头暗骂岚王,应了一声出去。出去就看到林子钦站在沈寄雅间门的不远处,他略挑了下眉,然后进去叫人。

V 161 底气(2)

    沈寄抱着小芝麻过来,待要行国礼,皇帝摆摆手,于是她躬身道:“见过老爷。”

    小芝麻外头看了屋子里众人一眼,觉得不如外头热闹。于是开始闹沈寄,小手也指向大街的方向。方才她看得正起劲,就见到爹爹进来了,很是欢喜。结果就被抱到这边来,看不到街景了。

    天气热,小芝麻自然穿得单薄,秀气的嫩色纯棉短褂和裤子,袖口和领口绣着精致的花纹,更加显得她白白胖胖的。

    皇帝道:“你这闺女倒是养得好,她要什么?”

    “回老爷的话,她想上街去,就是上不了,也想在窗口看热闹。”

    “哦,还是个爱热闹的小家伙。”

    得到允许后,沈寄将小芝麻交给采蓝抱到窗边看热闹,只是这回她偏又扭着小身子朝这边看。

    皇帝问道:“这些曲子是你写的?”

    沈寄摇头,“不是的,是……”她一开始打算借芙叶的东风,在窅然楼宴请贵客,让窅然楼能够上一个台阶。后来出了纳妾这档子烦心事,借东风的打算自然就不提了。可没想到今天街上堵着居然把皇帝堵进来歇气,而且还听着《十二金钗曲》就听住不走了。

    早知道,她才不让酒楼排这些曲子呢。之前也高价请人写过词曲,她听过都觉得不如曹公的有味道,又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一茬,于是放心大胆的排演。这回好了,皇帝问起来历了,她能说做梦梦到警幻仙子得来的不?

    这一个回答的不好,欺君之罪说不定就压下来了。

    皇帝将她迟迟不说,挑眉道:“这有什么好迟疑的?”

    场中人的目光都投向沈寄,魏楹心头暗自着急,沈寄身上有许多不肯言说的秘密,连他都不肯说。如今乍然被问到,他便有些担心。再看岚王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和众人一起看过来,还有旁边跟着进屋的林子钦也是,他心头更是不舒坦。

    “回老爷的话”

    “行了,都让你不用行礼,套话自然也不必多说了。你只将这曲子的来历讲清楚就是。”

    “是听来的。”

    “何处听来的?”

    沈寄挠挠头,很诚恳的道:“想着恍然是梦里,我断断不敢骗老爷您的。我的头磕到过,八岁以前的事都记不得了。”

    这个答案让众人瞠目,可当着皇帝的面就这么件事,应当不至于撒谎才是。

    “当真不是你所作?”岚王出声问道。

    “不是的,我哪有这样的才情,又没经历过这许多,写不出来的。”

    皇帝想了下,方才的曲子,的确不是光有才情就行的。而沈寄不记得之前的事,他也听说过。岚王查来的是她三岁就跟着父亲在外颠沛流离了,这一路到底经历过什么,也不是十分的清楚。

    “可惜了!”皇帝轻叹一声。他可惜的是,听了岚王的话,他本以为是沈寄谱曲填词的,那可是他很欣赏的。如果是这样,就有机会听到她更多的词曲。

    沈寄心道,别人穿越可是凭一首流行歌曲就红遍天下,在她这里什么都行不通。因为那根本是骗人的,那么直白浅显的流行歌曲,怎么可能入琴棋书画皆通的古人的耳。倒是曹公这些还能打动人心。

    董玉儿出声问道:“魏夫人,这些曲子我听来讲的是诸番人生经历吧?”

    沈寄点头,“董小姐没听错,讲的便是十二个女子的人生。”

    皇帝再度开口,“你今晚排这些曲子是什么用意?”

    “回……,老爷,我是认为今日是女儿乞巧的日子,而这曲子里十二个女子皆是千伶百俐之辈,只可惜结局都不太好。我也有女儿,所以就想着,女儿家到底是伶俐些好,还是不伶俐才好呢?”

    “那你觉得呢?”

    “我啊,我觉得过得好的,都是想得少的。”

    屋子里一阵忍不住的笑声,然后将皇帝没笑,众人又憋了回去。岚王和林子钦都在打量沈寄,这两人都觉得沈寄在藏拙。魏楹轻踏出一步,遮住那两人的视线。皇帝也在打量沈寄,沈寄开始觉得紧张,暗悔想有新鲜曲子那就找文人写嘛,干嘛要把曹公的搬出来。

    半晌,皇帝终于出声:“你倒是个有意思的。”他本也有几分好奇,沈寄他见过,的确长得不错。可也没到让前途大好的魏楹为她就不纳妾的地步。后来听了曲子,又听岚王暗示这些曲子怕是沈寄所作,心想若是个才女倒说得过去。可是叫出来一问,沈寄说不是她写的。他便有些失望,再听了她几句话,却发现此女的确有与旁的女子不同之处,竟有几分大巧若拙的味道。比起以各种才艺献媚人前的女子,竟生生高出了一筹。

    沈寄鬓角出了汗,心道,总算没有盘根问底。

    “那你的闺女打算养成什么样啊?”

    沈寄望向小芝麻,叹了口气,“老爷,关于这一点,我很矛盾。我当然希望她能伶俐可人人见人爱。可是,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有时候觉得平凡一点就好,不必太出挑。这一生能够平平顺顺就是最大的福气。”

    皇帝的手指在桌上轻叩,“慧极必伤情深不寿,细细想来,倒像真是如此。呵呵,过得好的,都是想得少的。有道理!只可惜身在其位就必须谋其事,不是人人都藏拙。”再一想她说的希望女儿不要太出挑,这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自己的儿子倒是都比较出挑,可惜,那个位子只有一个。如果他们不是都这么出挑,而是只有一个最好,自己也就不用愁了。

    沈寄心道,我没有藏拙啊,这些曲子真不是我写的。可是既然皇帝不追究,她也就不会傻兮兮的辩解了。那反倒显得心虚。

    她不知道,其实皇帝说她藏拙,已经不是指这些曲子了。而是她的话里透出的淡淡智慧和她的处世之道。不过沈寄腰上知道了,肯定更觉得冤,她是看着名人名言长大的,那就是浓缩的人生菁华嘛。不过,当下的人也都是读圣人的书长大的,其实差不多。端看那些人生菁华能不能化为己用。

    沈寄瞥了一眼场中人,董玉儿似乎也在想她说的话,怔怔的有些出神,而岚王和林子钦也是一副认定她在藏拙的样子。再看魏楹,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啥。

    小芝麻依依呀呀的声音响起,她终于看够了,过来找爹娘了。皇帝笑看她一眼,小芝麻便也笑眯眯的把他看着。沈寄心怀忐忑,小芝麻最喜欢抓人胡子了,抓十五叔的还无妨。他们两口子故意躲一边任她抓,这要是抓了龙须可不得了。

    好在皇帝没被小芝麻天真可爱的外表打动得要抱,只是把小芝麻盯着看的一枚玉扳指拔下来赏了她,然后转身继续专心听曲。

    小芝麻就两手捧着那只绘了风景图在光下还微微会变色的玉扳指专心看着,眉开眼笑的。

    沈寄和魏楹要跪下谢恩也被皇帝以‘不要打扰’免了。

    岚王转身去街边看了看,此时街上已经不算拥挤了。便道:“爹,祖母在家十分挂念,还是早些回去吧。”

    皇帝问道:“还有几首曲子?”

    沈寄凝神听了一下,下头正唱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于是道:“还有两首。”

    “嗯,听完就走。回头把曲子抄下来。”

    于是众人便各自去做准备。沈寄坐到旁边提笔将曲谱和词一并默写了下来。她是从电视剧里看了,然后记住了曲调,后来学了古乐器之后自己把曲谱弄出来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写好了,皇帝拿过去一看,“嗯,小小年纪,字还真不错。虽然是脱胎于魏楹的字,如今却写出了自己的风骨。”想起魏楹说沈寄是拿清水临摹他的字自己练出来,不由暗暗点头。心道魏楹这小子倒是有心计,把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从小教养到大,这到最后可不就是他心头最理想的摸样么。

    “皇上谬赞了。”

    魏楹被皇帝盯了几眼,颇有点莫名其妙。沈寄则在心头遗憾不能请最高领导人题字,更没有相机合个影做留恋,回头好放大了挂在窅然楼最显眼的地方。算了,反正咱小芝麻得了个玉扳指今天也是赚大发了。回头有机会把皇帝在此逗留了一个时辰听曲用晚饭的事透点风出去,也是生财之道了。

    沈寄由小厮护送回去,魏楹则带了衙役给皇帝开路回随熙园。待到他离开,皇帝轻声问岚王:“你觉得沈氏如何?”

    岚王一凛,心头转过百十个念头,最后说道:“此女咋眼看去秀外慧中,温柔可人。”

    “然后呢?”

    “实际颇让人觉得有几分神秘,而且一贯低调为人,不被逼急了绝不会露出真面目来。”

    皇帝想了一下,“哦,对,她还救过你的命呢。”对外说是用车载了岚王一道,不过实际的情形岚王自然是报告给他听了。

    “此女深谙韬光养晦之道啊!有这样聪慧的女子在身边,难怪魏楹不生别的念头。不过朕也可以放心了,此女的品性见地堪为良配,绝不是会拖后腿的就是了。”皇帝说完袖手进去了。

    岚王这才确定父皇什么都还不之道。方才他很有几分克制不住的想去看沈寄,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在她出言新颖之时和众人一起看了几眼。他之前自然是故意的说那些曲子可能是沈寄做的,实际他也是这么想的,目的自然是让父皇把人叫来自己也能借机看上几眼。这回被安王兄害得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可以见到她。却没想到她就在窅然楼里,须臾便至。抱着女儿的温柔模样让他险些挪不开眼露了馅。

    魏楹急匆匆的回到家里,沈寄正在哄着小芝麻睡觉,见他回来便道:“这御赐的玉扳指要不要供起来啊?”

    魏楹点点头,“嗯,和太后赐的放一起,派专人看着吧。日后给她添妆带到夫家也是很有面子的。”

    沈寄把睡着的小芝麻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薄被,然后和魏楹一起回房间。

    魏楹今天心头老不是滋味了,好在她在皇帝面前还懂得藏拙。不过,岚王和林子钦的眼神真是讨嫌。他今天晚上真是恨不能把他们的眼珠子给挖出来。他看一眼坐在梳妆镜前卸妆的沈寄,心道你还整天不放心我。你自己身上的桃花比我还多,而且比我的麻烦多了。

    他从身后抱住沈寄一同看向铜镜里,“那两个人看你的眼神我真是恨极了。”

    沈寄心道,那两人也没怎么看自己啊,当着皇帝的面他们敢么?

    “我没注意。”她光顾着紧张了,生怕皇帝非要追根究底。

    这个答案让魏楹很是开怀,不过,“希望皇上能添福添寿。”岚王那种人他太了解了,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安王若是上位,他们夫妻现在把他得罪狠了,而且他必定觉得伤害小寄就是在伤害岚王一般,他们死定了。可如果岚王上位,他也许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可是,他肖想自己媳妇啊。

    过了七月半,天儿渐渐凉爽,皇帝一行启程回京。中秋节他们还是不打算在宫外过。这一次贵人们在扬州逗留的一个多月,让沈寄备受煎熬,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她给阿隆做了许多可以放的小吃食带着路上做零食吃,委婉的告诉芙叶魏楹这次任期满了想谋继续外任。

    “干嘛谋外任啊,做京官多好?”

    “我们害怕不小心就卷了进去。表姐你自己也多当心,这种事卷进去可不是小事。”

    芙叶点点头,“嗯,我知道。”

    沈寄叹气,芙叶和安王交好,还帮着安王拉拢军中将领,她其实已经卷进去很深了。只希望穆王的余荫可以让她将来一直稳稳当当的做公主,享受荣华富贵。

    “你看我家阿隆多喜欢小芝麻,不如你干脆把小芝麻给我做媳妇得了。我一定拿她当亲闺女待的。”

    沈寄看看在榻上笑嘻嘻玩在一起的两表兄妹,这哪跟哪啊。虽然她时时在魏楹面前把小芝麻的终身大事挂在嘴上,甚至带动得他已经开始盘算闺女的嫁妆问题。可那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她成天给魏楹敲警钟怕他脑子以发热就把小芝麻订给别人了,自己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她、她还没有满周岁呢,表姐你也太急了一些吧。”话音刚落就听阿龙喊道:“小姨,小芝麻尿了。”

    采蓝赶紧抱了小芝麻下去换尿布和裤子,芙叶本就是一时脑子发热,讪讪道:“好像是小了点哈。”

    这一回董玉儿便要跟着上京了,董推官也提了京官要走马上任。旁边的院子很是有几分热闹,魏楹也被邀去吃酒了。

    送走了芙叶母子,沈寄抱着小芝麻端详,这张脸挺能骗人的,而且她爹如今就是知府了。所以,只要魏楹不出事,小芝麻将来必定是一家女多家求的局面。可以说将来高攀皇家也不是不可能。可是,那绝对不是沈寄希望她拥有的人生。算了,这才十一个月呢,她着什么急啊。

    小芝麻小手指着门,忽然叫了一声“爹——”

    沈寄一愣之后,高兴的说:“再叫一声来听听。”

    “爹——”

    “你想去找爹爹是吧,好,咱们这就走。”董家宴请,董夫人自然也请了沈寄,只是因为芙叶路过进来坐沈寄才没有过去。这会儿便急急抱着小芝麻去献宝了。

    魏楹本来和董推官等人在董宅前厅闲话,被刘準急急叫了回来在自家二门前看到沈寄抱着小芝麻出来便问道:“怎么了?”

    沈寄笑吟吟的看着小芝麻,拍拍她的小屁屁,“来,再叫一声,让你爹也听听。”

    “爹——”小芝麻朝魏楹伸出双手。魏楹整个人呆了,然后高兴的抱过小芝麻,“再叫一声,再叫一声!”

    “爹——”

    魏楹笑得浑然忘了他在屋外不抱小芝麻的忌讳,乐得简直没边了,“我闺女会叫爹了,哈哈,哈哈——”脸上眼底满满都是笑意。

    沈寄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把他叫进了二门。不过她这会儿心头也有些发酸,虽然是她这一个多月每天都在教,可是看魏楹乐成这样,她也有些不平衡。她伸手指去戳小芝麻的嫩脸,“娘——”

    小芝麻抿抿嘴,沈寄一直不懈的教着,魏楹看她满脸的不乐意,也赶紧教着。

    “娘——”

    “羊——”小芝麻终于又开了金口。沈寄一高兴之下没有听清就答应了,看到魏楹肩膀一耸一耸的才反应过来,“是娘——”

    “羊——”

    沈寄摸了颗糖出来,“来,娘——”没有物质奖励,小丫头马上就要不耐烦了。怎么能让她今天就叫个‘羊’呢。

    “娘——”

    “这回对了,这是你爹,我是你娘。”

    魏楹把人交到沈寄手里,“走吧,要开席了。”

    “嗯。”

    “皇上明儿一早就启程回京。”

    嗯,有松快日子过了。

V 162 底气(3)

    皇帝一行人离开扬州府之后,魏楹的公事轻松了许多,沈寄也是觉得浑身畅快。再加上小芝麻开口之后又开了步,更是让他们欢喜不已。

    小家伙现在能自己慢慢走,沈寄便每天抽时间弯着腰牵她在院子里练走路。再有几天就要满周岁了,这可是件大事。

    “娘,鸟鸟”小芝麻走累了,小手伸出去抹汗,看到天空飞过的小鸟便高兴的叫起来。

    “是啊,是鸟鸟。”沈寄现在时常抱了她认识新事物。或者说是教着她说出来,不过她能记住的也就是‘花花’‘鱼鱼’‘鸟鸟’这些了。

    不过,皇帝一走,沈寄的重心并没有全放在小芝麻身上。她一半的心放在夫婿和女儿身上,一半的心却放在了窅然楼。自从皇帝在这里用饭听曲的消息传了出去,窅然楼的生意陡然好了五成。沈寄看着银子哗啦啦的往腰包里来,心头真是美滋滋的。这就是名人效应啊!而且,平民百姓对皇权的崇拜是非常虔诚的。端看现代,每日里故宫那个人流量就知道了啊。

    沈寄想过了,她不想过林夫人那样的生活,也不想追求王夫人那样的誉满闺阁。但这话不是光在嘴上说说就行了的。她必须要活得有底气,不能一味的依附魏楹。不然活得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滋味。

    魏楹将家中的财物都交给她保管,而且从不过问,要用大笔银子的时候就同她说一声。可是,那感觉还不如从前自己二两银子养家时畅快。其实酒楼每天赚的银子相比他们的身家而言是微乎其微的,可是带给沈寄的喜悦却是不小。

    当然,她不会在魏楹面前过分流露这份欢喜。只是,渐渐觉得心头除了夫婿与女儿,自己也有了重心。要说沈寄这辈子什么时候最平安喜乐,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是昔年辛苦劳作养家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觉得辛苦,现在回想起来辛苦却淡去了许多,更多是一份被人看重的尊重。

    那个时候她实际上是魏家的经济来源顶梁柱呢。先是给自己赎了身,后来又慢慢的攒下在当时看来不少的银子。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过上种田经商的小康生活,然后仗着和出人头地了的魏楹的关系活得很好。没想到魏楹会对她动男女之情,而且还有那么离奇的身世。随着魏楹中举,得到母亲的遗产,后来又分家,他们手头的银子和产业越来越多。按魏楹的说法是终于可以让她过好日子了。可是,物质生活是越来越富足了,沈寄却没有感到幸福也因此成倍增加。

    魏楹对她很大方,也许是因为从前心头积累的愧疚,所以出人头地之后一心对她好。她四季的衣料还有首饰匣子里都是常添常新,银子更是从来不曾短缺过。只是,随着他官越做越大,银子越来越多,沈寄却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她对他的用处,似乎是越来越小了。而且因为她出身低,在官场上也什么都帮不到他。这一回还因为她给他招来了不小的祸事。险些就触怒了皇帝。

    沈寄觉得,她是时候该做些什么了。开酒楼并不只是赚银子这么简单,沈寄好好的打听过,像王夫人还有从前讲经的关夫人,她们都有很好的名声。像王夫人那样妻妾嫡庶一家欢沈寄是做不到了,可是像关夫人那样领头做善事却是可以的。当然,关夫人名声大,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经讲得好,而且还给太后讲经。

    这一次魏楹被逼着纳妾,如果自己能有关夫人那样的好名声,想来不会就被逼成了这样。可是做慈善,尤其是长期做慈善,那是需要银子的。关夫人是号召了京城那么多的高官夫人一起出银子,扬州府可没有那么多家资丰厚的高官。就是有,最开始启动的时候也只有自己多出一点。魏家拿得出来这个银子,可是沈寄是想长期做下去,魏楹如今的银子,一多半是固定资产,而且他有各项人情往来,少不得要花费大宗银子。甚至上一次修河堤,官面上的银子没有及时到位,他们还垫付了三万两白银,又到阮家等富户去打了秋风。当时还一度削减内院开支。这笔银子虽然上头会拨来,但是有时候急用,也得留着。父母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沈寄就想了,自己一直都是很喜欢做生意的,何妨一步一步把生意做大。手头银子多了,做事也就好办了。这样一边赚银子,一边做慈善,到最后是件名利双收的事。而且,她要做的并不是关夫人修金塔那等好看却不是太实惠的。从她每年往华安送银子,一则送贫家小儿读书,二则资助无钱置办妆奁的女子出嫁就可以看出她要做的是实事。她知道世上不幸的人有很多,管不过来,而且人当自助。可是像妇孺,又不能跟魏楹一样埋头苦读以求改变命运,如果有人能帮衬一把也是好事。这七年,华安府不是就有不少贫家孩子因为他们送回去的银子读上了书。许多因为没有妆奁年纪大了还嫁不出去的女子因此得以嫁人生子。

    手头银子多了,就能把惠及一乡的事惠及一方。而且自己的生活也有了不依附夫婿儿女的重心,更可以找回昔年在魏家不可或缺的底气,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魏楹,这个时候可没想到她有那么深的打算,只觉得她既然无聊,去弄些事做也是好的。左右家里跟孩子她都照料得很好。

    “爹爹”小芝麻窝在魏楹怀里,撒娇的扭来扭去。

    魏楹做出皱眉的样子,“又要骑马马?”

    “嗯嗯。”

    “那,先亲爹爹一口。”

    小芝麻站起来,毫不吝啬的用口水帮魏楹洗脸。魏楹便把她举到肩上坐着,“看,我的小芝麻好高。”

    沈寄掀帘子进来,看没人的时候魏楹又变身无所不应的慈父了,颇觉好笑。如今连小芝麻都知道,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撒娇才是百求百应的。

    “画师到了,走吧。”明日是小芝麻一周岁的生辰,沈寄想着前世自己每满周岁都要去照相馆照一张相记录成长,便和魏楹说好了,今日找个画师上门来给一家三口画像。明天是正日子,扬州地面上要来的人可不少,没有这个功夫。

    魏楹开始说你抱着她画就好了嘛,或者我给你们画,何必非要请个外人来。

    沈寄知道他是对画像留影这事还有些别扭。便说道:“行,你不画就不画吧。只是以后儿孙问怎么全家福上少了你,可别说是我不让你上去的。”

    魏楹想了想,这要是一年一年留下来,以后积少成多给儿孙看倒也挺有意思。而且,就冲全家福这个名字也不能少了他啊。于是便答应了。

    沈寄看他一副被小芝麻揉皱了不少,便打开衣柜重新找了一件出来给他换上,然后是小芝麻,当然也要换一件。小芝麻被沈寄养得可好动了,一天换几身衣服是常事。这会儿便也合作的抬手抬脚,母亲说要换了新衣服画漂亮的小芝麻呢,还同意她将几样好看的首饰挂身上。小芝麻可是很喜欢那些红红黄黄白白绿绿的首饰的。

    采蓝按照她的要求把物件给她挂上,怎么看怎么不对。可是小芝麻就是不让她取下来。沈寄打理好了魏楹过来,扑哧一声笑出来,“小芝麻,你要当圣诞树么?还是说你挂的是军功章?弄这么多也不嫌累赘。”于是将小芝麻身上的诸如红宝石项链羊脂白玉镯子都取了下来。只留下小孩儿该佩戴的项圈金锁,手镯脚链将她抱了出去。

    一家三口以花园里的荷花为背景坐在亭子里,让画师画。沈寄知道小芝麻只是一时新鲜绝坐不了多久,而且魏楹也觉得长期一动不动任人画有些不自在,便让人出去找看了之后就能记在心头画出来的画师。果然,没坐半刻钟,小芝麻就在沈寄腿上扭来扭去要求下地了。沈寄便放了她下去,她牵着采蓝的手就看鱼去了。只不过,走步了几步就伸手讨抱。

    魏楹早就觉得不自在了,也说了声‘我回书房’就开溜。

    沈寄见画师示意无碍,便也笑着离去,一个时辰后,一家新鲜出炉的全家福摆在了她小书房的桌上。沈寄看了很满意,连小芝麻手镯上的纹样,还有她头上饰物都画得纤毫毕现,人物也都生动可观。难怪能在扬州闯出名堂来。

    “取十两银子给画师,好生答谢。再送去书画铺子,就说我要长久保存的,让他们好好的裱。”

    “是。”

    “凝碧,你跟我去窅然楼看看明天的生辰宴准备得怎样了。”

    “是。”

    府衙的官署并不宽敞,平时一家三口住着还好,要大肆宴请确有些局促了。这还是他们是知府家,住的最宽。其他的属官,家里有妻有妾,儿女成群的根本都不够住。有银子的便在外赁屋甚至是买屋居住,没银子的便只有挤一挤了。而官员的俸禄明面上是不高的,所以即便扬州的属官富得很,也不会富在表面上。所以,除了家里原本就有钱的,基本还是住在提供的官署里在。

    而小芝麻的生辰宴,必定会成为各方人马讨好知府的机会,来的人必定不少。所以,沈寄就把宴请的场所定在了窅然了。当日二楼便辟出来,除了雅间,还另有二十张桌子,够了。至于一楼,照常营业。

