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99 镯子
魏楹把饭吃了,沈寄看这里四面通透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于是说道:“我已经把二房的产业都透给她们了。估摸着接下来会有一场好戏。”
魏楹点点头,可惜老总管一离开便没了下落。而且要撬开他的嘴也不容易。他有旁的可以令二老爷名誉扫地的办法,只是母亲的名声要恢复却不好办。
如今,各房再次联手要把二房在外置下的私产弄回宫中瓜分,够他们喝一壶的了。魏楹沈寄把风声放了出去,就不在过问,因为他们的本意本就不是为了银子。
小厮来报,说四老爷四夫人下午要上二房要银子去。让沈寄和魏楹也过去,另外三房五房六房七房十五房都要去。这个银子不是说的二夫人在外头的私产,而是二房欠下的六千两银子的丧葬费用。
之前老太爷的丧事办了大半,四夫人把账本拿出来,银子不够了,召集各房开会商量对策。丧事办了大半,总没有草草了结的道理。当儿子媳妇的便都只有说不够的各房再拿银子出来添补。分家的时候嫡出的得双份,这会儿便也得出双份。四夫人估算了一下,大约要超支三万两。也就是说长房二房要出六千两,其余各房三千两。
这个时候外头还有宾客在,自然没有拖拖拉拉的道理。魏楹领头爽快的从账房点出了六千两银子到四房,其余各房虽有不满也只有照办,只有二房说他们没有分得银子,如今也拿不出这个钱来一直拖着。
而当初就是二夫人把丧仪的格调定得偏高,导致后来预留的六万两银子都不够花,需要各房再添。所以二房这么说,各房自然不服。自然当时还在办丧事,总不能几弟兄就闹了起来。于是,四房作为管事的,咬牙把这六千两垫上了,二夫人说有了银子再还,还打了欠条言明三年还清。
如今闹出私产的事,四房怎么还能耐着性子等二房三年还清。于是,今天下午便要过去讨要了。各房因为私产的事,自然是要过去壮声威的。
沈寄便问:“但是咱们家自己的人么?有没有请二老太爷二老太太三老太爷三老太太还有太公那些族老?”
“回大奶奶,单是咱们家自己的人。”
“怎么也不闹大一点,好了,你去回复一声我们一准到。”沈寄转过头看着魏楹,“四叔四婶怕是不想闹大,要给他们一个机会自己把产业交出来充公再分。可是二房又不是傻的,会肯才怪了。全是店铺,还都是赚钱的。”其实,这份产业就算是用祖产的银子赚的,那倒也是二夫人的本事,要让她充公沈寄觉得不公道。可是谁让二房跟他们是仇人呢,当然是要绑着其他想分一杯羹的叔婶了。
魏楹点头,“嗯,四叔是不想人说祖父尸骨未寒而且生前就分好了家业结果还是闹起来。可是,二房怎么可能乖乖把私产交出来。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徐默的媳妇儿,不是她娘家帮忙,我们真查不出来。”
沈寄想了想,“还有七天小妞妞就要满月了,虽然孝期一切从简,但自家人还是要请过来聚一聚。还有旁支二老太爷三老太爷家的人也要请过来。三弟妹的娘家人也是要请的。我今天过去正好请客。人大都在就省得一处处去通知了。老三和他媳妇最近时常贴着耳朵商量事,你看会不会就在满月宴上提出要跟咱们分家?”
“来人,把那对赎回来的蓝田玉镯给二老爷二夫人送去。”魏楹忽然出声。
“什么蓝田玉镯?”
“祖传的宝贝,可惜被老三拿去送给了包养的粉头,我知道了自然是要去赎回来的。那东西好在不是长房的,是二房的。不过这样一来,我看谁还会站出来支持他分家产。”这种连祖传的东西都拿出去送给粉头的人,家产到了他手头会怎么个败落法还真是不好说,长兄长嫂带着一起过日子才是正理。
沈寄叹道:“可惜暂时不能一劳永逸。”按她的想法分几万两的家产给老三然后让他们搬出梨香院大家各过各的。可是魏楹说即便如此日后老三惹出什么事来还不是要他们出头替他承担。还不如把人拉在一起过,慢慢的让他失去继承家业的机会。如今大家在同一个屋檐下,老三两口子身边除了有数的几个人都是长房的人,完全拿捏在他们手中。
估计二夫人现在也后悔了,长房完整的家业她肯定是想要的,毕竟祖产加上婆母的嫁妆接旨十七八万两呢。可是如今魏楹作为嫡长子独占了婆母的价值四万两的产业,又占去魏家分下来的祖产的三分之二,那么能落到魏植头上的也就只是四五万两了。为这几万两豁出个儿子对于赚钱手腕了得的二夫人是在是不值。要知道在她的如意算盘里,长房家产尽归魏植,而且头上没有父母没有兄嫂,人也住在二房,那就等于还是她的儿子。可如今,儿子成亲后就去了长房,儿子媳妇一起被人拿捏在了手里。
只是,虽然如今两方都希望魏植干脆回二房去吧,但宗法不允许还是只得如此。对此,唯一称快的大概也就只有魏枫和宋氏了。
二夫人听说是魏楹让人送来的东西,于是打开了红木镂空雕花的小匣子,里头用黄色的绸缎包着,看形状是一对镯子。她想起前些时日被魏植撒娇讨去的一对镯子,之前以为他是要送给怀孕的媳妇便给了他。可是后来一直不见林氏戴过,问魏植他说是打算等孩子生下来再给林氏,后来又说他想了想这东西大嫂是知道的,就叮嘱媳妇不要戴出来刺激到大嫂,二夫人也就没再过问。
现在打开绸缎一看,果然就是那对蓝田玉镯,怎么会到了魏楹的手上?
其实魏植倒也不少真那么糊涂,把祖传的东西要送给粉头。他本来是准备送给林氏做礼物的。可当时揣在身上出去喝了花酒,喝醉了东西被那粉头摸了去不还,他把屋里找遍了也没找到,只好许诺另买一对更好的拿去换。二夫人问起的时候便拿巧言哄住了她。可巧回来不久就发生了老爷子的丧事,他哪里还有机会再去那处。而他手里花销的银子沈寄一个月只给他五十两,他一向大手大脚哪里够用,也一时不凑手没凑够银子去另买一堆好的。想着等过段时日再问二夫人或是林氏讨些银子买对好镯子去换回来的,结果就被魏楹的人探知了,高价赎买了回来。
二夫人看到镯子让人把魏植叫来问,弄清楚是这么回事,拎着他的耳朵就转了三圈。
“二婶,不,娘,真是被偷了的啊。我怎么可能拿出去送给那种女人呢。”
二夫人恨得牙痒,“你个不让我省心的,这事你老实告诉我拿了银子去换回来也好啊。如今魏楹替你赎回来,还不是等于阖族都知晓了。你个糊涂家伙,那两口子都有九个心眼,你当还是他们都不在的时候那么松快啊。”
“所以儿子才想要分家嘛,儿子都当爹了,还日日跟他们伸手要银子花。”
“人家搞出这些事来,不就是不想分家。”
外头有下人把事儿告诉了魏枫和宋氏,宋氏当即就道:“你看看,既是祖传的东西,就该留在二房。要真是给了娘的侄媳妇,我想着三弟是你亲兄弟也就忍了。可是,居然拿去送个粉头。”
魏枫心头也不爽母亲偏疼兄弟,但是有些话也不好说,于是斥道:“你闭嘴!如今家里有事,正该和衷共济才是。不要丢了西瓜去捡芝麻!我看老大两口子真是坏透了,这是想不分家产给三弟呢。你也不想想,真让他们得逞,爹娘能眼睁睁的看着三弟没了进项,还不是要从我们这里分出去贴补他们。还有,如今他们又将娘在外头置下的私产查出来告诉了各房叔婶,这件才是头等大事。必须帮着爹娘把这关先过了。你别在那里叽歪蝇头小利了。”
宋氏心头冷笑,你要是不担心干嘛在自个爹娘身边还安插人呢。不过不得不承认,先对付外敌更重要。
“那能怎么办呢?”
“二爷、二奶奶,夫人有请。”
二夫人叫魏枫两口子过去,说的便是转移私产的事。一开始的确是挪用公中的银子出去置办的产业,所以,如果各房要争,又有族老们支持,的确是可能保不住,所以二夫人和二老爷商量之后决定转移到一个绝对信得过的心腹手下名下。那人并无子女亲属,所以也不用担心他身边的人靠不住,等到以后时机合适了再转回来。
宋氏见说这样的大事,魏植也在场,心头有些犯嘀咕。
在场三父子都表示那个人他们知道,的确是信得过,只是既然既然闹了出来,各房一定会时时关注着,要转回来怕是不便。
二夫人道:“只是不转出去,那就只能拿出来充公。分家产咱们家可是没份儿的。就算他们肯分一份,咱们家也只能得五分之一。那可是我辛苦操持了二十来年的,凭什么白白的又让他们分了去。之前那二十万两银子已经落了空,这一次绝不能让他们再分了去。我寻思着虽然都是赚钱的生意,但是如果实在被盯得紧也就只有转手卖了得些现银日后守完了孝也好拿去东山再起。只一时之间不得就卖,还是先转到老石头名下。”这个老石头是二夫人的奶哥哥,天聋地哑的一个人,一直被二夫人养活着。
正说着,林氏偷偷遣了人过来报讯,说是沈寄和魏楹下午要和众人一道过来讨要银子。
“欠了他们的不成,又过来讨要!”魏枫恨恨的道。
宋氏也道:“大哥的母亲当年自己做下不检点的事被沉潭,怎么就盯上咱们不放了。爹当时是族长,可那也是族里的公议啊。”
二老爷道:“好了,都别说了。这次来怕是讨那六千两银子的,然后再追究私产的事。迫在眉睫,老石头又攥在咱们手里,就依你们母亲的意思去办。枫儿赶紧遣了得力的人去衙门办过户文书,多使些银子莫要让人打听出来是刚过户的。”
二夫人道:“打听出来也不怕,老石头的卖身契我早就撕了,且也无人知晓他同我们的关系。他们凭什么去查外人的产业?枫儿,速速去办为上,一定是要寻了忠诚可靠之人。”
宋氏心道,做事情就差钱相公,有好处就一定要拉着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三弟。
“植儿先回去吧,以后遇事多和你媳妇商量着办。告诉她放宽心思,我等着她再给我生大胖孙子。”说完看向宋氏和魏枫,“你们是骨肉至亲,如今外头那些人一心要抢夺咱们家的产业,你们必须齐心。至于将来怎么分,都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你爹和我是不会让你们任何一方吃亏的。”
宋氏不服的抿了下嘴,都不吃亏,那不就是我们吃亏。本来该独得的的,却要分一份给早就抱出去的小叔子。可是产业是公婆挣下的,她此前不久还挨了耳光,此时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魏植便回去长房,悄悄儿的把父母的意思告诉了林氏。林氏放下心来,若是两头都落空那可就是白辛苦了。
“如此,娘子可以放心了。娘还说等着你给她生大胖孙子呢。”
“嗯。那娘对你想要分家的事怎么说?”
魏植支吾起来,蓝田玉镯的事他不敢教林氏知晓。可是他娘说了,既然东西是魏楹赎买回来的,那有意无意的便会透露给了旁人知晓。到时候阖族皆知,他便又是一桩大罪过。与其到时候捅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再让林氏知道,不如自己先坦白求得谅解。这种时候,不但一家人,更需夫妻齐心,不然非得让老大两口子算计了去不可。他娘还说,以前不知道魏楹干嘛娶个丫头做正妻,如今知道了,就因为这个丫头鬼得很又跟他是一条心的。林氏聪慧,如果能与他一条心,他日后多听林氏的劝,也可以少被人算计些。
“娘子,还有一事。”
“何事?”林氏在杜嬷嬷的张罗下小心作养了二十多天,身体的亏虚已经补过了大半,此时精神尚好。
“我本向娘讨了一对祖传的蓝田玉的手镯想要送你,可惜不慎被人偷了。”因是嘴巴贴着耳朵说私房话,魏植还是称呼二夫人为‘娘’。
林氏生了女儿被冷待了几分,好在近来二房事多,她遣了人帮着打探主院沈寄那边的消息,这才被高看几分,二夫人还说出了等她给生胖孙子的话,又许诺了以后二房的家产有他们一份。所以现在听魏植这么说,倒是颇有几分高兴,“妾身这里,相公有这个心就够了。只是既然是祖传的,又是在婆母那里讨得的,就必须要去寻回来才是。”
魏植耷拉下脑袋,比了一下后头,“老大寻回来了,可他非说是我拿去送粉头了,又要坏我的名声,不想分家产给我。我再混也干不出这种事来。”
林氏想了一下,之前洗瞳怀孕的事魏植被责糊涂,的确是被人算计了。这一次既然东西是老大寻回来的,而且魏植还是知道轻重的人,想来的确是诬陷。不由恨恨道:“他们怎么就这么可恶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只看表面,那大嫂可是千好万好。”
魏植嘟囔,“还不是不想分家产给咱们。可是过继的的时候我才多大点,又不是我想被抱过来的。现在搞得我里外不是人一样。这边的兄长嫂子成日家算计我,那边的亲哥嫂又一心防着爹娘多分了家产给我。”这段时日两人这么耳鬓厮磨的商量,感情倒是好了几分。所以,魏植如今心头郁郁便说了给林氏听。
林氏也觉得这个处境够尴尬的。
“我心头烦看看小妞妞就好了,你也看看她。你这个当爹的还没怎么看过她呢。”林氏把粉色的襁褓抱了过来,魏植靠过去看,小妞妞已经长开很是好看,而且看得出来有几分像自己,他心头也涌起了一股柔和,伸手去触碰她的嫩脸蛋。可喜小娃娃竟没有醒,他便愈发喜爱起来。
“大嫂时常过来抱,稀罕得不得了。”
魏植哼了一声,“她不会生当然稀罕了。没瞧着成天把老幺带在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她生的呢。”
“人家可是御医看过的,听说已经治好了。对了,下午的事,相公还是别去露面吧,就在家里陪陪我和小妞妞。爹娘和哥嫂定然有办法应付的。”
魏植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嗯,好,我听你的。”他去了的确是尴尬,而且魏楹多半已经把镯子的事告诉众人了,岂不是又给他们一个责怪自己的由头。
V 100 争产
梨香院这种互相监视的模式其实彼此都清楚,只是沈寄要监视老三他们要容易些而已。所以,林氏探到了消息送到二房去的同时,沈寄也就知道了她送出了消息。
魏楹此时在屋里午睡,大热的天,冲个凉在凉席上睡个午觉再舒服没有了。既然有事下午就不到族学里去了。
门被推开,沈寄走进来,“魏持己,你太过分了!你居然把冰都搬到你自己的房间里。这么热的天我怎么办?”她气呼呼的在凉席上坐下。
魏楹本来就是在养神没睡在,闻言睁开眼,“谁让你那么不规矩,居然又想吃冰了。”以前他是不知道,一直纵着她吃,加上各色果脯,再加上用杏仁熬煮放凉的羊奶,那滋味别提了,他都喜欢吃。结果就是早年落水落下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如今刚刚好,那天居然又眼巴巴的把冰看着,如果不是他把戳冰的冰锥藏了起来,没准她就动手了。
“我就是想想而已嘛,又没有真的动手。你让下人都搬到你屋里,我怎么过日子?”自家窖藏的早就贡献出去办丧事的时候用完了。所以现在用的都是高价买回来的。每日去拉一车,分一半给前院,剩下就只有两桶了。这会儿,都在魏楹如今的房间里冒着冷气。
“你搬过来一起过就是了嘛,反正那边还有一个木塌。”魏楹懒洋洋的说道。这么不自觉的人,没他盯着怎么成。他的儿子啊,因此已经小了一两岁了啊。
沈寄一想,就是啊,于是让挽翠把她的凉被枕头等搬了过来。她躺上去之后看着床上的魏楹道:“这是不是才是你的目的啊?”
魏楹打个哈欠,“一半一半。”一半是要盯住不能让她克制不住的又去吃冰,一半当然是虽然做不了什么,但一睁眼能看到自家美美的媳妇儿也是件好事。
半个时辰以后,魏楹把沈寄叫醒,“别睡了,白天睡多了,小心晚上走了困。再说了,下午还有事呢。”
沈寄这才伸着懒腰道,“夏日炎炎正好眠!”可是还是不肯起来。
魏楹淡定道:“小心睡多了长膘。”
沈寄恨恨的坐起,拿起枕头就朝床上穿袜子的魏楹砸过去。她夏天喝凉水都长,一身肉肉呼呼的,最是忌讳人家说胖啊什么的,他倒好直接就是直插心窝的一句‘长膘’。
魏楹偏头躲过,“小寄,现在日子不对,你且忍忍。你把枕头放到我床上也行,人可不能跟着上来了。不然,让前院知道了,家无宁日。”
“不是你把仅剩的两个冰桶都搬到了自己房里,我至于睡到你房间来么。那枕头是砸你的,什么摆到你床上。”
挽翠听到里头的动静,让流朱拧了一把毛巾进来帮着沈寄开眠,然后自己帮她把卧髻解散,梳成个清凉的发髻。等到收拾停当出去,魏楹早就在外头等着了。沈寄感叹一声还是当男人好啊,随便收拾一下就很清爽了。魏楹一声竹色的长衫,看着长身玉立的,沈寄也是同色的素裙。两人衣袖里露出一截麻色的布料,表明是在守孝中。
这样子各房一起到二房去,当初也有过一回。就是魏楹带着小厮去抄二房的家,然后各房叔叔随后跟来那次。这一次则是四叔打头,他很是气愤。二哥二嫂在外头有那么多私产,父亲办丧事的六千两都要拖着不还。四房先到,然后长房、幺房,其他各房也陆续到了。不同的是,这次三房也和众人站到了一边。之前三夫人求恳,四夫人已经让魏柏这个新科进士的大舅哥过去看过三姑娘了,撑腰的姿态很是明显。三姑娘的婆家这才答应暂不纳妾。
二老爷迎出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又要来抄家?那也得有东西供你们抄啊。”
四老爷道:“谁来抄你的家,我是来讨债的。”
“讨债?那六千两不是说好了分三千还给留么。我现在可比不得你们,名下都有那么多产业。”
三老爷道:“这是二哥你从前做错事的惩罚,从前做兄弟的不明事理跟在你后头,也是丢了一半的家业。这怨得了谁来?”
二老爷嗤笑一声,“你反正就是会跟在族长后头摇尾巴就是了。”
“你——”
“二哥这架势是堵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十五叔出声道。自从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他对这个二哥是深恶痛绝到了极点。明明自己做下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却一定要把大嫂害死来遮丑。所以他说了,魏楹要对老二做什么,他都不会拦着。
二老爷侧身道:“你们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上门来,我是叫你们吓到了,一时忘了待客之道。”
十五叔道:“四哥四嫂来找你讨债,我们所有人是有事来找你说道。你也看到了,全是咱们自家人。”七房人,一家一两个,看着的确是声势很壮。
二老爷把人引进大厅,众人分长幼坐下,四个下人来回上茶。二老爷对魏枫道:“进去告诉你娘一声,你四叔四婶来讨债,让她好生凑凑。”
一想到这家人还窝藏了那么多私产,现在还一副兄弟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没到日子就纠结众人上门讨债的样子,四夫人很是愤怒,“怕是不用凑,二嫂手里不至于短了银子。”
二老爷道:“四弟妹这话是怎么说的,我家一点祖产都没得到,如今吃用的都是你二嫂还有二侄媳妇的嫁妆,下头几个小的为此还说不上媳妇呢。可是那些银子是爹的大事用了的,你们背信弃义提前要上门来讨,我们只好把家底都掏出来还上。”
五老爷冷哼一声,“二哥别哭穷了,我们分得的是该得的,可是你们却拿了不该拿的。”
“把话说清楚,不要这么阴阳怪气的。”二夫人捧着首饰匣子出来,后头跟着不甘不愿也捧着首饰匣子的宋氏。
沈寄同十五婶小声说道:“我记得上次二婶和二弟妹的首饰不是就全拿去当了,这是重新置办的还是赎回来了?”上次让二房补银子,这两婆媳就闹了一出当首饰了。连洪大丫那点微薄的东西都被宋氏抢了去。这回又来这套?
十五婶瞥了一眼那婆媳俩的首饰匣子,“不知道。”
二夫人看她们俩一眼,“我们总要出门做客吧,不能到外人面丢了魏家的脸面,那就只有打肿脸充胖子。可这次四弟四弟妹要银子要得急,没奈何只能再拿去典当一次。好在是七弟家的当铺,还不至于传扬了出去。”
面对兄嫂的做作,四老爷气得脸色铁青,“好,那我们就先来说道说道,你们挪用公中的银子在外置办私产的事。”
二夫人道:“我们挪走的公中的银子,已经退还了。还差两万两是爹在世的时候就说过不用我们退还了。我们本该得的那份家产也已经被你们各房给瓜分了。你们如今还要怎样?”说完一屁股坐到二老爷身旁去。
四夫人眼见要成僵局,便道:“是不是我们咄咄逼人,公道自在人心。我本当你们当着没有银子所以才会答应垫付,如今这口气我咽不下。你把六千两银子还我。”
二夫人把首饰匣子一推,“首饰在这里,让七弟妹家的人过来收,收了她把银子给我,我就还你。这里除了首饰,还有我陪嫁的两间铺子,二媳妇的一间。”一副家当都在这里了的样子。
四夫人气道:“七弟妹,你就叫人来收。”
七夫人点点头,吩咐了跟来的下人几句。
众人便都等着。二房手头还有一份不菲的私产,却在这里装穷。就叫人来把东西收到当铺里,先让他们把四房垫的银子还上再说。
当铺的人来了,一见这架势便踱到七夫人跟前问,七夫人道:“该怎么办怎么办就是。各房都在,想必也不会传出我们故意压价的瞎话来。”
二夫人的两家铺子,宋氏的一家,以及两大匣子的首饰,抵押了七千两。在二房没赎回去之前,那三家铺子的进项都归到七房名下。二夫人当场把六千两银票点给了四夫人,四夫人便也把欠条还给了她。
然后就是那些私产的事了。沈寄拿出来的证据是江南陈家提供的,暗中是由二夫人在掌控那些铺子。可是二夫人说她是替人管理挣些钱买花戴。好在从一开始那些产业就不是在他们名下,而是寄放在老石头名下。现在他们要查也无从查起。
沈寄一哂,合着二夫人做的还是职业经理人啊。以她的能耐,应当能够有干股才对啊。
四老爷怒道:“你、你们竟然把魏家的产业转到外人名下!”
二夫人道:“魏家产业在我手里翻了一番,不然如今你们名下能有那么多产业?可是你们呢,不但不心存感激,心安理得的瓜分了我们二房应得的家产。”
五夫人怒道:“你们不私藏黄金,能被剥夺了继承的资格?不分给你们那是族里的公议,也是爹点了头的。早知道你们不但私藏了黄金,还用公中银子置办产业,那就不该只是剥夺继承权,还该出族才是。”
二夫人冷哼一声,“出族,你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们出族?”
五夫人看向四老爷和魏楹,“大侄子是挂名的族长,四哥是代理族长管理细务,我说了不算,他二人召集开了族中大会公议总该算了吧。”
沈寄心道,还是五夫人生猛,一下子就上升到出族的高度了。
四老爷觉得老爷子一走就闹成这样是家丑,所以才没有通知族里。此时五夫人却是不管不顾要捅了出去。他沉吟了一下,“本来你们只是挪用公中财物置办私产敛财,这还是自家的事。交了回来,该怎么处置咱们还可以再商量。但是,把族中财物转移到旁人名下,却是太过分了。”
二老爷嗤笑道:“老四,就算那真是我们的私产,交了出来你能做主分给我们一份?你先问过你的同谋再来说这话。”
魏楹表态道:“如果二叔肯把产业交回,无论四叔做主怎么分,我都支持。”十五叔也说他支持。他们两人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银子。剩下的四房眼见如此,便也表示听四老爷的。
四老爷看向二老爷,“如果你交出来,就按定下的长房二房嫡出占两份,我们各占一份。如何?”
那些产业在江南富庶之弟,估算了一下也在十五万两左右,这样长房二房各得三万两,其余各房一万五千两。
二老爷拱手道:“多谢四弟的公道了,可惜那就是你二嫂替人代管的。”
四老爷站起来,“看来你是铁了心,那就只有提到族里去处理了。”
二老爷道:“你就是报官也由得你。”他恨恨的看了一眼魏楹,原本他们一家可以得长房二房二十多万两的家业,还有鱼缸下藏的折算为十八万两白银的黄金。整整四十万两银子就因为魏楹那一锄头敲下去成了泡影。还有这外头的十多万两银子的生意,现在又被他挖了出来。当年没能把这小子给整死真是大大的失策啊。
魏楹回视他一眼,也是满含仇恨。当年逼死他母亲,又要淹死他。如今,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四老爷道:“看来是谈不拢了。我们走!”呼啦啦的一大群人便都走了。
魏枫担心的道:“爹娘,如果真的把我们出族怎么办?”那样的话,就什么倚靠都没有了。母亲再能干,如果被人知道他们是出族之人,也要被怀疑诚信的。
二夫人道:“他说出族就出族了?他们有什么证据啊。就是那些是我私下置办的,那我把挪用的银子退还也就是了。凭什么出族?我已经让枫儿去打点了各位族老,请他们出面调停。”
“是。”魏枫转而出去。
二夫人对二老爷道:“真要出了族,其实旁的我也不怕。那些都是打老了交道的人。一开始艰难一些,慢慢也会立稳脚跟。左右现在族里也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我怕的是,出了族,你可就不是魏楹的亲二叔了。”
不是魏楹的亲二叔了,那么魏楹对老爷子的承诺也就失效了。他也没了借助宗族庇护逃脱魏楹报复的依靠。
“魏楹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我们当年将他出族,无依无靠的漂泊了十多年,如今他要出我们的族。”二老爷沉吟道。
出去以后,四老爷和四夫人还有魏楹跟沈寄出面去请族老过问这件事,其余各房的人就先散了。族老们闻说有这种事,思忖一番后都答应出面调停,极力劝阻出族甚至报官的决定。
双方就此僵持了下来,回去以后,沈寄问魏楹,“真能把二房出族么?”
“只为了些银子,不容易。显见得他们是私下打点过了。这么多年,二房掌着族中大权,二夫人打点公中产业将魏家资产翻番。的确是有功劳有苦劳。关键是他们手里还掌握了不少人情,还有许多人的短处跟阴私。而且,不是连你都觉得,二房有私产也是情有可原的么。他们也不过差了宫中二万两银子,但是二夫人帮魏家多挣了十万两以上。”
“那就还得有别的事。”沈寄撞撞魏楹的胳膊,“你还准备了什么事啊?”
