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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一品江山txt下载     一品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卷 丑奴儿 第四十七章 包黑子很稀罕么?

    (昨晚被审了一夜,周末还不得休息的和尚,求推荐票,求安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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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回到家,李简就找上门来,陈恪给他递个眼色,朝陈希亮打个马虎眼道:“李老板来取酒曲了。”

    “去吧。”陈希亮笑道:“这几天不在家,急坏了李老板。”

    “不碍事不碍事。”李简打个哈哈,便跟着陈恪穿过正门,往库房走去。

    在宋代蜀地,一般人家住吊脚楼,有钱人家住公馆……基本就是北方的四合院。当然在青神这种小地方,住公馆也不能说明你是个人物。

    陈家是个三进四合院,进门转过影壁,便见作客厅的北屋五间、作佣人房的倒座房一排七小间。原也有东西厢房,在陈恪的力主下拆除,使场院东西长度增加到十丈。又以大方青石铺地,在角落放置石锁、箭靶,安上了单双杠,作为兄弟们锻炼身体之所。

    从客厅和两侧的耳门,都可以来到第二进。这一进有正厅三间,左右各带耳房两间,前有走廊,又有东西厢房各三间。一般来说,第三进才是主人家起居的正房院,但陈家连个女眷都没有,父子五人只在第二进生活起居,便已是绰绰有余了。

    二进正厅当中一间,是饭厅,也是陈希亮审查功课的地方。左首一间,是陈希亮和五郎、六郎的卧房。右首一间,是二郎和三郎的卧房,两个耳房都是书房。

    三间东厢房基本闲置,只放放杂物。三间西厢房却被改作酒曲库房,门窗里都藏着铁栅栏,平日里大门紧锁,钥匙陈恪随身带着。

    打开丙号库房的门窗,让里面的空气流通一会儿,陈恪才和李简走进去。房里呈回字形摆满了一般大小的陶缸,陶缸里是即将发酵好的酒曲。

    其实酒曲是足够的,酿多少酒都没问题,关口是青神橘园就那么多,就算把所有的椪柑都用来酿酒,也不过年产十万斤原酒。产能上限摆在那里,按照官府的条件‘和买’的话,还不如上吊自杀得了。

    这才隔了三天,李简整个人瘦了一圈,腰都有些佝偻,他扶着酒缸问道:“三郎,可有章程了。”

    “眉州的榷酒商是谁?”陈恪掀开一口酒缸,用木瓢舀起一勺色泽浓郁的酒曲,轻轻嗅着。

    “彭山毕明俊。”李简道。

    “和眉山程氏没关系么?”陈恪有些失望道。

    “当然有了。若没有程家的帮衬,他怎能把玻璃春,从原主手里抢过去?”李简一脸理所当然道:“毕大官人是宋夫人的表哥。”宋夫人是程浚的妻子。

    “原来如此……”陈恪缓缓点头:“毕家生意如何?”

    “天下名酒泰半在蜀中,竞争自然激烈。但第一个档次的雪曲酒、剑南春和泸州窖地位超然,不受什么影响。争抢主要集中在次一档的汉州鹅黄酒、荣州琥珀酒、眉州玻璃春、郫-县郫简酒、临邛临邛酒上,这五家皆以市民消费为主,所以都用平价走销量。谁家卖得最好不清楚,但卖的最差的是眉州玻璃酒无疑!”

    “什么原因?”

    “毕明俊是个外行,还喜欢作威作福、苛待工人。酒场里的雇工,期满没几个再待下去的,结果‘玻璃春’的酒味越来越差,要不是仗着专卖,怕是早就关门歇业了。”李简摇头叹气道:“可惜呀,可惜。”

    “我们对他们有何影响?”

    “影响是有一些,但不会太大。”李简想一想道:“因为我们不走店铺,而是卖原酒给各地酒商,由他们分销出去。且咱们每年产量不到十万斤,这样分到各地还能有多少?影响不到那些专区专卖的榷商。”

    这种陈恪精心设计的销售方式,目的便是避免对某一地区的官营酒业冲击太大,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正是得宜于这种方式,黄娇酒场才顺利的发展壮大,直到发生这次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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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李简已经有些明白了,脸色难看:“莫非是他们在下黑手,咱们没碍着他们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陈恪险些把木勺掰断,目光冰冷道:“看到好东西就眼红,这是官崽子们一贯的操性!”

    “地方进贡什么,可是京里大官们说了算的,程家有这么大本事?”