    皇帝已经走了一个月,窅然楼的《十二金钗曲》也演了一个月。人人都知道这是连皇帝都听得入耳,坐着从头听到尾的。于是,便不停有人蜂拥而来,要听这些曲子。来了之后发现,窅然楼的酒菜的确是不俗,下了大工夫的。这生意自然就越来越好了。有些好的席位甚至需要预定才能坐到。而想在这里办席,却只有知府家自己能办到了。

    也不是没人学了那些曲子去弹唱,可是人人都想听皇帝听过的原版。翻版的就不那么受欢迎了。除非是窅然楼已经客满了,才会去别处。沈寄不由庆幸那些琴师艺人都是她从供人院的嘴仆里买的,卖身契在她手上,不能被别家高价挖走。当然,她也在重金寻觅其他新曲子,间隙的推出。这股热潮总是要退去的,只是现在看来还是火得很。

    至于去哪求曲子,也有讲究。扬州府多的是眠花宿柳的才子,只是其间要找一个柳永那样专好给歌女写词的却不大容易。

    平日里沈寄是很少到窅然楼来的,来也是走后门,不会从前门而入。不然,就有抛头露面之嫌了。

    流朱已经出阁嫁给了凌仕昀,目前就在窅然楼做账。闻到沈寄来了,便赶紧亲自泡了茶送来。

    “还是奶奶有远见,让其他琴师舞女也都暗地里学了《十二金钗曲》,谁练得好谁上。之前有个琴师那个耍、耍大牌,差点搞得晚上生意都砸了,幸好有替补。”

    耍大牌这词是流朱从沈寄这里听去的,沈寄说如今窅然楼最大的噱头便是皇帝都喜欢的《十二金钗曲》,那些原本表演的人也都长了月例。但是怕人心不足,到时候反过来拿捏主家。更怕被人买通,砸了他们的招牌。便让凌仕昀生意再忙也得把替补安排好。于是便有了在院子里苦练的另一拨人。至于之前的一众人等,如今都换到更好的地方住了,自然不知道这回事。于是,在一个琴师收了人二百两银子,‘不小心’烫伤之后,便有了替补露面的机会。至于‘烫伤’的人也就自然是不用登台,揭露被收买的事实后被转手卖出。

    如今都知道还有人虎视眈眈等着自己出错,甚至东家还说了,谁的技艺更娴熟就谁上台,众人都练得无比上心。这其中也不乏一心想在技艺上更进一步的人。他们本是罪奴,能有如今的生活全靠了窅然楼,酒楼生意好他们自然也好。而且东家有手段,有其他心思的人便也都收敛了。

    沈寄轻道:“别什么功劳都推到我身上,你家凌仕昀忙里忙外也出了大力气的。”她一心要把生意做大,当然方方面面都得考虑周全。之前这家店可就是被不良竞争挤垮的。而且,琴师烫伤,十数日不能演奏,生意跑了,这可什么人都怪不得啊。她是知府夫人也没法子仗势欺人。

    流朱想起凌仕昀在赶紧换人后说的,之前只觉得夫人比一般闺阁女子不同,没想到看事情还这么深远。

    流朱笑着道:“已经告诉了客人,戌初(晚七点)二楼就不待客了,要布置场地。夫人吩咐的十二生肖灯笼纵横三十六盏已经都做好,回头会有妥当的人一一挂上。每个下头都有个童趣的灯谜。还有厨房的十二生肖小点心也都做好了,明日上蒸笼一蒸就好。”

    沈寄看了灯笼点心等,又看了屋里剪好的各色童趣窗花。明天那些人要来巴结魏楹她管不着,可是她要办的是小芝麻的生辰宴,不能让主角被忽略了。这些小细节都能表明明儿的主角是小芝麻。当然,这些都是用来招待明日来做客的各家小朋友的,招待大人的另有安排。

    末了,沈寄又在厨房门口看了看,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随着生意节节提升,从主厨到帮佣,每个人的月例都有提高,自然是人人都有干劲。一楼六十桌,二楼八十桌,每天这样客如流水,收益还是很喜人的。真是谢主隆恩,也算是皇帝将功补过给自己压惊了。谁让他险些乱点鸳鸯谱破坏自己的美好家庭。

    “凌大管事,我嘱咐你找人给酒楼写曲子的事一定得当成头等大事来办。这《十二金钗曲》的热潮总是要过的。一个多月,想听的都来听过了,想学的也都学去了。你找来的那些新曲子,不能和《十二金钗曲》比肩,不然让人说我们的曲子良莠不齐的。记得,千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风尘气,不然就把格调降低了。”要走高雅路线,不然岂不是让人误会成秦楼楚馆了。

    “是,小的一定上心。”

    沈寄也想过把自己记得的柳永词这些都搬了出来,想想还是作罢,还是得本土化。一开始靠穿越带来的好处撑撑场子也就罢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能记得的毕竟有限。还是要发掘本土人才。

    “瞧这个生意,三个月后我打算着手准备开分店。这事你也放在心上。让你调教的二掌柜可不要藏私,否则日后撑不起场子我全找你。”

    凌仕昀躬身道:“是,小的不敢阳奉阴违。”之前沈寄让他好好培养二掌柜,他心头还有些疑虑难道也要给他找个替补?因此便是猫教老虎,还留了上树这一手。如今既然知道了缘由,自然会尽心竭力。

    “嗯,你好好做,日后我总是要跟着大人回京的。这扬州的生意也需要有人来统管。就像是宝月斋,如今都是崔大掌柜的在把总一样。”

    凌仕昀喜出望外,“小的知道了。”果然如流朱所说,跟着夫人只要实心任事就一定会有好结果。

V 163 底气(4)

    窅然楼八月的账册交来,沈寄让凝碧拨拉算盘一算,摊掉成本五百两(分一年摊掉),尽盈利还有五百两。托皇帝陛下的福,开业才三个月就扭亏为盈了。不过,只靠《十二金钗曲》显然是不够的了。还有菜色,想做大做强也得下功夫。凌仕昀高薪挖来了两个大厨,又碰巧收了一个落地举人用来抵酒钱的三首曲子,正在排演中。练熟了就可以登台。

    曲子抵酒钱,或者是二十两纹银一曲。这是沈寄让贴出去的告示。当然有要求,第一要原创的,第二要能和《十二金钗曲》比肩的。这样一来,就不必到处去找人,而是在送上门的里头来择选了。而且三个月一到,开业时在魏楹库房借出去的几样做点缀提升档次的古董和书画便送回来了,沈寄又亲自去挑了几样让凌仕昀带回去。魏大人的眼光毋庸置疑,既然他大大方方的表示要借,沈寄自然不会跟他客气。这些都是摆在二楼雅间里,每日有专人负责看管擦拭。

    还有沈寄借鉴现代餐饮管理和如今大户人家培养下人的法子,整理出来一套培训方式让凌仕昀实施,让窅然楼的服务态度也有口皆碑。而且酒楼里人人都能看到晋升空间,只要做得好分店开了就可以过去直接升为大小管事长月例。推出新菜品的厨师按菜品受欢迎程度也有相应物质奖励。更向民众五两到五十两不等的买断私房菜方子。当然,这个买断是不能再卖给其他酒楼,自家做自然是可以的。

    月底小芝麻的生辰宴办得也很有特色比较成功,也算是在扬州权贵面前打了回广告。这两天就开始有人来包场订宴席了。

    就这么着,窅然楼曲子雅致,酒菜好,服务好还能鉴赏古董的名声渐渐的就打出去了。当然,这些都托了魏楹是扬州知府的福。不管黑道白道谁敢不开眼来这里收各项多余的杂费,沈寄除了缴税,其他的一概不用出。这里就比旁人节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而且,扬州的权贵为什么订席面都到窅然楼,除了上述原因,自然是为了和知府夫人保持良好关系。不过刨开这些,窅然楼一月也能有两三百两的赚头。要不然京城和蜀中的宝月斋如今怎么还是不断的盈利呢。

    如今沈寄手里有三家宝月斋分别在京城蜀中还有扬州,一家窅然楼,每月尽入近两千两。只是之前宝月斋的银子都入的是公帐,所以开窅然楼的时候沈寄只有五六千两银子可以拿出来。不过如今她打算把生意做大,自然就归入私帐了。

    账房处有人将此事告诉了魏楹,其实钱进公帐私帐他不怎么在意,可是这种变化让他感觉不怎么好。尤其是在她口口声声一旦有新人进门,她就带小芝麻离开,要给她攒够嫁妆也要让自己下半生衣食无忧之后。不过他还是对账房说:“宝月斋和窅然楼本来就是用夫人的私房银子开的,也全是夫人的陪房在打理。日后不用来告诉我了。”

    进屋去,沈寄正蹲在小芝麻跟前,任她给自己头上插上一朵粉色的菊花。小家伙自己的小辫子上也擦了一朵小的。其实沈寄一直不喜欢往头上戴鲜花,顶多戴一些素雅的在衣服上。可是,闺女摘了花花要给她戴上就只有笑着接受了。

    小芝麻插好了,还帮沈寄正了正,这才推开两步观赏,很满意的拍拍小手。沈寄伸手扶了扶摇摇欲坠的花朵,然后站起来,“你回来啦。”

    “嗯。”

    “爹爹”小芝麻跑过来抱住魏楹的腿,然后被抱了起来。魏楹和小芝麻说了几句话,又和她顶了顶额头,把她放在椅子上往内室去。沈寄跟进去帮他把官服换了下来。这会儿她已经知道账房里的魏家世仆在路上和他说了几句话。自然知道他有些不高兴是为了什么。不过她不觉得有解释的必要。嫁妆归她自己处理,列私帐没有什么不多。之前她不在意,觉得所谓嫁妆都是魏楹的银子置办的,而且两个人没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可是现在她想明白了,不能什么都依附魏楹,而那些也是她从前多年辛劳应得的。这些银子日后法定是只由她所出的孩子继承的。即便将来真有什么变故也不会发生变化。

    魏楹在意的也不是银子,他就是心头不舒坦。从前都部分你我的,现在要跟他钉是钉铆是铆的。他摊开手,任沈寄帮他解开官袍系带褪下,然后换上一件素色家居服。沈寄把领扣给他系好,然后抹平衣裳下摆的皱褶。一边告诉他在库房换了哪几样古董。

    “嗯,有看得上的就搬去用,我的就是你的。”

    这话里有话啊,沈寄莞尔。

    两人回到外室,小芝麻正在扯菊花的花瓣,扯得桌上到处都是,采蓝便拿来一个碗,“大姑娘,咱们放在这里面,晚上做菜吃。”

    小芝麻歪头看看她,然后扯下一瓣就往嘴里塞。

    采蓝赶紧拦住,“要洗洗才能吃。”

    沈寄过去拍拍她的手,“对,洗洗然后做菜吃,嗯,就做菊花肉丝,小芝麻帮娘扯花瓣。”外头丫头们便收集了五色菊花,小芝麻和沈寄一起对座扯花瓣,玩得不亦乐乎的。

    魏楹坐在小芝麻身后,看她小手不停的动,这里扯一瓣,那里抓一把,面前的盘子里乱七八糟堆了一堆。

    “小芝麻真能干,能帮娘干活儿了。”

    “呵呵——”

    “我们衙门里好些人用的手帕上都绣了金黄的菊花。”

    沈寄抬起头,这是在跟她讨手帕呢。她能说一想到人手一份的金黄菊手帕,她就想起《满城尽带黄金甲》么。

    “听到没有啊?”

    “听到了,一会儿就给你绣。九月九带我们娘俩去爬山吧。”

    “好。”

    九月初九一早,沈寄抱了小芝麻上马车,结果她一直闹腾,手还指着外头拉扯的大马。

    “那是马马,你要骑马马?”

    小芝麻点头,“马马。”

    沈寄看一下自己身上为了爬山方便穿的轻便衣衫,“好,我带你骑马马。”她时常说魏楹溺爱孩子,其实自个儿也是一样。小芝麻的要求少有不应的。魏楹说到的时候,她就说女儿要娇养,不然以后很轻易就被人骗去了。魏楹深以为然。

    沈寄戴了面纱和魏楹并骑,要说魏楹是个文官,但偏偏因为小时体弱对骑射下过苦功夫,除了从前上朝他倒多是骑马的。沈寄的骑术是魏楹教的,虽然马马虎虎,但是带着女儿骑温顺的马儿还是无碍。骑马的要求满足了,小芝麻又讨要马鞭。

    沈寄拿着马鞭比了一下,和小芝麻差不多长,便笑着说:“你还没有马鞭长呢。”不肯给她。小芝麻便撅着嘴。

    “回去爹送你一匹小马。”魏楹许诺道。小芝麻喜滋滋的握着小手,不闹腾了,往后一倒,靠入沈寄怀里。

    “嗯?”沈寄看过去,哪有这么小就给马的,至少也要长到小权儿那么大吧。

    “唐三彩,回头给她搁屋里。”

    今天要去爬的是观音山,来此登山的扬州人着实不少。一行人将马车寄存,然后徒步登山。小芝麻坐在刘準的肩头东张西望,手里攥着沈寄拔给她的茱萸。至于管孟,因为阿玲在坐月子,便在家留守。

    后头是沈寄和魏楹并肩,再后面是挽翠采蓝牵着小朵朵。周围有小厮把他们和爬山的人群隔开,一面冲撞。他们一行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便也没什么人往这里挤,走得还算是比较顺利。

    沈寄留意到路旁有女子往魏楹脸上看来,不由笑着告诉他。

    魏楹小声道:“那你还觉得我不是良人呢。”他媳妇儿居然嫌他皮相过好。

    “魏大人、魏夫人”看到半山腰的亭子,沈寄想去休息。结果里头有人了,而且还是熟人,阮家大少爷和少夫人,也是带了他们的闺女。

    沈寄笑道:“好巧啊!”

    小芝麻下了地,走到沈寄跟前,沈寄指着阮家姑娘告诉她,“还记不记得阮家姐姐。”

    小芝麻点头,伸出手去,阮家小姑娘便握住。小芝麻前几日生辰,这一家三口也是座上客。阮家小姑娘还和小芝麻一起玩了,所以她有些印象。

    阮少夫人对沈寄道:“魏夫人,既然遇上了,待会儿就一起上山吧。”

    “好。”怕不是巧遇吧,阮家人在这里等他们是有何用意?身为扬州第一富商,刚刚才将自家院子作为驻跸之所,阮家怕是想动一动。之前一众贵人住在阮家,也不知他们搭上线没有。肯定有贵人对他们家的钱袋子有兴趣的。那找上自家是要做什么?

    之前沈寄提醒了阮家,改掉了不少违制的摆设,阮家对她很感激。窅然楼开张和小芝麻生辰他们都送了重礼。可两家的关系也就仅此而已了啊。

    歇了一会儿,两家人一起继续慢悠悠的往上走。小芝麻和阮家小姑娘阮茗惜各自坐在下头肩头,还拉着小手。

    沈寄心道,这倒是个接近他们一家的好法子,找个能和小芝麻玩在一起的小姑娘来。阮茗惜性子和软,小芝麻就喜欢和这样的人玩,因为她有些小霸道。

    魏楹和阮大少爷已经走前头去了,留下小厮照看妇孺。沈寄前几日就派人到山上的庙里预定了厢房,也不担心他上去之后挤得找不到地方坐。他们不喜欢摆官威,搞得百姓诚惶诚恐,但是这样的日子要花银子订厢房却也需要特权才行。

    阮少夫人脚程慢,而且两个小姑娘都在东看西看,一行人走得很慢,身边不少登山者都把他们甩在了后头。

    “魏夫人可知道,皇上临走时,秦姑娘使人去请求没能把话递进去。”

    “那她还住在你们别苑里?”话没递进去,自然是御前的人拦了。皇帝没想起秦惜惜来,谁肯冒得罪太后和贵妃的危险帮她递话。

    “嗯,之前是皇上安排的,我们家便好好供着吧。还不死心呢,想着皇上会派人来接她。她还想请我公公帮她找路子呢。”

    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沈寄噗嗤一声笑出来。

    阮家不缺那个银子,也有的是别苑,现如今自然不会把事情做绝了。可是帮她找路子,或许试试,如果遇到阻力想必就算了。而且时日久了,秦惜惜想那么舒服的住在阮家,即便主人不说什么,下人也会跟红顶白的。

    阮少夫人见沈寄一笑,心头便有些打鼓。秦惜惜和魏大人的传言虽然淡了,但她也是知晓的。

    “没事儿,我是想到别的事上去了。”

    “秦姑娘是狠狠得罪了贵妃娘娘的,我们又怕这样会让贵妃和岚王不满意。”

    这是跟自己讨主意呢?不过这倒真是个麻烦事,如果贵妃让人带话让处置了秦惜惜,阮家照做了。万一哪天皇帝又真的把她想起来了呢。不过,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秦惜惜这个人,她不想在她身上花费精力。难不成阮家真的接到贵妃的话,还想拉上自己一起动手?

    看到沈寄眼底的狐疑,阮少夫人赶紧摆手,“不是的,就是贵妃什么话儿都没留下,所以我公公才想托人问问。”

    沈寄明白了,阮家是想靠向岚王。只是,皇帝驻跸期间,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是想借自家的门路。他们被误会成岚王一系的人了。

    天知道他们只是和岚王有共同的利益互相帮助了一下。可是这里头的清幽又没法对外人解释。

    沈寄理了下鬓发,目光温柔的转向正吹着蒲公英的小芝麻,“这事儿你找错人了。安心等着吧,自然有人会来找你们。”朝廷忌讳党争,皇帝年老对此更加忌讳。至于秦惜惜的下场,沈寄也不关心。所以这话,他们肯定不会帮着带的。

    阮少夫人一愣,找错人了?这是公爹千万交代的事,还嘱咐她一定办好。沈寄之前释放了对阮家的善意,这背后阮老爷就认为也许是岚王的示好。皇帝和两位皇子在随熙园,虽然阮家上下人等不可靠近,但那毕竟是自家园子,而且他们家就住在隔壁。多少还是有些蛛丝马迹可寻的。两边都对阮家进行了拉拢,阮老爷知道不表态不行,他的选择是不动声色就让兄弟吃瘪的岚王。现在皇帝离开大半个月了,他让儿媳来这里等着,就是为了和沈寄说这事,和岚王府搭上话。

    他们不是官场中人,所以并不清楚刘同知吴同知等人背后是什么人。就是魏楹,也是用了大半年功夫才理顺的。不过,既然双方都有意,接下来刘同知自然会设法避开人的耳目联系阮家。这点沈寄一点不怀疑。

    沈寄比较在意的是,他们被误会成了岚王党。阮家这样误会没关系,皇帝不会误会吧?至于安王,反正他是伪君子,将来肯定要对付他们的。

    沈寄把这事告诉魏楹,得知阮大少爷只和魏楹说了些登高的典故不由笑道:“合着这是夫人外交呢?”

    “谁说不是呢。皇上是个多疑的人,我也有些担心呢。只有看明年任满之后的动向吧。”

    沈寄闷闷的说:“如果调你回京呢?”

    “那就说明他不是那么信任我了。天子宠臣,哼!”

    魏楹现在对皇帝的认识非常的理性,这点沈寄很欣慰。可是,如果真的被调进京就麻烦了。如今天高皇帝做这个知府还是权重一方,安王也好岚王也好,为了不引人注目暂时也不会把手明着伸这么长。可要是调回京,四品可真是满朝皆是了。万一被弄到哪里闲置投散,那可是年华空逝。将来不管是安王还是岚王继了大位,他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要是任了要职,又避不开那两边。一个字,难!

    “阮夫人还告诉了我一件事。”

    “嗯?”

    “魏植在和阮家做生意,她问我知不知道这个人。”

    当时沈寄都愣住了,她没想到会听到老三的消息。

    阮少夫人见她这样也吃了一惊,她是想着籍贯一样又都姓魏,所以问上一声。那人跟自家夫婿好像还挺说得来,常常一起上酒楼什么的。可夫婿说对方有些避开窅然楼,所以让她问一声。派人去打听,还不如直接问一声来得快和清楚。

    “那是我被族里除名的小叔子。”

    阮夫人便不再问了,难怪那位魏三爷要避开窅然楼了。都被家族除名了能是什么好人。回去告诉夫婿和公爹一声,不要再和这个人往来了。看魏夫人这个样子,也是不想提起这个从前的小叔子的。

    “这样一来,老三怕是要怨恨我们了。可是,我也不能说我不认识他吧。不过,他本来就在怨恨我们,多一桩少一桩也无妨了。”

    魏楹抹抹脸,“他怕是顾不上怨恨咱们,他现在可惹不起咱们。老二老三争产争得可厉害了。在族里还有四叔和族老们拦着,现在完全跟仇人一样。哼,那家人!”

    这一年魏楹置下有两个县报了灾情,这秋收不说颗粒无收,却也是收获不多。按道理要上本请求减免一些赋税,可是魏楹却听到些谎报灾情的风声,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去看看。不然,这本上了,不治他个谎报之罪,也是失察。

V 164 受伤(1)

    其实,魏楹接到下属的奏报,是派了人去查看的。得到回报后本来也准备要上本请旨减免这一年的赋税,然后再开扬州府的仓库赈济灾民。去年是丰年,府衙是储备了一些粮食的。如果接下来三年都是风调雨顺,这些储备的粮食就会分批次卖掉,再积累新粮。如果遇上灾年,便可开仓放粮平抑物价。

    可现在从阮家在那边的铺子的掌柜伙计传回来的口讯里发觉极有可能是谎报,魏楹便不能坐视了。本来可以再派人去,但是既然上一次派去的人被收买了,这一次的也有可能。扬州府衙里不是没有魏楹贴心的人,只是魏楹早有心下去各县看看,便打算自己去。

    沈寄抱着小芝麻道:“要不要我们去给你打掩护?这样看起来更不像知府大人微服巡查。”

    魏楹好笑的看她两眼发光,“我一个人脚程快些。小芝麻才一岁多点,路上头疼脑热的麻烦。你就带着她在家等着我回来好了。”

    沈寄捏捏小芝麻的苹果脸,“瞧,嫌你麻烦呢。”其实小芝麻身体一向壮实,不过小孩儿路上生病什么的是挺麻烦。而且出门吃喝拉撒睡的东西都得带齐全了,坐马车总是不如坐船那么方便,一路采蓝等人都要受累。沈寄也就不再坚持,自去看着丫鬟给魏楹打理行装。

    离开当日清晨,沈寄抱着小芝麻送到二门处,“跟爹爹道别。”

    还没有怎么睡醒的小芝麻伸出小手胡乱挥了两下,叫了声‘爹爹’又挂在沈寄身上继续睡。

    “回去吧,我会早去早回的。”魏楹对她们母女说道,然后转身出去,刘準等人赶紧跟上。沈寄看着人都走远了,把打盹的小芝麻交给采蓝,“这个小家伙,能吃能睡还真是有福之人。”

    采蓝接了过去,“大姑娘这样爷和奶奶也可以少操些心啊。奴婢可听说阮家大姑娘三五不时就要看大夫,那才让父母操碎心呢。”

    想想阮茗惜那个豆芽菜一样的身体,沈寄摇摇头。当然是小芝麻这样最好。不过这得益于魏楹和自己的身体素质都很好。而且她生小芝麻的时候已经十九,也比阮少夫人十五就当娘好些。

    “你抱她回去,别放到床上了,就抱着让她再睡一小会儿。我去看看阿玲母子。”

    如今她身边一路相伴的几个丫鬟,挽翠已经嫁人有了一女一儿,阿玲也做了母亲,流朱刚刚嫁人,刘準那里也禀明魏楹向凝碧提亲了。时间过得还真快。

    魏楹走了有六天了,小芝麻找过几次,沈寄都说‘爹爹过两天就回来了’,她闹腾一阵也就不问了。今天更是压根没想到要问。沈寄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看着躺在身旁睡午觉的女儿。

    魏楹说小芝麻会寂寞然后找她要弟弟,小家伙成天玩得贼开心,哪有一点寂寞的样子。这个霸道的小家伙,怕是巴不得没人跟她分享父母的独宠呢。不过,她是该再生个儿子才是。有儿有女才能凑成好,魏楹也想后继有人。小芝麻可以疼可以宠,可是总归他还是想要个可以子承父业的儿子。而且也必须要有儿子才能说话硬气。她可是在太后跟前说了,如果无子就要主动给魏楹纳妾的。

    不过要生儿子,自然得等魏楹回来才行。算算行程,他把治下几个县都看一下,大概要七八天才能回返吧。

    九月中旬,本已开始秋凉,这两天却又开始热起来,算是秋老虎最后的发威吧。小芝麻把搭在肚子上的小薄被踢开,而她的小褂子也爬到了胸口上去,便露出白嫩嫩的肚子,肚脐圆溜溜的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沈寄放下针线,先把小褂子给她拉了下去,再把小薄被的一角给她盖在了肚子上。方才她在想着,窅然楼新近推出的曲子也大受欢迎,这当然是因为把关严格。但是,很快又被旁的酒楼偷学去了。凌仕昀颇有些气愤,沈寄当然也是。他们花费了金钱买的曲子,别人这样偷走。可是,别说现在,就是后世国内的知识产权也几乎是个摆设。她是可以让衙役去别处让旁的酒楼不许演奏。

    可是,一首好曲子出来,被人学了去广为流传,这是约定俗成的。别人还会说看得起才会偷学你的呢。这跟做菜的秘方不同,秘方可以保密,曲子却不行。她如果要阻止,容易落下霸道的名声,而且对魏楹的官声也不大好。想一想真是奇了怪了,做贼的反倒可以对原创的口诛笔伐。

    所以,沈寄只对凌仕昀说,督促琴师歌女好好提升技艺,要舍得在他们身上下本钱。让人知道,曲子可以学去,但是就是比不上窅然楼的精纯。只要前期这个名声出去了,让人有了根深蒂固的观念就好。不是有句话说的么,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

    “奶奶”挽翠匆匆忙忙进来,脸都有点变色。

    “怎么了,慌里慌张的?”沈寄心头一抖,挽翠不是等闲会变脸色的人。魏楹现在还出门在外呢,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奶奶,前衙传回来的消息,说爷在下头遇袭受伤。”

    沈寄一下子站起来,“伤势如何?”