“不就是他做过的好事。一件一件的来吧。”
一时间,二房和各房都在族老处下起了功夫。也许真是魏楹说的,二房掌权多年,手头捏了不少人情把柄,各位族老出面来调停,在五夫人等人看来,都是有些偏帮二房的,一时还没有谈拢。
魏楹和沈寄说,接下来,看似铁板一块要求收回二房私产充公的各位叔叔婶婶,也渐渐要分化了。因为他们也多多少少有把柄在二房手中。
结果果不其然,很快就流传起来二房也是劳苦功高,得些家财也不为过的说法。
而小妞妞的满月也在这种敏感时刻来了,沈寄出去一一请了客,众人也都表示要来。不管怎么说,老三一家子还算是长房的人。
到了正日子,梨香院的厨房一阵忙活,好在只有本家的人和林氏娘家的亲眷,只摆了十二桌。场面不大也不小,沈寄在女眷席上作为女主人招呼客人,魏楹则在男宾席上。
酒过三巡,魏植站了起来要求分家,理由就是他已经是为人夫为人父了,可以单过了。
二老爷端着酒杯道:“说得也是,其实大侄子也不过只大三侄子一岁嘛。而且三侄子都为人父了,也是可以撑门立户的男人了。至于一些细枝末节,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改了就是好的嘛。”既然你魏楹要闹,那这水何妨再搅浑一点。
V 101 争产(2)
二老爷的话音一落,在场所有人便都静了下来。男宾席和女宾主分别安排在两处遮阴的院坝里,所以此处并无女眷。女眷都在另一进院子,这会儿正说说笑笑的。间或有些声音穿了过来。
三老爷被二老爷看了一眼,也讪讪然的出身,“是啊,如今三侄儿的闺女都做满月了,他的确是已经臣大人了。楹儿也该把代管的产业分给他自己经营才是。三侄儿之前在店铺里也是做得很不错的,你应该放心才是。”
四老爷看一眼三老爷,三老爷这回做了墙头草两边倒,过了河就拆桥。如今魏柏亲自去三姑娘婆家给她撑了腰,三老爷又因为有把柄被捏住,这时候便跳了出来襄助二老爷了。魏柏或者魏家都不可能去三姑娘婆家表示,我们现在不给她撑腰了,你们要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
还有场中林氏的父兄虽然不说话,但是显然也是站在自家女婿妹婿这边的。
十五叔看了一下,这事得等魏楹先表态,他才好帮腔,便没有出声。
魏楹手里执着杯子,在座的长辈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他饮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二叔说得是,三弟年岁确实不小了。在座的除了魏氏族人,也就是三弟妹的娘家人。有些事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然亲家老爷和舅爷还以为我这个做长兄的有心藏私。我实是担心产业到了三弟手里,很快就不姓魏了。”
魏植见到魏氏族人一个个脸上露出心知肚明的表情,而岳丈和大舅哥却是疑惑的看了过来,忙道:“大哥,有些话不能乱讲,最近族里流传的事情不是兄弟我做下的。”
魏楹挑眉,“洗瞳的事不是你做下的?那可得好好查查,一个通房胆敢做出不守妇道的事,正该依族规处置。”
“不是,我不是说洗瞳腹中不是我的骨肉。”魏植眼见岳父和大舅哥脸色越发不好看了。林氏刚怀上没几个月,通房就怀上了,这件事情是他理亏。但他是被陷害的。
“是你家下人……”魏植省起此事没有实证,拿出来说魏楹一定倒打一耙,于是戛然而止。
魏楹蹙眉斥道:“什么你家我家,怎么还没分家呢?就是分了家那也还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我这个做长兄的断不会不管不问。”顿了一下又道:“那你说的是什么事不是你做的?”
“那对蓝田玉镯是被偷了,不是我拿去送了外人。多谢大哥给赎了回来。”魏植说着站起朝魏楹做了一揖。
“自然是被偷了,那自然怪不得三弟。这事还多亏了十五叔一位故人认出来是魏家之物,不然这祖传的宝贝就要流落在外了。听说这可是老祖奶奶当年的爱物。”
听魏楹话里点出十五叔,众人的目光便落到他身上。十五叔闷咳两声,“呃、呃,是从前年少轻狂时候认识的一个风尘奇女子,说看到她妹妹叫嫣红还是什么的手上戴着,说是一个大方的恩客送的,里头刻了咱家的标记。既然三侄儿说是被偷走的,那大概是贼赃落入了人手然后送给了那嫣红。大侄儿听说以后便出银子赎回来了。”
方才二老爷也说魏植是年少轻狂,所以十五叔这一声让众人便了然了。东西是老十五从前青楼里的相好看到的,而那个嫣红在座也有人知道,是魏植的相好。而且,为什么魏楹听说了就出银子去赎,那不是听说了东西是魏植送的么。
十五叔几句话,什么都没有点明,甚至给找了个贼赃被人转手送给青楼女子的理由。这倒也是常事。可是,却把什么都说明白了,便有人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魏楹知道魏植一定会闹分家,因为最近二老爷二夫人白各房人头逼得太近了,哪怕到处打点,到处拿把柄威胁人,也不过是使得人出面调停。而各房除了三房跟着干了不少坏事,其他的诸如包粉头这类阴私此时可比不过白花花的银子,譬如五叔的事被捅到五婶跟前,一向善妒的五婶就硬生生的忍了下来,誓要将二房的私产充公瓜分才罢休。只有与此事没有直接利益关系的旁支才会因为这种把柄被威胁。所以虽然表面上看二房因为功劳苦劳以及完全没能分到家产似乎是赢得了许多族人的同情,但实际上嫡支各房松了口的也就是三房而已。
所以,二房一定想搅浑水,把众人的视线转移。至少让魏楹没有机会一直盯着他们。那么让魏植闹分家就势在必行,即便魏楹已经给他挖好了坑,他也得睁着眼睛往下跳。
林氏的父兄听到这小声的嗤笑声,还有‘原来贼赃最后落到三哥的老相好手里,那倒真是巧了’的议论声,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之前林夫人从女儿嘴里问到,洗瞳怀孕的事是魏楹两口子做下的圈套,而蓝田玉镯更是本来要送她结果被偷走的。两人也觉得男人嘛,媳妇怀孕的到通房处过夜很正常。只要不是有心要宠妾灭妻,让通房也怀了孩子就成。
之前魏楹回家,让魏植长房独子独承家业的梦破碎,林氏也从当家主母变成当家主母的弟妹。他们心头自然是不满的。但是如果能分了家产,好歹可以单门独户的过日子,林氏也可以当家做主。于是今天魏植要求分家产他们是很赞同的。既然注定拿不到全部,那属于他们的三分之一就要早早到手才好。不然,该被心不甘情不愿的兄嫂私吞或是转移了。可是这闹出来的事实在是让林氏颜上无光。居然把祖传的东西拿去送给青楼女子。
魏楹说的担心产业到了魏植手里就不姓魏了,是点出了几个意思的。其一,魏植有些糊涂,做下让正妻与通房前后脚怀孕的糊涂事不说,祖传的东西也拿去送给青楼女;其二,谁都知道魏植是二房的亲生儿子,二房的私产如今已经不姓魏了,怕魏植的产业最后也落到二房手里,回头跟着也以败家的名义过到了旁人名下。而到时候魏植没有饭吃,还不是得自己拉着一起过。这样的话,还不如就现在这样,拉扯着兄弟一起过,还不至于让魏植败家。
四老爷笑道:“虽然当爹了,但年少轻狂可不会就这么没了。还是让三侄儿跟着大侄儿过活,等他什么时候也跟大侄儿一样稳重了再说分家的事吧。”
五老爷六老爷也附和了几句,他们如今和魏楹是一个阵营的,自然站在这边。林氏父兄终究是岳家的人,开口不便,此事便如此定下了。
魏植想分家的企图落空,但是转移视线的目的却达到了。即便魏楹明里暗里的点出了二房转移私产的事,众人还是去关注这件事了。毕竟长房二房的纠葛在座的人多多少少都知晓。
沈寄这边却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她很好的扮演着大伯母的角色,就算是林夫人也不能说她薄待了自己的女儿外孙女。家里的资源都在朝这母女俩倾斜,别说是大嫂子,就是婆母也不外如此了。何况林氏生的还只是一个女儿。可是个中的憋屈也是无法对人言了。因为林家本来的预计是林氏当家做主的,所以如今怎样他们也不会觉得是占了便宜。
等到把客人都送走,沈寄回到房间躺下,“累死我了!给我捏捏。”她是叫身后的凝碧,结果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捏在她肩胛处,力道合适的给她揉捏了几下,然后道:“该你了!”
那手一捏到自己,沈寄就知道是魏楹了。至于凝碧八成是被赶出去了。而且,她就知道么这么好的事。这位大爷才捏了几下就‘该你了’。
“我累了,你让刘準给你捏。”管孟和刘準算是魏楹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人。管孟还在新婚期间,人还在京城。
“他还没回来呢。”魏楹捶着肩背道,“快点!”
“那别的小厮难道不在?”
“我不习惯不是很熟的人近身。”魏楹说道。
沈寄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他的防备心比较重。于是认命的爬到榻上,跪在在魏楹身后替他揉捏。总不能叫丫鬟来吧。她没那么大方,而且魏楹也从来和她们没有肢体接触,也属于不是很熟的人。
她倒没有很快就‘该你了’,而是一头栽到魏楹背上睡着了。招呼好几桌客人,着实是有些辛苦。尤其近日过惯了闲散日子。不过也不是累得栽倒,她是午睡没得着睡,所以睡过去了。因为是在屋内,又没有旁人,她压根没有克制困意。所以,直接就栽倒了。
魏楹哭笑不得,手反转到背后小心的揽住沈寄的身子,然后自己也转过去,把她放到枕头上。做完这一切,他自己也赶到一丝困倦,便也躺了上去小睡一下。今日的事,一步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并没什么好意外的。
又过了数日,沈寄和小权儿一起在后院看孵出来的小鸡,小权儿伸着小手在‘一二三四五’的数着,可是小鸡走来走去,没一会儿他就数乱了,最后生生多数出了三只来。沈寄正在笑他,让他重数过,就见挽翠慌慌张张的进来,“奶奶,不好了!”
很少有事能把挽翠吓到,所以沈寄赶紧问:“怎么了?”
“爷在族学里,被人刺了一刀。”
沈寄脸上的血色立时退了个干净,“伤势如何?”
“好在小厮机警把那人的刀撞歪了,本来是要捅到肚子上的,现在刺刀了手臂上。刀扎得很深,现在人已经送回来了,在爷的房间里。”
魏楹的房间其实是书房改的,沈寄匆匆忙忙的过去。见到魏柏也在,身上还有血,看那样子不是他的血。他见到沈寄忙道:“大嫂,大夫说没有大碍,现在已经包扎好了,休养一些时日就好了。”
沈寄停下脚步,心还在砰砰砰的跳,张了两下嘴才出声:“什么人干的?”
“陈复。”
陈复,这个人她都快忘了。可不正是当初二夫人安插到京城府中的心腹么。那个人被她和魏楹用计赶走了。要不是前些日子听说老三把镯子送给青楼女子,魏楹说了一句倒跟当初陈复的事差不多。此刻她肯定想不起来这个陈复是谁。
沈寄推门进去,大夫正在给魏楹包扎,骨头没伤着,所以胳膊只是缠了几圈纱布并没有吊起来挂脖子上。魏楹身上显见是打理过了,看不出什么来,要不是脸色因为失血而惨白,都看不出是个伤员。早在沈寄进屋前,他就让人把换下的血衣拿到小厨房的灶膛里烧掉了。他不知道魏柏还在外头因为担忧他没有听话地离开,不然一定臭骂他一顿。
“小寄,我没事,就是破了点皮,你别怕。”
沈寄方才扶魏楹回来才沾了一身血的魏柏,哪里相信他只是划破点皮。如果是这样,挽翠怎么可能吓成那样。她沉默的在床边坐下,听大夫说着注意事项。
外头一阵脚步声,是四老爷等人听说了赶过来了。当时魏楹在族学里,虽然不是在给学生上课,但是消息传得非常的快。而陈复此时就在族学里做杂役,此时已经被拿下。可是魏楹说暂时不要报官,便把他关了起来。
众人一想陈复以前是二房得用的人,如今做下这件事难说不是二房暗中捣鬼。
魏植也过来了,表示着关心。魏楹精神不济,已经躺下了。沈寄当着众人的面也没给魏植好脸色,众人面色各异。之前魏植想分家产却被魏楹拒绝,而且魏楹还揭出了二房的私产,此时联想起来,二房的嫌疑的确是不小。而且下手的还是二房的人。
魏柏也跟着众人又进来了,方才众人看到他衣襟上的血都大吃一惊向他问起魏楹的伤势和经过,魏柏便说了当时的危急情形,让众人很是捏了一把汗。魏楹这才看到魏柏,眼见沈寄惨白的小脸,心头直骂魏柏不懂事。他也不想想,在魏柏心中他这个长兄的地位仅次于父母,这会儿叫他下去换衣服,他怎么放心得了。
四老爷说一定会问出背后主谋的。说这话的时候,二老爷二夫人也在。他们于情于理都该过来关心一下。四老爷话音刚落,五老爷六老爷便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
二老爷道:“有话就说。”
“二哥,就是问一下,那陈复是二房的人吧?”五老爷拈着胡子道。
“他四年前就到长房了,之前也一直是公中的奴才,不是我二房名下的。大侄子大侄媳妇说他手脚不干净把他赶了回来。他这几年境况很是不妙,估计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怀恨在心吧。”
“哦,原来如此啊。”五老爷淡淡的道。那口气让二老爷眉峰跳了一跳,却终是忍了下去。
三老爷如今十分的不招人待见,此时也只是沉默的在一边,以眼神表示着关切。魏楹冲众位叔叔露出虚弱的笑意,示意自己并无大事。
十五叔忽然一头就冲了出去,四老爷道:“大侄子你好生歇着,大侄媳妇看顾好了。此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说完匆匆追了出去,“十五,你别乱来。”
小权儿朝着十五叔的背影喊了声‘爹,我也去。’想追过去却被十五婶拉住了,“你别添乱,乖乖跟我回去。”
其余人等也起来说了些差不多的话,纷纷告辞出去了。沈寄胡乱福身相送,心头乱糟糟的。沈寄估计十五叔是去揍陈复去了。别说小权儿,她都想去。可是显然她留在屋里照顾魏楹更加的合适。
二老爷脸色铁青,他到了前院小声问了魏植几句,魏植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我,真不是我。”魏枫也赶紧表示和他没有关系。
“难道真是陈复自己想报复?”二老爷沉吟道。
“现在就怕他被屈打成招,而且把事推到我们头上,显然是那些人乐见的,他本人也少受很多罪。不行,不能任由他们这么背了咱们审问,植儿你快去,伤的是你大哥,你凡事不能落在人后头。”二夫人蹙眉道。这个节骨眼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真是雪上加霜。
“是。”
主院里,沈寄一勺一勺的把药喂到魏楹嘴里,“那个杀千刀的,我真恨不得拿了菜刀去剁了他。”
魏楹道:“为什么是菜刀?”
“我使着顺手。”沈寄恨恨的看着黄橙橙的药汤。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魏楹这么虚弱了。自从当年那场大病后他一直很注重锻炼身体,就是现在每日里五禽戏也没断过,还带动得她也日日练习。所以现在一想到陈复牙根就痒痒。
“当年我怎么就让他安安好好的离了京城,我当时就该打残了他。”
魏楹看看一脸狠色的沈寄,咽了口唾沫,再想了下听闻的她拿剑逼着农夫用车送岚王去药铺的情形。这个媳妇平日里看着温温柔柔的,逼急了绝对是很悍的。
V 102 复仇(1)
晚一些十五叔过来,说他把陈复的牙都打掉了四颗,正威胁剩下的要一颗一颗的帮他拔出来,魏植跟魏枫就来了。
沈寄挑眉,“他们阻止还是陈复向他们求救?”
“那倒都没有,那老小子倒挺硬气,咬死了是他要找大侄子报复。他一直找机会下手,今儿大侄子从茅房出来落了单,他就出手了。我想着不能帮着二房杀人灭口,就没再动手。可是陈复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怕再问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沈寄看魏楹喝了药睡了,小声道:“那就先跟着吧,等他醒了我再告诉他。”
十五叔点头去了。
沈寄让人搬了张塌就睡在魏楹床旁,睡一张床她怕会压到他的伤处。魏楹让她自己回去睡,说晚上要喝水要起夜叫守夜的小厮就是了,她不肯。不敢想万一今天不是小厮机警,把刀撞偏了,直接捅到了魏楹肚子上是什么后果。基于这一层害怕,沈寄便不肯独自回去睡安稳觉了。
“小寄”床上传来叫声。
沈寄揉着眼眶做起来,“要什么?”
魏楹下巴朝小房间一扬,示意他是要起夜。他今天喝了药,还喝了汤,这会儿便有了需要。他身体因为失血过多还虚弱着,一只手也甚为不便,沈寄便扶了他过去撑他站着。放水声响起,沈寄把头扭开。
“又不是没看过,你转头做什么?”魏楹低笑了一声。
沈寄听到没声音了,又察觉到自己扶着的没受伤的手动作了一番,这才回头嗔他一眼。就算是夫妻,就算某些特殊时候看到到,但是她也没法坦然的看着着他‘嘘嘘’啊。他也不会觉得有人看着嘘不出来啊。
沈寄重又扶了他上床,然后自己也躺下。
“你明儿还是自己回去睡吧,白日里人来人往的都需要你出面招待,晚上就让小厮守夜好了。”
沈寄想了想,“好吧。”她今天是太揪心了,所以才坚持要睡这里的。不过魏楹受伤不是一两天就好的,她的确没法日夜兼顾。
“你痛不痛?”
“就是痛也能挨,难不成还要像小权儿一般找你呼呼么。快睡吧!”魏楹轻道。
“嗯,有事你再叫我。”沈寄翻身朝着魏楹的方向合上眼睡了。魏楹看了她两眼也闭上眼。
养伤的日子悠闲多了,外头的事也不再拿来叨扰,到后来来看望的人也不像之前那么多,这一进院子便逐渐清净了下来。来得最多的依然还是十五叔,每天过来告诉魏楹一些外头的事。当然,沈寄最关心的陈复事件还是没有进展。
她在那里想着看过的整人的招数,好像阿紫把马夫人的脸画花然后抹上蜂蜜引蚂蚁去爬这招最狠。当然,陈复不像马夫人那么爱美,但是伤口被蚂蚁爬这样的痛痒难当陈复再是意志坚定也不能忍吧。她正想把这个办法提供给十五叔就见魏楹冲她递眼色,便暂时没有说出来。
十五叔感叹着陈复的骨头硬走了,沈寄却是在心头过了几遍察觉出些不对来。她盯着倚在大迎枕上的魏楹看,到最后魏楹被她盯得把脸转向了床里。
“真的是你干的?”她怎么就忘了,魏楹自己就是个审讯的高手,他那次把马知县的同党全部拘押起来,也是遇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后来让邱老大的兄弟一个伺候一个,犯人通通不准睡觉。只要是想睡的,低头瞌睡时露出来的脖子后头那块嫩肉就会挨细竹签抽,而且是蘸过盐水的细竹签。到后来,连续几天几夜不能睡,那些自诩铁齿铜牙的家伙还不是都招了,只求死个痛快。这还是魏楹告诉过她的招,他没告诉她的那些损招还不知道有多少。他自己说过他特地研究过中国的酷吏刑讯的手段的。
所以,怎么可能这个时候给不出有力的建议。她居然傻乎乎的在这里帮着十五叔想辙。
沈寄爬上床去,伸手定住魏楹的头,“是不是?”
“嗯。”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吓死,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魏楹低下头,“所以才一直让你好好歇着,你成天在我跟前我别提多心虚了。”
“我可是真够蠢的。”
“你是关心则乱,不然早想到了。小寄,我也不想骗你,可是你看,连你都没有想到是我主使陈复来杀自己,别人肯定更想不到。”
沈寄冷笑,“是啊,好厉害啊!陈复是被我们撵走的,然后际遇一落千丈,说跟我们有仇也不错。他曾经是二房的心腹,现在咬紧牙关不说,谁都以为是替二房保密。哪里想得到是魏大爷你自编自导自演呢。”
魏楹用没受伤那只手抓住沈寄,“小寄,我身旁的人是练家子,陈复也私下买猪肉练过刀法,再不济我也会避开要害。你看我不是没伤筋动骨,只是皮肉伤么。”他知道沈寄不在意他用的这个手段,她在意的只是她那自己的安危当成儿戏。
“魏大爷你神机妙算嘛,可怜我这个深宅妇人胆儿都被吓破了。这要是你有什么事,我又没有儿子防身,怕是比婆婆当年还不如呢。所以啊,我好怕啊。”
魏楹咳嗽两声,“你可比我娘强多了,你就是离了魏家离了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而且身边还有得力的人帮衬,要离了魏家不难。我知道你不怕这个。你是怕我出事。”
沈寄冷笑,“难为您还知道我怕您出事。现在事情就到了要你以身涉险的地步?”
魏楹抿了下嘴,“没有,可是每一桩事,我都要二老爷曝光于人前。我是找不到五岁那年他意图淹死我的证据,可是我可以给他生造一个。”
沈寄挑眉,“那他偷小妈的事,你打算怎么给他曝光?如今可没小妈给他偷了。就算有也是一大把年纪了,没说服力。”
“不偷小妈可以爬灰嘛。道德败坏程度是差不多的。”
爬灰,宋氏?林氏?太狠了点吧。对二老爷没啥,罪有应得,可是那两人在这件事上还是无辜了些。她是想过让用药让二老爷孝期出丑,可是没想到魏楹给他找的对象这么惊骇。
魏楹看着沈寄,“你觉得我太狠了?”
沈寄点了点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和当年的婆婆一样无辜。”
“好吧,既然你不赞成,那这件事我就不做了。有些事情没有证据没关系,只要宣扬开来就够了。我会把他和胡姨娘的事散布开,给我娘洗冤也需要如此。不着急,守孝得一年呢,咱们一桩一桩跟他讨债。”
沈寄挣了两下,魏楹一只手的力气她都挣不过,“你放手!”
“不跟我生气了,好不好?”魏楹低声下气的道。从第一天开始,他就在担心着沈寄发飙。她早早晚晚总能发现的。全魏家的人加起来也不如她一个人了解他。现在还没发现,不过就是关心则乱罢了。
沈寄盯着他,“我不会跟你闹。”
不闹不代表不生气。她当然不会闹了坏他的事,但是她会在心头给他重重的记上一笔。他怕的就是这个啊。
“我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事先跟你讲,你不同意我就不做。”
沈寄笑了一下,“我满十七了。”下次再有什么你觉得值得的大事,一样会瞒着我。
“小寄”魏楹拽着她的胳膊不放,两眼把她望着,看着倒颇有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我确定不会有事才做的,否则,为了惩罚仇人搭上自己不是太不值得了么。”末了又小声道:“我知道你不会留在魏家守一辈子寡的,而且还有人在虎视眈眈,我怎么可能出事,将你拱手让人。”
沈寄见他还有心思说这些有的没的,直接擂起拳头招呼过去,魏楹让她擂了几下。当然是没受伤那边,缠着纱布的沈寄才舍不得呢。
“你知道就好,我才不可能为了座贞节牌坊就守一辈子呢。我所有的钱财都是来自你,大不了我不要了。我回华安种田去,我还有几亩薄田在那里呢。要是那里的人拿大小眼看我,我就卖了熬别处买去,那几亩田足够我落户的了。我还可以继续卖鱼丸汤,卖肥肠,我总不可能饿死。等安稳下来以后我再找个老实本分……”
沈寄的嘴被魏楹捂住,他苦笑道:“别胡说了。”
她笑了一下,你现在可只有一只手,用来捂我的嘴巴了,哪里还制得住我。她一下子就下了床,“你给我好好的修养,否则,哼哼!”
“你不管我咯?”魏楹急道。
“放心,我一定帮你把戏做全套。我这就让人出去说我为了照顾你,积劳成疾要卧床修养了。哼!魏大爷,我不伺候了!”沈寄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只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魏楹直接吩咐人把‘卧病在床’的沈寄连人带塌抬进他的房间里一同修养。
这样一来,就连每天上门的十五叔都不好再日日过来了。大侄媳妇也在屋里躺着呢,他个做叔叔的怎么好总来。沈寄又不好和不明实情的下人说她是在装病。一时流朱凝碧采蓝季白还有外头一众小厮都惭愧不已。奶奶都被累倒了,要他们来有什么用。于是,每每有什么事,一个个跑得比什么都快。唯一知情的挽翠差点没把肠子笑断,只不敢在人前笑罢了。
“奶奶,喝药吧,奴婢亲手熬的。”
沈寄看一眼挽翠,亲手熬的,好吧,她喝。尝了一口,果然是红糖水。沈寄这些日子的确是很操劳的,而且又担心,所以人都瘦了好几斤,气色也不是太好。这么绑着嫩色抹额靠躺在大迎枕上,不用装就有了几分病像。
魏楹陪着笑脸道:“小寄,这几日累坏你了,正好歇歇。”
沈寄侧过身不理他,继而又转过来,“挽翠,这次的事情你事先知不知道?”
挽翠忙举起手掌:“奶奶,奴婢以小朵朵的名义起誓,绝对没有。”
一个母亲用心爱的女儿起誓,好吧,相信你。
魏楹示意挽翠赶紧告辞,又说也不用安排人进来守着,有事他们会叫人,让外头的人都站远点。
沈寄这回是真的气得狠了,一是魏楹竟然瞒着自己买通陈复来刺他一刀;二是这个事情被揭露之后,他竟然还敢把称病的自己困在他的房间。她两手捂着耳朵,“我什么都不想听,你也什么都不要说。”
魏楹的口才,如果不提前杜绝,他能一直给你软磨硬泡到你耳朵长茧。
魏楹摸摸鼻子,眼见她现在对自己如此抵触,也只好打消用三寸不烂之舌打动她的打算。
“小寄,你别背对着我嘛。”
“小寄,这么躺着怪无聊的,咱们来聊会儿天吧。”
……
魏楹唱了半天独角戏,眼见她不说不动,就那么侧躺着看着墙就是不理自己也只有闭嘴了。这几日养伤,他的待遇优厚得很,沈寄简直是柔情似水,差点把他溺毙了。虽然是心虚着享受这份待遇,可也让魏楹心头美得冒泡。沈寄多紧张他啊。当然,也知道揭穿之后他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现在可不就是,在人后都不理自己了。
“小寄,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收买到陈复的?”无奈之下,魏楹只好祭出杀手锏。这个沈寄肯定是感兴趣的。
他盯着看她的反应,还是不说话,但是捂在耳朵上的手放下去了。于是他开始讲述,“那日不是因为同样是青楼女子,同样是首饰我把这个人想了起来么。想着这人能不能为我所用,于是就打听了一下他的近况。恰好他人就在族学里做杂役。这可不是巧么,要不然我不是还是上别处让他好下手。结果他自从被我们赶回来境遇就很不好。从大管事变成了最低等的杂役,老婆跟人跑了,连儿子都一并带走。老娘病了也没钱治,他去求二房,结果连人都没见到就被厨房女人的洗脚人泼了出去。好在从前还有点积蓄,他老娘也命不该绝,总算是捱了下来。不过这几年都在做杂役,什么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也就都见识到了。”
他停了下来,沈寄正听着,不由自主就问了一声‘然后呢?’