    “地方官不报告,京里怎知道蜀中眉州有黄娇酒?”陈恪嘲讽笑道:“莫非你真以为,不到三年功夫,黄娇酒就成了剑南春、雪曲酒那样的天下名酒?!”

    “怎么会呢,我有数。”李简道:“论名气,充其量也就是和琥珀、玻璃、鹅黄差不多。”

    “我问过我爹,在汴梁,根本没人知道这些所谓的蜀中名酒。”陈恪声音低沉道:“不是有人作梗,我们怎么可能‘荣登贡册’呢!”

    “啊……”李简脸色惨白道:“你是说,是程家在对付我们?!”

    “只是猜测而已。”陈恪有些气愤瞪他一眼:“就把你唬这样了?”

    “我们小门小户的,怎么跟程家斗啊……”李简腿都发颤道。

    “谁说一定是程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简掏出帕子擦汗道。

    “就算不是程家又怎样,”陈恪叹口气道:“你这个熊样,怎么跟人家斗?”

    “不是程家,我就不怕,”李简强笑道:“别说在眉州,就是在整个川蜀,程家都是有数的豪强!要真是他们家,我们还是乖乖待戮得了。”

    陈恪真想骂他一声‘放屁’,但妄逞口舌之利,除了破坏彼此关系,改变不了任何事。他吐出长长一口浊气,道:“你还得去县衙,找宋大令要公文看,记得封上五十两银子捐给县里!”一两银子等于一贯钱。

    “这么多钱?!”李简肉痛道。五万块钱就为看张文书,已经超出常人接受的范围了。

    “是为了试探!我们拿出这样诚意,不管对方是贪官还是清官,都会通融方便的。”李简淡淡道:“如果还是不给看,就说明这文书有问题了,我们的生机便在此!”

    “如果给看呢?”

    “给看也不会亏。将来我们想让朝廷通融减免,还得靠大令全力相助,得借机搞好关系啊。”陈恪叹口气道:“你要是舍不得,这钱就从我账上扣。”

    “不用不用,哪能花你的分红,还是从公中出吧。”李简摆手道。

    “不必客气,这时候,共度难关最重要。”陈恪笑笑道。

    “……”两人正要往外走,李简突然:“我们能拗得过官府么?”

    “如果是别的朝代,自然想都别想。”陈恪淡淡笑道:“但这是大宋朝啊,虽然也有黑暗,但总之比别的朝代干净得多。”

    为了提振李简的信心,陈恪又把才从长辈那里听说的事情,讲给他听:

    “那日得知此事,我寻思着两眼一摸黑,终归不是办法……咱们这贡品中的小字辈,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参看前辈贡品的成例。于是我向几位长辈打听,咱们大宋朝进贡的那些事儿,结果还真让人松口气。”

    “怎么讲?”李简瞪大眼道。

    “长辈说,几乎所有的贡品,都会遭到类似的‘和买’,但这么多年来,也没听说谁家被逼得上吊。”陈恪道:“大宋朝可没有草菅人命的习惯,真闹大了,相关官员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难道只有我们这么倒霉?”

    “当然不是。”陈恪摇头道:“越是有名的贡品,雁过拔毛就越厉害,征收数层层加码,收到的钱款却被层层盘剥,这里外里,真能把人逼死。”

    “为什么没逼死人呢?”

    “因为总有为民做主的官!”陈恪道:“大宋官场也有贪污**,但更有正人君子,一旦做得太过,总会有人仗义执言的!”

    “比如十年前,天下闻名的端州端砚,正处在和我们类似的遭遇中,以至于工匠纷纷逃往。后来新到的知州包拯,暗中进行调查。发现原来宫里只要求‘端州岁贡砚十’,加上三府六部和买的,也数不过百。而各级官吏层层加码,扩大贡砚数目,结果端州每年要上缴超过近千方。包黑子一怒之下,把此事捅到京城,结果相关官员纷纷落马,从那以后,端州每年进贡九十方端砚,成为定数,至今没人敢再勒索一方!”

    “三郎,你想干什么?”李简额头见汗道。

    “我想看看,这大宋朝,是不是只有一个包青天!”陈恪从来不是个怕事儿的,他紧紧攥拳道:“如果只有他一个,我就去京城找他告状去!”

    李简被这少年的狠劲儿镇住了,半晌才口干舌燥道:“三郎,非得如此么?”他可不敢把事情闹那么大。

    “唉,”陈恪看他这个窝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没好气道:“当然要等万不得已了。”

    “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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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被审核折腾的,这章写晚了,抱歉抱歉,不过不影响晚上的更新哈……求票票!