    “听说伤得不轻。”

    沈寄脑子嗡的一声,“我要去看看。”说着就要往外走。

    挽翠忙拦道:“奶奶,不如先派人去看看。”

    “是啊,奶奶,让小的骑快马去看个究竟。这传回来的消息到底确不确实还不知道。”管孟得到消息,从二门处进来。

    挽翠看一眼采蓝,后者伸手大力把小芝麻推醒,小芝麻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哇’一声就哭出来,“娘——”

    沈寄一只腿已经迈出门槛,听到哭声回过头来,小芝麻正用力拍开采蓝的手,一边哭一边朝她抬起两只手来讨抱。

    管孟立即道:“奶奶,小的这就出发。小的会把徐大夫一起请去的。”说完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阿玲还在坐月子他也顾不上了,左右她在家会受到最好的照顾。爷身边得力的人大都带了出去,自己要是不去,奶奶多半要坚持亲自去看看。至于徐大夫,这次跟着凌先生来了扬州就没有离开,他本就是这一方的人。徐大夫和爷本就友好,医术又高还懂武艺,无意是最好的人选。

    小芝麻眼见沈寄不理她,哭声越来越大。沈寄咬咬牙走过来抱起她,“别哭别哭,你爹一定会没事的。”

    小芝麻又抽噎了一会儿,这才止住哭声,沈寄替她把眼泪抹去,心急如焚。

    “怎么会这样?”

    挽翠看沈寄抱着小芝麻在屋里走来走去,一脸着急心头也暗暗着急,奶奶还没有儿子,这要是爷有个万一,长房的财富实在是惹人眼红啊。到时候奶奶必定是会被族里召回去守节,族中做主让她过继一个魏家的孩子做嗣子继承家业。可嗣子哪里比得过亲儿子靠得住。而且牵涉到二十多万两的家业,还不知中间会闹出多少事来。爷若在,是族长,是族里最有前途的晚辈,可爷一旦不在,那些人早晚翻脸不认人,要将奶奶和大姑娘这对孤儿寡母拿捏在手里。

    沈寄倒没有想这么多,她现在只想知道魏楹的具体情况。她没有办法就这么在家里等着,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就算比管孟他们慢,她也要去。至少可以早一些知道魏楹到底怎么了。

    “小芝麻,我们一起去找爹爹。挽翠,给你们两个时辰的时间,打理好一切准备出发。”

    挽翠忙道:“奶奶,路上怕不安全,您就这样带着大姑娘跑去,万一……”

    “我等不及了,叫老赵头也做好准备,把家里剩下的小厮带上,再去前衙问刘同知要五十名衙役随行。我非去不可!”

    小芝麻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是晓得她娘现在很着急,身边的人也都在着急,她伸出小手抓紧沈寄的衣服,眼底露出害怕来。

    “奶奶,把大姑娘放在家里您不放心,可带着去她毕竟太小了,哪里经得起颠簸。您还是等一等吧。”挽翠不断劝着。

    沈寄看着小芝麻想了想,决定把她留在家里。有采蓝等人照顾,她又一向健康,想必不会出事。只是刚想把人递过去,小芝麻就察觉了,两只手把她衣服揪紧,又放声大哭起来。

    沈寄咬咬牙把人递给采蓝抱着,要伸手把她的小手扒拉下去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又下不去手,于是干脆把外衣脱掉,小芝麻抓着件空衣服,哭得越发凄厉,整个人朝沈寄扑过来。

    沈寄一狠心转身,“采蓝,带好大姑娘等我跟爷回来。”

    采蓝看一眼挽翠,挽翠一摊手,我也没辙了。

    “这是怎么了?”随着话音走进来一个美貌妇人,挽翠眼底一亮,福身道:“十五夫人,您来了。快劝劝奶奶吧。”

    沈寄也愣住了,“十五婶,你怎么来了?”

    小权儿跑过来,着急的看着哭得凄惨无比的小芝麻,“大嫂,小芝麻这是怎么了啊?”

    小芝麻已经不认得她了,而且现在她眼里也只看得到沈寄,她哭得这么惨自然是因为觉得娘不要她了。沈寄走过来,抱住小芝麻,这回她立时就两手抱住母亲脖子,再不肯松手。

    十五婶道:“你先把孩子哄好。”

    沈寄脑子有点发懵抱着小芝麻坐下,小芝麻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挽翠赶紧招呼十五婶坐下。至于小权儿,他蹲在沈寄面前,满面担忧的看着小芝麻。

    采蓝去拧了毛巾过来,让沈寄给小芝麻抹脸。

    等到小芝麻声音小了下来,十五婶这才道:“你得到什么消息了?”

    沈寄便说了。

    “我来迟一步,让你们娘俩被吓着了。是这样的,之前魏楹不是来信说你们遇到麻烦,让他十五叔找些江湖朋友一起过来帮忙么。我们走到半路,又接到他的信,说这边没什么事了。我们也就没过来。结果前些日子又收到信让他十五叔带着人往扬州的一个县城去汇合。信上还说让我赶紧来跟你说一声,要是听到什么消息别害怕。我想既然他十五叔去了,又带了那么多朋友,应该不会出事的。”

    沈寄心下稍安,魏楹让十五叔来,是因为担心有那么多贵人在,盐帮漕帮甚至府衙的衙役都不一定完全靠得住。他担心安王派人把沈寄掳去甚至迷晕了陷害岚王,而府里的小厮或许不够用,所以才让十五叔帮着找人来。回头一明一暗的也多一层保障。

    “原来是这样。”

    “是啊,大嫂,既然大哥早有安排,这次说不定是诱敌之计。”

    沈寄蹙眉,“可是,没有确切消息我还是怕,万一呢?我还是想去看看。十五婶你来得正好……”

    十五婶摆手,“你可别把孩子托给我。不是我不帮你,大侄子不但让我来告诉你,还让我来拦着你。管孟不是去了么,你就在家带着孩子等消息吧。瞧瞧小芝麻刚才哭得多可怜,你就忍心让她每天在家这么哭啊?”

    小权儿帮腔道:“就是啊,我都舍不得。还有大嫂,我们一路急着赶路,饿了呢!”一边还揉揉肚子,“都瘪了呢,就快要叫了。”说着说着,还真的叫了两声。

    小芝麻泪痕还没有干,又扑哧声笑出来,这会儿坐在母亲怀里,她心头安定了,还伸出右手食指在脸上刮了刮羞小权儿。

    挽翠赶紧端了点心过来,“十五夫人,小爷,先吃点点心垫垫。”一边叫来小丫头吩咐,赶紧让厨房上一桌席面。

    沈寄想了又想,带了点怯的问十五婶,“他真的没事?是放的假消息出来?”

    小权儿从胸口掏出一封信来,“大嫂,你自己看。”说完对着小芝麻道:“又哭又笑,小狗尿尿。”

    十五婶瞪他一眼,“怎么做长辈的,跟侄女儿说什么呢?”

    小权儿一手拿着点心,一手去刮小芝麻的鼻梁,“听到没有,我是你的长辈,你不敬长辈呢。快点叫声小叔叔来听,就放过你。”

    小芝麻躲了躲没躲开,看着小权儿道:“小、小……”

    小权儿点心都忘了吃,凑前等待着。

    “狗狗。”

    “什么,你叫我小狗狗?”

    十五婶拉开他,“没见你大嫂正担着心么,一点都便让人省心。”

    小权儿固执的说:“大哥可厉害了,既然他早有准备怎么可能出事?而且爹在,怎么都会护着大哥的。”他对父兄有十分充足的信心。

    十五婶转而对沈寄说道:“就是啊,你也该对大侄子有些信心才是。”

    沈寄勉强笑笑,毕竟十五婶他们不是亲眼见到事实,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只是,也不好这个时候再提离开,把小芝麻,十五婶母子一并丢下。只低下头去看信,小芝麻还是把她的胳膊抱住一点不放松,谁都抱不走。

    很快酒席准备好,十五婶母子过去用饭,下人也被领去用饭。十五婶拍拍沈寄的手:“你就在这看信,不用招待我们,不是外人。好好呆着,一来一回,快马不过几日,你就能知道确切消息了。你这么跑去,搞不好还会坏大侄子的事。万一你被人挟持了,他没危险怕是也要陷入危险。你们母女好好在家,也省得他牵挂。”

    沈寄看魏楹信上说,这次他得罪了安王,而且扬州知府这个位置吴同知已经觊觎很久。这一次下属谎报灾情他觉得其中有问题。为了掩饰贪墨,买通下去视察的人谎报灾情,这个不奇怪。但他这个知府有意下去十来个辖下的县走走看看,这事几个同知里还是有人知道的。魏楹觉得那个官员怕是不敢不跟上头的哪位通知通气打点一二就谎报灾情。那么知道自己想下去看看的消息也有极大可能。这么一推敲,倒像是故意的引他下去。难道是为了在路上下手置他于死地?

    沈寄看到这里怒骂道:“明明知道还要一身犯险,一次二次的,真当我是不坏金刚啊!这回回来饶不了你!”当年在蜀中就干过一次这种事了。怪不得不肯带她们母女去,怪不得走之前不肯告诉她分毫,而是写信托了十五婶来告诉她。沈寄要是早知道是这么一回事,才不会放他出门呢。

    小芝麻被吓了一跳,怯怯的看向沈寄,手也抱得更紧。

    沈寄摸着她的头安抚,“乖,娘不是在骂你,更不会不要你。”

    小芝麻窝进沈寄怀里。沈寄抱紧她继续往下看,后头便是让十五婶赶紧赶来告诉自己的话了。还说他会周全安排,一定不会有事云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说得准么?”虽然知道十有**那个消息是故意放出来的,好看各方反应。可沈寄还是不免担心。不过十五婶说得也对,她贸然跑去可能会坏事。那就安心等几日,等管孟传消息回来。

    小芝麻经此一事,黏沈寄黏得很紧,吃饭睡觉要黏着。就是沈寄上茅厕,她也坚持在门口等着。

V 165 受伤(2)

    季白进屋子来,远远看到采蓝抱着小芝麻在厕所外头转悠便忍不住想笑。

    挽翠睨她一眼,“你跟我出来。”

    “是。”

    季白在当初一众丫鬟里,年纪最小,被发卖的时候还带着些天真。沈寄很喜欢她这份娇憨天真,因此一直比较宠着她,也让她比旁的几个丫头成熟的慢了一步。

    不过,季白最怕的就是眼前的挽翠了。当初他们一进林府就是挽翠负责调教的,她的威严一直震慑着她们几人。后来再添的丫鬟、妈妈也都是如此。挽翠对沈寄说过:“奶奶,让我做您身边的一把刀。”她深知沈寄身边需要这么一个人,而且顾妈妈年岁大了,不足以和自己相争。她必须镇得住下头的人,才能一直在最接近沈寄的位置,不让人替代。沈寄对她也很满意,因此,在她成亲回家相继剩下一女一儿的时候,屋里管事妈妈的位置一直给她留了一个。

    “你方才是笑话采蓝吧?”

    “没有,我不敢。”

    挽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季白,“你怎么一日一日光长各自不长脑子。我和阿玲都成亲了,流朱嫁出去了,凝碧和刘準的事也定下了。还有采蓝,只比你大半岁,可她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会在奶奶跟前表现自己的长处。如今谁都知道,她再带大姑娘两年放出去成亲生子,回来之后必定是大姑娘身边掌权的管事妈妈。那你呢?”

    “我……”

    “你可别以为大家都有去处了,你就是奶奶身边的一等大丫头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流朱嫁了空了个位置出来,却没把你提上去。不就是因为你成天孩里孩气,当不得大事么。奶奶虽然喜欢你,却不会单因了这份喜欢提拔你。”

    季白顿时有些讷讷。

    “下头那批人可跟你年岁差不多。采蓝早就因为到了大姑娘身边做上了一等大丫鬟。你还要这样下去,是要等着下头的新人以后使唤你么?”

    季白脸胀红,“挽翠姐,我、我知道了。”

    挽翠叫来个媳妇子把季白拖出去打了十下板子,因为她言笑无忌。这在知府家可是件大事,他们家是出了名的不打丫鬟。魏楹手下的小厮办事不得力挨打的次数不少。可沈寄身边的丫鬟都养得娇贵,从来没有打过。尤其这次挨打的还是一直很受沈寄喜欢的季白。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几个属官的后院。

    于是沈寄由于魏楹出事,发作身边丫鬟的消息便传开了。

    季白挨了打回自己房里养伤,挽翠这顿板子也是把她打醒了。她一点不怨,反倒有些感激。爷如今多半无恙,这个消息她在旁边自然听到了,所以言行就露了痕迹。挽翠是怒其不争,所以让人打了她一顿。这样一来,魏楹出事的消息就坐实了。而她吃了这番皮肉苦,也算立了一功。日后挽翠在沈寄跟前帮她讨那个一等大丫鬟的名额就容易多了。这也是用心良苦。毕竟是她一手一脚带出来的。

    事后挽翠亲自到沈寄跟前禀告,沈寄便明白了她的用意。笑道:“我一直觉得她天真烂漫,所以不免娇惯了些。倒是让她比采蓝晚熟了不少。看来对什么人都是爱之足以害之。她也十五了,再不醒事的确就晚了。”她没问伤得如何,挽翠必定对用刑的人有交代。她身边得力的人一个个的放出去,季白要是撑不起来,那是只有提拔新人了。这一次便看看她的表现吧。

    几个丫头里,小权儿跟季白关系一直很好,听说她挨了打便跑去看她。季白伤在臀上,便不让他进门。

    小权儿摸摸鼻子,“我还小呢,有什么关系。”

    一道前来的小朵朵笑笑,“白姨害羞呢,小爷回去吧。”

    “你也别进来。”

    吃了闭门羹的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小权儿拉拉小朵朵,“走,别理她了,矫情!”

    小朵朵在窗台上放下挽翠让她送来的药瓶,“白姨,我把药给你搁窗台上了。等一会儿记得让小丫头给你擦上。”

    这个闭门羹也很快就传开了,季白心头有怨的消息也同时传了出去。

    季白平常在府衙后宅人缘不错,便有私下里关系比较亲近的丫鬟来看望。她一时忍不住,跟吴同知家的丫鬟抱怨了几句。什么从小跟随奶奶,之前那些姐姐比她年长她不敢有怨,可如今明明空着一个位置却怎么都不肯提拔她。爷出了事自己也不想的,可奶奶心头不舒坦就是要拿自己撒气……

    吴家的小丫鬟充满同情的劝了几句,又主动帮着季白上药才离去。

    话传到沈寄耳朵里,她一哂道:“吴家夫妻既然心心念念想做知府和知府夫人,要是不让他们偷鸡不着蚀把米,岂不是对不起他们。”

    安王他们是一时没有办法,难道还能让这对夫妻欺到头上来。只是,他们怎么就知道刘同知不能上位呢?毕竟,刘同知的排名可在吴同知之前。

    “挽翠,刘夫人来看我了么?”沈寄现在是称病在家,魏楹出事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所以来看她的人自然不少。

    “几位夫人都来过了,连阮少夫人等人也来过了。可是您说一个都不见,奴婢就都挡了。众人都留下了药和礼品。奴婢也遵照夫人一贯的吩咐,过于贵重的一样没敢收。”

    “嗯,下次刘夫人再来,你让她进来。”

    “是。”

    小芝麻靠在沈寄身边抬头望着坐在一边吃水果的小权儿,她还不会叫小叔叔,而且还把自己给忘得一干二净,这让小权儿十分忿然。

    十五婶道:“大侄媳妇,你是要……”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反正我们就是什么都不做,也被算做是岚王党了。”小芝麻这几天寸步不肯稍离,想来那天的自己把她给吓着了。沈寄也只有尽力安抚。

    又等了几日,终于有确切消息传了回来,魏楹没事,他只是一点皮外伤,倒是刘準为了护主伤得比较重。不过好在伤势已经控制住了。沈寄松了一口气之余,让挽翠去安慰一下凝碧。仕途上,总是少不了刀光剑影。可魏楹是一门心思走到底,她能有什么办法。

    挽翠点头道:“奶奶放心,奴婢这就去。奴婢总算是放心了,先前真害怕是真的。”沈寄就是她们一众人等的前程,万一她回到老宅被人拿捏住了,她们这些陪房是首先会被想方设法清除的。

    沈寄楞了一下,“真要发生了这样的事,该怎么处我是个两难。”她肯定不想回去淮阳守孝任人拿捏,可那样她的名声就不会太好。这也会影响小芝麻将来说亲,并不只是舍了二十万两银子家产那么简单。但是回去,可以想见硬了这份庞大家产有没有亲儿子,势必生活不会平静。她真的能够护得住小芝麻平安成长?如果她出了什么事,小芝麻可是无依无靠。难道嗣兄还能真心全为了她着想。

    “如果真出了事,我不会回去。”大不了不要魏家书香门第的招牌,不要拿二十万两家产。日后小芝麻就作为商人的女儿也能嫁得好。虽然不是世俗眼底的那种好。可总好过回去日日面对风刀霜剑。那些人可是曾经逼死过魏楹的生母,如果不是他金榜题名了,事情能像现在这样完满的解决么。所以,她宁可舍了门第和钱财,也要和小芝麻平平安安的生活。

    挽翠知道这对他们下人来说是最好的,沈寄名下有宝月斋有窅然楼,一生怎么都吃用不尽。只是,大姑娘的身份就低了太多了。书香门第,已故官员的嫡长女,与商家的女儿这简直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嫁的人家也是如此。

    沈寄嗤笑一声,“书香门第就一定好么?如果没人护着,书香门第的女儿一样的凄惨。商家女就未必不幸了。日子是人过出来的。”

    挽翠在脑子里过了一下沈寄的话,大为信服,蹲身道:“奴婢告退。”

    小权儿拿了薄薄的梨片在小芝麻面前晃,“想吃吧,想吃就叫小叔叔。”

    小芝麻扯扯沈寄的衣服:“娘——”她一向护食,这个陌生人来到家里,成天吃吃喝喝的。还时不时就摸她一下,捏她两把,她这是要求沈寄给她做主。

    沈寄看他一眼,“你以前就拿西瓜把我女儿逗得哇哇大哭,现在还来啊?”

    小权儿讪讪一笑,“哪能呢。”一边把梨片递到小芝麻嘴边方便她啃咬。小芝麻便伸小手握着慢慢啃,口水都滴到围兜兜上去了。

    十五婶赶了几天路有些疲倦,略坐了做就回屋子里休息,而小权儿却是皮实得紧,啥事没有。

    “回头你大哥没事的消息传开了,就在院子里搭个跷跷板还有秋千,你和小朵朵带着小芝麻去玩。”

    小权儿哼哼两声,沈寄笑道:“可别说我偏心,从前都不给你搭。你平日里玩得够疯了,要不是你大哥督促着,哪肯修文习武。对了,回去温书去,别耽误了。”

    “啊——”

    “你可别以为十五婶精神不大好,就没功夫督促你。还有我这个大嫂呢。”

    “人家才来没多久,好歹歇一天嘛。”这一路游山玩水,却也没耽误小权儿学习。十五叔十五婶这事儿还是抓得很紧的。

    “一天都不能耽搁,你不是说佩服你大哥么,你以为他从前那样的环境是怎么读书的?”

    小权儿来了兴致,“大哥也捉萤火虫,拿锥子扎大腿了?”

    沈寄一滞,“呃,那倒没有。你别拿故事乱套。而且,那些都是特例,不是非得做那些事才能读进书的。不过,你的确是不能有懈怠。不管是修文还是习武,都是为了将来做准备。不要到了关键的时刻拿不出来。去吧!”

    “哦。”

    次日下午,刘夫人再次到访。沈寄相信她是一定会来的,如今知晓魏楹出事的就是衙门里的人。听说伤得重,几位同知自然都在打主意。刘同知既然是第一顺位的,肯定也上心。但是吴同知比他还上心,他就会犯嘀咕了。难道他竟然笃定即便知府出事,自己也上不去?

    只不过毕竟还没有确定知府就活不过来了,所以几位同知夫人都来看望了沈寄。昨天来了,今天又来了。挽翠遵照吩咐单请刘夫人进去。其余人等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往回走,心头都有点不是滋味。

    吴夫人回头看一眼,心道:听说魏知府伤及腰腹,眼见是活不成了。哼,等到丧讯正式传回来,那刘同知有皇后国孝期间行为不断的把柄捏在他们手上,一旦抖搂出来,安王殿下那里再着人使把力,就算自家夫婿不能立时做了知府,也是暂代。到那时,她就要把沈寄撵出去。之前自己被阿隆世子赶出来,她冷眼旁观,劝都不劝一句。可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是轮流转的。

    刘夫人进去见到沈寄安然无事,笑着在和女儿玩耍,不由一愣。沈寄抬起头来,“刘夫人来了,请坐,看茶!”