魏楹偷偷笑了下,接着说:“然后我就让人去问他,想不想改变目前的处境。你知道他这种人一有点机会就不会放过的。比起我们来,他更恨二房。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你说他拿猪肉练习?他哪里还吃得起猪肉,还得是那么大一块。”
“当然是拿了我给的银子买的,外人也只会以为是二房给的。如今他老娘早已被我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样省得被这件事连累,也可以把他拿捏在手上,他自然乖乖按我说的去做。”魏楹说完,看沈寄又把耳朵捂住了,苦笑一下道:“好了,我不吵你,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沈寄不知不觉就真的睡着了,她的心神提着好几日了,如今魏楹已经渐渐好了又知道一切都是他自己安排的,她便慢慢放松了。
暮色中,她听到熟悉的对话声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自己和魏楹的床中间摆上了一个屏风。那边十五叔正在喝魏楹说着话。
原来,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基本上众人还是认定了此事是二房所为。这就是坏事做多了的结果。因为这么做一旦成功,魏楹又没有儿子,再是有十五叔等人的不满和抗议,长房的家业自然也会全落到魏植手里。就连沈寄,也要开始看魏植和林氏的脸色过活。甚至,一直由嫡长一脉担任的族长的位置搞不好也要落到他头上。不然就只有二老爷是嫡出了。
什么拿回私产,什么出族的惩罚,统统成了泡影。即便二老爷如今名声不好,但是从族老这次出面调停的态度来看,他在族里还有比较强的掌控力。而最大的障碍也就是魏楹了,除掉魏楹,可以得到长房将近二十万两的产业,得回对魏氏一族的掌控。所以冒一点风险也是值得的。
又有人说起当年魏楹溺水失踪一事,魏楹一直说是被仆人抱去按进水里的,这个背后指使也直指二老爷。他当时五岁,已经开始背《诗经》,琅琅上口,所以说的话不该只被当成记忆不清的孩童的话。
这两件事都没有证据,但有些事说的人多了,信的人多了,不是真的也变成了真的。即使不能将其人绳之以法,但只要各房的人甚至族里大部分人都愿意相信是二老爷要杀亲侄儿,魏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魏楹听到沈寄翻身的声音,目光挪了过来,十五叔便道:“大侄媳妇,你也要好好保重才是。别为了楹儿把自己累垮了,你看他多担心你。好了,我走了。你们把这屏风抬走,好好的对视个够吧。”
V 103 复仇(2)
魏楹让人把屏风抬到了旁边,就看到睡得一脸红扑扑的沈寄。她好生睡了一觉,气色也好了不少。
魏楹知道沈寄在屏风那边听了个一知半解,很想知道更多的相关信息,于是补充道:“当然,还是有一部分人相信二老爷不会在这个时候指使人来杀我。太不智了!不像他平日里会干出的事来。”
沈寄挑眉,“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渐渐有证据浮出水面,指明是老三干的。反正他如今也就是个糊涂人,因为争产不成,干出这种事也不稀奇。”魏楹顿了一下,“小寄,等这件事完结,梨香院就真是咱们的家了。你在这里耗费了那么多心力,却总是有不相干的人不请自来,以后不会了。也不用一味的要恢复爹娘那时的原貌,那是我记忆中的家。可是如今有你在,这里不管什么样子,就都是我的家。”
沈寄轻轻应了一声‘嗯’。她的气性也没那么大,而且明知你现在再怎么气,他也只会低声下气的哄你,绝不会真的就改了。那你再气就只能是白白气坏自己了。魏楹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是没得改了,他小事上能什么都让着你,但大事上绝对是独断专行。
至于这样做对老三两口子是不是公平,沈寄就不会妇人之仁的去考虑这么多了。毕竟大家是敌对的,你不可能时时处处去为敌人着想。她能做的,也就是在魏楹要让二房出现‘爬灰’丑事的时候劝阻一下。
对于陈复的嘴硬,四老爷等人非常的恼火。而且对方提前把母亲给送走了,儿子又被改嫁的妻子带着跟一个货郎跑了,根本就不知道在哪里。连可以用来威胁的人都找不到。于是四老爷就让行刑的下人不必客气,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族长,打死都有余。
最后,奄奄一息的陈复终于招认了,让他下手的是魏植。对方说成功之后,长房的产业还有族长之位都是他的,可以保下陈复。万一不成,也会替他老娘好好养老送终。绝不会再出现无钱延医买药的事了。
陈复是个孝子,这样的说辞倒也能让人相信。而且魏植接连办了两件糊涂事,那日他当中争产业遭拒,怀恨在心也是有的。身边再有人撺掇一下,做下这事并不出奇。
魏植自然是喊冤,但是站在他一边的也只有二房一家子。甚至那些被二房用阴私相逼的人,这一次都在四老爷一一私下沟通后保持了沉默。而且同时,二房失窃,有些证据被他们确认后便烧毁了。那些有损魏家利益的事,只要现任的族长能够一笔勾销,证据又都没了自然就威胁不到人了。
二老爷此次除了把责任揽过去,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魏植脱罪。魏植年纪轻一时犯了糊涂还能被原谅一二,但如果是他处心积虑就不好脱身了。当年的事隔得太久远无法查证,可如果这件事落实了,当年那件怕是也得落到头上。于是,魏植最后便背定了这个黑锅。
四老爷和族老们商量之后,上门来告诉魏楹他们暂定的处理办法。
‘积劳成疾’的沈寄这几日已经休养好了,便亲自给四老爷端了茶上来,然后站在魏楹旁边听着。
“四叔请喝茶!”
四老爷朝她点点头,“大侄媳妇的气色看着是好多了。”然后又转头和魏楹说话,“老三的事实在太恶劣。但是大家还是希望你看在源出一脉的份上,能网开一面。不要报官,就族里自己处理。”
魏楹蹙眉,“他是我兄弟,我也不想置他于死地。就按四叔和族老们商议的办吧。”
沈寄方才从外头进来听到了,族里商议的便是出族了。这也正是魏楹想要的,会商量出这个结果,也是他做了很多努力达成的。这也是一报还一报,当年二房不但‘害死’了魏楹,还以莫须有的名义将他出族。而且,从此魏植便不能来和他们争长房的产业了。其实产业本身倒还在其次,让二房的仇人之子来分长房的产业,这本身就是魏楹和沈寄都无法容忍的。
四老爷后脚就去前院知会了魏植,魏植听到自己竟然被出族了,从此以后没有家族的庇护,没有家族的供给,日后怕是无人会再看得起他。首先就是林氏的娘家人,那日老丈人和大舅子就非常不满了,说他耽误了林氏。好在林氏还是一贯的温柔和顺,还反过来安抚他,说知道都是后院那两口子口蜜腹剑的坑害他们夫妻。
他一下子就急眼了,“四叔,您可不能偏听偏信啊!是魏楹,一定是魏楹,是他害我的。是他买通了陈复来害我的。”
四老爷看他一眼,“你大哥不计前嫌放你一马,你还是不知悔改。这院子是魏家长房的,既然你已经出族,那自然是不能再住了。给你十天的时间,搬走吧!你若再敢胡来,就莫敢我们不念血脉之情了。”
魏植看向后方的主院,看到门上四个孔武有力的守门小厮,他根本没办法冲进去找魏楹算账。四老爷方才也看到这四个小厮了,知道是沈寄特地安排的。他虽然觉得魏植不敢明刀明枪的乱来,但大侄媳妇有防范心也是难免。
林氏也知道被出族的事了,脸色不好,但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此时除非是和离,否则她和魏植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林氏快速分析了一下利弊,魏植如今是净身出户。虽然二房有私产,二夫人也许诺会分他们一份。但这一份绝不可能在和离的时候拿出来她和魏植分。
而且,和离之后她只能回到娘家居住,如果单门别居很容易惹上不好的名声。娘家嫂子不是能容人的性子,就算如今有爹娘护着,不敢撺掇哥哥把自己胡乱嫁出去好再得一份聘礼,甚至霸占自己带回去的嫁妆。但是,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像当姑娘时候一样好过。而且,爹娘已经老了,又能庇护自己多久。
再看魏植,二夫人的经营手腕惊人,她那份私产价值必定不菲。而且财产是二夫人挣的,又不是祖产,魏植自然能分到。他惯常把二夫人哄得很好,自己以后也多下点功夫。二哥二嫂不满也没有法子。而且,魏植其实是个很好拿捏的人,只要自己用了手段,完全可以把他拿捏在手里。出去之后,用自己的嫁妆钱过活,他还是只有听自己的。反胜过此时在梨香院什么都要听沈寄的。
所以,她急急出来,对咬牙切齿的魏植说道:“相公,此时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你如果做下什么黑锅就更是背定了,必须要从长计议。我这里有些银两,你让人出去先赁一个屋子,然后我们就搬吧。等安顿好了,我们再和二叔二婶还有二哥二嫂好好商量。这口气我们必须出!”
魏植恨恨的看了后院一眼,“好,我听你的。”他对林氏更加满意了。娘说得没错,夫妻齐心,其力断金。他们夫妻这次是被后院两口子坑惨了,这个仇一定是要报的,从长计议!
沈寄在后院担心着前头魏植会不会闹事,所以她让人去把门看住了。她知道魏楹是巴不得魏植直接冲了进来,再做下点什么糊涂事来。可是他现在身上有伤,万一一个不好被魏植弄到伤上加伤就麻烦了。所以她便让人把人守住,不放魏植进来。
“小寄,我手疼。”魏楹轻道。
沈寄正在递药给他,闻言道:“我让人来给你扎两针,怎么就连药碗都端不稳了。”
“小寄——”
沈寄看看药碗,又看看魏楹,“我心头不舒坦!”就算告诉自己不要白白的气到自己,可是心头怎么都还是不好过。
“我知道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知错了。”
“你也没错,计划奏效了。算无遗策啊,原来当初换了洗瞳的避子汤就开始了,一环扣一环的,魏植想跟你斗,他还嫩了不只一点。你当年被出族,还能凭借自己的本事被请回来认祖归宗,如今又当了族长。他要回来,怕是门都没有了。”魏植不擅长读书,做生意也只是还行。如今这样的大罪,家族是不会再容留他了。
林氏父母把女儿嫁给他,所图者不小,现在样样落空,想必也不会再轻易助他什么。他说能靠者就是亲生父母了。从之前魏楹让人轻轻几句话就撩拨得宋氏对洗瞳腹中胎儿下手看来,二房的兄弟也并不欢迎他回去啊。
把他们赶走了也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息。反正他们也是和二老爷二夫人一条心拉拢不过来的。
沈寄通盘想了一下,的确是魏楹的这个办法最好,她坐下勺起一勺药汁喂到他嘴边,魏楹忙不迭的张嘴,看那样子,不像是在吃药,倒想是在喝琼浆玉液。
“你以后好歹也想着点,万一不成我怎么办。”
“嗯嗯,一定的。”
“那陈复怎么办?”
“今晚就让人给他假死药,然后送他去和他娘团聚,在别的地方重新过活。除了奴籍再讨房媳妇生个娃,他也算值得了。”假死药是上次十五叔的朋友给的,陈姨娘吃了骗过了所有人。这次给陈复吃下去,他也能相信。魏楹为了取信于他,之前还特地让他见了一回陈姨娘。而且,他此时此地也只能相信。
其实,借机灭口是最好办的,魏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但看到陈复是一个真的孝子,这个念头便打消了。不过是多费些人力财力,就成全他吧。
沈寄笑笑,“十五叔的手一向是够狠的,这回也够他受的了。不过这人还真是可用之人呢。”
魏楹点了点头。
“接下来要做什么?”沈寄喂完了药,又递水给魏楹漱口。
“小寄,你怕不怕鬼?”
鬼?以前看鬼片偶尔太逼真了被吓到过。可是自己不是也算是死过一回了么,还怕什么
“我又没做过亏心事。”
魏楹用他喊疼的手握住沈寄的手把玩,受伤最大的好处就是没人让他们一定要分开,日日腻在一起也没人说什么。
“那就是了,你不怕鬼因为你不曾做过亏心事。可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半夜自然是怕鬼敲门的。”
沈寄眨眨眼,“你要让人装鬼去偏二老爷?装谁?嗯,我想想,应该不是咱娘,是胡姨娘吧?”
“嗯,就是她。”
魏植很快在附近寻到了地方,雇了人来把林氏陪嫁的家具等物拉走了。当天沈寄也没露面去送,她可从来不是以德报怨的主。这回魏植是真的净身出户,用的都是林氏的压箱底银子。只二夫人担心儿子受委屈,偷偷塞了些银子给他。但是也不多,因为她之前还四房的银子都是当的首饰,怎么好给多了。魏植从小大手大脚,万一露馅就不好了。
第一进院子这下便空了,沈寄和魏楹商量,“改成待客的大书房吧。即便此时没有什么客人上门来拜访,但本家里也有人要来。总是带到主院招待也不过。”
“行!”
沈寄便到库房去挑家具,重新布置了第一进院子。
十五叔带着小权儿过来,看着不像从前那样完全按照当年的样子复原,心头微微失落。不过想想,总是不可能一成不变。
小权儿惦记着后院他看着孵出来的小鸡,直接就跑过去了,挽翠让季白跟着过去,别让他被母鸡啄了。一会儿他回来比划着告诉大家,“小鸡长这么大了。”
沈寄笑道:“好,等小鸡肥了,我们就杀来吃。大嫂做炸鸡翅烤鸡翅给你吃。”她大学的时候在肯德基打过工,很喜欢吃炸鸡翅跟烤鸡翅,想着回头做来试试。
“不要,不要!”小权儿的头摆得像拨浪鼓一样,两手抓住沈寄的裙摆,“大嫂,不要吃小鸡。”
沈寄一愣,然后用力点头,“嗯,不吃不吃,我们要吃都吃别人家的鸡,好吧?”
“好!”
于是两叔嫂出去让人弄来了别家的鸡,然后到厨房去折腾去了。留下十五叔和魏楹单独说话。
“大侄子,你让我找的人已经来了。是从杀手组织找来的,轻功很不错的女杀手,头发油光水滑,真的很有胡姨娘当年的风采。她也学会了胡姨娘经常哼唱的家乡小调。他们信誉很好,不会有外泄客人信息的事。这个你尽可放心!”
“嗯,再过两天吧,先让她梳洗一下松鹤堂和摘星园的地形。尤其是松鹤堂的后花园假山那边。”
“好!”
二房对于魏植被出族的事自然是非常的愤怒,但是当晚陈复就被发现伤重过世了,这条线算是断了。
二夫人思忖道:“这件事想必是魏楹自己搞出来的,目的就是要赶植儿出长房。这人好深沉的心思,一步一步的把植儿推到如今的地步。老爷,他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了吧?”
二老爷蹙眉,这种明知道有人的阴谋针对你,却毫无办法的情况真是让人难熬。而且,如今在守孝,他连躲出去都不行。
从当年查出来魏楹还活着他就预感要糟,本想在老父和其他人还没察觉的情况下把人弄到半路然后杀了。可谁知他小小年纪居然就知道把田产过到自己名下,还借着已经被出族让自己奈何不得他。后来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让王灏咬他一口,让他卷进说不清楚的科场舞弊案。可是被老十一从中奔走,让族中的那些老不死的,尤其是是三叔父知道长房的遗孤已经中了进士,让老头子出面联系故人硬是把关到大理寺受刑的魏楹给保了出来。
其后魏楹又中了探花回来认祖归宗。他就知道事情怕是不妙。可没想到一步一步都似乎在这个侄儿的算计中。只等着老太爷一归西,他就回来找自己报仇了。
其实,买凶杀了魏楹,他不是没想过,可是梨香院也好,他到族学去也好,身边都有高手护着。所以这一次的刺杀,绝对是他自己搞出来的。不然,一个陈复怎么就能得手。如今,他居然只能在家等着对方继续出招
“老爷,夫人,松鹤堂闹鬼了!”管家慌慌张张的进来。
二老爷怒道:“胡说八道什么!”
“是真的啊,有几个人都看见了,白惨惨的影子飘过去。还、还唱歌呢。有一条大辫子,就在松鹤堂里转悠。假山那边,还有花圃,还有早废弃了的兰香园。”
随着管家的话,二老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那些地方都是当年他和胡姨娘幽会的场所。而且,大辫子,唱歌,这不是胡姨娘是谁。
魏楹啊魏楹,原来你是用这招来对付你叔叔啊。
松鹤堂闹鬼,疑似是早就病死的胡姨娘,这个说法不胫而走。又有下人说,其实当年就闹过,所以老太爷才让把兰香园给关起来的。
V 104 复仇(3)
在座的魏枫宋氏还有魏植和林氏都有些奇怪,为什么二老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那么难看,再看二夫人,更难看。
魏植小声道:“这个胡姨娘跟咱家有什么关系么?”
二夫人生硬的道:“没有关系!”
自从搬了出去,魏植和林氏登摘星园就比从前频繁多了,再也不用顾忌着顾忌那的。而且,他们还需要时不时的上门来孝顺二老,以期多分些家产。
宋氏对吃自然是不满的,她早就把二房的家产当成魏枫和自己的了。现在这个被抱出去又出了族的小叔子和弟妹总是很殷勤的上门来,她当然不可能欢迎。只是,她上次被二夫人的大耳刮子抽怕了,也只有把不满放在心头。而且,这次还是需要一致对外的时候。大家共同的敌人是长房。
她曾经被沈寄害得到家庙清修了半年,这回老三又被魏楹害得净身出族。这两个仇当然不能不报。这次又出现什么闹鬼,而且好像还是公婆的熟人。可那不是老太爷的姨娘么?这里头到底什么名堂啊?凭着女人的直觉,还有婆婆那异常难看的脸色以及欲盖弥彰的话,宋氏很敏锐的察觉到了真相的边缘。
一开始,‘胡姨娘’在松鹤堂晃悠,旁人并没有就想到二老爷身上去。四老爷还请了人来做法。胡姨娘也是没有儿女存活的,所以四老爷找了下人烧纸钱给她。有人就问胡姨娘当年埋在了哪处,不如去她的坟头上香。
四老爷想了想,当年谁都没关注这事,就是父亲的一个年青姨娘。这样的身份,死了也是不能进祖坟的。不像陈姨娘是殉葬又照顾了老太爷这么多年,特许的葬入魏氏祖坟。所以,最多就是在哪里随便买块地点了个穴就埋了。这会儿,经手的人都找不到了,也就没人知道到底埋哪里去了。
不过还好,请人做法又烧了纸钱之后,松鹤堂清净了。
晚上,二老爷和二夫人如坐针毡,为什么连胡姨娘的事都被挖出来了?既然胡姨娘的事被挖了出来,那么当年大夫人之死的真相,想必魏楹也知道了。难道真的是老管家告诉他的?
二老爷面无人色,“夫人”
二夫人恨道:“现在你知道怕了,勾搭那小妖精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唱唱小曲就把你的魂勾没了?”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赶紧想想办法吧,魏楹这回是真的要报仇了。我只恨,当年怎么就没能真的把他淹死。”如果说当年做这件事的时候良心还有些过不去,但到如今,二老爷只恨没能真的把这个侄儿弄死。而且,那么多次啊,都让他逃过了。
“这个时候我能有什么办法。”二夫人话音未落,前头一进院子传来宋氏一声骇人的尖叫声。二老爷和二夫人都被叫得心尖一颤,二老爷立时便怒了,“鬼叫什么?”
二夫人怒道:“你还要说鬼!”虽然知道是魏楹找了人来装神弄鬼,可是她心头还是有些怕的。胡姨娘是被毒死的,是她让身边的嬷嬷灌的药。在那之后,二夫人心头就一直揣了这么一件事。
二老爷站起来,“来人,去问问二奶奶叫什么?”
魏枫在小妾屋里,虽然不能寻欢作乐但过过干瘾也是好的。正得趣呢,被这样一吓也有些火,“这个女人,叫什么呢?”其实幸好他现在不能真做什么,不然正忙着呢被这么一吓没准就不行了。
魏枫刚出屋子,宋氏就跑过来了,一头撞在他怀里,“有鬼,女鬼、女鬼上咱家来了!”
“不会吧,不是请了高僧来做法么?”
“真、真的,我看得真真儿的。一条黑油油的辫子,我还听到了她在哼曲子”宋氏脸色惨白,还学着哼了两句。
魏枫斥道:“别哼了!大晚上,怪瘆人的。”说完和宋氏对视一眼,那天父母的反常又涌上心头。
“相公,我怕!”
“二爷,二奶奶,大少爷被吓着了,哭个不停。”
宋氏道:“你看,她又去吓我们的力哥去了。”
下人小心翼翼的道:“二奶奶,大少爷是被您给吓着了。”
魏枫瞪宋氏一眼,“还不快去看看。”
宋氏看一眼黑黢黢的走廊,“一、一起去吧。”
“走吧,走吧,真是麻烦!”魏枫和宋氏一道往儿子的屋子去。
小妾无趣的回了房间,问小丫鬟道:“你们说二奶奶是真的见到鬼了么?”从前这位二奶奶就使过不少手段来她房里抢人,没一点正室的气度。
“姨娘,没准儿是真的。松鹤堂的人说的女鬼的样子就和二奶奶口中的一样。”
力哥被亲娘吓到,哭了半夜才住声。而二老爷二夫人从下人嘴里得知宋氏看到了‘胡姨娘’,尤其是她学的那几句小调,顿时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再听着前院心爱的大孙子的哭声,两人觉得跟送丧一样。魏楹来报仇了!胡姨娘和大夫人的脸在两人眼前不断转换,当夜自然是一夜都没有睡着。二房这一晚就只有租住在外的魏植一家睡了好觉。
次日清早魏植和林氏过来,发现爹娘还没有起身,听说是病了。大嫂也病了,听说是让女鬼给吓的。还有力哥也是恹恹的。两人不由得大惊失色,魏植问魏枫怎么回事儿,听说是女鬼上他们家来了,魏植和林氏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私下也揣测过。林氏说这个女鬼怕是和公婆有些瓜葛,不然他们不会一听到就变了脸色。如今发生的事,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宋氏遇鬼的消息迅速散布开来。四老爷疑惑的和四夫人说:“怎么上他们家去了?”
“我哪知道。对了,好像胡姨娘当年就很喜欢到摘星园去。难道想着回都回来了,顺道看看故人?我说你找的什么高僧啊。一点都不管用!还好我跟胡姨娘不熟,她不至于要来看我。”
“你——”
私心里四夫人有些怀疑是魏楹在捣鬼,不过这话她自然不会说,冷眼旁观就是了。
五夫人和六夫人说得就直接多了,“半夜鬼上门,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此等议论不一而足。有关胡姨娘的往事在魏家迅速传播。
沈寄用牙签叉着水果喂到魏楹嘴边:“听说一晚上吓病了三个。”想不到装神弄鬼的功效这么大啊。不过他们应该是既怕鬼,更怕魏楹的报复吧。
魏楹把水果咽了下去,看沈寄一连往自己嘴里塞了两块,便问道:“四叔这回没找人来诵经超度?”
“那是摘星园,要不要找人做法四叔可做不了主。”
挽翠进来禀告:“爷,奶奶,十五老爷和十五夫人上摘星园去探病去了。”
沈寄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说道:“十五叔不会露馅吧?”家里没外人了,可以放心的说话,感觉真好。
魏楹摇摇头,“露馅又怕他怎的,他们现在应该十之**知道是我在背后捣鬼。可是,除了等着,还等做什么。”
“我担心他们狗急跳墙。”
“我已经被刺杀过一次了,再来,那正好把他们全家老小一起出族。我就更没有顾虑了。安心吧,梨香院不但有老赵头和他带出来的徒弟,还有十五叔请来的几位朋友坐镇呢。”
沈寄眨眨眼,“那个‘胡姨娘’不在吧。”
“不在,要是她从咱们家飘出去被发现了还得了。对了,我很期待她和二老爷打照面呢。这个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易容术。十五叔说没有十分像也有九分像。他出去胡混了十来年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认识了这么多奇人异士。哎,该我了,你都吃了两块了。”
沈寄把都送到嘴边的水果切片喂给魏楹,嘴里嘟囔道:“冰不让人吃了吧,好歹水果敞开了供应啊。还说什么当家的呢,每天就给人吃一盘,还要跟我抢。我明天就在外头吃完了再进来。”
魏楹哼了两声,也不做声。他就是故意的要抢沈寄的水果吃,看她端着一盘水果拼盘在旁边吃的美滋滋的,他就想着这些都是凉的,大夫说要少吃。
魏枫和魏植在二老爷二夫人的病床前听到他们说肯定是魏楹干的,是魏楹让人来装鬼吓他们的。
“娘,那为什么魏楹要让人装祖父的姨娘来吓我们啊?”魏植忍不住问出来。
二夫人恨声道:“问你们的爹去。”
为尊者讳,兄弟俩自然是不好再问了。可是不用他们问,外头已经在开始传了。说胡姨娘当年就和二老爷勾搭在一起,胡姨娘时常过摘星园和二夫人一起做针线就是个幌子。还说当年伺候胡姨娘的人都不见了,就是为了灭口。就连胡姨娘也是被二老爷害死的,如今是上门来寻仇。
就有人问怎么这多年都不上门,偏此时上门了?于是又有人说搞不好当年胡姨娘被什么镇亡灵的符阵给镇住了,说不定就被镇在松鹤堂在。现在老太爷不在了,办丧事的时候那阵法说不定哪里被破坏了。于是胡姨娘就跑出来了。说得绘声绘色,如同亲见。还说要不然怎么不上别家去,就到摘星园呢。
至于十五叔的上门慰问,没见着人,被脸色同样不好的魏枫以父母希望清净不想有人打扰挡在了外头。
十五叔指着魏植道:“我是你们父亲的亲兄弟,我不能进去。那这个出了族的外人怎么可以进去?”
魏植的脸胀得通红,“我是我父母生养的,我怎么不能进去看他们?”
十五婶拉拉十五叔,“算了算了,既然人家不当咱们是一家人,那咱们也不用巴巴上门来受冷遇。走,看看大侄子去,可怜他被人买凶捅了一刀,这么久了还不见好。”
十五叔看看魏植,然后甩袖子走了。
魏枫忙拉住魏植,“别冲动!现在家里正一团乱呢。唉,要不是正好是祖父的孝期,避出去也就是了。如今却是避也不能避。”
林氏小心翼翼的道:“二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弟妹请讲。”魏枫知道这个弟妹颇有些心计,于是洗耳恭听。
“我想吧,那胡姨娘找得到松鹤堂,找得到摘星园都不奇怪。可要是她能找到我们花生胡同去,那就说明有人装神弄鬼了。”花生胡同便是魏植和林氏如今租住的地方,离魏氏一族很近。
“弟妹的意思是?”
“问问两位老人家,愿不愿意到花生胡同休养?”