    感谢有关领导审查关键词,希望这次上传能让领导满意。

第二卷 丑奴儿 第四十八章 聚首

    (又被审查了,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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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几日,李简按照陈恪的吩咐,带着厚礼去县衙求见。但宋大令对于他想看文书的企图,表现出强烈的不快,当场拂袖而去,唬得他惶恐不安。

    许是看在五十两银子的份上,过了盏茶功夫,又有公人传话出来,说今日没时间给他找那文书,叫他三天后再来看。

    再过三天,李简如约而至,这次没见到宋大令,但有县里的陆押司,向他出示了那份由益州路转运使司下达的文移,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青神黄娇酒被列为贡品,每年九月由转运使司和买一百桶原酒,每桶按五贯解付云云。

    看到上面还有转运使司通红的大印,李简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他失魂落魄的离开衙门,向陈恪描述了看到的文移,然后含着泪花道:“三郎,咱们认栽吧,这真是朝廷的命令,你告也告不赢的……”

    “……”陈恪紧锁着眉头,良久方开口道:“你知道,我爹在县衙当过贴司。我那天问他,县衙里文籍管理真那么混乱,找一份转运使司的文移,竟需要三天么?你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他大笑着说,如果是十年前的文件,可能需要三天才找到。但从转运使司直接下来的文移,一年也不定有三五份,都是由大令亲自收在抽屉里,以便随时查阅。”陈恪沉声道:“为什么当时不拿出来,而要三天之后才授予你?”

    “三郎,别再疑神疑鬼了。”李简已经彻底泄气:“转运使司的文移,通红通红的大印,是做不得假的!”

    “做不得假么?”陈恪缓缓摇头。

    “天,你一定是疯了。”李简绝望的摇头道:“我可不敢跟你疯下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陈恪起身送客。

    待转回来,他坐在前院的石锁上出神。目下,陈家日常的进项主要有四……每年带来近百万钱的黄娇酒场、带来七八十万钱的来福酒楼、二三十万钱的莲花炭场,以及尚在扩张期,一年只能带来七八万钱的收入的炭场。

    每年二百万钱的收入,已经足够陈家父子,过上人人称羡的生活了。陈恪也对现状比较满意,正可以心无旁骛的专心读书,为将来谋一份好前程。

    谁知出了这档子事,如果真像李简那样认命,不仅家里的收入要减半,光这口气也咽不下去!

    如果是后世,他可能咽不下也得咽,可这是大宋朝,难道也没有说理的地方么?!

    归根结底,他还是对这个孕育出范仲淹、包拯、司马光、欧阳修、王安石、苏轼……的年代,抱有一丝丝期望。他坚信,一个黑暗**、只知道剥削民众的国家,是孕育不出这么多人格健全的君子的!

    如果一个以仁厚著称的君王治下,也跟后世没什么区别的话,那中国五千年历史,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

    “希望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陈恪低声对自己道。他决心要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道理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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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四月,青神东门码头。

    与上次到这里时相比,苏洵看到的景象,已是截然不同了。

    庆历七年初,官府与码头包商,不惜耗费重金,在河滨滩涂的软土上打下七千多根木桩,修建了这个百丈大码头。这个码头的修建,使青神的重要性大大提高--青神本就是蜀中经由水路通往乐山、夔州及江南广大地区的重要通道,又处于两州三县九乡的地域中心,一旦建好了基础设施,自然会成为重要的运输枢纽。

    在苏洵记忆中,这里只有一道栈桥,停靠三五艘船而已。但他眼见着偌大的码头上,樯桅林立、商贾云集,货物如山,一派繁华景象。不禁感叹道:“竟比眉山的码头还胜一筹。”

    “怕是夫君的算盘要落空了,看这青神繁华的样子,花销不会比眉山小的。”程夫人温柔地抿嘴笑道。她穿一身剪裁得体的湖蓝色褙子,大大方方的素面朝天……这年代,理学还未诞生,女子抛头露面,就像身上要穿衣服一样理所当然。但也有些道学家,要求自家女人出门时,应以盖头罩面,这种变态的独占欲,自然为社会所嘲讽,远未形成主流。

    天性**的川妹子,只有夏天防晒、冬日防风时,才会以盖头遮面,像这般温暖和煦的春日,你就是走遍蜀中,也找不到一个戴盖头的。

    他们身后立着两双儿女,兄妹几人正好奇的望向,码头上那一具具奇怪的装置。工人们正是利用这些装置,将沉重的货箱在码头和货船间装卸,看起来,似乎省力又省时。

    “二哥,这是什么物件?”苏小妹穿一身淡粉色的襦裙,一双大眼睛灵动之极,伸着葱管般的手指问道。只听她声音像泉水叮当一样好听,显然完全康复了。

    “形状很像桔槔,又像滑车。”苏轼定定望着那机械的运转,想要从中看出些门道:“应该是用了《墨经》所说的‘绳制’之理。”所谓‘绳制’就是滑轮原理:“同叔,你觉着呢?”