    “魏夫人,这——”

    “哦,知府大人无事,不过是将计就计看看都有谁跳出来罢了。我们才得罪了安王,哪敢不加倍小心呢。”

    刘夫人很快反应过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之前刘大人还在担心魏知府要是真死了,那魏夫人就成了寡妇,这会不会又勾动岚王不该有的心思。经过夫人提醒,才想到自己身上怕是有事,吴同知才那么笃定,这会儿正在家想他落过什么把柄给人。

    “府衙的事,刘大人自然会留心,也不该我过问。只是有些人这两日在上蹿下跳的,心思都动到我的丫鬟身上了。我不便出面,还要请刘夫人去约束一下了。”

    刘夫人毫不犹豫的应了一声‘是’。沈寄不怕她不出力收拾吴夫人,因为他夫婿明显有把柄在别人手上。要趁着此时大家还没有真的撕破脸,赶紧把事情好好消弭才好。这两家也断无修好的可能性。因为他们各自背后的主子如今已经争到了白日化的时刻了。吴家没有现在将刘同知的把柄抖搂出来,不过是因为魏楹的确切消息官面上还没有传开,他们跳出来岂不是把自己当成了靶子。岚王不会容许人这样就将扬州知府的位置抢走。所以他们必须看好时机一击必中。让这两家去争吧。

    她此时请刘夫人进来,就是要告诉她,事情不会到最坏的那一步,吴家捏着的把柄不会轻易泄露出去。所以,他们可以抓紧时机消弭隐患。

    “夫人,我明白了。出去该怎么说我也都知道,您放心就是。”刘夫人当然不会想不明白沈寄这坐山观虎斗的意图。只是,明知是个坑,她也只有跳了。心头不由觉得沈寄年轻是年轻,但着实是不可小觑。

    沈寄点了火也就不管了,随便那两家自己去闹腾。她还没得到魏楹平安的确切消息呢,心还不能真的放下。

    刘夫人离开了,十五婶过来和沈寄说话,“唉,悔教夫婿觅封侯!若楹儿不是有那么远大的志向,你也不必这么辛苦。”

    沈寄心道,那是十五婶您赶上了好时候。如果让您遇到十年前成天上青楼的十五叔,您又会嫌他没有大志了。

    “他也是没法子。他若不能这么出挑,族里能一边倒的替婆婆平凡昭雪么。”说不清报仇雪恨和位极人臣孰为因孰为果,总之魏楹就是选了这样一条路。

    说到这个,十五婶也没话好说了。族里可不就是这样的么。这次要是楹儿真的出事,他们对大侄媳妇也不会客气。

    “呕——”沈寄忽然干呕起来,挽翠忙端来痰盂。榻上和小朵朵玩耍的小芝麻看过来,有点着急的样子。

    十五婶道:“你这莫不是——来人,快去请大夫。”

    大夫确诊,沈寄是怀孕了。

    十五婶笑道:“你什么都别管了,好生歇着。头三个月要紧,你也是有经验的。”一边摸摸坐在床边握着沈寄手的小芝麻,“小家伙,你要当姐姐了。”

    小权儿挠挠头,他还想当哥哥呢。可是妹妹总不来。

    沈寄有点惊讶,这回她完全没感觉到。应该是魏楹出门去了,她心头一直在牵挂的原因。

    挽翠小声道:“奴婢其实也在掐日子,只是奶奶没什么别的反应。我害怕是您太过焦虑导致日子推迟了。毕竟之前也有不准过,想过些日子再看的。”

    沈寄双手放在肚子上,想了想,近来坐卧挽翠是很当心,只是她以为是因为魏楹‘出事’了的缘故。这丫头是怕传了那样不好的消息,又害自己空欢喜一场。

    “嗯。小心点总是好的。满了百日再向外说吧。”

    “是。”

    小包子,你来得还真是巧。不过,到底是小包子还是另一个小芝麻还不好说呢。不过,经历了一场虚惊,沈寄也算是知道小包子的重要性了。她说让小芝麻做商家女,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如果有小包子在,她们母女便有个依靠,不至于被人逼到无法还手的地步。

V 166 受伤(3)

    小芝麻看沈寄在摸肚子,便趴在上头听。有时候沈寄问她肚子饿不饿也会虚趴在她肚子上听,“咕咕?”

    “唉,大姑娘,可别压着奶奶的肚子。”挽翠在一旁轻劝,小芝麻撑着手坐起来看着沈寄。

    “娘不是饿了,是你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小芝麻一脸的疑惑。

    沈寄心想,还得好好做思想工作呢,这小家伙有些独。而且跟她说大道理肯定是说不通的。

    七日后,风尘仆仆的魏楹和十五叔一起进了家门。只得到十五婶母子还有下人的迎接,十五叔侧头看他一眼,尽在不言中。搞不定媳妇儿的男人!一边笑着朝十五婶和小权儿走去。

    魏楹有些讪讪的,他自然知道这次的事把沈寄彻底惹毛了。可是,好歹在人前给他留两分面子吧。

    “爹,小芝麻都要当姐姐,我还当不成哥哥。”小权儿抱怨道。

    魏楹顾不上跟十五叔显摆,‘哈哈’一笑,就大步进去了。

    “瞧他得意的!进去肯定没好果子吃。”十五叔的声音酸溜溜的。

    魏楹先问了下人,知道沈寄带着小芝麻在屋里玩呢,便往正房走去。在门口看到挽翠采蓝便挥挥手让她们退下。两人对视一眼,蹲身一福:“给爷贺喜了!”

    魏楹笑着点点头,然后进去。这次的事证明是吴同知受安王指使策划的,先让下头的县令谎报灾情,如果魏楹下去看,那好,趁机截杀。如果他不去,那便让人上本告他谎报灾情欺君罔上。然后再让人将刘同知的把柄抖搂出来,吴同知便可暂代知府一职。上头再使些力,把代字取消。而那谎报的县令,自然有人许了他前程与好处。甚至,折子递上去,让魏楹完全承担过错也不是办不到。这样一来,无异是重挫岚王在江南的势力。不但是官方的,还有暗中的江南大户盐槽二帮,这都是很可观的势力。

    魏楹不是岚王的人,而且一直一来把平衡做得很好。所以之前他在这个位置上还算安然。可如今,他虽然没有投向岚王,当然,他也不可能投过去。是个男人,都不会认觊觎自己妻子的人为主子。何况是魏楹这样为了拒绝纳妾干当面顶撞皇帝的人。

    但是,他的所作所为明显已经站到安王的对立面去了。而不是之前极有可能拉拢的人,所以安王不想看到他还在扬州知府的位置上想换上自己的人也属正常。

    魏楹对这位安王行事也还是研究过的,毕竟他也曾动摇,有过跟着房师投靠安王的打算。对他的行事也还算了解一二。这个人对人宽和,接触起来如沐春风。但这些都是表象,暗地里行事颇有些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说白了,他是故意做出了天下士子都喜欢的形象。所以魏楹一直防备着。这次的事既然起了疑心,又怎会陷进去。这次抓住了半路劫道的人,里头居然还有盐帮高手,其人供出了吴同知。

    但是,也只能到这里了。后头的背景太深,魏楹不想捅马蜂窝。

    他走到屋里,沈寄是听到脚步声就转过去背对他了,于是他只有先招呼小芝麻,“小芝麻,爹爹回来了,想不想爹爹啊?”伸手过去要抱。

    可惜他一走就是半个月,小芝麻看着他颇觉陌生,瞅了他好几眼,然后爬到沈寄身边坐下,不让他抱。低头继续摆弄手中的缩小版九连环。当然,她不是在解九连环,她只是听着九连环互相撞击的声音觉得清脆好听。所以拿在手里晃来晃去而已。

    魏楹愣住了,以往他一下衙回来,小芝麻不管在哪里看到他,都是直接就朝他跑过来抱住他的腿。

    “她、她怎么不认爹了?”

    沈寄正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在看话本,闻言理都不理他,倒是小芝麻又抬头看看他。魏楹总算得到些安慰,挨着小芝麻坐下,当然沈寄也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小芝麻,爹爹给你带礼物了。”

    沈寄一眼瞥过来,怎么从前出门就没想着给我带点礼物回来?不声不响的翻过一页。

    小芝麻好像是想起来他是谁了,张口迟疑的叫了一声‘爹爹’。可是小孩子隔一段时间不见,要想她对你还那么亲热,就得再培养一下了。

    魏楹把她抱到腿上坐着,自己再挪过来一步,靠沈寄更近,简直是肩头挨肩头。沈寄还是不理他,更是提都不提肚子里孩子的事。

    “小芝麻,爹爹出去可想你们母女了。你想不想爹爹?”一边说一边看着沈寄。

    小芝麻伸手摸摸魏楹的脸,然后丢开九连环笑嘻嘻道:“马马”。

    魏楹心道,老子就是赶回来给你当牛做马的不成?却还是笑着把小芝麻托到肩膀上坐着,顿时屋子里就满是小芝麻的笑声了。娘都不肯抱她了,她方才很是郁闷了一把。要不是还让她挨着,她都要以为又跟那天一样不要她了呢。

    沈寄瞥一眼魏楹的衣服鞋子,满是风尘,合该赶紧去梳洗换了的,偏不去。也亏得小芝麻不嫌他一身汗臭,玩得那么开心。她拿过浮沉一脸嫌弃的在榻上扫了扫。

    “哎哎哎,你男人出远门回来,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魏楹盯着小芝麻过来,手一动让她从肩膀上滑到自己手里躺着,一边又在沈寄身边坐下。你拂啊,马上坐下来又有了。

    沈寄穿上绣鞋便往外走,身后传来小芝麻叫‘娘’的声音,魏楹抱着她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做什么去?给我准备热水么?”

    沈寄径自走到门口,撩开帘子喊道:“打热水来。”

    热水很快送来,魏楹放下小芝麻,“好吧,我先去洗洗。”说完走了进去,也没闩门。以往他出了远门,都能以劳累为借口让沈寄帮他洗个头什么的。运气好的时候连洗澡都可以。回头就说忘了拿东西让她送进来吧。她总是不可能让丫鬟往里送就是了。

    谁知道,他才刚泡进桶里不久,还没有喊呢,就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爹爹”小芝麻字正腔圆的喊道。

    魏楹一惊,怎么进来的是你啊。好在还没有浴桶高。

    “地上有水,小心滑倒。赶紧出去吧!”

    “马马”小芝麻抓着帘子站着。

    魏楹抹了一下脸上的水,“要骑马马也得等爹洗完澡出来啊。不然出去让小厮驼你。”

    “马马”

    “小寄,快进来把她弄出去!”

    沈寄是在门外和挽翠说话,之前魏楹带话回来,让她在附近租下几个单门独户的一进小院,他要安置人。这一次,他深觉身边没养得有足够的心腹不行,所以请十五叔介绍了几位愿意投靠的江湖朋友过来,还让人把妻小也接来。这自然需要地方安置。挽翠便是过来告诉沈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屋子是早打扫好的,一应需要的东西也都置办去全了。屋子就在府衙后街,彼此挨着,现在人都住过去了。

    沈寄自然要安排给魏楹十五叔还有这些人接风,这么一说话,就没留意小芝麻走进浴室去了。

    “你先去安排吧。让方妈妈准备得丰盛一些,不在菜多,桌面摆得七七八八就够了。但是每一样的分量要足,酒也要管够。还有平日中饭午饭也留他们在府里吃。等他们的家小来了再让他们单开火。”这些人应该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

    沈寄说完走到浴室门口,小芝麻已经走过去绕着魏楹的浴桶在转圈圈了,一副很有趣的样子,还不时什么摸摸上头的雕花。沈寄拉着她出去,“咱们出去荡秋千。”

    一听荡秋千,小芝麻立时高高兴兴的就跟着往外走。魏楹以为沈寄好歹要说他一句‘你怎么不关门’之类的话,结果还是视若无睹的就出去了。可小芝麻也在,他就不好留她了。

    待到魏楹洗完澡换了衣服出去,小芝麻还有采蓝抱着在荡秋千,沈寄坐在旁边的石凳子上微笑看着。当然,凳子上是铺了垫子的。她就那么看着魏楹走了过来,还有些潮的长发束了一束,其余的披散在肩头,身上是一件水墨画的白色绸衫,腰间没有束带。风采无双,就这么一路走了过来。

    沈寄暗骂了句‘妖孽’,然后转开头去。她当初怎么就一时不坚定答应嫁给他了呢么,都是被色相所迷啊。瞧如今这日子过得,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魏楹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道:“晚上的宴席都安排好了么?”

    当着下人,沈寄不好不理他。于是说道:“嗯,都安排好了,不会怠慢客人的。他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这分明是没话找话嘛,大庭广众不好说别的,就拿这个来引她开口。从前几时见他这个甩手掌柜操过这个心。她如今既开了口,怎么好又不理他。

    魏楹脸上扬起笑意,他要有儿子了。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沈寄睨他一眼,轻声道:“别笑得这样傻,有损形象。”她说的是他方才一路走来的风华。魏楹却是理解成了他在下人面前一贯的严肃淡定,便收了笑意。

    魏楹一来是小别,二来是得知了沈寄有喜的消息,此刻是很想和她关在屋子里卿卿我我一番的。就算因为她怀孕不能真的做什么,但自然可以解解渴。可沈寄现在这副端庄的笑着的模样显然是不打算这么温情的。看着倒像是床上夫妻床下君子的架势。这不是她一直一来最讨厌的么。看来这回真的是气大发了。

    晚上,沈寄得体的扮演了合格的女主人,长袖善舞,宾主尽欢。魏楹本就不欲和这些江湖人喝个烂醉,于是在酒过三巡后拜托十五叔招呼着,自己便退席了。

    十五叔摇摇头,指着魏楹的背影笑道:“我那大侄媳妇又怀了身子,瞧这黏糊劲儿,啧啧。”他是魏楹的亲叔叔,自然说什么都可以。在座的人却是魏楹新招揽的手下,于是都只是笑。当中还有一个人,竟然是当年魏楹在蜀中时的幕僚欧阳先生,他这次本来也是来扬州找魏楹的。是魏楹派人去联系了流落江湖的他,表示希望他继续回来帮忙。他已成亲,也想过安稳生活便答应了。谁知半路碰到此事,当然是立即拔剑相助了。

    这会儿欧阳便端着酒杯笑道:“无情未必真英雄,怜子如何不丈夫。魏大人这是不同流俗,真男儿本色!”

    众人哈哈一笑,“还是欧阳先生厉害,砍杀人毫不手软,这说话也一套一套的。这简直是孔夫子垮腰刀,文武双全啊。”欧阳看着就是个书生,可之前他和众人并肩子作战可是一员猛将。所以这些人并不排斥他。最危急的时候连魏楹都捡了把剑和人对砍,也不是一味的靠人保护的文弱书生。因此大家都觉得跟着他还是有些奔头的。而且一来就被安排得很好,夫人温柔大方,一点不嫌弃他们是草莽出身,众人便也很乐意跟随了。

    魏楹进了正房,推推屋子,还好,没闩门。他进去一看,沈寄正在给小芝麻脱衣服,小家伙一副困了的样子,看到他也只是将耷拉着眼皮掀了掀,含糊叫了一声‘爹爹’。沈寄让她在枕头上睡下,又拉了被子给她盖上。

    “她要睡这里?”

    “这半个月她都是和我睡的。”沈寄顿了一下道:“你也要想想,我们险些就成了孤儿寡母,小芝麻哭得那个凄凉啊,我听着实在是不能忍。她一步都不肯离开我,我当然也不舍得看不到她。”说完躺下抱着小芝麻睡了。

    魏楹讪讪的坐下,“我知道让你担惊受怕了。只是情势……”

    “别和我说这些,每次都是如此,下次还不是一样的以身涉嫌。难道就没有更好的办法将人捉出来?就算多费些功夫,稳妥一些不好么?非要每次都搞得这么心惊肉跳的。”

    “我已经周密部署过。”魏楹讷讷的开口。不过,当时也出了些意外,不然也不至于他都要去和人对砍,而刘準更是伤了腰腹。

    沈寄也想到刘準了,她上次嫁阿玲就遇上管孟差点被蒋世子打死,这次刚许了凝碧,刘準又躺下了。

    “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即便现在答应了什么,日后遇到情势紧急还不是要抛诸脑后。我只求你想想,小芝麻才多大,我肚子里这个幸好是怀得稳当,没被你吓掉。”

    魏楹腹诽,他哪里知道小权儿会半道拉肚子耽误了时间呢。

    “你要是舍得我们娘三个,你下次再继续去冒险。事不过三,下次搞不好就是真的了。”

    魏楹把手搭在沈寄肩上,“我哪里舍得丢下你们,一想到还有人觊觎你,我再难也会活下去的。”

    沈寄打掉他的手,“还在说这种话!还不快去洗漱,一身的酒气。”

    魏楹细细的用柳叶青盐漱过口,吐出来的气自己闻了闻,确认已经没有酒味了这才出去。要是不弄好,今晚真的上不了床的,上去了也会被踢下来。他媳妇心头有火气,就是能干出这么剽悍的事来。他一向是让着她的,她现在又怀孕了,他又做错了事,自然得让到底。他今天提早退席,十五叔跟那些江湖人会说他什么,想都不用想。不过,皇帝都替他正过名了。他不是惧内,他是疼媳妇。

    魏楹上床去,想抱沈寄,中间却隔着小芝麻。总不能把她夹在中间吧。要抱开的话,这丫头可是会一碰就醒的。嗓门又大,哇哇大哭很有杀伤力的。他要是敢躲出去,肯定会被哄孩子的沈寄揪回来同甘共苦。于是只有委委屈屈的躺下。这回沈寄其实没说什么,但是这样的冷淡让他有些不适应。

    她,不会是后悔嫁给他了吧?

    这么一睡,就睡了半个月。小芝麻一开始还对于魏楹挨着她们母女睡觉得奇怪,不过过了两日也就习惯了。她喜欢上一个游戏,那就是从母亲的被窝爬到父亲的被窝,一会儿又再爬回来。

    沈寄不让她爬来爬去,睡得暖暖和和的,这样不是容易着凉么。她瞪着掀着被子对小芝麻表示欢迎的魏楹,“着了娘是要怎么办?”

    小芝麻扭来扭去乱动,想滚过去,沈寄伸手定住她。魏楹想了一下,“那就只有我们一起挤挤了。”说着钻了过来。小芝麻显然觉得很有意思,咯咯的笑。在被子下头,一手牵着父亲,一手牵着母亲。

    魏楹巴不得她早点睡着,可是她偏偏玩兴奋了,就是不睡。

    “要说什么就睡吧,她白天午睡,这会儿走了困,一时半会儿的睡不着。”

    魏楹看小芝麻一样,然后凑到沈寄耳边,悄声道:“她还要在这里睡多久啊?都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沈寄待他可冷淡了。客客气气的,完全不是她的性子。

    “你想干什么?我肚子里这个可还不到两个月,没怀稳呢。”

    “我不就因为这个才担心么,万一她睡觉不老实踢到你肚子怎么办?”

    “小芝麻只要睡着了就很乖的。”

    “万一呢。”魏楹还是觉得床上只有两个人最好,想说什么想做什么都不必忌讳。就算不能做那啥,至少感觉上亲密多了。

V 167 受伤(4)

    小芝麻最后还是没能继续睡父母中间,魏楹如愿以偿。?快来吧,.!毕竟,万一她睡到半夜乱踢乱动呢。可虽然如此,魏楹依然感觉他跟沈寄之间好像还是隔了一层。虽然表面上看着还是一样,下人也没有感觉出什么不对来。但作为枕边人,他当然是心有所感的。

    “小寄”

    “嗯?”沈寄以手掩口打着哈欠倒到枕头上。

    “你有话要跟我说。”

    “没有。”沈寄闭上眼。

    魏楹近来很忙,除了睡前他也找不到时间和沈寄说话。可她孕后很是嗜睡,每每他起个话音,她就已经睡着了,这次又是这样。

    魏楹叹口气,她本来是不想跟他说话。这是在冷战!他趴在沈寄身边,就这么一直盯着她,间或叹口气。

    沈寄知道今天要是还这么睡过去,魏楹肯定是不会罢休的。被他这么盯着她也没法儿睡,于是只有睁开眼,“你想听我说什么?”

    “我们早就说好了,心头有什么不满都要讲出来。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说,我改。”魏楹抓住沈寄的手,眼中柔情款款。

    沈寄嗤笑一声,然后说道:“浩荡荡山河,男儿大计;冷清清院落,女儿无趣。我知道你有雄心有壮志,我也从来没有妄想拦过。你一次二次的不顾惜自己,以身作饵,我也只有学会依靠自己。”

    魏楹张口想要解释,沈寄把他的嘴捂住,“既然想听我说就听我说完。”魏楹抓住她的手在指尖轻吻,“嗯,你说吧,我听着呢。”这些日子他也抓住一切可以亲近的机会亲近她,可沈寄一径淡淡的,让他心头愈发没底。这会儿肯说便好。只是,什么叫学会依靠自己?难道他不值得依靠,或者说靠不住?

    “我知道你想说上一次在蜀中是置诸死地而后生,也是当时唯一的出路。可这次呢,难道除了自己亲自下去,就没有旁的法子了?”她冷哼一声,“是,以身诱敌最省事,也能将隐藏在暗处的人都引出来,一劳永逸。我倒是一直没发现,原来我嫁的男人骨子里还有些冒险家的特质。”也许男人骨子里都这样,总觉得事情尽在掌握中。让他养成这种习惯可不好。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可不想真的做寡妇。

    沈寄说着把手抽了回来,伸进被窝里,然后翻身背对魏楹。

    “不要再打扰我睡觉了,困死了。”把心头的话都倒了出来,感觉也舒服多了。要是轻轻松松就放过了,他下次还会变本加厉的。

    魏楹从身后抱住她,“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以身涉险。不过你也要答应我……”

    沈寄恼道:“合着还有交换条件?”

    “不是交换条件,你别再这么冷落我,故意的不看我不理我。”

    “哼,答应得好听,回头还不是我行我素。”

    “不会了,全都听夫人的。”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魏楹的手放到沈寄肚子上,“两个月了吧?”

    “嗯。”

    “算算日子,是生在六月间呢。今年冬天得让人多去挖些冰回来窖藏,不然明年不够用。热着我媳妇儿和儿子可不行。”

    “你就知道是儿子了?”

    “知道知道,上次是小芝麻,这回肯定是小包子了。”魏楹听得媳妇儿软化,心头总算放下。

    “你这次大肆的请人入府,不会被人弹劾吧?”

    “三四品的大员,谁没有自己的私人力量啊。尤其那些世家,积累了上百年,力量更是惊人。我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来。除了面上你见到的这些,暗地里还有数人。”

    其实从入仕以来,魏楹身边的人一直在逐年增加,不过这次手笔最大。但事情发生在他遇袭之后,旁人自然是无可厚非。

    “对了,你还记得蜀中的邱成明么?”

    “记得啊,他不是发配军前效力了么,还有许多手下跟着去的。”

    “嗯,这回欧阳来带了他的书信前来,他也以军功升到校尉一职了。还有从前共事过的林校尉,如今已经是林偏将了。”

    沈寄明白,这自然是要守望互助的意思。那些人在军中没有深厚背景,魏楹在朝中也是。但若是大家暗地里结盟,也是彼此多一层保障。而且都算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利益之外也能有一份交情。当然,彼此结盟不是光靠这些,肯定是魏楹很看好这些人在军中的发展,而他们也对他在朝中的升迁有些信心。

    不过,能够有盟友,自然不是坏事。再加上徐茂魏柏等人,魏楹身边也慢慢积累了不少人了。

    沈寄盘算着,要养府里还有暗中的人,而且日后人肯定还要增加,倒也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呢。毕竟,那些人关键时刻得靠人家卖命的呀,自然不能有一点吝啬。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是魏楹心怀大志,他可不想为了银子就断送仕途。所以,拿好处虽然不故作清高,但贿赂却是坚决不收的。所有产业都是自己在打理,可得多上心才是。

    魏楹知道她在操心这个,笑笑没说什么。

    次日,收到一封来自淮阳的信。魏楹请十五叔过来一起看,拆了信却是吓了一跳。魏枫和魏植两兄弟为了争产竟然动手,魏枫外出时被人用麻袋套着毒打一顿,却是打瘸了腿。起因是他说魏植是抱养出去的,后来又被出族,早已不算二房的人了。以此理由把他手里的铺子所有权抢了。结果路上被人打了黑拳,连带着的护卫个个都挂彩。

    魏楹抬起头吩咐管孟,“去问问刑名师爷,下头可有人报案?”

    这不是在扬州府衙发生的事,下头州县要统一报备还有个时间差。而且,多半根本就没有报案。

    十五叔挠挠头,“五哥和六哥这两家人要来。”明着说是来关心侄儿,实际上,自然是要来索讨二房名下的产业。而来了,自然是要住在魏楹这里。他要是不招待,肯定会被人说三道四。而且还得招待好了,不让人有微词。这就是宗族,人人都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别说是这亲叔亲婶了,就是族里的人来了也是如此。不然,就是眼里没有亲戚。

    沈寄得到消息揉揉额头,府衙后宅的客房有限,住了十五叔一家就没地儿了。不过好在,府衙里还有接待公务往来的地方,就相当于后世的政府招待所,规格还是比较高的。有时候属官的亲戚往来,也可以去住。于是她让人拿银子去把屋子定了,包下一个院子。至于吃饭,就一大家子一起吃吧。沈寄是孕妇,单开小灶他们应当也没有话好说。

    “让宝月斋预留一些流行的首饰还有颜色适合的好布料,到时候送来让三位婶娘挑选。”光是十五叔一家的话,两房关系一向亲密,十五婶也不是会多心挑理的人,沈寄省心的很。可再添了五房六房的人,那两家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看信中的意思,是要让七弟八弟他们留下来帮衬你呢。”

    魏楹皱皱眉头,“他们两个,文不成武不就的,能帮衬我什么。回头打着我的旗号出去惹是生非,我还得给他们收拾烂摊子,名声也得被他们坏了去。”

    二房两个儿子不敢找上他这个大哥帮忙。三房的老三老四老五也没这个脸,三房可是跟在二房后头干了不少坏事祸害长房的。六弟是自己考上的进士,他不过是锦上添花帮着在官场走动。这是双赢的事儿。至于小权儿,那跟他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差别,日后有什么需要魏楹自然不会含糊。可这五房六房的老七老八,同他说不上亲近却也没有太疏离,要是两个有用的人他就拉拔一下自家兄弟又有什么。可这分明是两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啊。五叔五婶六叔六婶为什么对产业那么看重,不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太能败家了么。这样的兄弟还是就在老家呆着为好。

    魏楹赶紧的给四老爷写信,询问五房六房,尤其是那两个不争气的兄弟是不是惹上什么是非躲出来的?不然,没道理两家人都来了吧。然后派人去收集魏植魏枫那边的事情。这事他没法完全置身事外,之前是不想管,可五叔六叔一来,肯定会让他拿个章程出来。谁让他是官身,又挂了族长的名儿呢。

    而出了这个事,原本要离开的十五叔一家也只有留了下来。他们也是一点不想牵涉进去,可是,姓了同一个魏,避不开。而且,五老爷的信里还特地提到让魏楹把在江南转悠的十五叔也找来,共商对策。

    魏楹封了信封,让人去送快信。就见到小芝麻摇摇摆摆从院子里的走过来,扶着门框喊,“爹爹,马马”。

    魏楹当着人抱都是不肯抱的,别说给她当牛做马了,于是板起一张脸装作没听懂。小芝麻又喊,“小叔叔,马马”。

    他望向采蓝,“她说什么?”