虽然知道林氏此时提出来是为了在父母跟前讨一份好,这对他们日后分家肯定是有利的。但是魏枫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办法。那女鬼总不能追出去吧。追出去就说明是有人在暗中捣鬼。而且他们租住的地方,也还是属于魏氏聚居之处,也不违了守孝的规矩。只是,魏植毕竟已经出族了,去他那里住外头人会怎么说?
“我只是提个建议,大哥可以问问长辈再做决定。”
魏植觉得林氏这个建议大好,忙道:“我虽然出族了,可我是爹娘的亲儿子这一点谁都知道。如果要说就由得他们去说吧。我也是为了爹娘好。”
魏枫看一眼安静立着的林氏,这话魏植说不出来,定然是她教的。自己要说不同意,便成了不为爹娘着想了。就是爹娘知道了也得怪罪。
“好吧,我们一起去问问。左右你大嫂也病倒了,家里乱糟糟。让爹娘出去散几天心也好。”
二老爷有些犹豫,“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我就是昨晚没睡好,其实没有什么。”
二夫人说道:“再有些时辰天就黑了,说不定又要来。哼!养这么多家丁,简直跟废物一样,居然没一个人看到那装神弄鬼的东西是怎么进来的。枫儿,你说派人去请高手回来坐镇,请回来了么?”
“应该在路上了。”魏枫看了兄弟一眼,你有过墙梯我有张良计。既然知道是有人装神弄鬼,那我就请了高手来捉‘鬼’,正好把事情揭露出来。
“好,我们暂且就呆在家里。看你请的高手捉鬼。”二老爷拍板道。这要是躲出去了,外头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魏楹在背后操控着舆论,他躲是躲不开的。只有把‘鬼’做出来才是正理。还是二儿子的办法更靠谱一些,不过三儿子也是出于孝道。他各自表扬了几句。
四老爷请了高僧没起作用,二房又去请了道士回来。十五叔的朋友去看了回来说了其中一个是打过交道的熟人,名字沈寄听过就忘了。可是看十五叔一下子就严肃起来便知道二房这回是下血本请回来的人了。
她问道:“难道就这样算了?”她也很期待二老爷晚上迎头撞上老情人的一幕呢。
十五叔道:“得搞清楚他们一共请了多少人,分别是哪些人。然后看看能不能制定严密的计划调虎离山把人引开。等老二落单了再出去吓他。”
魏楹摇摇头,“既然请了人,二老爷就不会让人离了自己身边。暂时别让那女杀手出来活动了。”如果被抓住,那可就落入彀中了。
十五叔点点头,“也好,老成,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魏楹站起来说:“成叔父路上小心有人盯梢。”
成汉点点头,“嗯,放心,我心头有数。”说完便出去了。
十五叔道:“老成江湖经验很老道的,你们放心就是。唉,可惜重头戏还没有出来。”
“无妨,我本来也没想过这么简单就能对付得了他们。”
送走了十五叔,沈寄也觉得有点郁郁,“那,外头那些流言还要不要再添把火?”
“不用,流言就像火种,一旦散布出去,最后能变出千百种版本来。咱们暂时也别插手了,不然让二房捉住些把柄就前功尽弃了。”
“该换药了。一张一弛吧,咱们再好好想想下一步。我还是觉得让‘胡姨娘;直接出现在二老爷二夫人面前是很不错的安排,现在就是要找个好机会。”
魏楹任由沈寄脱下他的中衣,“嗯,我得好好想想。”说完勾住倾身解他纱布的沈寄的脖子亲了一口。沈寄赶紧抬头看看窗子关没有。
“怕什么,谁敢往咱们屋里看。”魏楹现在很高兴,他已经在一步一步的讨回血债了。有些反复不怕,总是要让二房为他们做过的事付出应有的代价就是了。他此时要是不和沈寄亲热一番,实在是心头激荡。
沈寄也不忙着解纱布了,两眼亮晶晶的道:“既然是这样,那就亲个够吧。”她抱着魏楹的脖子,和他唇齿相依。
一开始沈寄往京城去,两人就分开了半年,如今守孝又是三个月不得亲近。这一亲差点就擦枪走火了。要不是沈寄不小心碰到了一下魏楹的伤处,他可能真就按捺不住把人拖上床了。
“不行,还不是时候啊,不能功亏一篑。”魏楹不舍的松开了手。
沈寄懊恼的嘟囔了几句,诅咒这古代存天理灭人欲的礼法。
V 105 复仇(4)
不出魏楹所料,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根本不需要再做舆论导向了。二房请了数名道士回来坐镇,‘胡姨娘’便没有再出现。于是传扬又纷纷扬扬的起来,其中有一种说法说二老爷这是又请了高人把胡姨娘的鬼魂给镇住了。又衍生出什么多情女子负心汉的说法。人死了都不忘回来看你,你却一而再的让人镇住人家。好歹也学学四老爷请高僧超度啊。又有人人胡姨娘哪是回来看二老爷,她是回来报仇的。二老爷自然是要让人把她镇住。这么多年,胡姨娘早变成厉鬼了。没见一在摘星园露个面,就吓病了三个,大少爷也哭了半宿么。
而且,胡姨娘那是老太爷的姨娘,可不是二老爷的姨娘啊。这就是偷小妈,给自己老子戴绿帽子了。情节不可谓不严重,直指二老爷的人品有问题。
二房如果站出来辟谣吧,这种话到底从哪传出来的不好查。而且儿子和小妈,这种流言爱听的人多得很,说也说不清楚。不辟谣吧,众人又说你是心虚默认。你要说是魏楹让人散布的吧,证据呢?魏楹可是让魏植买凶刺杀,一直在家卧床休养呢。沈寄为了照顾他都积劳成疾了。这一点,各房的叔婶都能证明。而且长房的下人也没参与到这些流言的传播中来。
传得最厉害的是五房六房的人。但是这两房的人也说下人是听说的,还说回去一定好好的清查。
四老爷觉得流言这样传来传去不是个事儿,严重影响魏家的声誉。所以召集了各房开会。这可是丑闻,捂住还来不及呢,怎么自家人还在传。
四老爷转向七老爷的方向,“老七,你是当官的,这查案子你比我在行……”
七老爷立马摆手,“四哥,你是族长,这些事还是你来决断吧。这清官也难断家务事啊。”他做官许多年,虽然一直是知县之类的芝麻小官,好容易才升到五品知府。可是直觉还是有的。这事儿虽然长房撇得清楚,多半还是他们搞出来的。在座跟二房关系都有些不睦,但谁跟二房有仇,长房啊!他不想跟那个年纪轻轻就和自己同一品级的大侄子对上。大侄子在朝中的背景可比自己深厚。
四老爷话没说完就被堵了回来,不由有些气恼,这个家伙。
“四哥,不就是查是谁传布流言么。你要是信得过,这活儿小弟揽下了。”十五叔声音清朗的说道。
四老爷看他一眼,好容易有个人肯出来承担,却是一向游戏风尘的老十五。四老爷的眼神很明确的表达出‘你行么’这个疑问。
十五叔耸耸肩膀,“我也是想为魏家的名声出把力,如果四哥觉得我力有不逮,那就当我没说过。”
四夫人拉拉四老爷的衣袖,“难得十五弟主动请缨,就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吧。”老十五跳了出来,她可以肯定事情是长房搞出来的了。既然沈寄对她很不错,而且日后也须靠着他们,那自当好好的配合。她看一眼自己的夫婿,唉,柏儿就随了他老子啊。憨!
七老爷也立马表态,“对,四哥,给老十五一个机会。他如今也不像从前了。”二房已经基本跨了,剩下的就只有银子了。而长房如初升之朝阳,蒸蒸日上。和大侄子搞好关系,对日后的仕途也有帮助。他瞥一眼不动声色的四嫂,四哥倒是有一个贤内助,四嫂比自家这个可强多了。
五房六房也纷纷表示要给小弟弟一个出力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只要事情不牵扯到自己身上就行。还是按四哥说的,及早把这件事按下去最好。
“我不同意!”二老爷出声道。谁不知道幺房和长房是穿一条裤子的,让老十五查,查出来的东西能对他有利么。他看向三老爷,“三弟,你以前不是负责过差不多的事情么?”
三老爷发现二老爷和老十五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十分作难。他已经跟着二房太久了,上次又干了一回过河拆桥的事。各房对他意见很大。可是,再跟着已经没什么前途的二房,显然是不智。但是,得罪二房对自己也没有好处。毕竟,二哥手头有自己太多把柄了。旁人的事,大侄子和四弟一句话就抹了,他干了那么多怕是不好抹。他眼睛溜了一圈,长房的位置空着。魏楹还没有好全,沈寄要照顾他,两人都没有出席。
三老爷灵机一现,刚一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浑身抽筋一般倒在了椅子上,一下子话都说不囫囵了。四夫人心头一哂,马上安排把三老爷送回家请大夫。众人都知道,他必定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了。也好,只要他不再助纣为虐就行。
二老爷气结,最后不得不接受了四老爷把事交给老十五的安排。如今,代族长是四老爷,魏楹一力支持,除非是关于宗族的大事,四老爷需要同他商议,其他的他都不过问。而其他各房都赞同,三房算弃权。这个结果自然是是情理之中的了。
四老爷对十五叔说道:“老十五,这是你第一次负责家里的大事,此事对家族的名声至关重要。旁支已经在向我抗议了,说我们嫡支拖累了他们的名声。你可要好好查,儿戏不得。需要兄嫂提供什么帮助,就尽管提出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一大家子的事。我们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十五叔拍着胸口道:“四哥放心,小弟也将近而立的人了。断不会像从前那般荒唐。一定从根子上查起,还二哥一个清白。”
二老爷差点吐血,从根子上查起,他们果然是要翻当年的旧事。他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当年他对长嫂做出杀人灭口的事,不就是想把盖子捂住么。不为了这个,他何必做出那样残忍的事。还有胡月,事后他也纵容二夫人把她毒死了。那个女人,他其实是真的很喜欢啊。可是如今,魏楹要把所有的事从根子上挖起来。那样,他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而喻。偷小妈,造谣逼死一心守节的长嫂,对亲侄儿屡下毒手(他做过的那些事,魏氏族里还有人参与,端看今日一边倒的势头,就知道那些墙头草会怎么做了)……任何一条都够他死了。他完了!迟了十八年,大嫂和胡月来讨债来了。
二老爷和三老爷一样是被抬走的,四老爷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开个家庭会议一下子倒下了两个。难道我们这里风水不好?那日后岂不是有事都要到祠堂去商议。”
四夫人睨他一眼,“我们这里风水好得很。你看我们住了这么久也没事,柏儿也靠上进士了。可能他们和这里的风水不和了。族里的大事去祠堂商议就好了,家里的事就去松鹤堂吧。”
四老爷点头,“嗯,有理,按你说的办就是了。”
沈寄听着开会的结果,忍不住的眉舒眼松,让十五叔查啊,魏楹这倒是个好主意。十五叔要是不把二房折腾个天翻地覆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当年的事也需要曝光了,总是藏污纳垢怎么行。老太爷的法子不行。倒是魏楹这么一个推翻旧的重建一个淮阳魏氏的理念很是不错。如果不是一个这样崭新的魏氏,也不值得魏楹被用族长这个名头绑住。不是这样的魏氏,长此以往,只能被淘汰,也无法做魏楹的坚强后盾。沈寄这会儿领会到他去族学不是单单打发无聊或是收买人心了。是要从娃娃抓起,让魏家能有一个崭新的面貌。
这些时日也有不少族学的学生自发的跑来看魏楹,一口一个‘师母’,一口一个‘大嫂’听得沈寄心头很舒坦。当然,不只这两个称呼,还有叫她叔祖母的,也有叫她大侄媳妇的。这两个称呼让她有点违和感。可是没办法,家族大了就是这样。
魏楹虽然有伤在身,但是学生上门请教功课,他只需要动嘴就可以了。沈寄便每日里准备了不少点心茶水,那些小孩儿也都很喜欢上门来。
守孝之前在沈寄看来是也耽误魏楹仕途的一个事儿。要不是因为他们需要利用这个时间来报仇为婆母洗刷不白之冤,那整个就是浪费时间。可是如今看到被一众学生围在中间侃侃而谈的魏楹,她觉得完全不是。魏楹这是在播种,将来能收获多少不好说。但是如果不去努力,日渐没落的淮阳魏氏注定会成为他身上一个很大的负担,是他一路向上攀登的阻力。如今,却有可能化为助力。
“大嫂”魏柏从门口进来,向沈寄躬身行礼,沈寄还了一礼,“你大哥和那些学生在第二进院子呢。”她这会儿在第一进安排着装饰屋子。
魏柏便匆匆去了,如今随着魏楹身体渐渐好起来,族学倒是有几分搬到梨香院的意味了。族学里人本来就不多,都是魏家和亲戚家的小孩儿。
待魏柏进去,沈寄才露出笑意来,后头正在练五禽戏呢,魏柏去了肯定得变成里头个子最大,打得最笨的一个。魏楹对那些学生说的,除了书要读得好,更得有强健的体魄。不然,很可能像他父亲一样,考上了进士却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得不回家休养,最后还英年早逝。
沈寄忙完了中馈的事,便进去看,里头的拳还没有打完,魏楹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看着,所有人按照身高从低到高的坐着。有一个小厮在前头做示范,后面排在第一个的赫然就是小权儿,最后一个果然是魏柏。
小权儿兴许是继承了十五叔习武的天赋,打得很是漂亮,一点不拖泥带水。而时常伏案看书却缺乏锻炼的魏柏的拳脚就很不够看了。他见到自己比不多眼前这些小娃娃,不由得面红过耳。到后来,众人都散了各自回去,他还抓着领头的小厮给开小灶。而小权儿就依偎在沈寄怀里,一边吃点心一边无声的笑他。
“六哥好逊哦!”
“六哥是进士,明年就要出去当官了。等你也做到进士了,再来取笑他不迟。”十五婶从外头进来。
小权儿苦下脸,他和十五叔一样一看到那些书就觉得头痛。才四岁,十五婶已经想给他启蒙了。这也是他时时跑到长房来玩的原因。他喜欢和大家一起练五禽戏,喜欢听大哥哥讲故事。十五婶想了想,觉得他往长房跑没什么不好,便也没有阻拦。要说学问,不但魏楹的学问是魏家最好的,就连沈寄也比自己强了许多。
眼看小权儿蔫了,沈寄笑笑,“十五婶尝尝我新倒腾出来的青草茶,生津止渴也能去热气。”
“好。”
魏柏这个人轴是真的,但他的认真也是魏家少有的。小时候是被四夫人拿荆条逼着,后来便渐渐成了习惯。这五禽戏苦练了几便,渐渐也就似模似样了。魏楹招手叫他过来休息,和他说自己当初其实也是病恹恹的书生一个,要不然也不会买了沈寄回来给他挡厄运。至于他练五禽戏,那是沈寄大力鼓励的。
魏柏叹服道:“大嫂是少有的很有见地的女子。”
魏楹莞尔,“她是怕我病得不行了,她被转卖来给我筹药钱。不过你说的没错,她的见地的确是闺中少见的。”顿了一下,他接着说:“不过,她这样的女子是很罕见的,我有幸遇上了,旁人可不一定有这样的福气。”
魏柏一滞,总觉得大哥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玩味,似笑非笑的,再细看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说话间,十五叔也过来了,见魏柏在他就没急着说起查的情况,只说起二老爷三老爷都病倒了,如今家里请了几拨大夫来瞧。
“啊,二伯三伯同时病了?”魏柏诧异得很。
十五叔喝了茶道:“嗯,说是和你们家的风水不合,你爹说以后家里再开会就去松鹤堂。”
“那侄儿瞧瞧两位伯父去。”
“去吧,我就不去了,省得又不得其门而入。”十五叔说起这个还有些气咻咻的。看魏柏去得远了,他感叹道:“这个小六,怎么就没随了四嫂呢?”否则也就不必特地支开他才好说话了。
“我还感叹小权儿怎么就没随我呢。”十五婶淡淡的道。
“随我有什么不好?”
“那小六随四哥又有什么不好?”
魏楹听叔婶为这个斗起嘴来,不由得看向沈寄,他们的孩子会随谁呢?嗯,随谁都好,只要是他们俩的孩子那就什么都好。
沈寄被他这么看着,颇有些不自在。她成亲四年无所出,而且还就是因为她造成的。魏楹一直表现得很宽容,但是他眼底的渴望是骗不了人的。守完孝,魏楹怕是就要盯着她生孩子了。
方才还蔫头蔫脑的小权儿在沈寄怀里抬起头来,搓搓小鼻子,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然后咧开嘴巴笑。
魏楹把手伸过去揉乱他的头发,“去找季白陪你荡秋千。”
“哦。”小权儿方才怕被十五婶教训,现在一看大人要说事情他乖乖的就去门口拉着季白的手去玩儿了。只有季白面对采蓝她们打趣的笑心有不甘。为什么这位小爷就喜欢找她一起玩。现在就连爷都认为她是陪小爷玩耍的最佳人选了。采蓝每次就说‘因为你小嘛,这可是美差,我们想都想不来的。’
去它的美差,这位小爷调皮得紧,跟着他跑比干活还累。想归想,季白却不敢怠慢,找了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守在秋千旁,省得自己没抱稳把人摔出去了。
十五叔这才清清嗓子开始说自己查来的消息,“我把十八年前就在松鹤堂还有梨香院的下人都集中起来分别问了话,只有摘星园的还不方便去动。只是可惜当年的知情人都被老爷子和二老爷清扫过了。”
魏楹打的主意是要借用十五叔这次出头去查,索性把当年的事就查个清楚。然后在家族大会上公布出来。老爷子不是让他留着二老爷的命么,行,他让他活着零零碎碎的受罪。第一步就是要撕下他的假面具让他身败名裂。二老爷怕是已经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所以那天才直接晕了过去。
沈寄喝了口茶道:“十五叔,不急的,一时没找到咱们慢慢找就是了。让二老爷多受点心理上的折磨也不是坏事。”现在就看二老爷的心理素质有多强了。避,避不开,守孝呢;要对魏楹下手,现在梨香院防得是滴水不漏。那就只有等着魏楹慢慢的动手了。
十五婶道:“可要是一直找不到也不成啊。”
沈寄想了下,“那些道士还在二房?”
“在呢。”
“让人问问二房用什么价钱把他们请来的吧。那些人可不是道士呢。”
十五叔点头,“对,那些人贵得很,二房不是还钱都要当东西了么,怎么还能养得起。那私产的事还没完结呢。”
V 106 发现
十五叔找到方向,便又往摘星园去了。
二老爷还病卧床上,二夫人怒道:“十五,大嫂待你好,二嫂待你可也不薄啊!”
十五叔一滞,凭良心说,二夫人说的不是假话。二嫂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待他很好的。他小时候不醒事的时候,甚至以为大嫂二嫂都是自家的姐姐。大哥二哥都是哥哥,大嫂二嫂都是嫂子,可是二哥二嫂害死了大嫂,他自然是要站在大侄子一边的。
“二嫂说到那里去了,我这不也是担心家里声誉所以自动请缨要还二哥一个清白么。我是什么人二嫂还不知道,难道我会硬把黑锅扣在二哥头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公道都在人心。”
“那你今天来摘星园是要做什么?”
十五叔一脸的诧异,“查清流言,澄清事实啊。请二嫂把摘星园的人都叫出来吧,我要问话。当晚遇鬼的细节也只有摘星园的人才清楚,传也只能是从摘星园传出去的,所以我当然要上门来问话。”
二夫人盯着他看,她非常怀疑魏楹已经查清了当年的真相,不然老十五不会这么坚定就站到他那边去了。
二房的人都被叫来了,连力哥都被抱来了。不过,那些道士可还没有到。据说,有两个守着二老爷,一个屋里一个屋外。还有几个则在自己屋里,他们是轮值,白班两个人晚班三个人。另外,魏枫也在二老爷床前侍疾。
十五叔果真一个一个的问起,其中宋氏是重点盘查对象。宋氏只得不情愿的回忆那晚遇鬼的事,又描述了一番。这件事事关魏氏全族的声誉,旁支的已经在抗议了。其他地方去盘问也很顺当,如果在摘星园反倒受阻,那众人就有话说了。
如今的情况,饶是二老爷与二夫人老奸巨猾,一时也无法想出对策。最要命的就是这个时机,让人避无可避。十五叔盘问,旁边有人记录,听了宋氏的描绘,他说道:“咦,还真是胡姨娘啊,我记得她就是那个模样的。二侄媳妇,你没看错?”
宋氏摇头,“没有。”
“会不会人云亦云,你被吓到了,所以也说女鬼长那个样?”
旁边被叫来打下手的魏柏道:“十五叔,在二嫂遇到之前,下人都被勒令不许乱传。也只是说那女鬼是胡姨娘而已,没人看清楚穿戴和长相的。”
十五叔想了一下,“对,你说得没错。那就是二侄媳妇真的看清楚了。”说着小声道:“难道真的有鬼不成?”
二夫人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心头冷笑。倒是魏柏说道:“十五叔,子不予怪力乱神。”
十五叔挑眉,“你说那不是鬼?”
“圣人说遇到这类事情悬隔即可,没说到底是不是鬼。”魏柏讷讷道。
“那不就结了,圣人既没说是鬼,也没说不是鬼。圣人真狡猾!”
“十五叔!”魏柏怒道,“不要胡说!”
二夫人轻道:“我看小六说得没错,搞不好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哦,是谁?二嫂提供的这个情况很重要啊。”十五叔忙问道。
“我要是知道是谁,早就把人抓出来了。不过,世上就没有不露痕迹的事。别以为自己就做得多高明。”
十五叔点头,“就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做得再高明也会被抓出来的。”
魏柏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禅机,不过他一个小辈也不好插嘴。母亲只是让他来帮着十五叔跑腿而已。
问完了话,十五叔道:“小六,我们进去看看你二伯吧。”
魏柏点头,“正该如此。”
这个要求二夫人也没法拒绝,只能带着他们过去。
魏枫知道十五叔要过来,便问那两个‘道士’可打过照面。
“听说过名头,不过照面嘛,没打过。”
“那就好。”他就怕十五叔是过来认人的。可是又不能让人离开避而不见。因为爹的情况非常不好,回头‘胡姨娘’要是再冒出来吓他一吓,怕是就要出大问题了。那个女鬼既然是人扮的,就断没有白日不敢出来的说法。老爹现在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万一被这么一吓,说起胡话来可不得了。他现在就是猜也能猜到外头那些传言十之**是真的了。
原本他们一家人顺风顺水的,自从魏楹一回来,什么都变了。
十五叔过来,呀,果然是不认识的。不过他扬起大大的笑容,很热情走过去拍打着门口那个‘道士’的肩膀,“哎,你不是青木派的那个谁谁谁么?怎么改行当起跳大神的来了?改投别派了?好好的青木派弟子不做,要做牛鼻子道士,怎么这么想不通。”
那‘道士’一愣,他的确是青木派的。而且,他们几个师兄弟是一起来的。听说这位十五老爷也是久走江湖的,难道真的把自己认出来了。
二夫人咳嗽了两声,那‘道士’警醒过来,前些日子有人来闯摘星园,想来是从中看出了他们的武功路数。
“这位檀越认错人了吧,贫道了尘。”
十五叔一副诧异的样子,“不可能吧,我还去过你们山门呢。你师叔胡啸同我大战过三百回合的。”
有这回事?不过,他的确有个叫胡啸的师叔。
“檀越认错人了。”
十五叔挠挠头,“嗯,搞不好真是我认错了。不过胡啸应该是不会认错的,回头等他到了就知道了。”
二夫人看‘了尘’的脸色立时就变了,知道十五叔口里的人果真是他师叔,也不由有些紧张。这些‘道士’可是高价雇来的,回头被拆穿了,私产的事就真的瞒不住了。步步紧逼啊,不让人松一口气。老十五什么时候这么心细如发了,还不是魏楹跟沈寄在背后指点的。
魏柏道:“十五叔,咱们不是来看二伯的么。既然这位道长说你认错人了,咱们就进去吧。”
“好,小六说的在理。走,我们进去。”
进去之后,魏枫赶紧上来行礼。十五叔摆摆手示意他免了,看到几日不见就大变样的二老爷,他心头也是唏嘘不已。二哥啊二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当初给大嫂留条活路,她也未必就敢把你的丑事宣扬出去。毕竟魏楹那时候才四五岁,她不得不考虑自保。而且老爹事后都帮你隐瞒,他也是不会为了一个姨娘就把你这个亲儿子怎样的啊。可你偏偏要沽名钓誉,害死大嫂。那也就怪不得大侄子今日咄咄逼人了。
二老爷现在这副憔悴模样,和养伤养得面色红润的魏楹完全是鲜明的对比。
魏柏走上前,“二伯,侄儿柏儿,向您问安!”他心头狐疑不已,二伯父平日精明强干一个人,怎么就被一个女鬼吓成这副德行。难道外头风传的说他和祖父的胡姨娘通*奸竟然是真的?他看向二老爷的眼神多了一些意味。他是七情上面的人,这一下变化在站的人都看到了。
待十五老爷离开,‘了尘’等人便要请辞,如果被师门长辈知道他们在这里装成‘道士’,日后定有责罚。
魏放道:“我十五叔那就是在诈你,他要是真的认出来了,哪有不当面指认的。而且,你们师叔如果真的要来,他就不会说出来了,等到时候直接指认就好。再说,令师门既然允许你们在外接生意,想必不会这点变通都没有。”他顿了一下道:“是不是价钱的问题,这个还可以商量嘛。各位都是在道上混的人,中途而废怕是不利于日后的生意了。”
‘了尘’和几个师兄弟对视一眼,这一家主顾出手十分大方,不然他们也不会同意装成道士。而且,对方的话也是恩威并施,他们不得不考虑后果。所以,在涨了三成工钱之后,‘了尘’等人答应留下。此次收益不错,能上交师门不少利润,想必就是要罚也是雷声大雨点小。可要是中途而废的名声传出去了,日后还真是不好做生意了。那样才是要受重罚。
安抚好了几人,魏枫去见二夫人,屋里则由魏植守着。
“娘,这样下去不行,我们不能只是被动挨打,任他们泼脏水啊。”
二夫人有些迟钝的转头,她这会儿正跪在佛像前诵经,喃喃道:“报应,都是报应啊。”
魏枫眉头一跳,“娘,都到这份上了,怎么做魏楹也不可能放过我们一家的,不如跟他拼了。”
二夫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拼,拿什么拼?拼武力么,那天床来的人那几个人都没法留下。而且他们说身形和你十五叔不像。这就说明对方暗中还有高手。而且梨香院如今防得是水泼不进针扎不入。魏楹巴不得我们动手呢。那就什么都坐实了。拼人脉,如今各房都知道他是官场很有前途,都靠了过去。他当官,在外头的人面也比我们广。不然,那些换金子的记录,还有那些私产,何等隐秘,都被他给查了出来。”
“那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沈寄和魏楹听十五叔说完去摘星园的过程,沈寄说道:“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啊?魏大哥,你是想做到生命程度?”