    “就是了。”苏辙之前已经看过一次,自然想得更深道:“但知易行难,能把这些书上道理,用到实际的劳动中,效果还这么好。此人学以致用的本领太强了。”

    “眉山码头没见过这装置,应该是近年才出现,尚未传播开来。”苏轼一脸笃定道:““我看八成是陈老三捣鼓出来的。”

    “还从没见二哥这样服一个人呢。”小妹咯咯笑道:“不管是不是,便往人家身上安。”

    “嘿嘿,不信咱俩打赌。”苏轼笑道。

    说话间,船靠上码头,苏轼第一时间向码头工人打听到,这种装置名叫‘起重机’,是陈家三郎设计出来的。

    苏轼趾高气昂回来,刚想跟妹妹炫耀一番。却挨了父亲一顿爆栗:“刚下船就乱跑,不知道帮着搬东西啊!”虽然只带了必须的书籍衣物、日常用品,但毕竟是六口人搬家,装了满满十几口箱子。

    码头的‘起重机’,不负责给乘客装卸行李,苏洵只好在码头找了个车夫,又请他帮着搬卸,自然得讨价还价一番。

    “这么多箱子,一车可装不下。”车夫犯了难,道:“你们要去哪里?”

    “先帮着找家客栈吧。”

    “哦,你们这是要投亲吧。”车夫笑道:“不知官人的亲戚姓甚名谁。”

    “呃……姓陈。”苏洵犹豫一下道。

    “是住在文兴街的陈大官人么?”车夫一下来了精神。

    “是。”苏洵也没想到,整个县城的常住户,就陈希亮一家姓陈的。

    “以后要早报家门,”车夫登时热情起来,打个呼哨,召唤来两辆大车,也不要苏家父子插手,便手脚麻利的将行李装车。

    ~~~~~~~~~~~~~~~~~~~~~~~~

    就在装好车刚要走的工夫,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姑姑,姑姑。小妹,小妹!”

    苏家兄妹本来谈笑风生,听到这个声音,都一起回头,便见新到的一艘船上,立着四个锦衣少年,其中两个在使劲的挥手叫喊。

    小妹叹口气道:“怎么我们走到哪,这帮憨货就跟到哪?”

    “不要这么说。”程夫人微笑道:“之元他们,也是来青神念书的,早晚会碰上。”

    “碰见的越晚越好。”小妹嘟着嘴道。

    “大表哥,想不到在这儿碰上,真巧啊!”苏辙和八娘的表情都颇不自然,只有苏轼,笑呵呵的与表兄弟们打着招呼。

    “是啊,真巧。”一个衣着考究、面如傅粉的公子哥,一边摇着折扇,一边施施然从船上下来。苏轼、苏洵、陈恪,都算是相貌不错了,但跟他一比,才知道寻常帅哥和真正的美男子,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这公子哥就是程家长子程之才,字正辅。他步履潇洒的来到程夫人面前,作揖行礼道:“侄儿拜见姑姑、姑父。”

    “嗯……”苏洵只哼一声,这倒不是针对他,而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正辅,你是带弟弟们来上学么?”见到娘家侄子兼未来女婿,程夫人自然亲热。

    “是的姑姑。”程之才流利道:“侄儿本想参加今年的抡才大典,无奈我父亲要求忒严,说我学识还不够,尚须用些苦功夫。”顿一下,他接着道:“听说中岩书院的王老夫子,是乡贡进士出身,才学渊博,治学多年,还与欧阳永叔、梅圣俞过从甚密。所以我爹便让我来跟他学习几年,这样下次大比就有把握了。”

    程夫人只问他一句,他却把前因后果都详细介绍一遍,听起来十分的真诚。苏小妹却不易察觉的快速吐了下舌头,旋即恢复了淑女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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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状态不好,一直犯困,见谅见谅,明早那章晚点发吧,和尚得补补觉了……

第二卷 丑奴儿 第四十九章 比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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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之才与程夫人说话间,他的三个弟弟,之元、之祥、之仪,也从船上下来……正是那日在眉山当街骑马的三位,方才大呼小叫的,也是他们三个。