    采蓝蹲身道:“小爷在院子里骑马,大姑娘看了眼红。可小爷自个儿都是被人牵着马才能骑,奶奶不放心,不让他带大姑娘上马背。”

    沈寄很喜欢看《乱世佳人》,同样,她也很害怕小芝麻骑真马。跟着大人还好说,可小权儿着实不行。可她偏就看中了小权儿的小马驹,一定要坐这个。又没有合适的旁人可以带她,便不让她骑。小芝麻便摇摇摆摆找魏楹告状来了。小叔叔有马骑,她没有。

    魏楹坐在椅上,小芝麻就扶着椅子站着,两眼水汪汪的看着他,越来越湿润,小手还抱住他的腿,小小的唇不断开启:“爹爹、爹爹……”她深知母亲那里不好说通,可爹爹却从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沈寄随后也走了过来,魏楹被小芝麻闹的心软,抬头看,“要不……”看沈寄没有改口的意思,便道:“小芝麻乖,都听你娘的。”两人早就说好了,为了小芝麻好,他不能一味的唱红脸。不然,日子久了她就不服管束了。

    沈寄便朝小芝麻伸出手,“来,别吵着爹爹。娘带你去坐大马马。”

    等到小芝麻由沈寄身边的二等丫鬟苜蓿扶着坐上高高的马背,还在撅嘴。沈寄在一旁笑道:“嗯,我们小芝麻比小叔叔还高呢。”这苜蓿是二等丫头,生得壮实,还会几手拳脚,魏楹让她跟着沈寄,也是方便在老赵头等人去不了之处可以保护她。沈寄怀孕了,便由她带着小芝麻骑马。只是小权儿那小马驹,却有些载不动她这个壮实的丫头。

    小芝麻伸手在小权儿头上比了比,绽放出笑颜来,还示意苜蓿驱马过去,她想摸摸小叔叔的脑袋。平常总是小叔叔居高临下的摸她捏她。小权儿怎么肯让她摸,便驱马跑开。两匹马便不紧不慢的追逐起来。

    今年的考评下来了,魏楹因为境内富足平安,接驾的事宜又办得好,照旧得了个优等。说起来,这几年下来,也只有去年初到扬州府,只得了个良。

    沈寄抚着肚子摇头,这个男人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野心。瞧人家徐茂,入仕七八年,就是那个六品县令(京畿县令为六品)任上风调雨顺的呆着,安王岚王谁都不会去关注,哪有魏楹惹上的这许多事。

    “怎么了?”魏楹温声问道。

    “没事儿。”

    “你这是在画什么呢?”沈寄的小书桌上摆放了不少颜料,正在画画。开始魏楹以为她在画给宝月斋的图纸,可再看却不像。宝月斋的图纸以前都直接用墨水画的。从开张到现在,也将近八年了。宝月斋早不是当初那个只是从胡胖子那里进货卖的首饰布料铺子。如今可是养了不少匠人在设计制造首饰,偶尔沈寄也会玩票一把。就是进货渠道也多大十数家,是京城第一流的店铺,也是高门女眷最喜欢定制购买首饰的地方。

    “哦,画的一些小故事,回头讲个小芝麻听。这样子做成一小册一小册的,她自己也爱翻。”

    魏楹拿起来翻了翻,倒都是些耳熟能详的小故事,人物画得童趣有意思,而且色彩分明,小孩子应该很喜欢。尤其其中一个小孩儿一看就是小芝麻,还有个小些的,长得也很像。

    “这是什么?”他指着一页两个孩子一个堵门,一个堵窗户,还有一个躲起来,外头还有一只狼的问道。

    这是《三只小猪》,不过主角改成了小芝麻和小包子,躲起来那个则是二号小芝麻。因为现在还不知到底是男是女呢。还不只这个,《猴子捞月亮》也变成了小芝麻和小包子捞月亮,《三个和尚》也变成了小芝麻姐弟三个……

    “小家伙不像是会欢迎弟弟妹妹来分宠爱的性子,天天给她讲,小芝麻和弟弟如何,小芝麻和妹妹如何,他们一起面对困难互相帮助,应该可以潜移默化吧。”

    魏楹眼里亮了亮,“小寄,你可真是个良母。”

    沈寄抬起头,“尽力而为吧。”她是见多了做惯独生子女不欢迎不喜欢弟妹的小孩儿。

    魏楹想了想,“万一、万一她不识好歹,把你亲手画的这个给撕了怎么办?”

    “呃,要是喜欢应该就不会。反正要让她知道,撕了就没有了。”

    沈寄猜得没错,十二个小故事画完,巴掌大小的图册正好装订成一本。小芝麻看到上头有自己,果然不舍得撕掉,欢欢喜喜的放在兜兜里,时不时还拿出来看看,脸上笑眯眯的。魏楹还夸她终于坐得住了,爱看书。

    只是到了晚上,他就暗暗叫苦。小家伙往往拿着故事书就冲过来找沈寄讲故事,把小画册往沈寄手里一递,然后就往床上爬,挤到他们中间坐下,很认真的听故事。而且一个故事听了几遍都不会倦,要求沈寄反反复复的给她讲。沈寄倒是觉得不错,省得一天一个故事,还要天天费心思去想新故事。

    沈寄讲完了一个,她还不肯跟采蓝回去睡,执意要再听一个。沈寄喝了一杯水润嗓子,“明儿再讲,晚了,弟弟妹妹要睡觉了,小芝麻也该睡觉了。”

    小芝麻扭头不肯,沈寄打了个哈欠,“娘困了。”

    小芝麻这才不甘不愿的让沈寄把画册塞进她身前的小兜兜里,然后朝走过来的采蓝抬起手让她抱自己回去睡觉。之前不让她留下来睡,她也狠狠闹腾过,可是没有被迁就。

    “小家伙还是没有做姐姐的自觉呢。”魏楹轻道。

    “潜移默化,潜移默化,哪有几天就起作用的。五叔六叔他们明天就该到了吧?”

    “嗯,差不多吧。”

    “我打发了人去岸边接,十五叔和十五婶说他们明天也去,省得兄嫂挑理。我也带小芝麻坐马车去,怎么说咱们都是主人家。”

    “行,不过你是双身子,让季白多上点心照应着。”季白刚升了一等大丫鬟,有挽翠带着,渐渐也能把她身边的人和事安排周全了。

V 168 家事(1)

    沈寄带着小芝麻和十五叔一家去码头接了人,一共去了五辆车,她和十五婶小芝麻小权儿坐一辆,另外四辆是预备给五房六房坐人和拉行李的。!不过,有三辆车是从车行租的。五房六房的人在的时候就归他们使用。

    魏家的小厮先将行李从船上搬下来,然后往马车上搬。沈寄等人则去和五婶六婶等人见礼。沈寄给长辈蹲身行礼,被五婶拉住,“大侄媳妇不必多礼,都听说你的好消息了。你瞧我们这一来,可累着你了。”

    沈寄谦逊了两句,六婶已经伸手去摸小芝麻的脸了,“这就是小芝麻吧,长得真好。”

    沈寄暗笑,这样结结实实脸色红润的小姑娘,谁见面第一句都是长得好。

    “小芝麻,这是六叔祖母,这是五叔祖母。”这么复杂,小芝麻还不会叫,她就望着人笑。她平日里跟十五叔十五婶打招呼也是笑得满脸开花的。只有小权儿,一直锲而不舍的教她叫自己‘小叔叔’,现在倒是学会了。

    “还不怎么会叫人。”

    那边五老爷六老爷还有魏楹的七弟八弟等人也和十五叔一道走过来,沈寄又教着小芝麻叫叔公叔叔的,全都被她笑着对付过去。

    两家都差不多是倾巢而出,沈寄心头嘀咕,难道真被魏楹说着了,在淮阳惹了什么事,怎么一股脑儿的都奔江南来了。她笑着说:“五叔五婶六叔六婶,还有弟弟妹妹想必都累了,咱们先回家去。行礼就留着让小厮们慢慢弄,留一个你们带来的人清点就好了。”

    于是几房的下人留在码头清点行李上车,主子们先往府衙去。十五婶小声和沈寄说:“他们这,怎么全来了啊?”除了已经嫁出去的女儿,真的是全来了。

    “也许是趁机一起来看看江南风光吧。”沈寄作为主人家,也不好说什么。

    “也许吧。”

    回去之后,沈寄赶紧张罗让他们休息,又让人准备酒席。她自己陪着婶娘,请十五叔陪着叔叔和兄弟。一边让人去前衙告诉魏楹人已经接回来了,看他有没有时间回来。至于带来的下人也让管家安排了。好在之前想着让他们住宽敞些,是包下了两个院子。现在人来得比预计的多,倒也不必再增加。

    五夫人六夫人则拿出给小芝麻的见面礼还有从淮阳带来的各色土货来,小芝麻收礼都收习惯了,不用沈寄再教,就乐呵呵对着她们作揖,又得了几句称赞。

    之前小芝麻出生、生辰各房都有礼物一起送来,这次送的便是自家做的衣服,都很精致。沈寄一一道谢收下。

    魏楹很快回来,陪着喝了两杯。

    酒席散了,那两房人都去歇着了,沈寄才喘口气。虽然什么都是吩咐下去,不必她亲自动手,但是要安排的面面俱到,也够累心的。等小芝麻也午睡了,她这才在躺椅上躺下。

    魏楹过来坐下,伸手给她捏捏腰,“辛苦夫人了。”

    “谁让我是大侄媳妇,大嫂子呢。只是两家的产业大部分都在淮阳,怎么都出来了。”

    “还没收到回信,不知道。管他呢,就当他们单纯是来找二房的晦气,顺道观赏江南风景吧。”

    “他们不会还要拉着咱们两房的人一道去吧?”

    魏楹搓搓鼻子,“估计是有这么想法,不然干嘛让把十五叔找来。不过我公务繁忙肯定是去不了的,你呢,又身怀六甲,也不可能陪着去。最多借些下人给他们。”

    沈寄笑笑,“他们八成想借衙役。”

    “那可不行,回头传扬出去说我用衙门的人办私事还以官威去压兄弟。要借就是下人,不然就没有了。”

    这种事下人可不好怎么插手,就跟去壮壮声势,回头告诫一二就好。

    沈寄摸摸肚子,“孩子,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不然,她回头就得用别的招数躲开这场事了。只是转念一想,“可是这事要是闹大了,对你也不好吧。”原本魏枫魏植两兄弟都没脸说他们是知府大人的兄弟,因为怕招来魏楹的报复。可是,五叔六叔带人去,那可是谁都知道从他们家出去的。争产的事儿闹大了,很容易成为笑柄。甚至落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的话柄。

    “嗯,所以跟去的下人,责任不小。我打算让管孟带人去,可他终究只是个下人,再能干也越不过去。关键还得靠十五叔镇住场子。淮阳那边我已经写信去了,信上也说了这样对我的官声会有影响。他们既然想要我光耀门楣,就不能一个个坐视不理。我估着家里不知道他们两家人一起奔这里来了。不然肯定得拦着,所以咱们尽量的留人,或者是把事情控制在一个范围内。”

    知府大人家的叔叔兄弟争产业,还争到与他说治理的扬州府十分靠近的地方。这样的消息很容易就传开的。吴同知被押上京审判去了,他一党的势力也大半被拔除。可安王在此地必然也是经营多年,必定不只这点人马。这一次要是被他们抓住马脚也不是小事。

    家事国事,本就是息息相关的。沈寄揉揉额角,“好吧,我尽量用吃喝玩乐来留人。只是女人好留,你那两个叔叔就有些不好办了。”

    魏楹叹口气,“投其所好吧。五叔也中过秀才的,喜欢搜集古书,我让人带他城里各处书局转悠去。六叔不太好办,他就喜爱美色,我总不能让人带他去逛秦淮河吧。何况六婶还在呢,他就是要去也得去自己找去的。可不能是我引诱他去的。”

    沈寄扑哧一笑,“放心吧,扬州也是花花世界,他肯定会陷进去。嗯,算起来,从他们来信说要来你就写了信回去给四叔还有三叔祖父,收到信他们也该有对策拿出来了。咱们就尽量把人留着,等一等淮阳那边的消息吧。”五房六房要去讨二房的产业,沈寄不想介入,她只担心他们争得难看,影响了魏楹的名声。而且,这事儿也不光是为了魏楹一个人的官声。也是为了魏氏的家族名声。在淮阳闹得就很不好看了,还要闹到江南来。

    这可不能怪他们自私。他们可从来没有得过五房六房一丁点照顾,如果是十五叔一家有事,或者是比较正直的四叔家的事,找上他们,他们都绝不含糊。

    而且,虽然他们和二房有仇,而且二夫人使过不少绊子。但是,二房那些私产,沈寄觉得应该属于二房。毕竟二夫人挪用的公款早就已经退赔出来了。没有她,魏家公中的财产也不能有这么多。就当她是个高级经理人吧,她得到这些也不为过。只是这话,以她的立场是断然不能出口的。作为魏楹的媳妇,她不能说,因为那是仇人。这么说有些敌我不分。作为魏家的宗妇,她更不能说。因为剥夺二房的产业充公均分给各房是老爷子生前的决定。他们没有推翻的权利。她也不会帮二房出这个头。

    魏楹闭上眼,“他们要的就是银子,不然何至于这么多年一直为这事闹。要是能一劳永逸,我宁可把这份银子给他们。”

    魏楹说的是一劳永逸,可惜,有了一次就会想着有二次三次。可不能把他们惯坏了。所以,还是站在一起劫二房的财吧。

    魏楹给五叔找了节目,他欣欣然的坐了马车跟着欧阳先生出门寻觅古书去了。六老爷上戏园子听戏捧角去了。老七老八则被魏楹安排人带着上街去逛。这俩人眼看也是娶媳妇的年纪了,可是成日家就会写斗鸡走狗的本事。这回五叔六叔席间就透出了要把儿子留下帮衬魏楹的意思,魏楹也没拒绝,笑吟吟的便应下了。

    当时小权儿便低下头暗笑,以为留在大哥身边是好事么。他不整得七哥八哥鬼哭狼嚎的,自己灰溜溜的请求离开才怪了。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他还是很了解魏楹的行事风格的,总是笑眯眯的就把人收拾了。叔父的请求不好拒绝,可回头作为长兄教训不上进的兄弟,他有的是法子。他才不放出去祸害百姓呢,就养在家里教文习武,等到他认为可以出师了再替他们找事做,看着俩纨绔受不受得了。这就是传了回淮阳,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说他的不是,都得说他做得对。而且矫枉必须过正,他就是手段稍微过激点也是该当的。

    而且,魏楹其实也很希望他们两个能跟魏柏还有小权儿一样的受教。毕竟是同气连枝,魏氏是他背上就甩不掉的责任,一个家族还长久下去,靠的还是后辈有出息的儿孙支撑。他也希望家族里能多些可守望互助的兄弟,而不是光会惹是生非的。及至后来闹明白这两个兄弟是一起惹了官非出来躲祸的,他下手自然更不容情。把那两人整治得脱了一层皮。到那个时候五老爷六老爷才知道这个和和气气的大侄子是什么秉性,直后悔将自家儿子送到他手上被折磨,而且族里上下还对他好一通夸奖。

    这些都是后话了,魏楹和沈寄是用了一路辛苦让他们在扬州府先歇歇,等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再过去的理由把人留下的。

    五叔那里淘到不少古书,一时不急着走。再说还有魏楹的私人珍藏可以供他借阅,就更不着急了。六叔更是迷上了一位红角,整日往戏园子里跑。六婶只要他不太过分,要把人往家里拉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两位婶娘便跟着沈寄出去转悠,看她的宝月斋还有窅然楼,十五婶欣然作陪,小权儿自然是跟进跟出。十五叔则安然和魏楹新收纳的江湖人过招,有时候也到盐帮漕帮去转悠。用他的话说,他和两个哥哥都尿不到一个壶里,还是各玩各的吧,不然彼此都别扭。

    到了第三日,沈寄又领着众人一起往随熙园游玩。这里可是驻跸之所,阮家只用来做最高级的宴会的招待场所。这回魏家来了客人,阮夫人便遣了阮少夫人亲自过来送帖子邀他们一起过去游玩。

    五婶六婶这两日从沈寄这里得了不少的首饰布料,也在窅然楼用饭听曲,而且自家儿子出去逛,一应花销也都是跟着的小厮就付了,再有这几日在府衙衣食住行也安排得周周到到的。都觉得沈寄还是一如既往的会做人、出手大方。从前面对沈寄还有些高人一等的心态,毕竟她出身太低,又没有生出一儿半女的。如今她有了女儿,肚子又争气的再怀了一个,那是早晚都能有儿子的。再者,她们从前都打过把自家侄女嫁给魏楹做妾做平妻的打算,魏楹一直不肯,她们心头多少有些梗着。这回听阮少夫人说了魏楹为了沈寄竟敢当面驳了皇帝,遂死了这个心思。从这两点看,沈寄的位置是稳如泰山无人可以撼动。她们从前也没有见过她跟着魏楹在任上的风光,如今见阮家的少夫人亲自来送帖子,更知道她的分量了。

    私下里五婶对六婶说道:“怪不到二嫂从前那么有钱又掌管着一大家子的中馈,却还是不满足,看来还是官太太好啊。又风光又有权势,还有那么多人巴结。”

    六婶点头,“可不是,要不四嫂怎么一心培养柏儿呢。”

    两人对视一眼,可惜自家男人和儿子都不争气啊。尤其是五夫人心头最是不舒服,自家夫婿是个书呆子,可惜在秀才就止步了。成日家就知道去淘书,半点不懂营生。尤其分家之后,手头有了银子,更是没命的把那些旧书往家搬。

    六婶叹口气,“这就是命啊。”不知不觉间,她们曾经看不起的沈寄,已经一步一步到了她们够不着的高度了。自从分家后,他们两家的财产就开始缩水,近来更是有入不敷出的趋势。比起来,几房里头,除却财产一半充公的三房,他们两房成垫底的了。

    长房和七房,那是官身,没得比。二房,明面上只靠着二夫人和二奶奶的陪嫁过日子,可私底下还有产业。四房是代族长,虽然一样经营上不见多厉害,但各项产业以外有祭田的大笔收入补充,又有入仕的儿子。这三房是日子最好过的。接下来就是幺房,三口之家花销少,不存在入不敷出。

    所以,只有他们锲而不舍的要来把二房吞没的家产讨回去。别人不要,他们要。

    逛阮家随熙园的时候,五婶六婶更是咋舌于阮家的豪富。阮家婆媳亲自作陪,一路陪着说话。好在五婶六婶虽然不是大富之家出来的,好歹家中还小有家底,而且作为知府的婶娘她们也很端得起。五叔六叔前边由十五叔领着,阮大少爷陪着也对阮家的亭台楼阁赞不绝口。末了一直在阮家用过晚饭才回到府衙。

    这么歇了三日,两房人便透出要想去找魏枫魏植的意思了。他们来的本意就是这个,还有就是老七老八惹了不大不小的官非要出来躲一躲。现在见魏楹和沈寄只是拖着,绝口不提要绑着他们去讨产业的事,五老爷六老爷便叫了魏楹去说话,让他安排人带他们去。至于这个人选嘛,当然是想要衙役。

    这个要求被魏楹斩钉截铁的回绝了,是私事还是用私人办为好。一边叫了管孟过来交代,让他带十个得力小厮跟着去。毕竟是到了魏楹的地头,这个他无法拒绝。只是私底下他又找了十五叔来,请他从中周全,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真是讨厌,要去自己去啊。我可不觉得他们真讨了银子能想着分给咱。你就没想点别的辙?”十五叔恼火的道。

    “我让人快马加鞭送信回去,可现在还没收到回信。你也知道,我怎么都矮了一辈,利益交关叔父婶娘怎么肯听我的。”

    十五叔挠头,“我也是啊,虽然不小辈数,小了岁数啊。这长幼有序,他们也不会听我的劝。就是现在,当着我儿子,还在一口一个小十五的叫我。我都过了而立之年了我。我知道你有顾虑,一则他们是长辈,二则他们是平民,他们可以可劲儿不顾大局的闹,你不行。”魏楹如果不答应借人让他们自己去,他们就能在府衙把事闹开了。在这里,魏楹就是瓷器,他们是瓦片,只有魏楹怕他们的。

    其实说白了,这两房人敢这么几百里的跑到江南来,不就是想仗着魏楹在这里当官想狐假虎威么。他反正怎么都不可能帮二房的人出头就是了。还想让衙役去给他们当打手,美得他们。就是管孟等人肯定也只是去壮声势控制情势的。

    “你带他们在路上尽量缓着走,有什么事能拖延就拖延,我觉得淮阳的信马上就要到了。”

    第二日,沈寄牵着小权儿送走了五房六房的人并被迫跟着去讨公道讨产业的十五叔十五婶。他们夫妻去一则是因为推不掉,魏楹和沈寄都不去。二则就是帮忙把事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了。不然,闹大了,对魏楹的官声十分的不好。

    !

V 169 家事(2)

    “魏大哥,此去不过一两百里,就算慢慢走,三天也肯定会到的了。要是还没有信来怎么办?”