“我要他们跪在我娘灵位前亲口认罪。”自承与老父的小妾通奸,为了灭口逼死寡嫂,这样的罪名之下,二老爷就算不被送官家族里私了也决不能得到善终。
十五叔闻言点点头,大侄子果然是信守了对爹的承诺,不取二哥的性命。
沈寄见状一哂,当然是要他活着受罪。死了死了,一死百了。而且弄死亲叔这样的罪名魏楹也不能背上。可是要让二老爷二夫人亲口认罪,怕是不容易。
“我带了小六一道去,出了摘星园我就告诉了他,说那些人绝对是假道士。看那个年岁,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们就是青木派很有名的六个弟子。他们门派很穷,派了他们出来做赏金猎人。可能现在钱不如以前好赚,所以被小二请来了。有了这个方向,要揭穿他们的身份就容易多了。到时候私产的事,自然曝光于人前。”
沈寄有些担心的道:“他们手头有钱,除了这六个人,还可以请旁人的。如果真的有亡命之徒被雇来,对魏大哥下手。一旦让他们得手,那么哪怕揭穿了二房有私产,也让二老爷的罪行大白于天下,也很亏啊。”人是最要紧的,如果人都没了,那报了仇又如何。魏楹可是有先例的,之前以身涉嫌,难说不再干这种事。
背了十五叔,魏楹拍拍沈寄的手,意为‘放心,我不会再出事!’
十五叔想了想,“我再托人寻些人来,你们二门处那个玩马鞭的老头儿功夫很是不错,有他看着就没人能不声不响进了宅子。”
那是老赵头,魏楹从大狱里救出来的。沈寄点头,“有劳十五叔了。”
等十五叔走了,魏楹凑在沈寄耳边说:“我还没儿子呢,怎么能出事呢,出了事也没人能给我报仇。”
沈寄瞪着他,“你还真是没个忌讳啊,什么都拿在嘴边说。我告诉你,就是有儿子,也不能出事。单是报仇,我也能办到。可是你说得没错,咱们还没有儿女呢。有了儿女也必须给他们遮风挡雨。我虽然不至于像婆婆一样被人害死,但是我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乐子。”
魏楹摸摸她的头,“我知道我知道。”那日沈寄生气,说要回华安去靠她买的几亩薄田过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她是诰命夫人,朝廷不会许她改嫁。而且魏家也不会乐见她改嫁。只会过继一个孩子给她,让她守着。她再是能干,没有丈夫,没有亲子,在这个家族里能怎样。最多也只能手握金钱,但是却没了家。他怎么舍得让她如此过下半生。
魏楹其实手伤已经好了,只是如果对外宣布他好全了,去族学还是小事,沈寄却不能这么和他整日腻在一块儿了。稍亲近些都有人说闲话的。所以,就干脆先这么着了。只不过,也不能一直不好就是了。但是,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魏柏回去,把那六个是假道士的话说了。还说十五叔说这六人很可能以前是赏金猎人。七老爷便托人去查六人的底细去了。要请动赏金猎人花费可不小,哪里是如今只有一家铺子在手的二房请得起的。
二房也知道,可是如今骑虎难下,他们已经豁出去了。那些私产一直不在他们名下,这些人能奈何。若是这个时候还一味装穷,那才是真的死路了。
沈寄和魏楹正在说话,从外地回来的刘準在外头求见。他已经将陈姨娘安置妥当,不会有人再能找到她。回来的路上又按照线索去找了老管家,还是没找到。
“没找到就没找到吧,现在也不是必须他出来作证吧。你下去歇着吧。”
“爷,还有一事。小的回来的路上,见到给奶奶提供药材的回春堂的坐堂大夫从摘星园出来。”
魏楹一愣,那不是魏家常请的大夫。事实上他们到淮阳日子不久,怎么二房会去请他们呢?而岚王府的人卷进这件事是要做什么?刘準的这个发现很值得重视。他不由得心烦,岚王那么个机会坐拥天下美女的主,干嘛非惦记他的媳妇儿。真是可恶!
“嗯,你去歇着,告诉洪总管好好去打听这事就是了。”
其实,这事背后倒没有那么多名堂。二老爷是惊悸之症,看了许多家都不见好转。魏枫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找了回春堂,倒是还见了些效果,于是就请他们上门诊治了。而回春堂来的坐堂大夫徐成,就是他们的老板,也就是凌云的大弟子。之前沈寄还需要药材,他们还隔三差五能探到魏家的消息,知道她的好歹。后来魏楹伤了手找的也是别家的大夫,沈寄的宫寒也治断根了。他们许久没有她的消息,又听到外头传魏家的风言风语挺多的,不知道事情是否与她有害,这边想方设法的来了。
凌云那里担心沈寄的安危,这样的大家族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尤其明面上她一点背景一点靠山也没有。所谓太后的喜爱,救过岚王,贵妃下旨褒奖过,这些都是浮云。家族的势力也是很大的,万一魏氏族人欺负她,什么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他才安排了徐成去替他守护着。而且,岚王虽然没有安排人,却三不五时的问起,说是沈寄极可能是穆王遗孤,他都过问,太后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既然他派了弟子去,王府就不再另外派人了。
凌云知道如果没有实证,岚王这种难得动回心的人是很难放弃的。不过他说的也在情在理,于自己不过是有了沈寄的消息知会他一声罢了。便从善如流,每每有消息传回来就禀报一声。只是,岚王那边派人去查证,沈寄的身世却一直云里雾里的。实在是前些年的大饥荒很多人都找不着了,要查实在是太难了。
V 107 复仇(6)
徐成来出诊了几次,多多少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达到目的也就没心思替二老爷针灸了。这可是魏夫人的仇家,他犯不着出力。于是再针灸就没效果了,二老爷开始整夜呻吟,睡不安枕。魏枫见徐成的药力没了效果便拿银子把他打发了。魏楹知道他走了便也不再理会,只是心头憋了口气。男子汉大丈夫,有人觊觎他媳妇儿,他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是相当的不好的。不过此时暂时只能按捺下,专心对付二房,只要岚王不要胡乱插手就行。
魏柏回去说了那几个假道士的事,七老爷便利用人脉开始查证。很快便知晓了几人的真实身份。果真都是靠揭榜捉拿凶犯领赏金的猎人。平时里也接一些富户的私活,要价不菲。有了实证,各房人头便又聚到一处开会。这一回魏楹没去,他还在‘养伤’嘛。沈寄被叫去了,她是长房的代表。十五叔说他忙着查留言的事,十五婶就做了幺房的代表。三房三老爷还‘重病卧床’,自然也就只有派了儿子和妻子过来。
五夫人嚷嚷着要上二房要银子,二房的私产这些日子越传越多,甚至凭空又多出了好些。沈寄坐在十五婶下首,没怎么出声。银子本就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查二房的银子不过是为了让他们更加的孤立,成为众矢之的而已。
四夫人道:“五弟妹,上一次你也看到了,二嫂是把陪嫁的铺子抵在了七弟妹的当铺里才还了我们银子。这回去,二哥又病重,她还不知玩出什么花样来呢。”
六夫人哼了一声,“左不过又哭穷,然后说她的银子是借的,然后说二哥病了我们还上门无理取闹。所以,才要大家一起想个法子让她把公中的产业吐出来。”
六夫人的话点明这是大家的事,人人都得出力。别想着等着分银子,坏人都让别人去做。
几个大老爷们都觉得有些为难,上次去就被二夫人用婆媳俩的首饰匣子好好臊了一回。这回再去,二老爷已经躺下了,二夫人真的要这么做他们的确是没什么法子。总不能抄了二房吧,那传出去像什么话。
这一次没商量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只是各房对二房都有了点深恶痛绝的意味。二老爷带累了全家的名声,二房又吞了公中的产业。却一时拿他们没有办法,于是只有事事处处想法子恶心二房的人。整个二房,包括魏植和林氏还有下人都成了过街老鼠一般。
魏枫和魏植还好,毕竟那是亲爹,再是久病床前无孝子,这不是才病倒么,虽然心头有抱怨还能尽心的延医用药。宋氏和林氏心头就百味杂陈了。她们都是家中嫡女,当初定亲的时候,魏植是长房独子,魏枫是二房嫡子族长之子,而且魏家的家产丰厚,书香传世的名声也很好。虽然这二十年来因为当家人坠马瘫痪,有出息的嫡长子病逝,家中没了挑大梁的人,声望和地位有所下降,但于她们而言都是良配。可是如今,她们什么好处没得到却跟着受人厌弃。尤其林氏,魏植都已经被出族了。
她们如今所图谋的,不过就是二夫人手里掌握的私产。可如今各房明里暗里的在逼,她们回娘家也不受待见。二老爷这么病着,延医用药的银子像水一样淌出去。尤其是请那几个‘道士’坐镇,花出去的银子更是无数。只是,这些两人都不好讲出来罢了。只偶尔在魏枫和魏植耳边嘀咕几句。
当儿子的只有说:“那能怎么办?不管老爷子了?再说了,银子都在娘手里呢。”
宋氏听到银子就爆发了,“我的嫁妆,铺子被当了,首饰被当了,谁来补偿我啊?”到时候能分到多少还不好说呢,现在就填进去这么多。
林氏倒是没往里头填银子,但是心头也打鼓,魏植毕竟是抱出去的,到时候能分多少家业,二哥二嫂又会不会跟现在各房的叔婶一样要找他们讨回?
就连二夫人,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心头也不乏怨言。可是毕竟夫妻二十多年,而且大家都在一条船上,这个时候不同舟共济还要怎样。如今就算舍了这个男人,魏楹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只是,这件事要如何解决,这真的是个问题。
相较于二房的惨淡,各人都有小算盘,长房的气氛好得很。族学里的小孩儿还是日日都过来,魏楹的影响力在扩大。沈寄做的各色小点心也非常的受好评。他们两人从前很少呆在淮阳,对他们担任族长族长夫人,虽然说是身份和地位决定的,但也有不少族人不服。如今,各家的小孩儿得到了好处,学问有长进,身体也开始结实起来,这种不服也慢慢的消退了。也许这位族长真的可以带领魏氏恢复祖上的荣光,让他们成为名符其实的百年望族。
十五叔那里的查证也慢慢有了头绪,毕竟魏氏的世仆还是有不少的。二老爷和胡姨娘当年私通的事,无论怎么隐瞒还是会漏些风声出来,还是有人知晓一二的。只是过去畏于二老爷的族长之位不敢说。他锲而不舍的找,终于找到了那么几个一直守口如瓶的人。
十五叔将他查到的事告诉了四老爷,并且把人证也带了去。四老爷一听竟然是真的,只说‘家丑不可外扬’便让十五叔别再查下去。
“四哥,如果这事只到这里,做弟弟的自然依你。”
四老爷骇道:“还有什么事?”
“大嫂的事。”
四夫人心道,来了,果然这才是魏楹出手的真正目的。
“大嫂,这事跟大嫂有什么关系?”
十五叔把陈姨娘按了手印的证词拿出来,“这是陈姨娘当面告诉我和大侄子的。还有,当年被断定为大嫂奸夫的耿家少东家,也愿意出来作证。”当年大夫人和表兄耿垒被诬蔑通奸,大夫人依照族规沉潭,耿垒受了一百鞭笞险些送命,但好在他还有家族可以倚靠,耿老东家硬是带着人把他从魏家带走了。这些年他身上带着当年被鞭打留下的残疾,又有污名。家产全归了兄弟,自己则完全被边缘化日子非常的难过。于他而言,当年确实对大夫人有意,但是他所期望的只是她改嫁。所以,两人完全是被污蔑的。魏楹千方百计才避开耿家如今的当家人把他找到,他也很愿意出头作证,洗刷头上的污名,也为表妹洗冤。
四老爷看过以后,脸色顿时发白,这事儿太大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四夫人看一眼十五叔,“楹儿的意思是要怎样?”
“他说要二老爷二夫人跪在大嫂牌位前当面认罪,还要把大嫂的牌位摆进祠堂,骨灰和大哥合葬。”
四夫人看着四老爷道:“老爷,大侄子这些要求都很合理。事到如今,纸是包不住火的。就是你不召开宗族大会,楹儿也会召集众人解决这件事的。”
十五叔道:“四哥,大嫂无辜惨死,难道要她一直背负污名?大哥大嫂从前是如何待你我的,咱们这时候当然得站在楹儿一边。”
四老爷摆摆头,“我只是被这件事吓住了,也不得不考虑事情的后果。哪里就至于把这件事捂住呢。”他也捂不住,大侄子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十五,你去请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有列位族老;柏儿,你去请你大哥大嫂。大家都到松鹤堂!”
魏柏在一旁早就听呆了,闻言忙忙的应了。十五叔便也往旁支去请人。等他们都出去,四夫人问道:“这是要先商量一下么?”
四老爷点头,“这事儿太大,必须先商量一下怎么处理,然后再召开宗族大会。”他虽然代理族长,但这样的大事,必须征得族老的同意才能公布。这样,即使表示尊重也是转嫁压力。他虽然老实,但也不是一味的憨。
沈寄听到魏柏来通知,忍不住和魏楹对视一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可以说,如果不是之前层层铺垫,让二房恶行昭彰,成为众矢之的,而魏楹又有着官身,负载着魏氏最大的期望,那么即便知道了大夫人的冤屈,为了魏氏的名声说不得族里这些老人家还是不肯让事实大白于天下的。可是如今,由不得他们了。长房再不是只有孤儿寡母,由得众人捏扁搓圆的了。
沈寄很郑重的找了见素色外衣出来,亲自给魏楹穿上,自己也很认真的换了衣裳,“魏大哥,我们走!终于可以为母亲讨回公道了。”
魏楹点点头,公道自在人心,这根本是一句空话。没有实力,就讨不回公道。
他们到的比较早,等了一会儿,十五叔请的人才到齐。而没能与会的魏氏各房都在嘀咕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族长和代理族长还有所有族老都去了松鹤堂商议事情。对了,还有老十五。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然后各人想了想老十五最近在查的事,难道说那事儿不只是流言,而是事实?可是这种事一般也是用大盖子盖死吧,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开会呢?
而二房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立时便惊惶的聚在了一处。
二夫人对魏枫和魏植道:“你们跟我进来。”说罢率先往佛堂去。
“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进去之后,魏枫急急的问二夫人。
二夫人至此,心知大势已去。虽然公爹做了安排,但魏楹还是找到了证据。于是也不再隐瞒,把事情说了出来。
魏楹两眼发直,“爹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怪不得魏楹一定要整我们呢。”
二夫人道:“没有你爹的经营,你们兄弟就自小比旁人高一等了?便宜占尽,如今要你们一同承担就这副样子了。”
魏枫道:“可是,这些事情闹出来,我们要怎么办,还有力哥和小妞妞,他们还那么小,也要一辈子承担这个责任永远敌人一等。”
两兄弟都看向二夫人,有些话他们不好讲出来,希望二夫人能讲。
二夫人冷笑,“当年的事,我也有份,我脱不了身。可是你们也是脱不得身的。就算你们现在要做出大义灭亲的样子也不行。魏楹可能放过你们么?”
两兄弟愣怔了,魏枫咬咬牙,只恨当初被抱出去的不是自己,魏植小声道:“娘,总要保住一个吧。”他不是二房的人,什么惩处和他都该没有关系才是。
魏枫冷哼一声,“是,你不是二房的人。你现在就可以回花生胡同了。”他倒要看看,家产无望,那位精明的弟妹还会不会和这个兄弟再过下去。花生胡同的一切,可都是弟妹的银子置办的。
二夫人看着魏植,心头一阵失望,这个她最心疼的小儿子,到了危急关头就是如此。还有大儿子,他是避无可避,没有办法。
“你要走就走吧。”
魏植赧然答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耳中传来兄长的冷笑声,还有母亲颓然的声音,“既然你自承不是二房的人,那二房的银子就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我也不能太过偏心让你兄嫂心寒。”手头有银子,可是也得有儿子依靠才行。看样子,自己下半生就只能靠枫儿了。还有,必须把所有事都推到二老爷身上,她自己才能没事。他能把事情都应下来么?可是应不应的,他也是不得善终了啊。不过夫妻做了二十多年,她知道二老爷是不会把责任都扛下来的人。
魏植挪了半步的脚顿住,近来林氏也不时提及二房的产业,如果他没有产业了,她还能一如既往的温柔和顺么?可是,留下就得承担父亲当年造下的孽。
“娘,我……”
二夫人摆手,“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日后也不要再叫我娘。”看了魏植两眼,她心软的道:“你已经被出族了,又文不成武不就,媳妇儿为何还守着你,不就是为了我手头那些产业么。我不说了,你自己思忖吧。枫儿,你扶我进去。”
二夫人对魏枫说了自己的意图,魏枫看看二夫人,又看看病床上的二老爷,最后咬咬牙,“娘,我都听你的。”
半个时辰后,魏枫亲手给二老爷灌下了一碗汤药。这事儿,不能假手旁人。当然不是弑父,这个他还不敢,只是让二老爷从此口不能言罢了。二老爷发现自己再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指着二夫人和魏枫,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然后头一歪倒了下去。
魏枫上前看到他口歪斜着在流口水,眼睛也鼓了出来,“娘,爹、爹像是中风了。”
二夫人也有点怯,这个时候大着胆子上前,“老爷别担心,妾身与枫儿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外头传来一声声响,两人慌忙转头,却是魏植想了半天没有离开现在走了进来。虽然魏枫叮嘱过外头守着的人,不要放人进来,可是魏植怕他在二夫人跟前把自己的位置都挤没了,还是硬闯了进来,却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幕,惊恐之下弄出了声响。
“你、你们——”他看着兄长和母亲,还有那个空空的药碗。
魏枫扶住二夫人,冷然道:“别以为你之前想离开比我们现在做得高尚。就是你说的,总要尽可能的保住能保住的人。”
魏植无言以对,他低头看到二老爷不但流出了口水,而且眼中滚下泪珠,也只能是替他随手抹去。然后讷讷的站到了母亲和兄长身旁。已经名誉扫地中风瘫痪的父亲,手里握着产业的母亲,他知道该怎么选择。
魏枫又道:“可是母亲,那些产业在我们手中,就算什么都推到爹身上,他们就能放过我们了么?”
二夫人道:“魏楹要的是报仇,可是他答应了老太爷不取你父亲的性命。我想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你父亲的命。只要我们能满足他的要求,产业,他是不看在眼底的。幺房一向是跟着长房走的。老十五也不会一味的来逼索银子。而其他几房,只要各个击破就好。三房,那么多把柄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跳出来闹。你四叔是个厚道人,如今你爹都这样了,我们再好好服软,他就不好再逼迫了。五房六房不成大器,闹也只是胡闹没有章法。倒是七房是官身,可是只要分他们一份就好。”二夫人做这件事之前就方方面面都已经想到了。
再说了,统共算下来,她不过挪用了二万两银子。二房该得的十多万都已经被瓜分了,这份私产怎么都该是属于她的才是。二老爷事发,出族都算轻的,可是他已经这样了,魏楹还能怎么作践他。他们母子也是为了他好。总之日后会让那些妾室来贴身照顾,好吃好喝的供养,不会断了他的药就是了。
V 108 复仇(7)
松鹤堂里,四老爷四夫人魏楹沈寄见到进来的二老太爷等人,都站起来相迎。魏柏已经退出去了,他还不够格旁听。而十五叔也是人证之一,所以他可以留下。
二老太爷等人坐下,听十五叔从头讲起。方才去请人,他只是匆匆数句,可是已经够骇人听闻了。
十五叔说着说着眼泪就滚落下来,魏楹更是泪洒衣襟,沈寄想着婆母当年的无助,更是泣不成声。最后三人一起跪下,请族老做主。
要靠实力说话,但是这些场面上的东西也是不可避免。如果只是一味强横,定然会起到反效果。不能说一定要让二老爷得到报应,只能说一定要让婆婆的不白之冤昭雪。可是要昭雪,那二老爷做的事当然是要公之于众了。
二老太爷三老太爷等人面面相觑,然后三老太爷和三老太太拉起了魏楹和沈寄,二老太爷把十五叔扯了起来。
二老太爷问道:“老四,你的意下如何?”
四老爷便道:“侄儿认为大嫂既然是冤枉的,那自然该还她清白名声。只是兹事体大,到底要如何操作,还要请各位长辈示下。”
如今的情势很明显,不给大嫂洗刷冤屈,大侄子势必不肯善罢甘休。可是要这么做又要伤害到魏氏一族的百年的名声。为了防止日后这些人怪责自己没有操作好,所以现在四老爷一定要他们发话。
几个长辈也知道他这个意思,再看一眼魏楹,他认祖归宗的时候就大闹了一场祠堂。掷下话来,要把他母亲的牌位摆进祠堂。如果此时他们不应允,怕是此子连叛族而出的事都干得出来。到时候失去了一个可以重振家声的好苗子不说,事情也只会闹得更大。
这件事捂是绝对捂不住的。与其为了一个道德败坏的老二和魏楹彻底闹僵,那样他搞不好让事情直达天听,不如让老二为他所作的事付出代价。就当是把身体溃烂的部位去除,这样家族才能真的好起来。魏氏名声毁在这个混账手里了。此番饶不得他!
二老太爷最后说道:“好,就开祠堂,召开宗族大会。将此事公布开来,为大侄媳妇洗冤,惩处畜生不如的老二。”
四老爷敲响了大钟,魏氏一族的族人听到了都往祠堂去。
二夫人听到钟声,看了魏枫一眼,后者立即去安排下人把二老爷也一并抬上。林氏敏感的发现母子三人进去了那么久再出来,婆母对大哥更加亲近了。她狐疑的看了魏植一眼,魏植避开了她的目光。宋氏对此很是高兴,忙张罗着让下人多放些软垫好让公爹在木塌上躺得更舒服一些。
二老爷被抬着,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但神志是非常清醒的。知道这是公审大会,非常的抵触不愿意去,嘴里一直发出含糊的声音,看向二夫人和魏枫的目光也包含着怨毒,可是去不去可由不得他。
二夫人安抚道:“老爷,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只这一回,日后你再不必面对外人了。”
魏枫心头多少还有些不安,可是母亲说的对,这是为了父亲好,是为了他们全家好。不这样做,根本不可能得到族人的同情。方才他们也是这么对魏植说的,他也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并且起誓绝不告诉第四个人知道。尤其是林氏,那更是万万不能告诉的。方才看到的人如果不是魏植而是下人,他一定是会灭口的。可偏偏是他的亲兄弟,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何况还有母亲在一旁。
二老爷被抬来,很快便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妥。
十五叔过去看了看,诧异的道:“二嫂这怎么回事啊,我前两天去看二哥,他也没这么严重啊。这怎么就话也不能说了,动都动不了了?”
旁边同样被抬来的三老爷也支起身子去看,他们两人的软榻是被放在一起的。眼见二老爷的状况如此之糟,他大吃一惊,一时连装病都忘了。不过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他身上,倒也没人留意到。而且他这个病是真是假,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
魏楹闻言走了过去,左看右看二老爷都不像是装的,便问魏枫,“他这是怎么了?”他为官日久,身上也渐渐有了一股威势。这么扫视一圈,二房的人都有些被震慑住。
魏枫留意到他连面上的一声‘二叔’都不肯叫了,想想母亲说的,果然今日是要公审父亲。若是他能动,想必此时已经被勒令跪到了祖宗牌位前。
旁边的人也都安静下来听魏枫说,后者有些难堪的道:“方才钟声响了,又来了人通知必须把父亲一起抬过来,他老人家一着急,嘴跟眼就歪了,话也说不出来了。驻在家中的大夫看过,说是中风,怕是好不了了。”
中风!
魏楹瞪大眼,在这个节骨眼上,中风了!这个时机还真是巧啊。
旁的人想得更多,之前被‘女鬼’吓病,现在召开宗族大会叫他来竟然吓得中风,这里头要是没鬼谁都不会信啊。无数的目光落在二老爷脸上,里头有疑惑,有鄙夷,他受不住这样的目光,颤巍巍的闭上了双眼。配合鬓边微霜的白发,看着倒也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
此前,他一直是保养得很好的,四十多的人瞧着像三十五六的。可是这一病一中风,陡然老了十岁不止。
魏楹心头冷笑,这就受不住了,当年我娘在众目睽睽下被判为通奸的淫妇,所承受的比这可多多了。他抬头看向二夫人和魏枫魏植,“祖父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才会瘫痪的,二叔这一向没什么毛病保养得那么好的人,怎么说中风就中风了呢?”魏楹点出来,祖父可不是中风,这个不关家族遗传的事。所以,说中风就中风总是透着一些古怪。
沈寄也觉得这里头怕是有古怪,也望了过去。她看到魏植眼底滑过一丝惊惶,然后快速的低下头去。二夫人和魏枫在魏楹颇有威慑力的目光下也有点无所遁形之感,好在四老爷适时发话让众人坐下了。
宗族大会开始,十五叔站出来出示他找到的证据,把证人也都叫了出来。二老爷和胡姨娘私通,为了掩盖事实又造谣中伤,最终害死大夫人的事被揭露出来。
众人惊骇之下,才明白这次宗族大会是为了什么而召开的。一时墙倒众人推,除了魏楹母亲的事,众人也纷纷说出许多他公报私仇中饱私囊的事来。二老爷的身体在软榻上颤抖,三老爷也被点了几次名,众人目光落到二老爷身上时,也会扫过他,他觉得十分的不好过。只后悔要装病,这会儿被摆在一起。
而二夫人和魏枫魏植都一副自知有罪低头忏悔的模样。
魏楹一看此时的群情激动,心头一哂出声道:“二叔祖父三叔祖父,四叔,咱们还是一件一件的说吧。”从前怎么不见你们站出来揭发。
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点头,示意四老爷先说魏楹母亲的事。
“既然查明大嫂是冤枉的,那么今日就要为她恢复名誉,将牌位迎回祠堂,骨灰也取回和大哥合葬。至于二……二老爷,他如今这样是咎由自取。但是,家法族规不可废。按照族规,他私通胡姨娘,又害死寡嫂,这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状!”
二老爷猛地一颤睁开了眼睛,魏楹冷哼一声,“你想说我答应过祖父不取你性命?可是如今四叔说的是族规,可不是我要取你性命。”
二夫人噗通一声跪下,“二叔、三叔、四弟,我知道族规森严,可是我们老爷他已经都这样了,他已经受到了惩罚了啊。求求你们,放过他吧。”魏枫魏植也跟着跪下,后面宋氏林氏也跟着。一家人不断的磕头恳求网开一面。
二老太爷等人都看向魏楹,此事要如何处置关键还是看魏楹的态度。他们之前商议,魏楹答应了此事私了不报官。至于魏楹小时候的事已经无法查证,他答应不再追究。
二夫人见状转了个方向对着魏楹道:“大侄子,一切都是你二叔丧心病狂,害死了大嫂。他已经这样了,你、你就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吧。他现在这样,你就当留着他受活罪吧。”
魏枫也道:“大哥,父债子还,我、我愿意尽我所能为父亲赎罪。”
魏楹侧头避过二夫人的磕头,冷冷地看着魏枫,“你能把命赔我?”