    三人见大哥和长辈说话,便索性不靠前,围着苏家姐弟唧唧喳喳。

    “表姐,你们怎么不早知会声?不然和我们同路,不就省下船钱了。”程之元手里也拿着折扇,学着大哥轻轻摇动道:“而且我们程家的大船,可不是这种拉煤的破船可比。”

    “多谢表弟好意了,”苏八娘温柔的笑道:“姐姐下次知道了。”

    “和仲,你又有什么新作问世?”程之祥亲热的拍着苏轼的肩膀道:“上次你那首‘日月何促促,尘世苦局束’,被我那帮朋友很是称赞呢。”

    “最近也有的,”苏轼毫无防备的笑道:“就在来的路上,便做了两篇。”

    “快道来听听。”

    “一首叫《江上看山》。”苏轼轻咳一声,抑扬顿挫的背诵起来,程之祥马上让仆人拿出纸笔,趴在地上记录。

    而那年纪最小的程之仪,拿着本册子凑到苏小妹身边,腆着脸道:“表妹,这是我最新的作文,请你斧正。”

    苏小妹推脱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忍着不适看完。

    “怎么样?”程之仪满是期待道:“这是我很用心写得呢,表妹,你给评判一下。”

    “拿笔来。”苏小妹突然笑靥如花道。

    “快快,拿笔来!”程家兄弟每人一个书童,闻得召唤,程之仪的书童,赶紧奉上笔墨。

    苏小妹持笔蘸了墨,在程之仪的文后笔走龙蛇,落下两行隽秀的行书。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她一边写,程之仪一边念,念完之后一头雾水道:“这不是老杜的诗么,什么意思?”

    “这是说你的文章清丽、立意高远。”苏小妹把笔递还给那仆人,小脸写满郑重道。

    “第一次得到你这么高的评价!”程之仪喜不自胜道:“看来我终于一日千里,要赶上你哥哥了。”

    “我哥哥哪能比得了你。”苏小妹眼眯成两道弯,嘴角也翘成弯道:“他们一辈子也写不出,像你这样的文章。”

    “过誉了、过誉了……”程之仪挠头呵呵直笑,却没看到一边苏辙的脸上,满是古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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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之才热情邀请苏家与他们同住,被苏洵断然拒绝:“我们已经找好房子,连房钱都交了。”只要有办法,谁愿意寄人篱下。

    “那样啊……”程之才虽惋惜不能提前亲近表妹了,但他更不愿生活在姑姑的眼皮下,便一脸可惜道:“便只能平日里多聚聚了。”

    “如此甚好。”苏洵板着脸道:“时候不早,咱们各自上路吧。”

    “也好。”程之才巴不得,离这个脾气古怪的未来岳丈远一些,他又朝八娘抱拳道:“表妹,可要常去找表哥玩。”

    “……”苏八娘红着脸低头,福一福没说话。

    见她娇羞的模样,程之才心中一荡,放声大笑道:“走啦,走啦!后会有期!”便招呼弟弟们上马走人……程家专门派船来送四位公子哥,从船上下来丫鬟老妈、仆人家丁二三十号,还有四匹高头大马。

    这前簇后拥、声势浩大的一群人,自然引得青神百姓侧目,纷纷询问这是哪里来的大人物。程家兄弟对此习以为常,便在众人瞩目下招摇而去。

    “唉……”苏洵看看夫人,叹口气,欲言又止。

    “谁没有个年少孟浪的时候,”多少年的夫妻,程夫人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总得为娘家侄儿说句话:“等经历些事情,自然能稳重下来。”

    “但愿如此。”苏洵深深吐口浊气道:“咱们也走吧。”

    一行人便跟着三辆大车,离开东门码头。

    行在热闹的大街上,一直很安静的苏辙,终于憋不住问苏小妹道:“小妹,你那评语,究竟是什么含义?”

    “你猜呢?”小妹一边好奇的张望着道边的店铺,一边笑道。

    “两个黄鹂鸣翠柳,是不是‘不知所云’,‘一行白鹭上青天’是不是‘越扯越远’!”

    “猜对了。”苏小妹咯咯笑道,声若银铃。

    “唉,你呀。”听到儿女的对话,程夫人回头,半是嗔怪,半是宠溺道:“怎么能这么说你四表哥呢?”