    “我已经派人去和当地县令说了,把魏枫和魏植都弄进大牢里关着。左右他们也不是干净的。少了他们俩,五叔六叔他们想闹也闹不起来,总不能去砸铺子吧。”

    这是之前沈寄担心,魏楹告诉她的。五房六房是想把二房的产业夺过来,自然不会指坏那份生意。最多就是留在魏枫或者魏植的住处,然后让管孟去和县令说他们是自己的叔父,让把魏枫魏植放出去。

    管孟当然会去走一趟,但人肯定是带不回去的。那两人涉嫌买凶杀人等,县令暗中得了嘱咐不管谁去讲情都不准放人,除非是拿了魏楹的亲笔信去。要是五叔六叔让管孟派人回来讨魏楹的亲笔书信,这一来一回自然又是几日。时间自然就争取到了,淮阳那边肯定不会坐视五叔六叔乱来,回头坏了魏楹的官声,这对魏氏家族是极大的损失。

    眼瞅着魏楹的官越做越大,那个算命的说的话想必更是深入人心,所以一定会有人来阻止五叔六叔的行为。然后,二房的私产如今是被魏枫划到名下了,再不能拿替人看管产业糊弄人,也必须有个最终的解决办法。不然此事还有得闹腾,原本不在魏楹治下也就不用去管,可如今偏离得如此近,闹出来就是一场大笑话。昨日去游园,阮家对魏植兄弟的事只字不提,就是为了避免魏楹和沈寄尴尬。

    沈寄从明面上没看出阮家和刘同知走得格外近,阮家对知府还有几位同知都奉承得很好。不过既然有了之前山间问询的事,阮家和岚王府现在应该是搭上线了。之前安王还在扬州府的时候,也联络过盐槽二帮的人,十五叔最近市场往那两家跑,也是魏楹让他去瞅瞅,看能不能弄明白那两家到底投靠了谁。光凭当日半路截杀的人里有盐帮高手还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虚虚实实的不好把握。小小一个扬州府,如今水也被搅得这么混。

    沈寄揉揉额角往外走,季白忙忙的跟上,见她往小芝麻的屋子走去忙道:“奶奶,大姑娘在客房看小爷练武。”

    沈寄一哂,那叔侄俩倒是能玩到一处。只是,多半是小权儿在练武,小芝麻在一旁看间或捣捣乱吧。

    两日后,终于有信送到。魏楹拆了信一目十行的看过,然后告诉沈寄,“七弟和八弟和淮阳知府的公子在青楼大打出手,对方吃了亏不肯放过他们。五叔六叔送了大把银子去,又赶紧把人送到了咱们这里来。而且,他们本来只是打着送一程的旗号,结果跟着船就一路来了。家里根本不知道他们上江南来讨要二房的私产了。我就说嘛!四叔和三叔祖父都不是办这种糊涂事的人。何况还有那么多族老在,岂能纵容他们如此胡来。”

    沈寄便明白了,五房六房这次在银钱上吃了大亏,对方还有些不想善罢甘休。于是躲到了江南来,一则借魏楹的官威避祸,二则是要夺二房私产以弥补自家损失。

    “可恶!一边要借你的官威躲祸事,一边还要做让你名声扫地受人耻笑的事。”沈寄忿然。她那几日的用心招待,是招待亲戚的。可不是招待这种用心的人的。

    魏楹叹口气,“十个指头伸出来还不是一样齐呢。别生气了,气不过来的。回头他们再回来,你就说甚至不适不搭理他们就是。”

    “我才不干呢,那不是让他们有说嘴的地方。左右我已经招待过了,就善始善终。我才不会舍不得那些吃喝玩乐的东西呢。”

    魏楹笑笑,他就知道沈寄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任何会让他受到质疑的事都不会做。五叔六叔虽然不对,可要是自己冷落了远道而来的亲戚,回去肯定会被说嘴。这么一对比,一心为自己的媳妇儿和只想着在他这里谋好处还给他添乱的长辈,啧啧!

    三叔祖父等人是明白人,不会干出五叔六叔这样的事儿。可是,这份明白却是建立在他能为宗族增光添彩的份儿上。唯有沈寄,才是不管顺境逆境一心一意陪着他身旁的。魏楹心头温情涌动,将她抱进怀里。

    外头传来有人撞到门上的声音,沈寄看过去,原来是小权儿要往里走,结果看到这一幕就往外退,结果脚后跟绊在了门槛上,一屁股墩儿坐了下去,脚在门槛里,屁股在门槛外。而小芝麻则笑嘻嘻的站在一边,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一看就是在幸灾乐祸。

    魏楹把手松开,瞪小权儿一样,“你就不能稳重点?”

    采蓝赶紧上前把小权儿扶了起来,他腹诽,我咋知道你大白天的在这屋里,还这样。他素日往沈寄屋里走,从来就没有通报过,所以这回直接就拉着小芝麻进来了。谁知道沈寄收到淮阳来信,派人去前衙叫了魏楹回来。于是便出现了眼前这一幕。

    沈寄笑着问道:“摔着了没有?”

    “还、还好。”小权儿讪讪的道,一边伸手拍拍衣服上的灰。

    其实魏楹也是有点囧,他在兄弟闺女面前一向还是很端着,很注意形象的。一下子被撞见这一幕,小芝麻是浑然不懂,小权儿却是低头在笑。他便说道:“我到前头去了。”然后负手离开。

    沈寄一指戳在小权儿额上,“你啊,都快八岁的人了,成天跟小芝麻一起混玩。你爹娘可马上就回来了,看回头检查你的功课。”

    小权儿瞪大眼,“这么快就落幕了?”

    “落幕?合着你当他们是去唱大戏呢?”

    “难道不是么。嗯,他们怎么这么快就要回来了?我觉得二房的人不会这么好对付啊。”

    “是三叔祖父要来,让把他们都找回来,谁都不许妄动。”这回这个事情终于可以不留尾巴的解决了。三叔祖父可是做到过三品高位的人,又是长辈,亲自出马自然一个顶俩。他自然是为了魏楹的前途魏氏的声望才决定亲自来一趟的。这一房人看得比较远,当初自己进门的时候除了十五叔也只得三叔祖母对自己表达了善意。这回三叔祖父来,自己可得好好招待一下才是。

    小权儿是送小芝麻回来的,他还得做功课呢,可是她在那里拿手指蘸墨水到处乱涂乱画,他只能把人给大嫂送回来。

    小芝麻从兜兜里翻出她的小人书递到沈寄面前,笑容满面的道:“娘——”

    沈寄没想到小芝麻这么爱听故事,而且白天听临睡听,一个故事讲十遍百遍都不厌的。

    “好,我们来讲故事。”她把小芝麻圈到怀里搂着,然后就着画册开讲,“从前,有一个小姑娘叫做小芝麻,小芝麻有个弟弟,叫小包子……”讲着讲着,小芝麻就睡着了,沈寄笑着把她的外衣脱了放到枕头上去。小家伙肯定是方才在小叔叔那里闹腾累了。

    五房六房的人被追了回来,他们完全没料到魏楹竟然一早让人快马加鞭回去讨了这么一封回信来。不然,怎么肯在扬州逗留三日。而且,魏楹也压根没提是他派人回去讨的信。只说是接到淮阳的来信,拆了一看是这么回事,于是赶紧遵照三叔祖父的吩咐把人追了回来。同时他也暗地里让当地的知县把魏枫魏植用马车送到扬州府来。这件事,最好就在这里解决。在他眼皮子地下,也不必劳累三叔祖父等着。

    只是,府衙肯定不是说这事的好地方。他在扬州府也没有置房产。对了,可以去窅然楼的二楼雅室。怕到时候起争执的话,就把二楼清场一天好了。楼下闹嚷嚷的,但二楼却是故意辟出来的,关上门很是清净适合谈事儿。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喜欢到二楼雅室里谈生意或者其他。

    因为不知实情,五房六房的人也只以为是族里发现他们来了此地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不由暗自懊恼在扬州府耽搁了两日,偏生路上马车又陷进坑里去了又耽搁了日子。到了地头,又得知那两个侄儿因为大打出手被衙门抓起来了。正要派人回来讨魏楹的亲笔信好去把人放出来呢,就接到消息说三叔来了,让他们都赶紧回扬州府去。

    沈寄便只得再去包了三个院子好安置客人,不过这回没有一丝不舒坦。她巴不得三叔祖父赶紧的把五房六房的人都带回去呢。她还是喜欢小门小户的过日子,三个女人一台戏,大锅饭热闹归热闹,是非也多啊。而且,自己是主人家,什么都要操心。像五房六房那样眼底只有利益没有亲情的人,还是客走主安乐!

    只是,三叔祖父来了,自己怕也跑不掉一顿骂。他肯定会知道魏楹为了不纳妾的事,跟皇帝顶牛的事。在那种正直古板的士大夫眼底,自己的行为是非常不可取的。好在,她有护身符,她又有身孕了。而且,这会儿她也不怕三叔祖父或是旁人往魏楹房里塞人。皇帝要塞人他都扛住了,其他人自然更不在话下。再说皇帝也默许了魏楹不纳妾了,三叔祖父如果要做什么,魏楹肯定把这个抬出来说事,给他扣一顶大帽子。当然,关键还是小包子,只有小包子来了,这件事日后才不会总是被提起。

    小芝麻在被窝里动了动,然后睁开眼来,虽然还有些迷糊但看到沈寄就露出了个甜甜的笑来,“娘——”然后一骨碌翻身坐起来,看沈寄拿了小衣服过来她就伸出双手往袖子里钻,穿好衣服就讨抱。

    沈寄就摇了摇头,“又忘了,娘不能抱小芝麻了。采蓝——”

    采蓝应声进来给小芝麻穿鞋,然后俯身要抱她,被小芝麻虎着脸用力拍开。

    沈寄沉下脸,“这是什么态度,采蓝照顾你尽心尽力的,你就这么恶劣的对她?”可不能纵得小家伙这么随心所欲的对待身边人。采蓝可是她放在小芝麻身边在她照顾不到甚至保护不周的时候查缺补漏的。应付差事和尽心尽力可是两码事。不能让小芝麻冷了身边人的心,她必须从小就学会在一定范围内尊重下人。所以,得防微杜渐。

    小芝麻耷拉着脑袋在床沿坐着,采蓝张口欲言看沈寄摆了摆手便闭上了。小芝麻过了一会儿抬起头,先是看一眼沈寄,沈寄没有理会。然后又去看采蓝,后者冲她笑笑,她便朝采蓝抬起手将她抱了起来,“大姑娘,你是姐姐呢,要照顾弟弟妹妹的对不对?”

    小芝麻听的故事里她都是非常正面的好姐姐形象,听得多了,便也上了心,听采蓝说了就点点头,“嗯。”她看向沈寄的肚子,经过一段时日的熏陶,她也知道了弟弟妹妹就是娘的肚子里。等生出来就可以和自己一起去捞月亮打坏蛋了。

    沈寄的肚子已经开始出怀,有三个多月了。有时候小芝麻好奇也会摸摸。而魏楹前几日则是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共享了一回鱼水之欢。于他来说,也是有经验的了。上一次他离京赴杭州,就正是沈寄怀着小芝麻的时候。那次两人便是小心翼翼的,这一回便也有了些经验。

    当时云收雨散后魏楹赤身躺着,“嗯,这一回你怀孩子的过程我是一点也不会错过了。”

    沈寄把被子盖到他身上,“哼,还说呢,上一回还没出怀人就走了,什么都得我自己面对。”没能享受一回产房外有个平时不动如山的男人急得跟热锅蚂蚁一样的场景,她怪遗憾的。

    “这回不会了。”魏楹在被子下握住沈寄的手。沈寄正感动着呢,就发现他睡过去了。只得推他一把,然后躺下。

    沈寄正想到这里,脸上多了一只小手,原来是小芝麻见她怔怔的就伸手来摸她,然后软软的唤:“娘——”

    “我们去看看外头的院子收拾好没有。”这一回三叔祖父来,魏楹就想着把他老人家留在客房住,让十五叔一家搬去和五房六房一样住在外头包的小院里。这样也省得老人家多跑动,十五叔十五婶虽然没回来,但他让带信的人去说了一声。想来以十五叔的豁达绝不会计较这些小事,而且是把屋子腾给长辈住,省得吃饭什么的还来来回回的走动。

    现在人要到了,自然要把院子想腾出来,至于小权儿,他说他也不想来来回回的跑,他就和小芝麻住一个院子就好。沈寄知道他是觉得跟自己爹娘住一起,从头到脚都被管着,没有跟在自己身边舒服自在。也不点穿他,就让人把他的东西搬到了小芝麻院子里,两叔侄做伴儿。结果小芝麻每天就迈着小短腿往小权儿房间去,不管他在做什么,她就在一边捣蛋。往往小权儿受不了了就会自己把人给沈寄送过来。

    收到信过了十来日,三叔祖父才坐船到了。老人家一路走走停停,耗时不短。五房六房的人谋划不成,回来了几日都窝着,也没了出去游山玩水的兴致。沈寄也懒得给他们安排节目了,只推说自己孕吐,一直在小厨房开火,带着小权儿吃好吃的。公中的厨房就按人头数拨银子过去,如果想吃份额外的那就自己掏银子吧。她反正是没亏待客人。

    前两天老七老八居然带了一桌子人去窅然楼吃喝,也不知道才来这么一阵怎么就跟本地纨绔搅到一处去了。末了自报家门就想免单,还说哪有做兄弟的到哥哥的酒楼里吃饭还要给银子的。被凌仕昀给顶了回去。说夫人没有交代过,而且这是夫人的嫁妆银子开的,也不是魏家的公产。就算是也早已分家了,而且这是酒楼。七爷八爷你们是客,府里自然管吃管住。可酒楼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夫人没发话就没有免单的道理。

    最后还是跟去的府里的小厮跑回来,当着两房长辈的面说明了事情,魏楹让赶紧到账房支帐买单把人带回来的。这事儿沈寄没出面,不过是她示意下人和凌仕昀唱的双簧。之前那几日,老七老八逛街看着什么新鲜东西,沈寄让小厮把帐结了,结果现在他们变本加厉。当然,小厮身上带着的银子不多,所以他们就想着到窅然楼去吃饭。左右沈寄带他们去过,凌仕昀也认得他们。还可着劲儿的尽点贵的,小厮身上银子就不够付了,只有回来取银子。那俩小子当然不能被抵押在那里,不然说出去不好听。只是这一幕也落入了一同去的人眼底,好好落了一下那俩人的面子。

    而且讨银子一定得当着他们父母的面讨,这自然也是魏楹配合的结果。不杀杀这股风气怎么行,这俩家伙可是要留在这里躲祸的呢,又不能把他们撵回去,当然得收拾老实了才行。而且沈寄还得不在场,她孕吐嘛,不出来吃饭也很正常。不然五婶六婶肯定找她说话。当着魏楹的面他们就只能表示自家出这个银子,而且说凌仕昀太较真了。不能抱怨沈寄不留情面,一则她压根还不知道这回事呢;二则他们这些年也看出来了,魏楹是顶疼媳妇的,肯定听不得人说沈寄不好。

    “管着银钱的人不找较真的不行啊,七弟八弟日后有比较大的开支不妨同我或者他们嫂子说一声,要是合理开支,就到账房处去支银子。这一回就先从账房支银子过去付了吧。”魏楹可没松口说自家人去窅然楼可以免单,这样下来一个月还不知吃掉多少。

    公中的厨房菜色也很好,厨子手艺更是不错。却偏要花大笔银子出去吃酒席,这能算是合理开支么?而且,早就分家了的,也得他们有这个脸开口才是。

    五房六房的人便有些讪讪的了。

    !

V 170 家事(3)

    沈寄一边听挽翠说着外头的事,一边给小权儿夹菜。就听到小芝麻‘嗯嗯’了几声。瞅着桌上有她能吃的蛋羹,便勺了两勺到她的碗里,由采蓝喂了。她这才不闹腾了。

    小权儿端着碗埋头苦吃,吃完把筷子放下,“我才不要做这样的人。”

    沈寄知道他说的是老七老八,想起以前魏柏娶媳妇买宅子的时候也被他鄙视过,忍不住问道:“那你要做哪样的人?十五叔哪样的?”

    “才不呢!我要做大将军,建功立业。要像大哥一样,被族里的人看重。那些白胡子老头儿都说我爹没出息。”说到最后声音就低了下去。

    一边小芝麻看到他放了筷子便也想着不吃了,被沈寄的目光威逼着,嘟嘟嘴又接着吃。沈寄很清楚她的饭量,还早着呢,就惦记着跟小叔叔玩儿,回头饿了又闹着要吃。然后下午吃了,到晚上正该吃饭的时候又吃不了几口。临睡了就还要吃,回头怕她积食。小孩子吃跟睡得定点定量,开了头以后就乱套了。

    她转向小权儿,“我可羡慕你娘了,你爹那不是没出息。那是不把那些教条当回事,你别听那些老冬烘的。做人不是非得做成你大哥那样才算成功。”

    小权儿从小就被人这么灌输着,有时候连十五婶都觉得十五叔不务正业,时时告诫小权儿要学习魏楹。诚然,魏楹是世俗认定的有出息的人。可十五叔他交游广阔,每每有事招呼一声就有不少人来帮忙。就算从前风流花心了些,可现在很好啊。

    小权儿眨巴眨巴眼,不是太明白了的样子。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在说爹不好,怎么大嫂偏说他好。

    沈寄也吃好了,于是放下筷子,“咱们这么说吧,你爹从来没有给家里惹过祸事吧?”

    小权儿想了想花钱都消不了灾的七哥八哥,点点头。

    “他没坑害过谁吧?”

    想想二房,又点点头。

    “没让你们母子缺吃少穿没有银钱花销吧?”

    “嗯,没有。”

    “这不就结了。你可以一心想做大将军,可是不能因为旁人的成见就觉得你自个的爹不好。”沈寄顿了一下,“只是,大将军可不是戏文里还有说书人嘴里那么轻巧的事啊。所谓少年成名,一战封侯,这些大多是传说。更多的是马革裹尸而还,甚至身死野鸦食之。”

    小权儿点头,“知道,就是大嫂前几日听说边关打仗说的,可怜泸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沈寄屈指敲他两下,“你就知道这个。”

    小芝麻乐呵呵的笑,然后站起来扶着小桌子也要敲敲小叔叔的头。

    被小权儿偏头躲过,“我可是长辈。”

    老七老八被这么收拾了一顿,又捱了父母的骂,倒是老实了两天。今天去码头接三叔祖父,他们便老老实实的跟着去了。五叔六叔十五叔,他们俩外加小权儿还有告假前去的魏楹。

    三叔祖父脸色不太好,扫了侄儿侄孙们一样,然后坐上马车回来。在他老人家眼底,五房六房的父子都是惹祸的,而幺房小权儿还小看着倒还好,可是小十五从小就是个胡混日子的。

    魏楹是个好的,年纪轻轻就做到扬州知府,正四品的官儿,比自己致仕的时候也就低一个品级而已,是如今魏氏最有出息的晚辈。可来的路上偏听说了一件很不好的事。那个大侄孙媳妇,原来是个心狭不识大体的,居然拦着夫婿纳妾。只可惜皇上太后在扬州府时自己不在这里,否则怎么都要做成了纳妾一事。如今却是势单力孤,楹儿又是个顶疼媳妇儿,从前那妇人没有生养孩子的时候就一味护着。如今有了女儿又再怀上了,肯定更加的如珠如宝。于是看向魏楹的目光里显然是含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味。

    魏楹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只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可惜这话不能当面说,回头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可不行。他老人家可是千里迢迢给自己解决难题来了。而且族里那些人一多半都不怎么样,也要靠他德高望重的来压着。便只视而不见的嘘寒问暖,问起一路情形。

    依着本心,沈寄是很不想出席这个接风宴的。左右她也几日身子不适开小灶了。可是,三叔祖父毕竟是长辈,这么大年纪了为他们的事奔波,当初又对她释放过善意。于是只得出来。她拿了手绢捂着自己的鼻子,脸上做了些手脚,看着气色就不太好。

    五婶六婶为着窅然楼不肯免单,当着这扬州府一众衙内的面下了她们儿子面子的事有些不舒服。她们前几日倒也都去看过沈寄,这会儿大家一起等候的时候便说她气色不如以前,皮肤也没以前好了,脸上也长了些斑点。以关心的口吻说着让人堵心的话。

    十五婶瞅了一眼,她自己儿子天天跟着沈寄开小灶,回来告诉她大嫂吃嘛嘛香,养得白白胖胖的,跟大号的小芝麻一样。所以今天见了她这副样子心头颇有些疑惑。不过想想,如果她真跟小权儿说的一样,那是不好说身子不适的。她知道沈寄不是针对自己,否则就不会特意把自家那个小吃货带在身边。便适当关心了几句就不出声了。至于那两位嫂子,她相信沈寄完全能对付,不必自己解围。

    果然,就见到她用手绢捂着鼻子,在五嫂六嫂说话的时候露出不适的表情来,身子也极力往后退。脸上带着些赧然,似乎这么做很不好意思,可是又不得不避开。就听到自家儿子适时开口:“五伯母六伯母,大嫂闻不得脂粉气儿,你们别靠过来。”

    挽翠也轻声道:“五夫人六夫人,我家奶奶就是不想在亲戚面前失礼,所以才没有出来陪着你们一起用饭的。她一闻到脂粉味儿就要反胃。我们近身伺候的人也都是不敢涂脂抹粉的。”

    怀孕初期,对一些气味反胃也是有的。而且,挽翠的话点得很明白,他们只是来暂住的亲戚。就是沈寄娇气了些,她们也是管不着的,要挑理以后对着自己的儿媳妇挑去吧。

    五婶眼瞅沈寄就要孕吐的样子,赶紧退开了一些,她可不想闻那股怪味儿。而且万一魏楹正好回来撞见他媳妇吐得稀里哗啦的,还不得怪得她们满身包啊,就没见过这么疼媳妇儿的。于是只得住嘴和六夫人一道往花园走去。那些不阴不阳的话自然就不好出口了。一边嘀咕着:“前两天不还没这茬事么?”

    十五婶坐得远些,今早小权儿提醒过她这事不要涂脂粉。不过,昨天她才去看过沈寄,她正抱着一盒什么吃食,自己吃两口又喂小芝麻一口的。母女俩都乐悠悠的,小芝麻更是吃得满脸都是,沈寄一边帮她擦嘴巴一边还招呼自己坐。当时可没对脂粉味儿反胃啊,而且当时也没见她脸上有这些。

    沈寄的确是很不耐烦见五婶六婶,也不想听他们说算话。可这两人是长辈,要倚老卖老的话她也没办法把人撵出去。至于之前热情招待,那是人远道而来,必须表现好客的一面。而且当时她们是有求于魏楹,指望他帮忙把二房的产业弄到手呢。当然只会没口子的说好听的,这会儿事情没成,就算不知道是魏楹暗地里运作的,但心头不顺是肯定的。加上自己就落了她们宝贝儿子的脸面,那样的事她们不好明着说什么,但是给自己添点堵却是可以的。就像是刚才,说的听着是关心,可哪个女人不在意容貌啊,听着就叫人来火。虽然她不是真的是现在这副样子,可日后还是难免长斑憔悴什么的啊,当然不会乐意听那些了。

    十五婶小声道:“难道一会儿三叔说什么你不乐意听的,你也这么办?”

    沈寄摸摸肚子,“我就这么办,他好拉着我这孕吐的侄孙媳妇教训个不休么?”

    “那还不是大侄子听教训。”

    十五婶挑眉,“你就当真不怕?”她们家可也是有几个从前就伺候夫婿的姨娘通房在呢。只有大侄子这里,当真是干干净净的。她自己可是一直把人好好养着在,只是,这种完全游山玩水的日子她过着着实有些不踏实。就怕自家儿子也被养成了老七老八那样的废材,就算不那样,跟他爹一样不知上进也不好啊。只可惜,出嫁从夫,她也不敢太过驳他的意思。而且,要让她像沈寄这样借着怀了身孕忽悠长辈,她也不敢。就譬如方才的五嫂六嫂她就不敢这么把她们撵出去。更别说忽悠全族里最德高望重的三叔父了。还是得夫婿受看重,又爱重自己,这些长辈才不敢真的为难自己呢。

    沈寄笑笑不说话,哪能一点不担心呢。只是,做女人,不能把自己的一生就系于一个男人身上。是好是歹都只在被人一念之间。可惜这个观念说出来也得不到认同,她就不说了。

    沈寄本来就是得到消息人接到了马上就进府这才出来的,这么说了几句话外头就来通报三老太爷到了。季白便便赶紧扶着沈寄出去和众人一起迎候。小芝麻则被采蓝抱着好奇的看着大路。

    三叔祖父被魏楹扶着下了马车,众人上前行礼。三叔祖父摆摆手道:“先进去再说吧。”

    坐下上了茶,各自就座,三叔祖父问了几句沈寄怀孕的情况,不管他心头对她有什么看法,她如今正在为魏家开枝散叶,他也不能为难她太过。而且此来也不是解决这个事儿的。

    中午魏楹等人便陪着三叔祖父用饭说话,除了小权儿仗着年纪小溜掉了,其他的男丁没一个滑脱。据小权儿说连他都不耐烦听三叔祖父训话,其他那些被耳提面命着成长的晚辈就更不用说了。据说一下午一个个面无人色的,这回连一向是楷模的魏楹也被训斥了。当然是因为自己,三叔祖父不好亲自来教训自己这个侄孙媳妇,侄孙子却是不用客气的。他当年可是做过御史的,嘴皮子功夫相当了得。尤其是骂五叔六叔,那是不歇气的骂了半个时辰,茶都喝了两盏,末了勒令他们不许再胡闹。

    五房六房的人都不服,其他各房过得好不在意那些银子,可他们刚折了财怎么就不让捞回一点了。魏楹便适时表示他收到魏植魏枫被关押的消息便让人连人带卷宗送到扬州府衙来,这会儿人已经到了。

    其实魏楹该避嫌,但其实那两人本就没有去告官,魏楹对下属说的也是怕他们闹得不像话所以索性关起来。

    五老爷便道:“那还等什么,把人带来。老七四哥不在,可他们是早表过态的。咱们这里有四房人,还有三叔祖父也在,这事儿正好了结。”

    魏楹望向三叔祖父,看他一脸倦色,于是道:“实不相瞒,这府衙后宅住了不只一户人家。二弟和魏植如果来了要是不服,保不齐说出些什么或是闹出些什么来。总归是一家人,咱们也不能拿他们当罪人看待,一有不服就弹压。所以,他们要胡说八道我们也不能把他们的嘴堵起来。我想着,明日大家聚在窅然楼二楼再来议这件事,也正好请三叔祖父尝尝窅然楼的口味。今天下午就先好好歇着。”方才三叔祖父虽然是骂人,但他一介文人,而且已经老了,所以声音并不大,倒不虞被人听了去。反正就是一家子老少爷们关起来说话。但如果魏枫和魏植发狂可不好处理,毕竟那两人如今是亲兄弟都要动刀子的了。

    这才散了,五老爷出去后小声对六老爷说:“每次都这样,非得骂过瘾才肯停嘴。要不是想着靠他把那些产业要回来,我早就走了。”

    “忍着点忍着点,今天不是连魏楹那小子都被喷了么。”

    魏楹回去看到小权儿正在和沈寄玩双陆,没好气的道:“你小子溜得倒快。”

    小权儿嘻嘻笑着,牵了小芝麻出去,“走,小叔叔带你去灌蚂蚁洞。”

    沈寄笑着把季白端上来的茶递给魏楹,“辛苦夫君了,又替妾身受过。”

    “哼,你知道就好。你是没见三叔祖父那个痛心疾首的样子啊,好像我真是十恶不赦了一样。”对魏楹来说,被当众这么教训也是头回。他可不想十五叔从小被骂到大,早皮实了。他可一向是魏家树立的典范。所以,真是有些不适应。

    沈寄笑眯眯的,“要适应哪,这才七八年,以后日子长了拿这个说事的可多了。”

    魏楹抿了口茶,“反正皇上那里我都顶了,三叔祖父拿我也没有办法。这两位默认了,于国于家还有谁敢多嘴?”顿了一会儿又说道:“小芝麻,就成天跟着小权儿这么胡混?”去灌蚂蚁洞,这像是大家闺秀做的事么?