魏枫一滞,“大哥答应过祖父不取我爹性命的。”
“我答应过祖父的事不会违背。毕竟,我还懂得什么是孝道。我也不是猪狗不如的畜生,做不出手刃至亲的事。这件事该怎么办,四叔就请按族规办理吧。”
二老爷听到前半句脸上一松,听到魏楹讽刺他也不在意,可是听到后头一句,他还是坚持要用族规处置自己,那可是要赔命的啊,整个人的脸色急速灰败下去。
四老爷看了二老爷一眼,眼里闪出一丝不忍。在场不少人鄙视二老爷,可是真的要他死又有些不忍,尤其现在他又这个样子了。而且,二老爷掌权近二十年,也称得上是恩威并施。方才站出来揭发他的人不少,但是曾经受过他恩惠却也不少。只是他所犯的事大,而且求情势必要得罪魏楹,所以一时没有人开口。
魏楹冷笑一声,“怎么,族规还要分人么?”
四老爷一滞,“当然不是的。二老爷如此作为,便……自我了断吧。”
跪在地上的二夫人顿时一下子软倒在地上,魏植从后头冒出来抢到魏楹跟前跪下,“大哥,求求你,饶了我爹的命吧。你答应过祖父的啊!”
魏楹看都不看他,“我不是你大哥,这是我魏氏的祠堂,你一个外人跑到这里来咆哮成何体统?”
魏植已然出族,原本是不够格进祠堂的。他到二房不会有人过问,但到了这里这于情理都不合了。他方才也只是偷偷藏在后头,想看事态的发展。这会儿忍不住就跑了出来。之前老父看着他流泪那一幕,让他实在是有些揪心。
四老爷道:“谁放他进来的,还不快拉出去!出了族便不是我魏家的人了,怎能进祠堂。”
旁边便有人出来把抱着魏楹的腿哭求的魏植拖了出去。可是他这一闹,却也有人开始出声,“虽然魏植不算魏家的人了,但他说的确实没错。大伯让你答应的可不就是饶二哥一命。”
魏枫感激的看向说话的人,是之前受过二房恩惠的族人。
有人带头了,便有人附从,“是啊,何况他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就当让他苟延残喘吧。”
“毕竟是你的亲叔叔啊!”
……
沈寄很是生气,又见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还有四老爷都不说话制止,这分明是要用舆论要逼着魏楹松口嘛。二老爷怎么就不该死了?就因为他是你们血亲,就因为他现在已经够惨了,所以魏楹就要迫于压力放他一马?这族规不就是没有一视同仁么。
所有的人都看向魏楹,等着他的决断。魏楹扫视了一圈,许多人在他的目光下避开。可是他们的眼神在在表示,他们都是希望他能主动说免二老爷一死的。他看向十五叔,十五叔的目光也很是犹豫。他再看向二老爷,还不够惨。他在这个时候中风,这里头的东西可多了。哼,要惩罚这样的恶人,是得让他零零碎碎的受活罪。而且最好,这些活罪还是他最亲近的人施与的。就算他的中风没有什么猫腻,自己也有把握让二房一家内斗。他目光凌厉的看向二夫人。这个女人,一向是二房运筹幄之人,他就不信,当年的是她没有插手。
二夫人在魏楹的目光下躲闪了一下。她实在是有些怕魏楹那双会穿透人心的眼睛。
魏楹沉默了许久,众人便都等着他,直到他终于开口:“好,既然他已经这样了,我一定要他的命也无用。就算他活着受罪吧。”
在场的人心头都是一松,四老爷道:“好,大侄子,一切都依你。现在我们就把大嫂的牌位摆进祠堂。”
“好!”
大夫人的牌位被魏楹从梨香院捧出来,身后是各房的叔婶兄弟跟着,算是大家一起去将牌位迎进祠堂。魏楹郑重其事的把母亲的牌位和父亲的摆在一处受香火,然后和沈寄一起跪地磕头。
从当年在这里被定下沉潭的刑罚到如今牌位摆进来,这里头走过了十八年。这十八年里大夫人一直是孤魂野鬼,到如今才终于能进了祠堂。这十八年里有魏楹的十载寒窗,数年经营。沈寄心头不由得唏嘘,古人讲举头三尺有神明,这死后能享祭祀他们是很看重的。
魏楹站起身,目光狠厉的扫向二房的人。
二夫人道:“枫儿,扶你父亲起来,向你大伯母认罪。”说罢,她先跪了过去。魏枫半抱半扶的把二老爷弄到二夫人旁边跪在大夫人牌位前。
二老爷的眼躲闪着不敢看牌位,头深深的埋了下去。
二夫人开口道:“大嫂,您今天终于回家了。当年是我们老爷熏心,丧心病狂,害您无辜惨死。请您原谅我们吧!”说完磕了三个响头。魏枫让人过来扶着二老爷跪好,自己也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又招呼宋氏抱了力哥过来一起磕头。还有二老爷庶出的子嗣也统统跪下磕头。沈寄心道,太便宜他们了。眼见魏楹捏着拳头,一脸冷峻,她也只能自己生闷气。要是在这里出声提出不同意见,显然是不智的。
末了,定下了去庙里接回大夫人骨灰的黄道吉日,到时候再破土将她与魏楹父亲合葬。魏楹冲族老和四老爷等人告辞,然后就率先往外走去。他今日不能将仇人置于死地,不情愿的留下的了二老爷的性命,算是对众人的妥协沈寄朝长辈的方向一福,然后匆匆转身追了出去。
听到沈寄的脚步声,魏楹停了下来等她,两人并肩往梨香院走去。
进了院门,沈寄小声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怎么可能?有些事本来就不是在祠堂能办的。今日先将母亲的牌位送进去再说。”
沈寄点点头,杀人偿命,哪是这样就能抹掉的。
刚坐下,洪总管便来求见,魏楹看沈寄一眼,这样轻松让二房过关,别说我,就是洪总管都不服。沈寄这才释然,如果这样跪着磕头认个错就算完了,她真的觉得不服。凭什么二房就能得到这样的优待,当年可没有人想着留婆母一命錒。就因为二老爷是魏家的儿子,而大夫人只是外头娶进来的媳妇么。
洪总管进来就说:“爷、奶奶,二房的事一向是二夫人在拿主意,当年大夫人被冤枉跟她脱不了干系。”
魏楹点点头,“我知道那个女人不简单,方才在祠堂里我权衡了一下,就是在那里闹一场也不起什么大的作用。你马上去查查,在我们去松鹤堂议事的时候二房的人在做什么。”
“是,小的这就去。”
V 109 二夫人(1)
祠堂那边,魏楹沈寄当先离开之后,十五叔十五婶也告退了。身后好像有人叫了声‘大侄子’‘老十五’,不过两人都没听到,或者是听到了不想理会。大嫂的牌位终于摆到了大哥旁边,他有好好喝一杯的想法。可惜,大侄子此时心气不平肯定不会和他一起喝。
方才,那么多给大侄子施加压力要他自己说出饶了二老爷性命的话。自己本来应该站在他那一边,可是看到二老爷颤颤巍巍不受控制的身体,他实在是没办法站出来说他该死。毕竟,那也是打小背过他抱过他的二哥。再坏,也是亲哥。他实在是办不到。
“就算杀了二老爷大嫂也不能复生,大侄子不是也说了么,留着他受活罪。你就别再自责了。”十五婶看他刚刚高兴过,这会儿又沮丧起来便劝慰道。方才的情形,就是大侄子都不能和阖族人作对,他就是站出来也于事无补。
长房当先离开是表达了不满,然后幺房也跟着离开。这本来是很失礼的行为,毕竟长辈们都还在呢。可是魏楹五年前就大闹过祠堂的人,老十五一向是不听话的反面教材。而且今日没能让魏楹杀死老二,的确也是他们理亏。所以,这件事便没有人提及了。
族老们站起来准备离开了,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这样大的一桩丑闻,对魏氏已经败落的名声是雪上加霜。二老太爷和三老太爷对视一眼,他们已经半只脚跨进了棺材,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了。好在,魏楹和魏柏等人年纪轻轻已经步入官场,比他们的上一代要好多了。
三老太爷看着被魏枫抱扶着的二老爷,冷声道:“今日众人保下你一条命,是看在大哥的份上,又见你已经成了这样。日后,好自为之!”
魏楹没有提要让二老爷一房出族,他们也知道他的意思。出了族那就是外人,而如今让他们留在族内却是罪人。实则魏楹还有一层用意,出了族,那些私产也就是真的被转移了。如今人还在族内,就要受约束。而五老爷和六老爷眼见众人要散了,对视一眼站起来,然后道:“二叔三叔还有各位长辈请留步,这里还有一件事要请你们做主。”
二老太爷道:“还有什么事?”
五老爷道:“四哥,你说吧。”
四老爷心头火起,你们事先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现在叫我说,倒像是我让你们把人叫住似的。不过二房私产的事,的确是要解决掉。不如趁了今日一并办了。于是他出声道:“是这样,父亲生前主持了分家,可是他不知道,二老爷二夫人还挪用家中产业在外置办了私产。是哪些产业大侄子也托人查清楚了,清单如下。我们几兄弟一起去问,他们却拒不承认,说只是代人打理。”说着把清单递给两位叔父过目。
这事他们略有耳闻,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老二媳妇,这事儿你怎么说?”
二夫人躬身道:“二位叔父容禀,是侄儿媳妇之前管着家族生意时商场上认识的人。人家信得过让侄儿媳妇帮着打理,每年分红,可不是我们的私产。”
两位老太爷看向告状的几兄弟,六老爷道:“二叔三叔,他们明明手里有银子,如今请人看家护院一天都是上百两的花销。当时爹的大事要凑银子,居然好意思说没有。还是四哥四嫂给垫上的。我们知道了他们有私产,一起上门帮着讨这笔银子,二…二夫人还做出当首饰抵押铺子这种事恶心大家。”四老爷不耻二老爷的作为,即便他没有被出族,也不肯再唤一声二哥二嫂。六老爷便也跟着叫上了二老爷二夫人。
二夫人当即反问:“我们雇人看家护院一天上百两银子,这可能么?你要污蔑也找个像样的说法。”
二老太爷问:“是啊,你们这么说有证据么?”
六老爷当即看过去,“七弟,不是你托人查到的么,怎么站在这里不出声。”
“我、我弄错了。”七老爷小声道。
七夫人也陪着笑脸道:“是啊,我们弄错了。各位长辈对不住啊,才弄清楚然后就遇上这样的大事,我们一时忘了和哥嫂说清楚。”
几位族老看他们一眼,“你们想自家搞搞清楚再说。”说完拂袖而去。而要派去叫长房和幺房再回来的人自然也就不用去了。其他族人就是有心留下来看戏也不好再留下,便各自散了,沿路不住的议论嫡支的行事。
祠堂里几兄弟吵做一团,五老爷六老爷怪七老爷临阵变卦,说他一定是得了二房的好处。
七老爷小声道:“我不过是看二、二哥都已经这样了,总要给他留些药费吧。”
“你胡说,你就是私下里收了好处。难道我们会不给他们留药费么?”
二夫人道:“是啊,七弟说得对,我们老爷日后可全靠好药保着了。你们总不能让我们解不开锅吧。你们凭良心说我管着家族生意的时候,是不是给家里挣了不少银子?不然分家的时候你们能分那么多么。我挪用了两万两不假,可爹都说了不追究了,你们也都是同意了的。三弟四弟,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三老爷看看二夫人然后含糊的‘嗯’了一声。
四老爷想了想道:“我们在这里吵吵像什么话。长房和幺房看这样子是不打算追讨了,三哥这态度看来也是不要了。我那份便也不要了,留着给二老爷吃好药吧。二夫人你把老五老六安抚好这事就算过了。你们私下里说去,不要在祠堂吵闹不休。”
二房五房六房的人对视几眼,依言离去。
人都走完了,四老爷叹道:“这个家,如今怎么成了这么一副乌烟瘴气的样子?”
四夫人道:“早就是了,只是从前什么都用盖子捂住,如今才闹出来而已。大侄子让你做这个代族长,不就是看你还算好的么。”
“经过这段时日,我可真是有些不想做这个代族长了。”
“你不做要丢给谁做?你当这就只是个美差啊。越是家里乌烟瘴气,越是要有人肯出头做事啊。你就当是帮大侄子照看着,力所能及的让这个家有些改变吧。好在如今也分家了,各家管各家事。走吧,回家去!”
沈寄听说此事一哂,看来二夫人是各个击破了,让五房六房跟她扯皮去吧。
当天沈寄亲自下厨炒了几个魏楹爱吃的菜,“可惜孝中不能喝酒,不然今天真该庆祝一下\
豪门囚爱:邪恶首席轻一点!!”一边给魏楹布着菜。
魏楹夹到嘴里咀嚼,然后说:“我娘是很温柔漂亮的一个人,待人也十分的好。”
沈寄点头,漂亮这才魏楹的长相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比魏枫魏植魏柏等人都长得好。至于温柔待人好,这从十五叔几次的回忆里也可以知道。
“当年出了事,养母告诉我母亲是被二叔害死的,那个时候她时常在母亲跟前伺候,想必听母亲透过口风。然后她说别的她也不懂,但是知道做了官出人头地可以报仇,所以再穷她都供我读书。”
“我知道,你读书从来不需要人鞭策,起五更睡半夜的,也都是为了给母亲报仇。”她以前就想过,她高考一年都没做到这样,他居然坚持了十年。她当时还想,原来书上说古人头悬梁锥刺股是真的啊,居然真的这么勤奋。后来才知道有这些故事在里头。
看魏楹有些伤感,沈寄便出声岔开话题,“那你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我也温柔漂亮待人好啊?”
魏楹抬起头看她两眼,“你看起来倒是温温柔柔的,但是你跟我娘完全不同。我娘是柔弱的,你是外柔内刚。”
“那漂亮呢?”沈寄望着魏楹,眨巴眨巴眼。
魏楹已经知道她是在岔开话题,笑道:“小时候不显,看着就是个黄毛丫头。如今倒的确是越长越漂亮。”都招来岚王觊觎了,不漂亮行么。换个五大三粗的女人救了他,他怕是不会起这个心。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你觉得我漂亮就行了。今天该高兴才是,努力了十几年终于达成了心愿,为母亲正名洗冤,让父母得以合葬。”
魏楹点点头,真的是努力了十几年啊。要是没有金榜题名,别说报仇,怕是认祖归宗都有不小的难度。毕竟他会分走一大份家产呢。是该高兴,走到这一步太不容易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吃完了午饭,洪总管打听消息也打听到了。
“爷,奶奶,当时你们到松鹤堂去,二老爷的病房外守着的人都被遣开了,熬好的药端过去也没人下人伺候,都是二夫人和二爷在身边。”
魏楹拨了拨茶盏,“看来这里头果然是有猫腻啊。那大夫那里是怎么说的?”
“大夫那里说的倒是和二爷说的一致,说是突然中风,好不了了,只能用好药养着。”
沈寄想了想问道:“那些跳大神的走了没有?”
“奶奶说那几个高价道士啊,还没有。”洪总管笑道。二房每日花费百两请道士坐镇,这是十五老爷和爷搞出来的,活该他们被吓,活该他们折财。‘胡姨娘’去吓宋氏,这是奶奶给大丫头出气,他感念在心。二老爷二夫人当家的时候,他被压制了十多年,好在老太爷把他拨给了大爷使唤这才有了如今的扬眉吐气。这次对付二房,他十分的卖力。毕竟半辈子都在老宅,别的不敢说,打听消息什么的还是有门路的。十五老爷问出二老爷和胡姨娘的丑事就是他从中牵线搭桥。
沈寄听洪总管说‘高价道士’倒也不由得失笑,任凭二房怎么狡辩怎么掩饰,其实她家有私产也是人尽皆知了。
“魏大哥,我瞅着二夫人对二老爷很上心啊,如今他都那样了,还担心他被‘胡姨娘’吓到,依然请着那么多道士。”
魏楹想了一下,“你提醒得的确有理,那六个道士到底是护着二老爷还是护着二夫人,很值得玩味啊。”
洪总管道,“嗯,据小的所知,胡姨娘应该是死在二夫人手里的。”
魏楹一哂,“倒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就不知我娘的事,她扮演什么角色了。”今天二老爷不能说话,所有事都被推到了他头上。然后又用二老爷的惨象,引起族人的同情,让自己无法下手逼着用族规取其性命。这个女人,不简单!左右孝期还有大半年,就好好陪她玩玩。如果当年的事她有份,那就一定得让她付出代价。胡姨娘是死在谁手里他不管,那个女人是咎由自取。可是如果二夫人参与了害死他娘,这笔血债就一定得讨回来。
正说话间,下人进来禀报说是管孟带着阿玲从京城来了。
沈寄忙道:“快叫他们进来。”那日阿玲成亲,她没能去。而且当然就传来了老太爷的丧讯,匆匆就离京了。这倒是三个月不见了。
梳了妇人发髻的阿玲看着像是长大了一些,透着一股小女人的味道。和管孟一起给魏楹沈寄磕了头,就从带来的包里取出许多炒货零嘴摆在沈寄面前的小桌上,“奴婢自己做的,奶奶尝尝。”
沈寄剥了颗葵花籽丢进嘴里,“嗯,味道不错。如果你要开杂货铺,这些小东西价格低,薄利多销也是不错的。还可以去进一些日用杂品一起卖。”
魏楹正听管孟说话,“爷正是用人之际,要不是奶奶临走吩咐不到三个月不准我们离京,小的早就到了。”管孟是最早跟着魏楹的人,知道他心中多看重这件事。可是沈寄临走再三交代不准他过来,他也不敢违抗。
“你内里也受了伤,是该多养养。放心,有用得着你的时候。”当时是为了不改婚期,所以照原定日子成婚。只是他当初只是外伤好了,内里脏腑的伤还需要再养几个月。魏楹听到旁边说开杂货铺的事,侧身道:“阿玲你要在淮阳开杂货铺?”
阿玲老实说道:“回爷的话,奴婢是要跟在奶奶身边的,奶奶则是要跟着您的。您在淮阳呆不了多少时日,所以暂时奴婢还不打算开店。”她觉得魏楹会过问这事有些奇怪,马上又说道:“如果爷跟奶奶认为奴婢开一家比较好的话,那奴婢就开吧。”
沈寄说道:“你已经不是我家的丫头了,别一口一个奴婢的。”
“是。”阿玲应了一声,可是后头说话,又不知不觉的以奴婢自称起来。沈寄也就懒得再说了。看来自己当年年纪小小坚持要赎身还真是有些另类,也难怪魏楹一直怀疑她的身世了。
魏楹告诉管孟,“有个现成的地方,你去西街回春堂附近找个铺子盘下来给你媳妇。”
管孟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一声。回春堂,回头好好留意一下。要做什么接下来爷自然是会交代的。爷只在这里呆大半年,不过回头把铺子打出去也就是了。
“好了,你们一路风尘的,下去歇着吧。”听魏楹说完,沈寄挥挥手让他们出去了。她凑过去问魏楹,“你要监视回春堂啊?”
魏楹摸摸下巴,“我是觉得有点奇怪。”这个时候,岚王的心思应该说十之**都放在夺嫡上头在。他之前认为他派人来是觊觎沈寄,可是想了想,这种事情不像是岚王所为。如果是那个林世子倒还有些可能。上次小寄遇到事情被林世子所救,他欠下对方一个人情。可是却不会忘了林世子当初就对小寄有过企图。所以,这样的事搁那个家伙身上让人想得通,可是岚王做来就有些古怪了。
所以,他想让人去看着点,看有没有机会套套话。他怀疑此事跟之前沈寄比较受太后待见有关。说不定里头就牵连着她的身世。
沈寄笑道:“你还真觉得我是国公家的小姐啊?”她也认为岚王那等人没这么无聊。从前在京城,他报她的救命之恩还说得过去。如今她人都不在,他还千里迢迢派来来照看有些说不过去。唯一行得通的解释就是她的身世了。
“虽然是不是你都是我媳妇,可是贵人为什么对你突然就待见起来,咱们总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吧。之前忙着娘的事,一时没顾上。现在能腾出手来了,就让人试着跟徐成接触接触。阿玲那丫头,惯会和人打交道的。就算搞不清楚,也不至于被人算计了去才是。”
沈寄点点头,“也好,反正她本来就是打算开杂货铺的,就当练手好了。魏大哥,咱们要不要让‘胡姨娘’去吓吓二夫人啊?”
“那得问问十五叔可行不可行。万一被逮着了,多少也是一件麻烦事。”
V 110 二夫人(2)
洪总管探明了来报,那六个道士里有一个女道士,入夜都在二夫人身边值夜。
一天百两的保镖,可真是不便宜。不过那些人原本就是赏金猎人,纡尊降贵来‘跳大神’,自然不可能给友情价。但是以二夫人对钱财的热爱,应当不会一直就这么被动等待。
想明白了这一点,沈寄也就不强求要让‘胡姨娘’再去吓她了。只要‘胡姨娘’藏好了不动,二夫人就只能一直防着。相反要是一动搞不好就要落入敌手。十五叔也说了,那六个是硬点子很扎手。
“那五房六房的人离开二房的时候,脸上表情是怎么样的?”沈寄问洪总管。
“不好,十分忿然。”
沈寄笑了一笑,“那看来是什么都没得着,要从二夫人嘴里掏食哪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二房经营,各房坐享其成,如果是自己也不会拿出来的。如今除了五房六房各房都不去争抢了,她们势单力孤,斗得过二夫人才怪了。否则,也不可能被二夫人压制了十多年空怀愤懑无可奈何了。就是分家的事都是等到魏楹回家才有了转机。如果他们不回来,会不会也和如今的事一样?三房跟着二房喝汤,七房暗中得好处,其他各房就要吃亏了。
接着,五夫人六夫人上门来了一次,沈寄说魏楹最想做的事没做成,如今旁的也就不想做了。当时,可没见五房六房的人站出来说要严惩二老爷,现在还想他们出头是不行了。他们做得已经够多了。那两人听出沈寄言下之意还想说什么,沈寄却是油盐都不进了。很快魏楹派人让她回去替他找东西,沈寄就请她们宽坐,自己进去一下。
“既然大侄媳妇不得闲,那我们也就走了。”
出去以后五夫人对六夫人道:“看来长房是真的不会出手了。”
“可我听说他们家的总管还在打听二房的事。”
“可是私产的事,他们是不会再出头了。”
两人又去找四夫人,自然也没能捞着好。四夫人她们家老爷已经发了话,她自然只有嫁鸡随鸡。这么一来,之前因为私产一事结成的同盟便土崩瓦解。二夫人依然牢牢的把持着手里的产业。于魏楹来说,这样的同盟,不要也罢。
这么一来,事情便陷入僵局。二房依然不敢遣散假道士,花着每日百两的高价。魏楹则拿着历书翻着好日子。最后择定十月初十破土,将大夫人的骨灰坛与大老爷合葬。
“和尚就从母亲寄身的庙里请,道士,既然二房有现成的,就让他们出吧。也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呢。”沈寄和魏楹商量着。
魏楹看她一眼,“行!”
“嗯,放心,我会两手准备的。”当然不能指望到时候那些假道士能干好真道士的活,该请的人还是得请。
二房请道士是为了驱鬼,大夫人迁葬需要用到道士,让他们出人,就当是表达他们赎罪的诚意。这个没法拒绝,可是家里请的六个假道士去了岂不是要露馅。于是二夫人让魏枫赶紧派人去淮阳的大道观请了有名的道士过来。
十月初十当日往庙里去迎大夫人的骨灰坛,沈寄对一身素衣出行的二夫人道:“二夫人真是客气,其实我那么说也只是因为你们那里有现成的道士,听说很是高明。哪里想到竟让你破财了。”
破财,破财!二夫人想着每日的一百两,眉梢跳了跳,“给大嫂用的,当然得是最好的。他们哪里称得上高明。”如今魏楹沈寄都不会再称她二婶,也不会自称侄儿侄媳,就连其他各房也称她二夫人,这一点让她很是无奈。要么你们干脆就把我们一家出族,大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如今把人圈在这里,却又不当一家人看待。她如今算是领教到魏楹的厉害了,日后要用钝刀子割肉,真的要让他们受活罪。
“既然不高明,那还养着他们作甚?”沈寄说罢,登上马车。她和十五婶小权儿一个马车,魏楹十五叔在前头骑马。今日的场面很大,嫡支各房都来了,旁支的那些有幸巴结魏楹的,还有当初参与判了大夫人死刑怕他报复的,还有族学里那些自发前来的孩子。场面并不比给老太爷送葬的时候少多少。
沿路的鞭炮放着,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纷纷问这是怎么回事。自然有人说这是魏家长房的大夫人,当年含冤而死,如今族里一起来迎她的骨灰到祖坟安葬。当年的事情也就不胫而走,路人唏嘘不已。看向二房的车马和人的表情十分的鄙夷,又纷纷指着马上的魏楹道:“看,那就是大夫人的儿子。亏得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啊!要不然哪里能有今天啊!”
“堂堂魏氏,当年也是出过宰辅的,怎么如今竟沦落到这个地步啊?”
“是啊,还书香世家呢。”
听着这样的议论,四老爷等人觉得抬不起头来,心头愈发的憎恶二房。
沈寄给庙里敬上了五百两银子的香油钱,答谢他们看顾大夫人的骨灰坛。然后由魏楹捧了一路往祖坟而去,后头也是浩浩荡荡长龙似的队伍。
不久前魏氏全族才走这条路送过葬,这么快又来也引起了一路的注意。同样的打听和议论的情形又再重演一遍。让魏氏族人再次集体抬不起头来,落在二房头上的目光更多了。魏楹坚持让把二老爷一起带上,好在他是躲在了车上,不然怕是会被族人的目光盯穿。
不过,他日子也不可能好过就是了。二夫人迎着他怨毒的目光帮他拉了拉下滑的薄毯,“老爷,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不这么做那日会有那么多人帮你求情么?回头在大哥大嫂的墓前,你可得做出好好忏悔的模样来。”二夫人也有烦恼,今日被沈寄一挤兑,她就不好再让那六人留在府里了。可那个‘胡姨娘’可还没有捉住,只能让他们化明为暗了。
等孝期过了,他们一家就外迁,总没有不让人搬家的道理。再在淮阳住下去,每日面对那些目光能把人给逼疯了。不过,再过大半年,魏楹的孝期满了,他们日子就不会这么难过了。好在,老太爷发话让他只守一年孝期。要不然他就要以承重孙的身份守三年。所谓承重孙,便是说长房长子比父母先死,那么长房长孙在他祖父祖母死后举办丧礼时要代替长房长子(即自己的父亲)做丧主,这就叫承重孙。那样一来,固然魏楹的仕途子嗣都受到影响,但是他们的日子也就难过了。
到了地方,举行了祭祀仪式之后,便开了魏楹父亲的墓,魏楹亲手将母亲的骨灰坛放了进去再重新封上墓门。期间,二老爷又被魏枫抱扶着跪在墓前忏悔。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兄长墓前他真的发自内心的忏悔了,还是悔不当初,总之他这次是泪如泉涌,喉间不断的发出些怪声音。
沈寄想着他如今算是被老婆儿子弄成这样的,想来是悔不当初吧。活该!