    “娘,你怎么不说说他们,”苏小妹撅起小嘴道:“别整天耀武扬威的到处丢人现眼。”

    “你娘这个嫁出去的姑姑,如何说得着他们?”程夫人摇摇头道。

    苏洵本想先找家客栈,让妻儿歇息打尖,但让程家兄弟一打搅,忘了跟车老板说明,结果被拉到了文兴街陈府门前。

    他还没说话,那车老板先扯着嗓子道:“陈大官人,你家来亲戚了!”苏洵夫妇不禁尴尬,只好改变初衷。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一身短打扮,满头大汗的陈希亮出来,看到苏洵一家子,又惊又喜道:“不是说,明天才到么!”

    “怕你麻烦,所以早到了一天。”苏洵抱拳笑道。

    “见过叔叔。”程氏带着儿女向陈希亮行礼。

    “嫂夫人切莫多礼。”陈希亮向程氏抱拳还礼,又对几个车夫道:“劳烦几位将车推到北门。”

    于是他便关上大门,领着苏家人,绕到宅子北面。北面也冲着条街,门面虽然不如正门气派,但也比寻常人家气派多了。

    “哥嫂莫要笑我假公济私。”陈希亮一面摸出钥匙开门,一面笑道:“当年一时糊涂,买了这么大个住处,结果后宅一直闲着。这次老泉兄要我帮找房子,我就动了心思。肥水不流外人田,还是便宜了小弟罢。”

    说话间打开院门、卸下门槛,让车夫们将板车推进去。

    后宅按说才是主人家的生活区,不仅有大北屋五间、东西厢房各两间,还有抄手游廊,将正屋和厢房相连。院内有海棠、藤萝、鱼池、假山。为了保证私密性,在月亮门后还有一道影壁,将前后院分割为两个世界。

    因为没料到他们会提前一天来,院子里面还有工人,正提着桶冲洗地面。

    “先别管院子了,帮着把行李搬进屋!”陈希亮一面吩咐几个工人,一面要付那车老板车钱,才知道苏洵已经付过了。

    待几个车夫离开,陈希亮领着苏洵夫妇进屋,在官帽椅上坐定道:“后宅翻新后,还没住过人,里面的动用家什都是新的,可能入哥哥嫂嫂的眼?”

    苏洵夫妇,看院子时已经很是喜欢了,再见这屋里,磨砖对缝、窗明几净,家具摆设都十分高雅,反倒却踯躅起来。两人对视一眼,由程夫人道:“这宅子自是极好的,可一分两半,岂不耽误了叔叔家用。”

    “这后院原先一直是锁着的。”陈希亮摆手笑道:“我们五口人,住前面就绰绰有余。”

    “可叔叔还得续弦吧?”程夫人笑道:“你家二郎也转眼就得找媳妇了,到时候,就知后院是缺不得的。”

    “不瞒嫂嫂说,小弟没有再娶的打算。”陈希亮摇摇头,叹口气道:“孩子们和后娘的关系,不好处,到时候父子之间反而生分。”

    “那就等孩子大大再说。”程夫人笑笑道:“二郎呢?”

    “二郎已经立誓,不中进士不娶妻。”陈希亮正色道:“我这个做父亲的,虽然盼着家里添丁进口,但他如此上进,还是要支持的。”

    “如此……”苏洵明白,今天这房子,是必须得租了,便打断夫人道:“你在信里所说的,每月五百文房租,怎么能够呢?”

    “老泉兄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不差那几个钱。主要是不想让房子闲着,”陈希亮说着朝程夫人一笑道:“另外还有一桩私心。”

    “何事?”

    “又是大比之年,如果不出意外,我和老泉兄得再次进京,来回最少一年。”陈希亮叹口气道:“不瞒嫂嫂说,我实在放心不下那几个小子。”顿一下道:“二郎还好些,其余三个要是没了约束,定会野马脱缰,荒废了学业不说,还的学一身坏毛病!”说着起身抱拳道:“嫂夫人教子有方,已是乡里皆知。还请您一定帮这个忙!”

    “叔叔言重了,妾身待他们视若己出便是。”程夫人起身还礼,接下了这个任务。

    “劳烦嫂嫂了……”

    “孩子们有先生教,妾身不过督促一下他们的功课。”程夫人掩口笑道:“叔叔这笔买卖可不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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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间,已到中午,五郎领着三个青衣小帽的来福伙计,从外面进来……陈希亮早让他郎去来福知会,说今日家里有客。

    一转眼,各色精致果子、冷热菜肴,摆满了整桌。

    程夫人出身大户,苏洵也见惯世面,两人竟都不认识桌上那些主菜。更不要说八娘、苏轼兄妹四个了。

    好在来福的伙计热情周到,每一道菜都报上菜名,什么‘狮子头’、‘雪蛤蒸鱼唇’、‘菜炒螺丝肉’、‘桂花烘鳝糊’、‘红烧青鱼划’……听都没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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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不得昨天难受,原来是热伤风,躺了一天,晚上好些了,赶紧发一章……

    继续写,争取再发一章哈……

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章 问题少年

    (抱歉抱歉,竟然蜷在椅子上睡着了,一睁眼,靠六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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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太破费了,”对着满桌珍馐,苏洵却皱眉道:“这让日后我们如何来往?”