    “有什么,活泼些才好呢。再说她才多大点,要是就束缚着那也太憋屈了。”那还不如自己在华安可以下河摸鱼上街卖吃食的童年呢。

    魏楹还是蹙眉,沈寄道:“难道你想她跟阮茗惜一样病恹恹的?那孩子就是被束缚得。”

    “嗯,还小,由着她去吧。只是大了你怎么都要束缚些,不然顽劣名声传出去了日后不要说人家。”

    “嗯,知道了。”沈寄嘴里答应着,心头想着我的女儿怎么能一味的被三从四德束缚。大不了教会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不能跟礼教对着干,但是在一定范围内要享有自由成长的空间。

    于是第二日,魏家的老少爷们便到窅然楼二楼,处理这件悬搁已久的家务。而一众女眷,自然没有资格列席。三叔祖父连旁听都没让她们去。期间种种沈寄也不耐烦多问,等到魏楹回来就问了个结果。

    “产业归公,公中派人打理。但每年魏枫可以拿三成的盈利用于奉养一家老小。至于魏植,众人默许了其中半成是他的。”

    “这样啊,他们兄弟俩肯么?”

    “我手头有他们一些违法乱纪的罪证,而且都归到魏枫名下了,哪里还有借口。”

    “那五叔六叔答应啊?不是各家从前都表态不和他们争么?”

    “哦,开始不答应,后来听说经营权归他们,族里派人监督这才不情不愿的答应了。这事儿总算是了结了。”

    “老七老八真的要留在扬州?”那可是两个事儿主,一个没盯好就要闯祸的。到时候各自爹娘不在,她跟魏楹可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要出面收拾烂摊子的。可堂弟来躲祸事,他们没有把人往外推的道理。

    “放心吧,交给我就是。既然把人交托给我,就按照我的方式来。大不了我一直养着他们,但绝不能让他们出去胡来。我让凶横一点的小厮专门负责看着他们,要出门必须征得我同意,并且有人陪同。每月就只有那么多月例,我看他们怎么去吃喝嫖赌。只希望真能把人揪回正途。不过我估计难了,已经长成形了。他们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受不了了,等淮阳的事彻底解决就要回去。也就是这任知府满任期,不让他连任就是了。魏家在京里的人活动一下不难办到。正好那时候他们也该回去娶媳妇了。”

    !

V 171 家事(4)

    三叔祖父在扬州逗留了小半月,看了看魏楹治下的名城,然后一脸‘吾家后继有人’的欣慰回去了。?快来吧,.!当然,顺道把二房、五房、六房还有幺房的人都带了回去。只留下惹了祸的老七老八在扬州让魏楹这个兄长代为管教。五叔六叔的意思是让魏楹带挈他们,同时也让他们帮衬魏楹。

    当然,这是最理想化的状态。当时顶着江边的风,魏楹笑着说:“五叔六叔,尽管放心把七弟八弟交给侄儿。他们有出息,就是侄儿的臂膀了。侄儿断不会压着不让他们出头。”

    三叔祖父蹙眉道:“楹儿,他们要是不争气,你该骂骂该打打。自己老子娘管教不好,在家尽惹祸招灾,族里也托了不少关系才让知府大人收了礼物。到了这里可别让他们给你惹事。”

    沈寄暗道,老爷子大是大非还是清楚的。有他这句话日后魏楹也好行事一些。

    魏楹拱手道:“三叔祖父,五叔五婶,六叔六婶,你们都放心吧。”

    沈寄握着小权儿的手,小声道:“你们怎么也要走呢,小芝麻跟我都好舍不得。”

    “娘想回去,说家里的产业全交给管事不放心。而且我也得正正经经进学堂念书。三叔祖父说这一辈六哥之后就没一个能读书有望的,现在剩下我这个最小的,得弄回去好好看着,指望这辈再出个官儿。我自己也想好好用功,让我娘在族里能抬得起头。”

    好吧,人各有志!

    “小芝麻,跟小叔叔道别!”

    小芝麻看着大船上一堆人,互相都在依依不舍,三叔祖父拉着魏楹,五房六房父母儿子,她也受了些感染,一把抱住小权儿的腿,“小叔叔——”

    小权儿把她抱起来掂了掂,又重了,“小芝麻,下回你可不许再忘了我。我每年都来看你跟大哥大嫂。”

    “嗯嗯。”小芝麻这一两月成日家跟在小权儿身后跟小跟屁虫一样,感情好得很,闻言就抱着他不住点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可真沉!记得,千万别长成了小胖妞。”

    小芝麻近来常被他取笑长得胖,也听得明白不是好话,于是举起小拳头捶他肩膀,还啊呜一声作势要咬他的耳朵。

    “你可别乱动,本来就钩沉了,这一乱动万一我保不住把你摔了。”

    小芝麻立时胳膊在他脖子上缠紧,两条藕节似的腿也盘上他的腰。小权儿被她这么八爪鱼一样的缠着,立时两腿分开,摆了个扎马步的架势。

    十五叔在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这倒是个练马步的好法子。以后等你有了妹妹就这么操作。”

    小芝麻仰头叫声‘小叔公’,十五叔点点头。小家伙一岁两个月了,最近也渐渐会叫人了。

    沈寄看起锚了,便拍怕小芝麻,“从小叔叔身上下来了。”

    他们一家三口外加留下来的老七老八在码头目送大船远去,等到船身越来越小,魏楹负手道:“走吧。”他已经当着众人试过老七老八的文才,当时三叔祖父一个劲儿的摇头,这个样子还谈何帮衬,让他好好管教。老七老八也知道他们的日子不会如从前那般好过,可又不敢回去。那知府是碍着情面收了魏家的礼物,但他儿子断了条腿,岂肯真的善罢甘休。他们也只有在大哥这里躲着。彼此对视一样,然后耷拉着脑袋跟着魏楹上马。

    魏楹看着他们两人那骑马含胸驼背的样子,眼中就露出不满来。那两人赶紧挺起腰背来,但魏楹的眼光一移开,又变回原样。魏楹不由得来气,末了摇摇头,算了,慢慢来吧。

    到了府门处,沈寄牵着小芝麻下了马车,对老七老八笑道:“七弟八弟,日后就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平日里你们想吃什么短缺什么,尽管打发人来找嫂子。你们身边而已带了原本的丫鬟婆子,我就不给你们另拨人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尽管开口,不要外道了。”

    那两人应了声‘是’,“今后要有劳大嫂照顾了。”

    沈寄笑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她只是有些担心他们带来的温柔美婢。那是五婶六婶给他们准备的屋里人吧。但是大家子弟,不娶亲就先纳妾收屋里人还是要遮着掩着。都在客院里住着,要是弄出什么事来,家里长辈岂不是要怪到自己头上。不过她做嫂子的去管小叔子房里的事也不妥,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希望不要搞出人命来了。

    走进二门,小芝麻仰头看着沈寄,“娘,七叔八叔……?”

    “嗯,对,他们以后就住我们家了。不过他们不是小孩子,还要学做文章。小芝麻你别朝他们屋里钻。”

    小芝麻撇撇嘴,那摸样像是说她跟他们又不熟,才不会呢。她很舍不得小叔叔,有些恹恹的。

    那两人倒也没让沈寄操太多人,她把客院的事都交给挽翠打理,一应生活所需都是她在照管。客院有公中送饭菜去,下人和自家的下人一样领月例,一季两身新衣裳。至于老七老八,每月二十两银子零花钱。这些五婶六婶都是支了银子给沈寄的,私下里肯定还补贴了不少。沈寄当时推辞了几下,见她们执意要留下银子便收下了。一转手就交给了挽翠去安排,还让她都记一笔账。不足部分就直接从账房划银子。

    她还让挽翠去敲打了一下那两人的美婢,说如果做下什么事,她不好直接处罚,便只好以行为不端为名把她们送回淮阳,让五夫人六夫人处理。又让魏楹去跟他两个兄弟说了,要他们对自己的行为对身边的人负责。要是出了什么事把人送走了,就只好由自家的下人伺候。那两人只要不想身边的人落到被赶回去一辈子没脸见人,然后身边没有贴心人就尽管乱来好了。当然,沈寄也知道青年男女,少爷和丫头,光靠这样禁止是不行的。别人的亲娘都办不到。但是她得有言在先,以后就照这个办理。其实说白了,只要他们不搞出人命她就当不知道。

    旁的,就权归魏楹管了。就连那两人要出门,也必须得到他亲口同意才行。这样也杜绝了他们来纠缠沈寄的可能性。他如今就是把两人拘在府里读书,不过按沈寄说的让他们五日一休,只是出去得自家小厮跟着。不让他们去灯红酒绿的地方。

    只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一早就和这扬州城里的衙内纨绔的搅合在了一起,约在外头碰面,小厮也不好把人拖回来不是。一来二去的,总是别人花销也不好。沈寄便每次他们出门都另给些银钱。这一点老七老八倒是心头有数,对她很是感激。两人也会做人,时常给小芝麻带些吃的玩的回来。日子长了小芝麻也很乐意亲近这两个叔叔。

    沈寄掀开门见小芝麻拿了个华丽的彩纸风车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她一跑就有风,风车就滴溜溜的转个不停。这一看,就是那俩小叔子买回来的。

    “娘,糖糖,甜。”小芝麻看到沈寄就跑过来,从兜里掏出颗糖剥了糖纸喂到她嘴里。

    “是七叔给的还是八叔给的啊?”

    小芝麻举起风车,“七叔”,又拍拍衣兜里的糖果,“八叔。”

    “道谢没有?”

    小芝麻点头,做了个作揖的动作给沈寄看。她还不会说谢谢,谁给她东西就对着人笑眯眯的作揖,倒也能骗到不少吃的玩的。

    沈寄扑哧一笑,那俩小子,拿吃的玩的收买小芝麻,让她往魏楹的书房去。那会儿他俩正拿了写的文章给魏楹看,沈寄虽然是在魏楹耳边说让他以鼓励为主,要看到进步云云,还是听到他拍桌子了。小芝麻被两人的随身丫鬟忽悠着跑进去找魏楹炫耀她的小风车。这些沈寄都门清,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由得小丫鬟弄鬼。

    一开始她挺不喜欢这两个小叔子的,成日家不做正事,就会败家。其实相处久了也发现他们本性倒是不好,只是从前没有人好好的引导,也不是就十恶不赦了。

    正想着,就见到两兄弟耷拉着脑袋出来,见到她便过来作揖,“大嫂!”

    沈寄点点头,“七弟八弟”一边朝书房望望,“你们大哥,是爱之深责之切,就是要求太高了点。而且又不肯当面夸人,他背转身也和我说你们俩有进步了。”

    “真的么?大嫂。”

    “骗你们做什么。快回去吧,不然春红和柳绿该急坏了。”就是这俩丫鬟忽悠小芝麻到书房去的,沈寄方才对着她们只是微笑,让她们不用着急回去候着就是。

    沈寄看看俩大小伙子的背影,说起来六弟的儿子也要满周岁了,得记着备份礼送到京城去。这两个其实也是该成亲的年岁了。只是惹了事不得不躲出来就耽搁了。看他们被魏楹押着读了两个月的书,也只是从一窍不通到略通文墨,看着不像是有潜力走科举这条路的人。而武艺,虽然两人把人家淮阳知府的儿子一条腿打断了,可那不是他们俩干的,是让小厮下的手。

    沈寄方才把春红柳绿叫进了屋,细细问了问这两个小子的爱好,有没有什么特长的。老八喜欢皮影戏,他还送了小芝麻一套,私下里自己也爱摆弄,可这在魏家是典型的玩物丧志,肯定被少被批。而且不但是皮影戏,旁的戏种他也喜欢。这不到扬州三四个月,那些大小班子他都走遍了。而老七,更是个会玩的,那天小芝麻看他玩蹴鞠白打,一套套解数玩出来,什么转乾坤、燕归巢、斜插花,还有什么风摆荷、佛顶珠、旱地拾鱼的,小巴掌都拍红了。

    只可惜这年头不讲什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就看是否有文武艺,而魏家更是书香传家。这俩吃喝玩乐的专业户,从小被批到大,后来便开始破罐子破摔吃喝嫖赌起来。这几个与被魏楹拘着,他们也没了吃喝嫖赌的机会,看着精气神也好了不少。沈寄瞧着觉得也挺好的。她原本很不乐意魏楹接手这档子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替人管教儿子,一个不好还要生出仇隙来。可是处久了也发现没有天生的坏胚子,这俩人在外头什么样她不知道,但是对她这个长嫂还是尊敬的。既然已经注定要相处了,就尽量相处好些吧。

    到了腊月初八,家里吃腊八粥,老七老八吃完放下筷子要告退,沈寄出声道:“八弟等一下。要过年了,我想着请了戏班子到窅然楼唱堂会,两边都要请。也算是让年的味道浓起来。八弟这方面比较熟,有没有什么好的介绍?或者你跟哪个班子熟,帮嫂子联系一下?”

    这个是老八魏杬感兴趣的话题,只是,他偷偷瞥一眼魏楹,他帮着大嫂弄这些,大哥不要说他不务正业么?他最近也被训得有些噤若寒蝉的。可要说起来,大嫂待自己其实还是不错的,她头一回开口也不好拒绝才是。

    魏楹已经吃好了,见自己在这里魏杬放不开,便搁下筷子往外头去了。

    老七魏杉也没啥事,就跟着魏杬留了下来听听是怎么回事。

    沈寄看看桌上只有小芝麻还在吃,她蛮喜欢腊八粥的,小嘴不住动着,便笑道:“我们到偏厅说话吧。”

    偏厅也在小芝麻的视线范围内,她便不吵着要跟乖乖坐在圈椅由采蓝喂着。只是目光不时往母亲和两个叔叔身上去。

    沈寄让上了茶然后开口道:“其实你们大哥也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古板,不然我怎么能在外头开铺子呢。他平日里怎么待我跟小芝麻,你们也都看在眼底才是。”

    那两人就笑了笑,虽然魏楹很会装蒜,但既然真的住在了一个屋檐下,总有蛛丝马迹可以看到的。自然发现了魏楹表面跟家里那些老冬烘一样,背地里却还是颇有人情味儿的。当然,这也有赖于沈寄做了不少工作。譬如魏楹把人批得狗血淋头,她就出面以他的名义做好人安慰之类。两人出去玩淋雨受了寒回来,魏楹当面责备,转过身也会让厨房把早就准备好的姜汤送去之类。

    “好了,言归正传,我那窅然楼一向是以曲子好闻名,这也算是保留节目了。可是,如果时间长了一直这么单调还是会让人厌烦。”

    魏杬笑道:“可嫂嫂不是还请过唱大鼓说书的么?”窅然楼是一个让他丢尽面子的地方,心头还是有些膈应的。

    “总得换着来,杂耍我也请过了。这回过年,我觉得还是请戏班子唱戏好些。只是戏班子也是人人都请的,要弄出新意来不容易。术业有专攻,所以求助于八弟。”

    魏杬看着她,术业有专攻,大嫂这么说?

    “大嫂,你真的信得过我?”在自己亲爹娘眼底,自己也是个废材啊。他们只求他少闯些祸就好。

    沈寄点头,“当然,不然我问你干嘛。当然,也不是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自个也要合计的。而且人不是都说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们三叔嫂,比臭皮匠总厉害些吧。”

    魏杉拍拍魏杬的肩膀,“老八,你不是就爱那些么,就帮大嫂出出主意嘛。”他们住在这里,能讨好了大嫂自然是好的。至少大哥下次再发火,也多个缓颊的人嘛。而且她每次还给他们零花钱,拿人的手短,出出主意就算报答了。

    他们二人之前对沈寄其实也挺膈应的,尤其是那件事发生以后。回来之后也嘀咕过,什么用嫁妆银子开的,她一个丫鬟出身,所谓的嫁妆也不是他们魏家的银子么。可经十五婶一说,那些还真不是魏家的银子。说是大伯母的陪嫁,大哥直接划了一万两给大嫂置办嫁妆。那只能说是魏楹的银子,不是魏家的银子。开始他们也小心提防着,怕这个女人再落他们的面子。

    可一个院子里住着,发现她不是那种爱算计人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且为人大方,每次出去都多亏了她贴补的银子才没再外人面前丢脸。

    魏杬想了一下,请戏班子,他可以帮忙牵桥搭线请好的戏班子。他摸摸下巴,“大嫂,我知道有两个戏班子都挺不错,而且也遍了新曲目适合过年的时候演出的。要不,你请两个?”

    “这个倒是不要紧,都可以。”

    魏杬又想了想,“要不,也别轮替上台了,窅然楼够大,搭两个戏台子,让他们打擂台。客人爱看哪边看哪边。”

    魏杉笑道:“不错,这样就热闹了。而且有了这个噱头,生意还得好。”

    沈寄想了下,“那也不必拘于两个戏班子,八弟你有熟的,多请几个,跟他们把合约签了。反正分店也需要。两个戏台子,三个戏台子都没有问题。在保底收入外按受欢迎的程度来给付银子。每一张桌子发一个计数的东西,让客人投票好了。过年前五天开始,直到元宵落幕,连斗二十天。”

    !

V 172 变通(1)

    魏杬觉得大妙,于是主动请缨,“大嫂,要是你信得过,干脆布置戏台子往外放风声这些事你统统交给我好了。,!”他是爱这个的,自然有自己的心得和门路。

    沈寄点头,“行!那就有劳八弟了。对了,大嫂也不能让你白忙活。这次办好了,带来的盈利我分你一成。”

    魏杬一愣,“这怎么好!我就是帮嫂子个小忙,而且又是自己喜欢的活计。”

    “要的、要的,大小伙子用些银子总是问家里拿自己也觉得不方便。这是你应得的,你让柳绿帮你攒着好了。日后再帮嫂子想了好主意,实施了带来的好处都分你一成。七弟,你也是一样。”要让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草。沈寄深谙这个道理。对手下管事的都大方,何况是自家小叔子了。

    窅然楼的生意生很好的,魏杬心头粗粗一算,二十天这么斗戏斗下来,增加的收入一定不菲。那自己也能分得很客观的一部分了。而且,自从离开了家,他手头确实不是那么方便了。从小被骂败家子,还真当没有自己挣过一文钱呢。再说了,也从来没有人这么信任过自家。大嫂可是将窅然楼过年的生意就这么交到自己手上了。不由得也大为心动,拍着胸脯道:“大嫂,我一定用心帮你办好了。”

    沈寄微微一笑,“嗯。那你好好筹谋吧,细节就和凌仕昀商量就是了。放心,他也想挣过年的大红包,你给他出好主意,他一定拿你当财神爷供着。”沈寄是真的觉得这个主意很好。

    这回魏杉有些不乐意了,看老八那个兴奋劲儿,他倒是有事做有银子挣了。难道自己以后跟着他混不成,自己才是哥哥呢。在魏家长大,长幼有序这个观念还是深入人心的,不然他们俩也不会甘心被魏楹训斥了。

    沈寄看着魏杉,一副想起来一件事的样子,“七弟,你大哥他们衙门里的蹴鞠队,呃,你也知道吧?”

    魏杉点头,目中露出不屑,那些衙役的技术,烂死了。他看了几场,场场都输给本地驻军,而且比分悬殊。

    “这次过年,衙门和驻军也要举行一场大赛,奖金很高。可是,这个你也知道他们什么水平。为了扬眉吐气,负责这事儿的汪同知就寻思重赏奖励。可人人都说扬州城里最厉害的还是军方的人。”

    魏杉道:“他们有什么厉害的,不过仗着身强体壮,技术也就那样。”

    沈寄直接问道:“汪同知见过你下场,问你愿意去么?”

    魏杉不太乐意,衙役的球队太烂了,他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行啊。而且拼撞他也不是那些老兵油子的对手。

    “我知道,狼一样的对手不可怕,最可怕是猪一样的队友。”

    魏杉眼睛一亮,“是啊是啊,大嫂你说得对。”

    “可是,那么多衙役,你就不能挑出好苗子来,让他们变成嗷嗷叫的狼之队么?”

    “这个……”

    沈寄喝了口茶,“我听说外头有赌球的呢,府衙的赔率是八比一。要是你能培训出一只狼之队来,然后……”后头不用说了,魏杉和魏杬这两个惯赌犯都听出了这里头的巨大利润,两人眼睛同时一亮。然后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沈寄。

    沈寄咳了两声轻道:“我打算到时候让人帮我下注。”

    居然是真的啊!

    魏杉的身子往前趋,“大嫂,可以一试啊。”衙门给的奖励是少数,如果真的能在赌球上大赚一笔就很可观了。只是,他俩没多少银子啊。各自父母留下的都花完了,现在全靠大嫂私下贴补呢。

    “我是不会借银子给你们的,不然回头被人说我教唆你俩赌博。不过,八弟在窅然楼挣的银子如果要预支,还是可以商量的。我那酒楼里一向是这样操作的,做得久的伙计厨子还有琴师有急用的找到大管事说明缘由就可以预支了。”

    魏杬眼里发亮的道:“七哥,靠你了。”

    魏杉看向沈寄,后者道:“汪同知说可以提供你需要的所有帮助。只要你能让衙役赢了这一回。这件事你大哥知道了也会支持,他每每坐在看台上被军方的人嘲笑也是很在意的。”

    魏杉点头,“大嫂,这事儿我得看过衙役之后才能答复。”

    “嗯,那我让管孟去和汪同知说。”

    叔嫂三人互相看一眼,都知道前头两件事都可以让魏楹知道。至于赌球的事嘛,肯定不行了。衙门就算不抓,肯定也不会提倡。他们都让人去代为下注就好。

    沈寄看向屋里伺候的挽翠季白等人,“到时候挣了银子给你们吃红,要是敢说出去,哼哼!”