仪式过后,众人散去,只留下纠葛最深的长房二房还有幺房在坟地。魏楹走到二老爷跟前蹲下,魏枫警惕的看着他,“你、你要做什么?”
“说几句话而已,我还能打他不成?”
今日的仪式,魏植已经被出族,自然不能出席。所以,今天二房就来了二老爷二夫人,魏枫和宋氏。力哥则在家由乳母带着。此时全都跪在了大老爷大夫人的坟前。方才众人一一来跪拜然后起身,可是他们就只有一直跪着。
“二老爷,早知今日,你当初可还会那么恶毒行事?害死寡嫂,又想淹死亲侄儿,你可真是对得起我爹啊。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爹娘在天上看着你这个好兄弟哪!”
二老爷不敢和他对视,目光躲闪着。魏楹冷笑一声起身离开,要是早知道今日会被同样畜生不如的儿子还有心机深沉的妻子下药害成这样,想必二老爷是一定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办完了这件大事,接下来依然是不能华服美食不能娱乐的守孝。魏楹没有再对二房做什么,就连沈寄玩笑的让‘胡姨娘’去吓二夫人都没有。他让十五叔出面代为答谢了前来帮忙的那些江湖朋友便让他们离开了。
十五叔诧异道:“你真的罢手了?”
魏楹点头,“还要做什么?”他不罢手二房怎么内斗得起来。有他这么一个外敌只会令到他们团结。他们一旦觉得日子安稳了才可能内斗。
“哦,好,我去安排。”
沈寄递上十数张银票,“麻烦十五叔了。”
“说的什么话。”
沈寄明白魏楹的想法,轻声道:“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咱们就安心守孝,看二夫人怎么维持二房吧。”
“她维系不住的,人性这个东西怎么可能维系得住。”魏楹抱着沈寄道,“终于给我娘正名了。”当年魏家大夫人偷人被沉潭可是这淮阳一桩大新闻。如今他有意弄出这么大场面去迎回骨灰然后下葬,就是不但要让魏家人知道他娘是清白无辜的,就是当年那些道听途说的人也得改了看法。至于二老爷的声誉扫地魏氏的名声不堪,那是应当的。
沈寄回抱住他,“嗯,你终于做到了。”
十日后,沈三叔和裴先生的信相继到了,魏楹拆开来看,看完了递给沈寄,沈三叔的信上说魏大娘非常的高兴,直说老天开眼了。至于他们,打算在蜀中把孩子生下来养大一些再考虑下一步。魏楹虽然离开蜀中了,但他也还是留下了一些人脉。那些人就算不像从前那样照看,但至少不会为难就是了。
至于裴先生,先是恭喜了魏楹夙愿得偿,后半部分就是鼓励他日后也要不忘进取为国效力。还说他接了聘书年后要到京城的凌一书院做教习。魏楹对这个消息很是高兴,他一直没有时间回华安去一趟,能在京城和裴先生团聚真是很不错,很值得期待。
下午,洪总管送来了好消息,那六个高价道士的开销让二房的人开始有微词了。本来嘛,一天百两银子,到如今雇了快一个月了,就是差不多三千两啊。宋氏一开始是被女鬼吓着了,有人在家里镇着自然是好。二夫人心头有鬼,也舍得抛洒银钱。可这么久了,‘胡姨娘’再没了动静,还耗着钱财把人养在家里就有些心头不爽了。尤其宋氏陪嫁的铺子还有首饰还没给赎回来呢。于是话里话外便在魏枫面前絮叨上了。
就连林氏都觉得这么一笔巨资花的分外不值。三千两啊,抵得上一个上好地段的铺子了。如今的钱多花出去一些,将来他们就少分一些。而且还有二老爷,那真正是好药保着不能断。人参何首乌就没断过,这也是一笔巨资。
而二夫人,一向对钱财是很看重的。遇上了魏楹沈寄,一次一次狠狠的折财,如今家产算是缩水了三分之二,这么花着即便媳妇儿没意见她也着实有些肉痛。于是在‘胡姨娘’一直没了动静之后便也让假道士们结账走人了。对方还说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让人给他们带话。开玩笑,看家护院一个院,三千两银子比捉江洋大盗都划算啊。
听着洪总管的禀告,沈寄坏心的想象着二房一家子肉痛的样子。哼,便宜那些个假道士了。
“好,洪总管你再密切关注着摘星园和花生胡同的动向吧。”
“是。”
近来,二夫人都不到二老爷的屋里去了,只打发了几个小妾在他跟前伺候,自己则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魏楹那边也眼见着消停了下来,虽然他心头肯定还有不满。但是二老爷都这样了,他还怎么来赶尽杀绝。只不过还得盯着防着就是了。老天保佑这大半年安安宁宁的,魏楹快些守孝期满上京谋求起复去吧。日后就在外头当官,少回老宅。还有沈寄也是,千万不要留在老宅给自己添堵。嗯,想来也不会,她还没有生下儿子呢。老宅又没有公婆需要她小心伺候着。当然是要跟在魏楹身边的了。走了好走了好,那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如今虽然不能怎么过问外头的生意,但要说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尤其现在两个儿子还有两个媳妇都殷勤孝顺得很。当然,他们的孝顺是盯着外头那些私产二夫人也心知肚明。不过,谁能没有私心呢。只是,有两个儿子就难免有争抢。
从前她是打算一人一半的,毕竟植儿已经不能再分得长房的三分之一家产了。她也知道这样一来枫儿定然会不乐意。但是,那可不是魏家的祖产,那是自己一手一脚的挣回来的,自然自己说了算。可是,发生了之前的事,两个儿子里显然大儿子要靠得住一些,而且也算是‘战友’了。一向偏疼魏植的二夫人心就开始往魏枫身上偏了。何况,大儿子那里还有力哥这个可爱的大孙子呢。
宋氏也偶尔会念叨一下,说起来可只有魏枫是名正言顺的,才是日后给她摔盆捧灵,逢年过节祭祀她,给她上坟的人。这话从前她不爱听,可是听得多了,想想那日魏植想独善其身的态度,也就有些紧心里去了。
宋氏抱着力哥过来给二夫人解闷,路上碰到抱着小妞妞过来的林氏。她如今也学聪明了,不管怎么说,老三也是婆婆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摆出不欢迎的嘴脸肯定是不行的。可是,家产是她跟魏枫还有力哥的,老三一家子想来分,门都没有。最多日后就像他们在长房从沈寄手里拿银子花用一样每个月跟自己讨银子花销。那可是得看自己的脸色过日子了。不过首先,还是要把婆婆哄好是关键。婆婆如今对相公倒是多了几分言听计从的意味。再有几个月,相公就不必守孝了,一定要想法子到时候让婆婆把生意都交到相公手里管着。
林氏看着抱着力哥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的宋氏,笑道:“二嫂,一道走吧。”
宋氏轻道:“那日植弟被魏楹从祠堂赶了出来,说他不是魏家人了,不能进祠堂。这摘星园虽不是祠堂,我也不会不欢迎你来做客。可是最好还是不要来得太勤了。小妞妞也还小,路上万一吹了风也不好。”小样,抱个闺女来亲近祖母,有用么。不过就是个赔钱货而已。
林氏一滞,银牙差点咬碎。要不是在魏植那里怎么都问不出二夫人如何就疏远了他们亲近了二哥二嫂,她至于顶着二夫人的不待见这么一趟一趟的过来请安么。这个月魏植连家用都拿不出来,上个月好歹他还从二夫人那里拿了些银子回家。还有,做客!她在长房不人不鬼的,现在在二房也是。她这是什么命啊?
杜嬷嬷劝道:“三奶奶,既然已经如此了,也只能有所作为。不然,难道你要弃了三爷而去么?”她心头不由得嘀咕,这位二奶奶可比大奶奶难相处多了。
V 111 二夫人(3)
林氏终究没能在二夫人那里讨得好来。之前二夫人中意她秀外慧中,比宋氏有城府。可是随着小妞妞出世、魏植又关键时刻掉链子,她对这个三媳妇的心就疏远了不少。反倒是宋氏,生下力哥对家族传承有功,而且为人比较好拿捏,如今掌管中馈也甚合二夫人心意。又有魏枫的关系,嘴零碎一点不饶人一点也就没什么了。再想想她的确为这个家做出不少贡献,尤其嫁妆被当出去至今没有赎回,虽然有些微词但也不减殷勤,渐渐的便得了二夫人的欢心。
倒是力哥很喜欢这个将满百日的漂亮妹妹,就坐在榻上一直不眨眼的看着。倒引得二夫人多看了几眼,“力哥,喜欢妹妹?”
“妹妹,好看。”力哥已经两岁,简单的字也会说了。他圆溜溜的眼睛到处看看,“小叔叔?”
二夫人的脸沉下来,小权儿之前时常跑来看大侄子,是以力哥记得他。有日子没来了,这就惦记上了。
宋氏知道二夫人对幺房现在格外不待见,所以哄力哥道:“小叔叔不在家哦。”不然力哥要叫‘找去’。
回去的路上,林氏的脸板着,这中间一定是出了问题。之前虽然二夫人不高兴自己生了女儿,但也不至于亲疏如此明显。她决心回去好好问问魏植。只是,他之前就不肯说,得想点办法才行。
回去发现,大白天的魏植就在家喝酒。他如今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之前因为他是魏氏子弟,身上又总是有银子请客,所以身边中围着一帮子酒肉朋友。如今他在二夫人处讨不到银子,自己也不肯拿嫁妆银子给他出去当冤大头,他出去也常被人奚落便很少出去了。
“你怎么大白天就喝起酒来了?这要是被人知道……”林氏嗔怪道。
“怕什么,他们都说我不是曾祖父的孙子了,我怎么不可以饮酒?”
林氏想了一想,她心头也郁郁,而且灌醉了正好问魏植话,于是道:“我心头也不舒坦,今儿过去二嫂让我到摘星园做客别走动得那么勤。”
魏植听了,拍桌子怒道:“什么做客,那是我家,我爹我娘。又不是我想被抱出去的,现在弄得我人不人鬼不鬼的,就不管我了?”
夫妻俩便发着牢骚对酌起来,最后自然是魏植先喝醉了,林氏说自己不胜酒力都只是小抿一口陪着。叫来杜嬷嬷一起扶了魏植上床后,林氏接过杜嬷嬷拧的热毛巾给魏植擦手擦脸,试着盘问起来。魏植开始什么都不说,到后来却抱着她呜呜的哭起来,断断续续吐露的话让林氏和杜嬷嬷很吃了一惊。
“居然是这么一回事!”林氏震惊地和杜嬷嬷对视了一眼。她看眼魏植,这个男人虽然关键时候靠不住,连爹娘都丢开,但胜在好拿捏。而且,他看到的那一幕足以让自己被打击的心性恢复。
沈寄百无聊赖的在家呆着,扳着指头数还有多久孝期才结局。太不人道了啊,什么都不能做。二房暂时也平静着,没有戏好看。
“小寄,我们来下棋。”魏楹进屋来看她蔫头蔫脑的没一点精神。
“可以么?”这也是娱乐项目吧。她之前给小权儿编福气结,都是挑了暗沉沉的蓝色,一点中国结的意味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时时处处都要注意。一个不好就要受到全社会的鄙视,弄不好魏楹还要丢官,严重一些丢脑袋。所以,她一点侥幸心理都不能有。在他养好伤后,就不敢跟他腻在一块儿了。如今每日里的乐趣也就是去喂喂鸡,喂喂鱼。要不然就做针线活。这样的日子让沈寄十分的憋屈。好在偶尔还有二房的消息调剂一下。
“我们手谈就是了。谁知道我们在下棋。”
沈寄犹豫了,手谈啊,那她不是输定了。她记性可没有魏楹好。从前下棋,她趁着魏楹喝茶转身的时候在棋盘山偷个棋子,他回过头来稍一扫视就能发现。沈寄不认,他居然能报出之前有多少颗棋子,现在多少颗,少了哪一颗。然后就一本正经的要搜她的身,搜到后来总是直接就搜到床上去了……
哎,想远了,那样的嬉戏此时如何能有。沈寄觉得浑身有些燥热,“不下,我下了这一步,就忘了上一步。”
正说话间,小权儿让下人带着过来了,垮着个小脸,十分的少见。
沈寄忙抱了他上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不成。”
“想去看看大侄子和大侄女,被我爹揍了。娘叫我过这边来找大嫂玩。”小权儿瓮声瓮气的道。
十五叔这个教育方式可真够简单粗暴的。
“大嫂,你几时给我生侄儿侄女啊?”小权儿抬起头问。他现在就只有一个侄儿一个侄女,再有就是旁支的了,自然很稀罕。不过如果大嫂也生得有,那就太好了。
“嗯,后年吧。”魏楹老神在在的回答。还有大半年孝期结束,然后十月怀胎,他努力的话后年一准当爹。
小权儿扳着指头数了数,还要等两年啊。到时候他都七岁了,然后还有一年多侄儿侄女才能走路说话,就没什么机会一起玩了。
魏楹看他一眼,“这有什么,你大嫂如今都十七快十八了,不是一样能同你一起玩。”
小权儿一想,也对哦。沈寄狠狠的瞪一眼魏楹,她就是喜欢和小娃娃玩,怎么了。
“你们早点生嘛。”
魏楹揉揉他的头,“守孝期间能出门做客和谈笑都不行,怎么可以生孩子呢。”
这样啊,守孝真是不好。不过这话小权儿知道不能出口,不然被爹知道了小屁屁又要遭殃。但是他的眼中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这个意思,沈寄心有戚戚焉。
“为什么不能去看大侄子大侄女,他们那么小,又不是坏人?”
沈寄叹口气,“这个啊,因为他们是一家人。”
又等了大半个月,二房终于不负众望的闹腾起来了。起因是宋氏再次和林氏相遇起了口角,林氏便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氏便要她把话说清楚,林氏不肯再往下讲了。
宋氏气咻咻的拉扯着林氏往二夫人的房里去,“走,当着娘,你给我把话讲明白,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你要是说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林氏最近吃了宋氏不少闲气,便道:“二嫂打算把我怎么着?”
宋氏冷笑,“三弟妹难道不知‘口多言’说别人闲话,是七出之一?更何况我还是你嫂子,你就敢对我胡言乱语。”
林氏心头冷笑,这个家又不是没有人对嫂子胡言乱语还把人都逼死了,让我们这些做媳妇的跟着抬不起头来,却不是我。她想了想,魏植就像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索性闹一场把家产分到手中,也不用一直受闲气。最多,她这辈子就把着银子,把魏植看死了就是。如今看二夫人的日子过得这么好,不就是因为手头有银子么。
二夫人闻说两个媳妇在院子里拉扯起来,一时大怒。她此时正在二老爷屋里,这里她还是需要每天来打个转转,不然传了出去旁人有话说。几个小妾也是一辈子被她压制住的,如今二老爷成了这样,更是一味的逢迎自己,生怕自己一个不顺心就把她们卖到不堪的地方去。如今的日子说起来竟比二老爷还好着的时候舒心多了。这可是她百般算计之后才得来的。可是两个媳妇居然给她这幸福的晚年时光添堵,她焉能不怒。
魏枫也得到了消息,早一步赶到,让几个仆妇把人拉开了。结果下人眼见宋氏如今得宠,就拉偏架,又有宋氏贴身的丫鬟趁机推攘了林氏一把害她差点一个趔趄摔到地上,杜嬷嬷见了便上前帮忙,又是一番闹腾。当然,最后林氏主仆输在宋氏的主场优势下。
魏枫训斥宋氏,“你是乡野泼妇么,居然这样和人拉扯?”
“她血口喷人,说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要拉她去见娘说清楚而已。”
林氏整理了一下衣着道,“二哥听到了,是二嫂先动手拉扯我的。”
杜嬷嬷已经让人去请魏植过来了,之前她们不知道魏植为什么就喜欢回摘星园了,后来知道了缘由也就不勉强他。杜嬷嬷只期望他这会儿不要又喝醉了。不然,三奶奶就彻底劣势了。
魏植倒没醉,不过依然带着酒气。他听说林氏在摘星园被二嫂打了,立即就赶了过来。沿途不少人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纷纷摇头。虽然他已经被出族,但是好歹也挨着魏氏一族住着,这般白日酗酒像什么话。有人说难怪他会被出族了,果然是家教不好。
家教不好这是魏楹说的,他一个劲儿往身上揽责任,说没把这个弟弟教好。背地里都知道他在说二老爷二夫人。
其实林氏和宋氏也不是真的就打起来了,只是宋氏拉扯林氏,林氏要把她的手掰开这么来回了几下。反倒是魏枫让仆妇去拉人的时候,林氏才吃了点暗亏,然后杜嬷嬷上前不忿上前帮忙,这才乱成了一团的。
二夫人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团乱,气得浑身发颤,“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魏植慢一步也跑了过来,看林氏一副狼狈的样子赶紧过来,“你没事吧?”
林氏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没、没事。”心头稍暖,这个男人还算是知冷知热,不枉自己这段时日这般待他。比之前小妞妞刚出生的时候好多了。
二夫人怒道:“谁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如今不知多少人等着看二房的笑话呢。长房幺房五房六房……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立马此事就能传遍了。她盯着林氏,这个媳妇儿有心计,听说事情也是因为她说了宋氏闲话才闹出来的。她不会不知道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难不成竟然是故意的?
“都跟我进来说话!”二夫人说完转身进去,身后两个儿子和各自的媳妇儿跟上。进门的时候,林氏和宋氏和怒目瞪视。魏枫已经听宋氏说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心头正在思量这个弟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而魏植则是一直觉得二嫂太过跋扈,之前就把二哥那些妾打骂得不成个样子。如今既然打到自己媳妇头上来了。林氏在他心底可是温柔婉约不离不弃的。虽然一旦他分不到家业,他知道她就不会这样,但人谁不是这样。
二夫人想的没错,这边刚驱散了下人,一家子进去密谈,消息就散布开了,而且越传越走样。
沈寄听洪总管说二房两个媳妇儿打起来,瞪大眼道:“不至于吧。”怎么都不可能打起来才是啊。宋氏虽然悍,但是那是对小妾通房,对魏植的媳妇她不敢动手吧。还有林氏,和自己一起做妯娌情深的戏的时候,一向是配合良好的啊。她怎么可能动手跟宋氏打架。
“大嫂,该你了。”小权儿出声道。他们俩在翻绳,算是个益智小游戏。当然,绳子也表示红色的,是暗色的。十五婶说就没见过沈寄这么喜欢和小孩子一起玩的人。整个一童心未泯,玩什么小游戏都能玩得兴致勃勃的,平日里完全看不出来。
“哦,好,该我了。爷知道了么?”
“知道了。”
“那你继续让人打听着事态发展,有什么新情况马上来告诉我。”
“是。”
等洪总管出去,小权儿问道:“他是说二嫂和三嫂打起来了么?”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也是。不过我估计是传话的人在中间加油添醋了。来,我们继续啊。”不过心头也觉得魏楹分析得很有道理,看,不用做什么二房果然乱起来了。两位弟妹很给力啊。
五房六房就更不用说了,“看,手里攥着银子一个子儿不吐,我们是拿她没有办法,可她两个儿媳妇这才多久就打起来了。五嫂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银子呗。魏植被长房出族除名,他就分不到长房一两银子了,那就只有回二房分。可是老二和他媳妇也不是好相与的,能甘愿把家产分给早就被过继出去的兄弟?打吧打吧打厉害点。”
十五叔闻说挠挠头,怪不得大侄子什么都不做了呢,原来是料定二房自己就要闹起来。至于四老爷,听说了之后唉声叹气的,“这叫什么事啊?”
四夫人道:“这是二房的家事,由得他们自己闹腾去。娶妻当娶贤日后咱们可得睁大眼睛不能摊上这样的媳妇。”
魏柏心头想起巧笑倩兮的大嫂,然后脑子里立刻又闪现出大哥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模样,赶紧收敛心神。
二夫人着人把门关上,“说吧,怎么回事?”她盯着宋氏问。
宋氏便道:“三弟妹无缘无故说我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要拉她来娘跟前分说。”
林氏道:“娘,我没有那样讲过。”
“你说了,你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宋氏激动的说。女人最在意的就是名节,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就像长房的大夫人,还有许过听说过的女子。
“二嫂误会了,我没说你。”
“那你说的是谁?敢说不敢认,这是能乱说的话么?”宋氏犹自气愤不已。
林氏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宋氏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魏植眉眼间扫过厌烦,就为这就当着下人的面打人?林氏的样子一看就是吃了亏的,再加上之前林氏告诉他的,宋氏说的那些想将他们扫地出门的话,他心头十分不满。
魏枫和二夫人却是对视了一眼,听林氏这个话风像是知道了什么的样子。两人看向魏植,后者却是一味站着生闷气。
“两个都不像话,去,到小佛堂去跪着,我什么时候叫你们起来才准起。一人一边,让人看着,不许她们再吵再打。”
林氏和宋氏对视一眼,不甘不愿的起来,二夫人忽然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还不去?”
两人这才跟着二夫人身边的下人走了出去。屋里只剩下这母子三人,魏枫道:“三弟,你是不是同弟妹说了?”
魏植诧异道:“说了什么?”
二夫人怒其不争的看着他,“你看看他这幅样子,成天就知道在家灌猫尿。说不得喝醉了,什么都说了出去。”
“娘,那要怎么办?他如今只是告诉了弟妹还好些,万一说给外人听了,尤其是那些狐朋狗友的,那还不得上门来讹咱们啊?还有各房的人,如今都还虎视眈眈的呢。”魏枫很是佩服母亲的当机立断,不但保下了父亲的命,也保住了家产,最要紧是她从此偏向了自己。
魏植听明白了,赶紧分辩道:“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过。”
二夫人怒道:“那她怎么就知晓了?”
V 112 二夫人(4)
“她、她不知道啊。”魏植讷讷的道。心头回想着,自己的确是没有说过啊。
二夫人冷哼一声,“你个傻小子!她不知道敢说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来威胁我?”
魏植小声道:“威、威胁?”
“怎么不是?如今她已经知道了,休也休不得她,休了她消息也就走漏了。”杀更杀不得她,如今二房还是一身的事摘不清呢,怎么还能再添是非。二夫人过了一个月不到的幸福晚年生活,今天被小儿媳妇一句话就把这个假象戳破了。
难道八十老娘倒绷孩儿,竟要被小儿媳妇拿捏住,任她予取予求不成?这是二夫人所不能容忍的。可是总不能让林氏也突然中风吧。林家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对了,还要防止她说给娘家人知道,不然又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还有,如今掌握了自己的把柄,林氏要的怕不只是一半,那枫儿岂肯干休。就是她只要一半,枫儿跟宋氏也不会答应。要怎么才好,一个不好就是兄弟阋墙,祸起萧墙之内。
魏枫直盯盯的看着魏植,眼神毫不掩饰,他心头骂道:蠢货!可是转念一想,搞不好他不蠢,根本就是有意透露给林氏,然后让林氏出头来争的。
林氏此时跪在佛堂前,对宋氏剜人的目光只作不见。她本来也是想好好讨好婆母的,可是既然讨好不了,那就只有来硬的了。想撇开她,没门。当初是谁言之凿凿说她嫁过来就是长房主持中馈的当家主母的。订了婚不能悔婚,所以即便知道长房的嫡长孙认祖归宗自己依然是只能忍气吞声嫁了过来。难道他们就此认定自己好欺负,从此吃定了自己不成。
两妯娌在这里跪了不到一刻钟,就受不了了,不断的换着重心,左腿换到右腿,右腿又换到左腿。平常哪里受过这个罪。因此宋氏更加的恨林氏,不是你说闲话我能在这里罚跪?林氏依然看都不看她一眼,自己既然选择了和婆婆撕破脸,接下来还有得被折腾呢。毕竟,那是婆母要折腾自己有的是法子。
只不过,魏植毕竟是出族了的。你要折腾我,就得有说表现。权利和义务是均等的。要不然,我既然不是你儿媳妇,凭什么给你折腾。就是现在,你让我跪,我凭什么跪。还不是因为你是婆婆么。可要是家产没我们的份,凭啥?
如今二房的事,各房都不过问,所以魏植和林氏隔三差五的就到摘星园去,俨然是魏植回了二房的架势,也没有人管。反正又不会分旁人的家产,由得他们一家子闹去。只五夫人六夫人还在愤愤二夫人一个子儿都不掏给他们。
就在林氏和宋氏跪得歪歪扭扭受不住的时候,下人来说,二夫人病了,让他们二人过去侍疾。
二老爷病了,没有让媳妇侍疾的道理,二夫人安排的是几个小妾轮值,让她们凡事亲力亲为,只觉大为出气。那几个小妖精再不甘愿如今也别无他法,必须贴身伺候不能动弹的二老爷。给他擦身子喂饭,要是大小便就更麻烦了,还得拿盆接着。一旦没有弄好,让他弄到了裤子里,又得换裤子。因此,几人心头充满了怨言,只不敢在衣食父母二夫人和二爷三爷二奶奶三奶奶跟前抱怨而已。但是对着没有反抗能力的二老爷,却是再没了好脸。有胆大的轮值的时候还背着下人骂他废物,怎么不早点死了算了,要这样拖累她们。再加上他每日里消耗的补品和好药,二夫人魏枫心头有鬼不敢计较,魏植也不会计较,但两个儿媳心头却是算盘拨得哗啦啦的响。二老爷的日子过得如何,可想而知。
如今二夫人‘病了’,却是全家总动员,都上心得很。二夫人自然不是真的病了,她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好要怎么对付林氏。硬的怕是不行,她有娘家做靠山不是那么好拿捏的。软的,不但她不甘愿,魏枫和宋氏也不会肯。要让林氏满足,除非是家产都归了她。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二夫人只能想了个缓兵之计,把林氏留在身边侍疾。这样可以防止她回去娘家把事说了出去,也可以小小的出出怨气。
宋氏和林氏是轮值,宋氏值白日,林氏值晚上。白日自然好说,何况二夫人又不是真病了,只让宋氏把力哥抱来逗弄,人留在屋子里端茶倒水就是了。可是到了晚上,二夫人上了年岁瞌睡少,白日又睡足了,便可着劲儿的折腾林氏。往往林氏刚躺下,被窝开始热起来,她就要喝水了。或者是要吃宵夜了,还要林氏亲手去做。总之一晚上,林氏得起来起码四五趟,多的时候七八趟十来趟。要分我的家产、还敢威胁我,行,看我折腾不死你。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就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宋氏对此大为称快,非常的幸灾乐祸。还说林氏福气好,晚上值夜也就是过来睡个觉而已。
林氏懒得和她多费口舌,便只有白日回去休息,晚上都过去侍疾。待要让人传消息回娘家让他们来为自己鸣不平,却是完全传不出去。二夫人说她侍疾辛苦,派人接管了花生胡同那边的中馈,把林氏带来的人挤得都没边了。之前是林氏掏钱过日子,所有不管是陪嫁的人,还是魏植身边的人统统都听她的。如今,魏植身边的人在二夫人那里拿月例,自然偏向二夫人派来的人。而且二夫人还快刀斩乱麻的准备把林氏的几个陪嫁丫头统统配了小厮。她也不是越过林氏自己做主,只是告诉她谁谁谁比较好,她很看好,然后逼着林氏答应。
林氏自然知道二夫人这是要断她的羽翼,如果陪嫁的丫头都这么被打发了,那她日后在魏家可就只有一个魏嬷嬷可以倚靠了。所以她听二夫人说了,只说她待陪嫁丫头不同一般,要好好考察。
“怎么,我还会推了你的丫头入火坑不成?”二夫人横眉立眼的。
“当然不是,娘怎么可能这么做呢。只说怕下头的人糊弄娘,所以媳妇想多留意一下。”林氏忍着浑身的酸软说道。她从小就是娇娇女,在长房的时候一直也是娇养着的三奶奶,沈寄的人虽然监视她限制她,但是断没有让她十指沾过阳春水。沈寄待她也一直客客气气的,虽然不肯分家产给她,但过日子从来都是在公中支领银子。后来去花生胡同,虽然是把压箱底的银子拿了出来用,但是是自己当家做主啊。这样的罪,她实在是平生第一次受。
但是,既然已经是撕破脸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过是受点罪罢了,她一定得撑下去。就不信二夫人能一直病下去。实在把她逼急了,这个疾她就不侍了,反正现在也不算正经婆婆。她就真的把事情拿出来说。
二夫人从林氏的目光里读出了这个意思,所以也不敢逼得太急了,只让她回去好好思忖思忖。只是心头暗恨把柄竟然落到这个小儿媳妇手里去了。除了这样折腾她,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什么好招数。
林氏出了摘星园,天色已经大亮,手绢被她捏得像麻花一样。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了七天了,不知二夫人究竟还要‘病’多久。她回到花生胡同,魏植还在睡,她恼得推了他两把,“起来,我有话跟你说。”
魏植被推醒,慢吞吞的坐起来,“什么事啊?”