    “你是知道我喜好简朴,要不也不会放着偌大的后院不住。”陈希亮摇头苦笑道:“但在吃饭上,我做不了主。”

    “为何?”苏洵大奇道。

    “三年前,我家三郎收了个开酒楼的徒弟,教他点手艺,又帮他过了难关。”陈希亮尽量平淡道:“他那徒弟念念不忘这份恩情,一直包着我们家的伙食……这次估计是听说家里有客人,所以比平时丰盛了不少。”

    “三郎小小年纪,竟能给人那么大帮助?”苏洵啧啧道:“也是一段佳话!”

    “说起来,怎么没见三郎?”程夫人只见五郎、六郎在家,这会儿当然要问问。

    “哎……”陈希亮脸上的自豪一扫而光,郁闷道:“翘家了……”

    “咦?”苏家人一起‘咦’一声,却都望向陶醉于美食的苏轼。

    苏二郎好容易夹起一筷子鳝段,正满心欢喜的欲快朵颐,见状不禁羞涩的低下头,却仍不忘把那块鳝段送入口中。

    “怎么跟我家这个一样的毛病!”苏洵大感同病相怜,指着苏轼道:“今年春里,他和一个叫陈太初的同窗失踪了十多天,我和他大伯,带着十几个族人,寻遍了眉山,才在深沉里的回龙观找到他俩。”

    “他们作甚去了?”陈希亮大奇道。

    “求人家道士要出家,人家不答应,就赖在那不走。”

    “小小年纪就看破红尘了?”

    “不是看破红尘,是想得道成仙……”苏洵无奈道:“知道愚兄为何把家也搬来了吧,就是为了镇住这个魔障!”

    “……”陈希亮无语半晌,方苦笑道:“我家那俗物,虽然没说去干什么,但想必不会是去求仙。”

    “怎么也不见你出去找?莫非是被我耽误了?”苏洵惊觉道。

    “没事儿不用找,”陈希亮已经知道,三郎是跟那李简一起出去的,所以不甚担心道:“我只担心他欺负别人。”

    “这……”苏洵无语了,看着三郎挺老练的一少年啊,咋也这么不着调呢。

    “哎……”一直没说过话的小六郎,突然冒出一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众人莞尔,陈希亮苦笑道:“也不知这两本经凑一起,嫂嫂能不能念得了。”

    “……”程夫人也苦笑道:“看来妾身错了,叔叔这个钱,一点也不好挣。”

    ~~~~~~~~~~~~~~~~~~~~~~~~~~~

    ‘阿嚏……’在泸州返回青神的船上,一个少年连着打个几个喷嚏。

    “没事儿吧,三郎?”酒商李简道:“江上风大,进舱来吧。”

    “嗯。”陈恪揉揉鼻子,掀帘进去,一屁股坐在小机边,调整个舒服的姿势道:“好似有人在念叨我。”

    “那是一定的。”这次行程,李简心劲儿回升不少,至少能开玩笑了:“你翘家出来七八天,回去屁股肯定要开花的。”

    “还不是因为你!”陈恪登时郁闷道:“本来你自己就能办了的事儿,非得别人生拉硬拽,真是替你羞愧!”

    “嘿嘿……”李简一阵汗颜,岔开话题道:“不过能见到陈别驾,总算不虚此行。”别驾是通判的敬称。

    “是啊,总算陈大人还念着望日的情分。”陈恪也庆幸的笑道。

    他们口中的陈大人,乃是上任青神知县,后来因为政绩突出,被破格提升为泸州通判。陈恪寻思着,官府的事情,小民百姓无可奈何,但官场中人总会有些办法的。就算陈通判帮不上什么忙,能饮水思源点拨几句,也能一改现在无处下手的窘境。

    结果还算让人欣慰,陈通判没有忘记令他发达的青神,也没忘了李简多年的孝敬。得知故人来访,他在私邸接见了李简和陈恪……在知根知底的陈大人这里,陈恪没什么好掩藏的。

    听说了黄娇酒的遭遇后,陈通判捻须道:“本官确实在今年的贡品清单里,见到过黄娇酒的名字。当时想着,虽然是不小的负担,但也大大提升了黄娇的名气,里外里应该不会吃亏。”