    挽翠季白对视一眼,“奴婢知道了。”

    “还有,大嫂我的形象,呃……”

    魏杉和魏杬立即很上道的说道:“这事肯定不会传出去。”

    “嗯,今天腊八,抓紧时间去办吧。要过年了,我会帮你们跟你们大哥说的。”

    沈寄怀孕将近四个月,过去牵着吃完饭的小芝麻就回内宅去了。魏杉和魏杬直到她走远了,还有些不真实感。

    “真没想到,大嫂这么、这么、呃……。有意思。”魏杉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魏杬挠挠头,“我好像听小权儿那小子说过,他日后也要娶一个像大嫂一样的女子。说是什么,不是绫罗绸缎包裹的木头。这话肯定那小子说不出来,一定是在大哥嘴里偷听到的。看来不但大嫂有意思,就连大哥都比我们认为的有意思。”

    “管他呢,只要别再让我成天被关在屋子里读之乎者也就好,挣银子倒是其次。”

    沈寄回到屋里,对魏楹说,“行了。”

    这件事沈寄是和魏楹商量过才决定这么做的,初衷倒不是想挣银子。而是他们发现,魏杬和魏杉的交友圈挺复杂的,而且大都是别人凑上来故意的接近他们。魏楹斥之为狐朋狗党,说连酒肉朋友都算不上。他俩身上有什么可图的,还不就是因为他们是他的兄弟。

    魏楹的这个小家庭很简单,一家三口,小芝麻才一岁多一点,要在她身上下功夫那是完全无可能。魏楹和沈寄都是精明强干的人,要在他们这里打什么主意几乎是针扎不进水泼不入。

    就连内宅,也在沈寄的恩威并施下把篱笆扎得牢牢的。外院就更不用说了,能靠近书房的都是管孟刘準这些跟了多年,生生死死一起过来,能干又忠诚的。而且,他们的月例也是很高的,像管孟的月例达到十两银子,刘準也有八两,这份收入别说在扬州府,就是在京城都是十分可观的。而且魏楹和沈寄待人都很尊重,关键时刻能扛事不会让他们在外头受欺负。所以,要从下人这里下手,买通不了最核心的也是白费功夫。

    所以,他们分析了一下,便知道是有人故意的要接近他们。不说别的,就是拉着他们多往些不该去的地方去,然后犯了事把魏楹拉下水那也是很麻烦的。所以,这件事必须制止。

    魏楹直接就想把那两人拘起来不准出去,沈寄觉得不妥。大禹治水,堵之不如导之。

    魏楹皱眉,“我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哪有这个时间。”

    “我来想想办法吧。”

    沈寄想的办法便是投其所好,她先在两人的贴身丫鬟那里细细打听了,然后和魏楹商量。

    “你觉得他们行?”

    “试试吧,都是十六七的大小伙子,爱玩是天性,完全还没有成熟起来呢。只能这么着手吧。而且我也看了他们一俩月了,其实本性都不坏。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爱好也很好啊。”如果身在后世,完全可以一个往戏曲界发展,一个往足球界发展,不必当公务员差呢。

    魏楹显然不赞同她的观点,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玩物丧志。

    “完全没长大一样,一点也不懂得自律。我那会儿哪像他们。就知道吃喝玩乐。”

    “哎呀,你那个时候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嘛。他们成长经历跟你不同。”沈寄腹诽,其实她还觉得老八挺有情趣的,至少比魏楹好多了。而老七就是一黑马王子啊,有点酷有点叛逆。要说懂艺术的男生和球星型的男生,在同为高富帅的前提下,后世可都比你这个性严谨的国家高级公务员更讨女孩子喜欢呢。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出,沈寄设计让他们有空闲时间都投入到这两项热爱的业余活动中去,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嘛。这样便不会被人引诱做下不该做的事,或者不会被牵涉到一些事里。又比魏楹很粗暴简单的关在家里不让出去强,而且关恐怕也有些关不住,万一啥时候疏忽了被他们偷跑出去惹了祸事后悔就晚了。他们之前在淮阳就时常闯祸,更不要说如果有有心人引诱,那更容易出事。

    当然,他俩也不是傻子,其实智商还蛮高的。而且之前有魏楹拘着,五天才得一日空闲,这才住下一俩月,跟外头那些人也就还没有混那么熟。自然不会轻易就被人引诱了去。可要是时间长了,有心算无心,那就不好说了。既然答应了把人留下,当然,也容不得他们把人往外推,那会被族里鄙视的。那么,这两兄弟就是他们的责任。出了事,连累到魏楹丢官去职甚至坐牢不好,但那两个也是不死也的脱层皮。安王那里,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后手呢。可是要是跟他们去说,让他们因此深居简出怕是效果没这样好。

    现在这样,两人是心甘情愿的把空闲时间投入了,而且是一心要做出点事情来给人看。自然也就没时间和那些纨绔子弟多往来。甚至可以说,看魏杬那个激动的样子,甚至是有几分士遇知己的意味的。还有魏杉,嘴上不说,可看眼神也是很有雄心壮志誓要带领众衙役踢场好球的。不过,也要防着戏班子和衙役队伍里有别人安插的人。不过这个,就要好防的多了。

    当然魏楹知道的只是前两件台面上的事,后头一件赌球他不知道。沈寄寻思她就算有银子也不能赌大了,赌大了惹眼。本来是闹着玩玩,回头叫人当小辫子抓了可不值。她少投一点,分散的投,那样既能挣到银子,也不会惹眼让人故意来查。退一步说,赢了那固然好,可要是输了呢,毕竟衙门这边是场场输。她之前鼓动魏杉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狼之队!把猪之队变成狼之队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三月三比赛,离现在也只有四个来月。

    到了第三日,沈寄领着小芝麻在后花园给花修剪枝叶的时候,魏杬找来了。

    “见过大嫂!”

    沈寄停下剪子,“八弟啊,有事儿么?”其实她已经知道昨天魏杬去了窅然楼,而魏杬也去刘同知那里报道,并且挑选了二十名身强体壮的衙役要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刘同知还给在郊外找了个庄子作为集训的场所,据说是阮家的产业。

    “是这样,昨天我休息,去了窅然楼和凌大管事商量搭戏台子请戏班子的事。这是我和凌大管事一起写的,呃,企划书。”

    “进屋说吧。”所谓企划书,就是沈寄要求凌仕昀写的,每一次针对什么节庆或者是新菜品上市搞的一些活动,然后预估投入和收益等等。等过后,是要针对这份企划书来总结经验教训的。开业前,她带着凌仕昀做过一次。

    凌仕昀开始也是觉得麻烦,只是他还没有混熟,所以老老实实的跟着学和做。后来觉得还挺有好处,便一直延续下来了。至今已经做过三次,魏杬拿来的这是第四次。

    沈寄现在已经出怀,虽然坐稳了胎,魏楹却也不放心她出去。所以窅然楼她就去得少了,甚至分店开业的事都是凌仕昀和分店大管事一手抓起来的。

    “你们动作还蛮快的嘛。”坐下之后,沈寄让人奉茶,自己展开来看。条条款款写得很清楚明白,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沈寄在后头签了个沈字。回头就可以凭这个去窅然楼的账房那里领出预算的银子。流朱是做账的,管银子的另有其人,没有沈寄批,额外开支在百两以上谁去都支不出银子来。

    魏杬看自己和凌仕昀做出来的初步方案,沈寄只略改动了两处就通过了就很高兴,“大嫂,我去看了窅然楼,觉得管理模式挺有意思的。”管理模式这词,也是凌仕昀从沈寄这里学去的,今天在魏杬这个公子哥面前好好卖弄了一下。当然,他今天态度好得很,还招待了魏杬一顿很上档次的‘工作餐’。

    “你要是有兴趣,可以了解一下,左右你家中也有大酒楼。”

    魏杬挠挠头,“这个啊……”他一向不爱那些。

    “你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大管事糊弄你贪墨你的银子怎么办?你喜欢这个,要捧戏班子捧角,手头总得有足够的银子吧。像我这样,有能干又信得过的人手帮着打理,就坐在家里看看账本,每月银子自个儿往腰包里跑有什么不好。只要你能给家里挣银子,还有谁能说不是。你自己的时间完全可以用在写戏本唱曲上头。就是顺便了解一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别人要学,出高价我还不让他去呢。”这个小叔子,要去考科举是没啥戏了。魏杬把他圈起来读书也不成。不如教他些掌管生意的法子还实用些。这样也算尽心尽责不负所托了吧。

    魏杬想了想,“大嫂说得有理。譬如这次请戏班子在窅然楼斗戏,就是把我喜欢的事跟挣钱兼顾了。”

    沈寄笑笑,懂得变通就好,“对了八弟,进来外头书斋有什么好的话本,你下次出去帮我淘一些回来。”

    “好,我自己也时常去书斋淘话本看的。好的话本和好的戏本,那是通的。有些戏班子也根据话本来排新戏。我前几日还看了一个……”这也是魏杬喜欢的,平日家里也没人肯听他多说两句。这会儿见沈寄也有兴致,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沈寄其实也喜欢看《牡丹亭》《西厢记》还有《桃花扇》这些,两人倒是能料到一块儿去。

    小芝麻本来在外头玩,听到声音以为他在讲故事,便也跑了进来。她今天穿一身红色小袄,看着很是喜庆。三下两下就跑到魏杬旁边站好举起手示意自己要坐到叔叔腿上。

    魏杬抱了她起来,看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有些纳闷,看向沈寄,后者笑道:“她以为你在讲故事呢。”

    小芝麻笑眯眯的从兜里把她的故事书拿出来递给魏杬,“八叔,讲。”母亲最近没什么精神,都不怎么给她讲故事了。父亲勉为其难的讲了,却是一点不好听。看到八叔讲得口沫横飞的,她便很很欢喜的跑进来了。

    魏杬拿过去翻看,沈寄三言两语给他说了下,魏杬道:“大嫂真是有心了。”

    “八叔,讲嘛。”小芝麻拉着魏杬的衣裳撒娇。

    魏杬点点小芝麻的小鼻头,“好吧,你跟八叔出去讲吧。”事情说完了,他也不好总在嫂子的小厅里坐着。不过刚才和大嫂聊了一通,感觉很不错。

    !

V 173 变通(2)

    魏杬不但是整日的往两边的窅然楼跑,他还把看中的戏班子带了回来让他们先唱给沈寄听听.\\小芝麻是爱热闹的,听说家里唱戏,高高兴兴的就让采蓝抱着她过来了。

    沈寄想了想,“就让他们唱平时的曲目吧,一通百通。把要斗戏的曲目先唱了这不是把底给露了么。”

    “好。”

    就这么着,后院子里热闹了好几日,沈寄把衙门后宅的官眷都请了来听戏。众人点评之余也说到时候要去窅然楼看看热闹。沈寄笑着说到时候给她们留二楼的雅室。这都是锦上添花的,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应对就是了。

    又有人说沈寄肚子尖尖的,这胎肯定是个儿子。

    “我也希望是个儿子呢,正好凑成个好字。”沈寄想着小芝麻被故事熏陶了两三个月了,也不知道弟弟妹妹的观念入脑没有。她倒是很乐意当故事里的英雄姐姐的,可是现实中不知如何。

    因为场中都是女眷,魏杬自然是没有在一起听。他被小芝麻缠着叫了两回故事,再见到小芝麻拿着故事书找人就躲着她走了。大概男人天生都不喜欢这么哄小孩子的。倒是从前小权儿耐心挺好的,愿意一遍遍的讲给小芝麻听。也难怪小芝麻黏他了,现在还偶尔会提到下小叔叔。

    这天魏楹回来告诉沈寄,“我今天去那个庄子看了老七特训那二十个衙役,别说,还真的有不小的气色。”

    那二十个衙役,如今是带薪训练,而且被压得太久了,也想打个翻身仗。听说魏杉刚去的时候,别人只当他是知府的堂弟,虽然面上尊敬却没怎么放在眼底。直到他露了十八般蹴鞠本事,这才折服了那些人。这也训练了有将近十天了,按说是该初步出成效的时候了。这些日子,魏杉一直早出晚归累并快乐着,跟魏杬一样,瞧着精气神都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你还别说,这俩小子近来看着还真是有了点人样了。”

    “人嘛,总有个喜好,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身旁的人也给予鼓励和认同,做起事来也就开心多了。”

    魏杬换了家居的夹袄出来,“嗯,今天老七和我一起回来的,骑着马也抬头挺胸的。”

    “那肯定得到你的认同了,至少是眼神鼓励了。”

    “术业有专攻,蹴鞠,我不行。每每被罗校尉讽刺,我都是斯文扫地啊。”

    小芝麻在门口探头望进来,沈寄招手道:“快进来。”

    小芝麻小手指着外头,“下米米!”很高兴的样子。

    沈寄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下雪了!

    魏楹大笑一声,“要是天上要下米那可就太好了。”出去和小芝麻一起站在屋檐下看下雪。

    沈寄走出来,“今年不是丰年么?怎么,还有饥民?”

    “再好的年景,也有老百姓吃不饱饭啊。邑有流亡愧俸钱!”

    沈寄是饿过肚子的人,现在一想起刚到魏家天天喝照得见人影的稀粥,半夜饿醒喝水扛着的日子心头还是一抽一抽的。魏楹虽然没有饿过,但自小长于乡间,却也见过不少人饿得皮包骨头,甚至饿死的。

    “瑞雪兆丰年……”沈寄的话还没有说完,魏楹已经道,“开始下雪了,我去前边看看,需要安排地方收容无家可归的人。”

    小芝麻歪着脑袋看着疾步出去的父亲,拉拉沈寄的手满脸的疑惑。

    “爹爹有事出去。”辖下有饿死的百姓,这有害政绩。魏楹因为在乡野长大,对百姓疾苦更看重一些。所以,这于他而言不单单是政绩。沈寄想起了自己要做慈善的想法,让人去请刘同知夫人过来商量。

    “施粥这样的事往年也不是没做过。只是,一旦开了头,来的民众会越来越多。如果要一直做下去,甚至是外地逃荒的,不属于咱们扬州治下的灾民也会来。到时候就怕弄出乱子俩,而且要一直养着数额庞大的灾民,银钱也有限。突然断了搞不好灾民是要闹事的。而且,没有上峰的命令府衙也不敢开仓赈济的。所以每年也就是那么三五天会有人施粥。”

    这其实说的也是很现实存在的问题。光是有好心,不一定办的都是好事。如果真的吸引了大批灾民来,那可真是个问题。关在城门外,那肯定只有冻饿而死。那可是造了大孽了!人家不闻风而来说不定还能能有条活路。可要是放进城门,扬州肯定不可能无限量的接纳灾民。她想扬名立万的慈善大业,难道就要成为泡影?

    不甘心!

    “哎哟!”

    刘夫人关切的问:“夫人您怎么了?”

    沈寄笑着摆摆手,“没事儿,孩子动了一下。这都四个月了,我估摸着也该动了。”

    刘夫人委婉的道:“扬州府今年是丰年,夫人无须太过担心。即便有少数人有冻饿的烦恼,知府大人也定然会妥善解决的。您安心养胎便是。”

    沈寄点点头,“好,我知道了。”这是人家不怎么想掺和呢。也是,做个三五天粥场,就像活观音关夫人一样把好名声收了就是了。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是不可能的。身在这个时代,谁能真的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皇帝的新政、改革也只能是缓和矛盾。

    沈寄摸摸肚子,“宝宝,帮娘一起想想法子呗。”

    知道沈寄见完了客人,让采蓝抱自己过来的小芝麻见母亲低头温柔的和肚子的弟弟或者妹妹讲话,便撅起了小嘴。

    沈寄招手叫她,“小芝麻,快过来,小宝宝会动了。”不是道是男是女,沈寄便以小宝宝呼之。她坐下,拉着小芝麻的手放在肚子上,“等一会儿啊,一会儿他就和姐姐打招呼了。”

    小芝麻的手在沈寄肚子上摸来摸去,摸得她有些痒,笑着弯下腰,“唉,你别动,痒痒。”

    小芝麻便索性两只手一起放了上来隔着衣服挠她。

    “我还手咯,真的还手咯!”

    忽然,小芝麻不动了,沈寄又被肚子里的宝宝踢了一下,小芝麻也感觉到了。

    “又动了。他在叫姐姐呢,小芝麻高不高兴。”

    小芝麻点点头,然后继续摸沈寄的肚子,摸了不动还不罢休,又改为拍。小手一点一点的挪动,很兴奋的拍着。沈寄无语,你倒是玩上瘾了啊。当你娘我的大肚子是玩具不成。

    沈寄伸出手去挠小芝麻的腋下,她尖叫一声,然后蹲了下去。

    “还玩不?你还能是我的对手?”

    小芝麻蹲着摇头,笑着表示不敢了,还伸出小手指和沈寄拉钩钩。小芝麻的体质随沈寄,是很怕痒痒的。

    魏楹回来的时候挺晚的,带了一身风雪。在屋檐下脱了蓑衣又掸了掸衣摆上的雪粒子才进来。沈寄这会儿便觉得,什么艺术家球星,其实都比不过认真做事有担当的男人啊。

    “回来了,快,喝完姜汤去去寒气。”沈寄亲手递了过去。

    小芝麻坐在旁边使劲拿鼻子嗅了嗅,然后看也不看沈寄搁在她面前的那一碗。

    “你也喝,喝了暖和。成天在外头跑来跑去的。不喝娘就捏着鼻子灌。”

    小芝麻无奈,只得在采蓝用勺子喂的时候张开小嘴,咽了下去后用小手在嘴巴前扇着,“辣!”

    “不辣怎么发热。”沈寄自己也喝了一碗,一边打发人去问老七老八回来了没有。听说还没有回来,便让把姜汤给他们备着,还有客院小厨房的热水也备着。这两只最近斗志昂扬啊。

    斗戏的事马上就要开始,魏杬在做最后的准备。而魏杉那边,下了雪不能在户外蹴鞠,便改到室内练习各种技巧。人还是要有个奔头,有想做的事做着才好。沈寄想到这里就叹了口气。

    魏杬在外头奔波了一天,回头看到媳妇闺女就觉得安宁,这会儿见沈寄叹气便问道:“怎么了?”

    沈寄不好说是做慈善的事遇阻,毕竟她的大志还没有和魏楹说过。

    “我是在想这样冷的天气,肯定还有人没有足够的粮食过冬,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御寒。”

    “今天我把三个同知派了出去,我们四个人,一人负责一个方向,争取今年扬州府没有冻饿而死的百姓。”

    “哦,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就是惯常的安置,府衙月前搭好了简易的棚子收容流民,里头不说高床软枕,但是至少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比窝在桥洞下强多了。然后从库里拨了两百担粮食过去,供应三餐。再多,我也不能完全做主。不过我想,家里要是有银子,可以拿出来多买些粮食。”

    “这个没有问题,我是想啊,这还是丰年,这么还能对付过去。天有不测风云,要是遇上灾年怎么办呢?只靠上头拨下来赈灾粮食怕是杯水车薪。你去年筑高了江堤,所以今年江水没有为害。但要是遇上什么时候涝灾,又怎么解决问题呢?”

    魏楹看她一眼,然后挥手让采蓝等人下去了,沈寄便自己端了姜汤喂小芝麻。

    “其实,自从做官的角度来说,我去年扎扎实实修了辖下这一段江堤,已经算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了。只要不是老天爷非要灭我,降下天灾,那么在我任期内扬州府都应当是安然无事的。不过小寄你想得更深远,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

    沈寄当然知道魏楹要的不只是这几年不出事,如果能找出更好的法子,那也是他的政绩他为民造福。只是中规中矩,那是很难达到他心目中的位置的。尤其是在当今二王夺嫡的危局下,要让自己在官场扎根,那就得剑走偏锋,不能只做分内事。

    “咳咳”小芝麻咳了起来,还瞪着沈寄。原来她一时想得入神,给小芝麻喂姜汤喂急了。赶紧给小芝麻拍拍背,擦干净嘴,“都怪娘,喂急了,没事儿吧?”

    “嗯。”

    小芝麻继续喝姜汤,她这会儿已经辣过了,觉得喝了浑身发热还挺舒服便乖乖的喝着。

    魏楹挑眉问沈寄,“你想到什么了?”

    她想到经济大萧条十七,罗斯福总统的一些列以工代赈的措施了。于是她挑着和魏楹讲了。她也就出个主意,具体措施肯定得他自己去和幕僚下属商议。不过,丰年不忘灾年时,凡事提前有个预备总是好的。

    所谓以工代赈,可跟秦始皇驱六十万民夫修长城和皇陵不同。那是被迫服役,过得是猪狗不如的日子。可不是为民造福。魏楹明白沈寄说的是什么意思,与其总是赈灾,不如让受灾的民众能够自救。而且,这样,朝廷也不是一味的支出,多少还是有所得。当然,老弱病残的例外。

    “你这个想法不错,可以在扬州府试试。这一府也有几个县收成不好,而且各处都有不能丰衣足食的人。这个回头我跟人细细去商议。这个想法真的很不错。”魏楹笑看着沈寄。

    “是之前请刘夫人来,她跟我实话实说,所谓的施粥也就是那三五天,其实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而一味靠朝廷赈济收容,又容易养出些好逸恶劳的人来。所以我才往这边想的。应该也有先例可循,你不如查问查问。”其实是拾人牙慧,不是我原创的啊。在罗斯福之前,中国应该有人想到过吧。毕竟不是有句古话叫‘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么。只是,要怎么做好做大然后惊动皇帝以便于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这就是魏楹要操心的事了。

    做这些,还是只能靠官方的力量,个人的力量还是很小的。

    “不过,我还是准备去施粥和发放衣物。光靠我一人不行,我打算去阮家这样的大户还有盐帮漕帮这些富得流油的地方化缘。”

    魏楹实事求是的说道:“怕是不容易。”

    “我尽力而为。”要让人白白掏银子出来做善事,是不容易。谁的银子也不是捡拾来的。就是沈寄自己也会有些不乐意。所以,这件事也得剑走偏锋才行。这样子双管齐下,应该今年不会出冻死饿死的人了。

    魏楹点点头,“你别累着自己,双身子的人了。”

    “我就是动动嘴皮子,不让我做事我才要闲得发慌呢。你看看七弟八弟就知道,有事做人就有精气神。要不想想你自己,刚到蜀中治完水被马知县踢到一边的时候,你是个什么状态?”

    小芝麻听他们说得热闹,可自己完全的被忽视了,便抬手要魏楹抱她下地。魏楹抱了她下去,她就走到沈寄跟前去,把头贴在母亲肚子上听里头的动静。未几,露出甜甜的笑意,“弟弟——”

    魏楹笑道:“是啊,是你弟弟。”一边望向沈寄,他往常没见小芝麻这么感兴趣过。

    沈寄看她一眼,“今天孩子动了几回。”

    魏楹一下子就椅子上起来,几步过来,抱开小芝麻,“也让爹爹听听。”

    不过这会儿偏又没动静了,方才小芝麻贴着的时候都动了一动的。所以魏楹颇有一些失望,“你小子不待见老子啊!”

    小芝麻便示范给她爹看,在沈寄肚子上又摸又拍的,见沈寄瞪她,赶紧躲到她爹身后。魏楹便蹲着,笑嘻嘻的摸沈寄的肚子,又轻轻拍了拍,“出来,和爹爹打个招呼。”

    小寄抓住他的手,“小芝麻还小,你也还小啊。”

    魏楹仰起头,“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孩子在你肚子里动。”那神情还有些委屈,好像真的被孩子不待见了似的。

    沈寄想了一下,“真的呢,小芝麻还不会动的时候你就来扬州了。”

    “所以这一回,我一定不能再错过了。”魏楹又伸手去拍啊拍的,可是始终不能如愿。

    沈寄赶紧说:“孩子睡了。”

    “天还亮着呢。”

    “他在里头哪里晓得是亮着还是黑了,自然是想睡就睡。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魏楹点点头,“好像这歪理也说得通。”说着揉揉小芝麻的脑袋,却把她戴的帽子给揉歪了。小芝麻便伸手去扶,却有些扶不稳。魏楹又替她正了正,“还是小芝麻你这个姐姐运气好啊。”

    当晚一直到睡觉前,和父亲捉了半天迷藏的孩子终于又动了,魏楹也终于如愿以偿,贴在沈寄肚子上听了半晌,满意的睡着。

    沈寄计划着化缘,甚至都不用再去另找名目和时间。就是窅然楼一店斗戏的那天,她撒了帖子出去宴请。扬州地界上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派代表来,都不必另找时间。她借鉴现代海选PK赛的方式,又想了些掏那些人银子的法子。然后把这重意思告诉了魏杬和凌仕昀,让他们去安排。那些人捧戏子舍得大把的砸银子,要是募捐不肯出血,那可就说不过去了。

    当然,沈寄自己也叫了方大同来拨算盘,算自己能有多少银子投进去,她不带头是不行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等到一切准备好了,便只待冬至那日斗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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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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