“婆婆分明是故意折腾我,你倒是去替我说几句话啊。”
“谁让你竟然把那件事拿出来说,她自然生气。”魏植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喝醉了把事说了出去,他再也不敢喝酒了。而且不是他不想替林氏说话,实在是如今在二夫人跟前,他也不得欢心啊。哪像从前,撒个娇就什么都依他了。
“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如今被长房赶出来,二房亲兄嫂也不想咱们回去。我那些嫁妆坐吃山空能用多久?”
魏植如何不知道没有钱寸步难行。从前他有钱的时候,总是围了一圈人阿谀奉承。如今他没钱了,出去老远遇到了别人都当他黑白无常一般的躲。林氏的举动,他心头其实是赞同的。那是自己应得的,总好过用媳妇的嫁妆银子。
林氏强忍着困意把二夫人要把自己几个陪嫁丫头打发出去的事说了,她昨晚又是几乎没能合眼。
魏植立马不肯了,陪嫁丫头,那可是预备的通房,都是给姑爷享用的,怎么能便宜外人。林氏冷笑,她就知道会这样。二夫人想借此断自己的羽翼,也要看魏植肯不肯。他们夫妻在这件事上利益是一致的,自然是共同进退。还有分家产的事也是一样。她就快要受不了了,到那个时候她就不会顾忌那么多了。
“那些人盯着我的人,可是你,他们不敢拦着,你帮我把消息传回娘家去,让我父兄为我们撑腰。等到婆婆把铺子交到你手上,不是,是要过户到你名下才行。我自然会孝顺她老人家的。”
魏植想了想,同意了。只要她不是要把母亲和兄长做的事告诉她娘家人就行。如今也的确是需要一点外力来逼迫母亲和兄长把家产提早分给自己。然后自己到江南去经营产业,完全可以摆脱淮阳这边所有人轻蔑的目光,依然还是一家之主。所以,这件事他一定会配合林氏的。看他应允,林氏于是打着哈欠宽衣睡下。
魏植便出去,由美妾俏婢伺候着洗漱用早膳。席间将二夫人要将几个丫头胡乱配了小厮的消息告诉她们知道,让几人对自己好一通恳求。这才慢条斯理的答应了下来,然后按林氏说的要往镇上去寻林家开的茶楼把林氏的消息告诉对方。结果却被魏枫在半道上拦了下来,“三弟,你要往哪里去?”下人是不敢拦魏植,但是可以禀报魏枫。他早就提防着了,自然立即赶去将人拦住。
老三打的好主意啊,拿走大半家产然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他们在老宅继续受罪。他能走,自己却不能。因为魏植被出族了,他此时外出并不违制。
魏植是被魏枫带着人强行带回去的,沿路的人见了也只以为魏植又做出了什么事,魏枫不得已给他收拾烂摊子。魏植顶着那些轻蔑的目光十分的恼火,他哪里做了什么要被人这么看待的事。魏楹遇袭不是他做的,父亲如今瘫痪是眼前的二哥做的,为什么最后所有恶名都归了他。
魏楹,他自认不是对手。而且当年也是自家父亲对不住大伯母,那是二房的债主。所以就算知道被他算计了一次又一次,他也不敢去找魏楹报仇。一是他斗不过魏楹,二是他自己也觉得没立场。可是眼前的二哥,当着他的面把药灌进生父嘴里害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凭什么旁人总是认为自己是不好的那个。他还想把家产独霸不分给自己。
二房内斗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几乎每个人都在幸灾乐祸。魏楹听人说着二老爷如今的处境,不由得心情很好。这种畜生,就是要这么度日才行。再往后走,那些小妾怕不得背了人虐待于他。反正他从前待人也不好。只是,她们也不敢让他死掉。不然,二夫人直接就把她们卖了。这么些年,妻妾争斗也结下不少仇怨,谁知道她会把人卖到哪里去。
至于二夫人,什么罪行都推到了二老爷身上,自以为得计,可以坐拥家产安享晚年。可是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如今却为了家产争斗起来,还愈演愈烈。看她还怎么含饴弄孙安然度日。当年的事,一环扣一环,不是志大才疏的二老爷能布置得出来的。那定是二夫人的手笔。
沈寄想了一下魏家几房人。其实老魏家真的是很富的,一个庶子都能分到五六万的身家,相当可观了。虽然跟那些大富之家没得比,但如果不骄奢淫逸也是一两辈人吃喝不愁了。何况除了现银还有铺子庄子,譬如十五叔十五婶,那定然是细水长流,衣食无忧。四叔四婶教出了一个进士,日后可以做官,那到孙子辈都吃喝不愁。还有七房,七老爷本身就在做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们这一房也是,魏楹当官,钱财少不了,她还能做生意挣银子。可是五房六房既没有经营上的好手,子弟花钱又大手大脚,这样下去眼见着入不敷出,所以才费尽心尽想从二夫人手里再抠一些出来。
“儿孙若有用,留钱做什么?儿孙若无用,留钱做什么?”沈寄摇头晃脑的说道,一边往池子里抛洒鱼食。这金鱼都被她喂肥了,可惜观赏价值远大于食用价值。
魏楹在一旁看书,闻言击节叹道:“这话说得好,可惜世人多不知晓。”
“很多事知道并不代表能做到。我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唉,今天小权儿没有过来,怪冷清的。多亏了二房时不时上演一出好戏啊。”不然这守孝的日子该多无聊。
沈寄拍拍手站起来,“挽翠,你家小朵朵呢?”还是弄个小娃儿来逗着好玩啊。小芝麻小包子,唉,几时才得见啊。
挽翠便回去将小朵朵抱了来,一路交代她要听奶奶的话,不可以调皮捣蛋。
魏楹看沈寄逗小姑娘玩,也不由露出一丝笑意。这梨香院很大,可是就他们两个人住着,实在空了一些。不过,等到他将来告老还乡,这里应该是很热闹就是了。一定不会让他们像二房的兄弟一样的。他把书扣在脸上,往躺椅上一躺,耳中听着沈寄和小朵朵说话,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个时候秋高气爽,沈寄瞅瞅日头,觉得不用找东西给他搭上也就不去管他了。其实不要总是去想无聊啊,不能自由出门,不能谈笑,关键不能那啥,这日子也还过得。她低下头继续剥葡萄给小朵朵吃,朝她比了个‘嘘’的动作,小朵朵便跟着学,然后果真就不说话了。等沈寄把葡萄喂到嘴边才张开小嘴含进去,过了一会儿再把葡萄籽吐出来。真是可爱毙了,我的小芝麻一定也这么可爱的。
魏楹的书从脸上滑落,沈寄眼明手快的接住然后放到桌子上去。见他眉舒眼松的,嘴角还带笑,也不知梦到什么好事了。
一旁小朵朵也跟着泛起秋困来,沈寄便让挽翠抱她下去睡午觉。等到人都走了,她走过去,拈起毛笔蘸了墨汁,走到躺椅前,准备在魏楹额头上写个王字。嘿嘿,还可以两边各画三撇胡子。
她笑得奸猾,岂料刚站到魏楹身前,准备往他额上落笔,他就睁开了眼,“你想干什么?”
拿着毛笔对着他的额头,还笑得一脸奸猾,这好像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沈寄自觉一阵天旋地转,躺在躺椅上的人已经变成了她,而魏楹则笑吟吟的站在旁边,从她手里取走了毛笔。然后,在沈寄额头上画了一朵花。
V 113 除服
沈寄百般挣扎,不想让笔落到自己额上,可是气力不如人,还是被魏楹得逞了。最可分是,画完了他还隔壁按住沈寄的双肩不让她起身,一边往她额头上吹气。
“别乱动,看回头弄花了。”
等到干了他才把沈寄放开,“嗯,不错,我的工笔花鸟这些年还是大有进步的。”
沈寄偷鸡不着蚀把米,直接推开他,跑到池边去照水面。
“小寄,你脸上长了朵花,确实很美,可也不用特地去水边照吧。”魏楹声音里满是笑意,好在他只是假寐,不然回头一觉醒来,还不知脸上会多了什么。
沈寄咬牙切齿道:“你不知道么,我这就叫临水照花人。”
魏楹含在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沈寄恨恨的用手绢蘸了水擦拭额头。好在墨汁刚干,很轻易就擦掉了。
“你本来想给我画什么来着?”
“在你额头画个王字,然后两边各添三个胡须。”
魏楹撇嘴,“幼稚!我看你是近来跟小权儿还有小朵朵玩多了,心智都退化了。”
“你以为在人额头上花朵丑不拉几的花很成熟?”
魏楹笑了笑,“你知不知道我刚刚梦到什么?”
“你睡着了?”
“假寐,也做了个很短的美梦。”
原来是做美梦了,怪不得笑成那样呢。
“我梦到就在这院子里,你带着咱们的儿子女儿一起玩耍。”
沈寄心头呜咽一声,小芝麻小包子,嗯,还有眼前的芝麻包子加上自己,那可真是一幅很美好的画卷。她过去重新提笔蘸墨,魏楹误以为她要报复,脚步转了方向准备往外挪。
沈寄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幼稚啊?喏,把你刚梦到的场景画下来吧。”
嗯,这主意不错,魏楹铺开纸接过笔,当即下笔不停。沈寄在旁边看着,首先是她在他UU小说成型,就坐在躺椅上,然后是她膝上的胖娃娃,魏楹则坐在旁边抚琴,和她含笑对视。又出来一个女娃娃,也坐在躺椅上,斜斜靠着她。又出来一个,站在石凳子上伸手去够葡萄。又出来一个,在池边看水里的鱼……
“停!”一口气魏楹就画了八个娃娃,有大有小,沈寄赶紧喊停。再画下去还得了,那不成百子图了。
“你当我是那啥啊,生这么多!”
外头有脚步声传来,魏楹正了正脸色,坐回躺椅上去看书,沈寄则不动声色的将图纸收了起来。方才的嬉闹,就是自家的下人也不方便看到。不然,就算闲话不传出去,别人心里也是要觉得两人不孝的。好在魏楹虽然信奉儒家,但是并不是完全的盲从。否则,这守孝期间连私下里说笑一句都不行就更惨了。不过,有相同看法的人不多啊。所以就想方才这样,也是必须背了人行事。
进来的是洪总管,他得到允许进来,眼底有一丝喜色,沈寄问道:“二房又出事了?”
“是,奶奶猜得没错。二爷把魏植的头打破了。”
见血了!争家产争得见血了。
“现在呢?闹大没有?”
洪总管摆头,“是回到摘星园才打起来的,二夫人立即关了大门。像是二爷把要去找岳家求助的魏植拦住拉了回来,两人产生了口角,然后说着说着就开打了。二爷被摁在地上,随手拿起手边的什么东西往魏植头上一砸就开瓢了。”
魏楹道:“肯定是魏枫说了什么魏植不服,然后提起他给生父灌药的事,两人这才打了起来。”有些事情即便没有人证物证,但是仅凭二老爷中风中得蹊跷,时候魏枫对魏植不得不忍让,二夫人折腾林氏不让她的人回林家通风报信也可以推测出来。只有二老爷是被魏枫亲手灌药害成那样才说得过去。
魏植的头很快被请来常驻摘星园看顾二老爷的大夫包扎好,从来没有吃过皮肉之苦的魏植不时呻吟出声。二夫人再是之前有些不待见小儿子,可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又知晓娇惯着长大的。看他成了这个样子也不由得心疼,对着魏枫恼道:“这是你的亲手足,你怎么能把他的头给砸破了?”
“他巴不得打死我,好独吞家产!”魏植捂着头说道。
魏枫最近一直烦得很,自从那天的事把亲兄弟看到,如今又明里暗里的要挟自己,他就一直很烦。只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一则那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打小跟在自己身后叫‘哥哥’;二则,那可不是庶出的兄弟,是一母同胞,真要把他砸出了好歹来,母亲断不能饶了自己。
“谁想打死你了,是你骑坐在我身上,我不过是失手。”
“那也是因为你踩着我在人前得面子。”
“都给我闭嘴、闭嘴!我怎么会生出你们两个捏造来。”二夫人怒道。末了也不由想到难道真的是报应。她看向一旁的汪妈妈,这是她的头号心腹。从做姑娘的时候就跟着她,一路风风雨雨二十多年了。
汪妈妈自从‘胡姨娘’出现后就一直有些精神不好。虽然已经知道那女鬼多半是人假扮的,而且就是梨香院搞的鬼,但是她心头还是忍不住惴惴不安。因为当年正是她把毒药亲手灌进胡姨娘嘴里的。汪妈妈心头很怨二老爷,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好色引起的。如今这样的局面,二夫人才过了不到一个月的好日子,二爷三爷就要骨肉相残了。想到这里,汪妈妈真恨不能亲手掐死二老爷。
看到二夫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中有些凄然无助,汪妈妈心头一酸,见那两兄弟虽然不说了,但还是彼此像斗鸡一样的对视着,不由道:“二位爷,你们都是老奴拉扯着长大的,就听老奴多嘴一句可好?”
汪妈妈在摘星园还是有些地位的,听她这么说,又看到二夫人眼中含泪,魏枫魏植终于泄了些气,“汪妈妈请讲!”
“你们都是夫人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见你们为了家产争成这样,她心头该有多难过。你们怎么就忍心?你们这样是亲者痛仇者快啊。!”
二夫人低头,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好好的一个家这就四分五裂了。报应,都是报应啊!
魏枫和魏植慌忙过来认错,这一次两人在汪妈妈的调和下算是勉强重归旧好。二夫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夫人,二位爷还是顾着您,顾着兄弟情谊的。”汪妈妈劝慰道。
“唉,一次倒还可以,可是如今家产怎么分都分不平了,两兄弟的疙瘩在心头会越来越大了。”魏植知道了这件事,又有林氏撺掇,定然不甘心只要一半。魏枫是名正言顺二房的儿子,又听自己吩咐做了那样的事,如果得的反而不如兄弟,肯定大为不满。就是平分两人都不会满意,如今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自己明知道事情会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却毫无挽救的办法。
这一架打下来,外头幸灾乐祸者众。宋氏和林氏可都是气坏了,尤其是林氏,拿着东西就往头上砸这是要下毒手啊,这是要灭口啊!而宋氏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再见到林氏就有了舌头短三寸的感觉。而二夫人,这回是真的病了。两妯娌因此便多了许多见面的机会。不过也因此,魏枫魏植打架的事暂时平息了下去。
魏楹背着手说道:“嗯,火候到了,以后二房的事我就彻底丢开不管了。总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了他们身上。”
沈寄心头欣慰,她是有点怕魏楹一门心思就扎进报仇里去了。现在能及时收手当然是好的。左右二房不和的苗子已经埋下,日后还有的闹呢,只会愈演愈烈。他们再一直关注着就有些浪费心神了。
此后的日子,二房稍微消停了一阵,但是等到一年孝期将满的时候,又闹上了。当然导火索还是家产,孙子守孝一年,魏楹可以准备上京的行囊了,魏枫也就可以到江南去接管那些私产了。魏植其实是早就可以去的了,但是二夫人一直缠绵病榻,他便起不了身。而且,二夫人也没有发话让他去江南接管产业。她始终没有找到一个让两个儿子都满意的分配比例。
也就是这一块心病,让二夫人的病一直没有什么起色。沈寄也去‘探过病’,亲眼看到她跟变了个人似的,完全脱形了。打蛇打七寸,魏楹只是让人在魏枫魏植身边点了些小小的火,然后利用任性的贪婪让这把火渐渐燎原。让二夫人的两个儿子相斗,这正是她的命门。看来,再是精明强干智计百出也是避不开这样的打击啊。
当时,听说她病得实在厉害,旁人纵有心也要顾忌着梨香院。所以,竟然是病了一个多月,都没有一个人上门探视。就连二夫人的娘家听说了魏家宗族大会的内容,也表示和二房划清界限,并没有人上门来探病。魏枫亲自去请,他舅母姨母都不肯来。他姨母还怪责他们害自己在夫家丢尽了颜面。
所以,最后去探望,还是沈寄提出来的。当然,她没安好心,就是想去看看二夫人到底病成什么德行了。五夫人六夫人也有此意,积极响应。于是再叫上四夫人十五婶等人,大家就一起去看了看。当然,沈寄和五夫人六夫人面上还是没有流露丝毫幸灾乐祸的,魏枫宋氏面对她们的到访也只得道谢不已。
而因为二夫人一场大病而被迫停息的兄弟争斗,一直只是表面的平静。时常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大事没闹出来,小摩擦却是不断。两兄弟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深。如今快到一年期满除服的当口,自然就被提上日程了。至于还病着的二夫人,她刚病的时候魏枫和魏植干出很深,但如今她一直起不来身,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反正起不了身的也不只她一个。而且,父亲还是在母亲的意思下变成这样的。两人甚至隐隐觉得如果母亲就这样退了下来,把铺子全权交到自己手上,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铺子究竟交给谁,这是个问题。
梨香院里,沈寄极力压抑着欢喜,指挥丫鬟们打包行囊。终于快要离开淮阳过正常的日子了。这一次大仇得报,解了魏楹的一个心结。现在终于要离开这个沉闷的地方,沈寄实在是说不出的高兴。过去的一年,她真的是憋坏了。这回,除了原本老宅的仆人和留下照管淮阳这边所有生意的庞管事,其他人她都要带走。包括前几日就把小杂货铺打了出去的阿玲。阿玲用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把魏楹交代的事办妥了。
徐成等人当然知道她是沈寄从前的贴身丫鬟,还是很得看重的那种。他们虽然有防备,但肯定是没有恶意的。之前也曾受过差遣去帮助长得像穆望的少女,而这回这个魏夫人,是最可能是正主儿的。他们几个师兄弟都是凌云在满天下找小郡主的过程中捡回来的孤儿,师尊如父,有命自然不敢不遵。而且,这里头还是托了小郡主的福,所以每次被派出去帮助可能是小郡主的小姑娘几人都非常的上心。
可是这一回,除了提供了些好药材,徐成一点用武之地都没有,觉得十分不是滋味。对于阿玲在街角开杂货铺,他虽然明知道是试探,但还是格外关照。在本地的地痞不知道这个店和魏家族长有关联来收保护费的时候,就是他挺身而出解决的麻烦。
时日久了,大家自然而然就混熟了。当然,是和管孟混熟。阿玲是女眷,和她混熟的也就是徐成的媳妇儿而已。徐成等人也想多知道些沈寄的事,好判断她到底是不是小郡主。而管孟阿玲则是受了魏楹的嘱咐,搞清楚对方和岚王府到底有没有关系。据阿玲的回禀,说徐成似乎跟岚王府并没有直接关联。然后,十五叔又托江湖上的消息贩子查到了徐成的来历。顺藤摸瓜找出了凌云。
魏楹据此也推断出了正确的缘由。三天前他和沈寄有这样的对话:
“魏大哥,你是说我可能比国公府的小姐出身还要高?”沈寄瞠目结舌。
“当然,也只是猜测而已。”事情跟岚王没有直接关系,来人是凌云的徒弟。还有之前太后皇帝的态度,魏楹猜到可能沈寄是穆王的遗孤。他手心有些发热,便伸出来两手对搓了一下,这和他从前猜得正好对上了。他一直就认为沈寄不可能就是一个农夫的女儿,她的相貌,她的见识,她的气度都不太可能。
沈寄很冷静,不管原身是不是,反正她不是。她就是个换了芯子的冒牌货。她幽幽的看着魏楹:“你很高兴啊?”虽然她也希望原身有个好出身可以帮到魏楹,更加可以让自己更好站住脚。但是,看到魏楹喜形于色心头还是有点不舒坦。
魏楹反应过来,到她身边坐下,“你要真是穆王遗孤,那当然是好得很的一件事。你也知道,我一心谋求上进,这样的踏脚石要是真有,我当然不会拒绝。”
这话说得够坦诚!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如果他一味清高自守,在官场是不可能真的混出头的。他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野心,不然当年也不会去谋求石府的榜下点婿了。如今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不高兴难道还要难过么。沈寄觉得自己应该庆幸,魏楹在她面前是没有一点防备和隐藏的。
“可是,这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你就是不是什么郡主,那也一样是我媳妇儿啊。而且,我最高兴的是,这样一来,你不就是岚王的堂妹了么,这真的是太好了!再好没有了!”
沈寄释然,随后道:“你收敛点,回头被人说你看着要除服结束孝期了就喜形于色,笑出声来,我看你怎么办。”这下就说得过去了,为什么太后待她如此亲善,为什么日理万机的皇帝都被她撞上了,还一副逗弄晚辈的模样和她说话,为什么长公主要送她名贵的见面礼,为什么那个公主的儿子后来竟然没有来找麻烦,为什么会有人到华安去查她的来历。原来自己不是还珠格格,却是王爷的遗孤。
魏楹醒过神来,方才的消息太让他高兴了,意思有些忘形。好在这会儿说的是私密事,屏退了下人,让他们远远儿的在外头守着。不然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他们怎么不跟我相认呢?”沈寄疑惑的道。
魏楹想了想,“可能没有证据。皇家要让你认祖归宗肯定是需要证据的。就像我脖子上一直挂着的祖传玉佩。如果没有这个,我再长得像我爹也没用。”
原来如此啊,沈寄两手一摊,“那就没办法了,我要是有这种宝物还用得着去卖身葬父啊?”
魏楹背着手走来走去,“没有也有没有的好处。不能认回你,那么太后和皇上就会对你格外怜惜,尤其穆王又是为国尽忠才战死的。”
沈寄挠挠头,“你倒是直接就肯定了?”
魏楹过来,看左右无人便亲了沈寄的脸蛋一口,“我早就觉得你必然出身不凡了。”憋了一年多了,苦死她了。还好还好,马上就除服了。
要说魏楹是认定了这点然后投资,那说不过去,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他这个猜测是真的。而且,就算是真的,谁知道有没有被人认出来的这一天。所以当初他放弃石小姐娶沈寄为正妻是真心诚意的。沈寄自然也知道这一点,魏楹这么不遗余力往上爬的人,做出当初的取舍多么不容易。
“且看看吧,没有证据,谁知道是不是。”
到了日子,魏氏的孙辈统一在祠堂除服,这之后就可以不用再守孝了。不过魏楹和沈寄也并没有换成鲜色的衣裳。不但他们,就连除服之后跟着他们上路的魏柏和小权儿也没有。
魏楹上京谋求起复,魏柏也是要去谋求官职,四老爷和四夫人郑重其事的拜托了魏楹。他身为长兄自然也是责无旁贷。小权儿则是一早说好跟去见世面的。他知道要和爹娘分离就有些不想去了。是十五婶做了好些日子的思想工作才把他说通的。这会儿他就站在小船边上看着岸边的父母不断的挥着小手。
直到人看不见,沈寄才牵着他进舱房去。
“小权儿好勇敢,都没有哭。”这一路上京,倒不用像从前那般赶时间了,所以魏楹让人去包了一条船,一家子连着下人都走水路进京。这样人不用那么辛苦。船很宽敞,有十几间舱房,四百两包下来。下人搬了不少菜肉上船,完全可以在上头过日子。
小权儿挺了挺小胸膛,小脸上一脸的严肃,“好男儿,志在四方!”
魏楹和魏柏都大声笑了出来,他们憋了一年,今天除服了,终于可肆无忌惮的笑出来,是以都
小权儿有些羞恼,决定不理大哥和六哥了。他靠近沈寄怀里,沈寄便剥了甜甜的橘子喂他。他吃下去之后,想起一件要紧的事,于是开口道:“大哥,我有见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魏柏又笑了出来,魏楹也忍笑道:“什么事情,你说?”
沈寄也诧异的挑眉。
“我想跟大嫂一起睡,爹爹说这件事直接和大哥商量就好。好不好嘛,大哥?”
“不好!就你这样,还好男儿呢。你多大了你,五岁了是吧,谁五岁了还非要挨着大人睡的。你不会还要尿床吧?”魏楹一脸疑惑的看着小兄弟。
“才不会呢,人家早就不尿床了。”小权儿拉着沈寄的手,眼巴巴的。
魏柏起身到甲板上看风景去了,他怕魏楹把人塞给他,所以干脆溜之大吉。
沈寄想着小权儿初次离家,便道:“要不……”
“这事没商量。”魏楹斩钉截铁的拒绝,看小权儿一脸的失望,终于大发慈悲道:“最多让你和做饭的方妈妈一起睡。”
小权儿想了一下方妈妈满脸的褶子摇头不肯。他已经知道自己不能得逞了,大哥是说一不二的,说不让他和大嫂睡就不让。不过现在这个陪睡人选听来还有商榷余地。想了想委委屈屈的说道:“要不,我和季白一起睡吧。”
一旁的季白听到自己被小爷点了侍寝,而且还是这么退而求其次的委屈模样,立马心头也跟着委屈了。然后就见到自家爷点了点头,“好吧,看你第一次出远门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