    “清单上让我们进贡多少?”陈恪急切问道。

    “没说,这里面有些门道,公开的文告中,是不会提及具体数目和价钱。”陈通判道:“往往只有转运使司,和地方具体经办的官员才知道……”

    “能从侧面打听一下么?”陈恪不死心道:“如果不碍事的话。”

    “我虽然仍在蜀中为官,但梓州路和益州路是两个系统。”陈通判摇摇头道:“不管在哪个朝代,越界都是大机会啊。”言外之意,他能见陈恪两个,已经是犯了忌讳呢。

    “大人为官多年,定有许多熟识的同乡、同科、同僚吧?”陈恪也顾不上许多了,岂能让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溜掉:“想必有人是不越界的。”

    “你小子……”陈通判哭笑不得道:“还真是不能糊弄呢。”点点头,正色道:“不错,我在益州路自然还有相好,但本官不建议你们,从这头入手。”

    “您是担心,打草惊蛇?”陈恪沉声道。

    “聪明!”陈通判点下头道:“你们定然听过,‘破家的县令、灭门的令尹’这句话,一旦被察觉到,他们有的是办法,整的你们死去活来。”

    “大人的言外之意,”陈恪不以为意道:“是不是也认同,此中有蹊跷呢?”

    “是有些不合常理啊!”陈通判字斟句酌道:“朝廷贡品名单,本就常有变化,黄娇列进去不足为怪。但是这种初次进贡的情况,往往起先量都不大,之后视情况逐年往上加,没有像这样一下子要这么多的,这是要人命啊!”其实他还知道,贡品里的一些潜规则,但怕陈恪回去乱说,因此没有一语道尽。

    “那,您的意思是?”但这已经足够了,陈恪不再纠缠前因,只关心后果。

    “我费些功夫,请京里的同年问问吧。”陈通判缓缓道:“说起来,恰好有一好友在户部……虽然是中书省的户部,没什么权力,但恰好各地进贡土产一项,正归他们管。”

    “太好了!”这下连李简都振奋了,在他看来,京城的官,自然是管着益州路的。

    “这件事,想来没那么容易吧。”陈恪却没那么乐观道:“大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对对,我们带钱来了。”李简赶紧从怀里,摸出厚厚一摞交钞:“大人打点人情用吧。”

    陈通判看一眼那摞交钞,不动声色道:“你们还得给我另一样物事。”

    “何物?”

    “证据,”陈通判叹口气:“没钱我也可以帮你们,但没有证据,我只能帮着打听一下,别的忙就帮不上了。”

    李简看看陈恪,陈恪吐出一口闷气道:“我们之所以会起疑,就是因为县里死活不给文书。怕是不到最后一刻,一张纸也拿不到手。”

    “那就先帮你们问问。”陈通判语重心长道:“但是三郎我提醒你,你不是官、是民。自古民不与官斗,是因为两者之间太悬殊,你千万不要妄为。搜集好了证据,交给本官,我自会转送到那些御史手里。”

    “多谢大人警醒。”陈恪重重点头道:“小民铭记在心。”

    “你也要从这次的遭遇中吸取教训。”陈通判又深深看这早熟的少年一眼:“如果你家有个做官的,别人是不敢这样对付你的。记住,在这大宋朝,只有两种人,那就是官和民!”说着意味深长道:“官家也是官,富民也是民,日后的路该怎么走,你这么聪敏的孩子,不用多说了吧。”

    “谨受教……”陈恪深深作揖,心中不禁有些感动。对自己这样一个不相干的少年,陈通判原本没必要废话,但他还是指出了自己的误区……这年代的官员,毕竟还是有人性的。

    ~~~~~~~~~~~~~~~~~~~~~~~~~~~~~~~~~~

    回去的路上,陈恪变得沉默了。陈通判的话与最近的遭遇交织在一起,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想要过上快意的生活,真的只是拥有财富那么简单么?还得有能力守住财富。

    王在法下之前,这种能力只能来自于权力。对于平民来说,就是当官。

    虽然之前就听陈希亮背过真宗皇帝的广告歌,但此刻那《励学篇》的声音,才真切的在他心中回响: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感谢生在大宋朝吧,要是生在只看门第的两汉南北朝,甚至科举草创的隋唐年代,自家这样的标准寒门,是永无出头之日,亦永无宁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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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丑奴儿 新书榜岌岌可危,诸位施主速速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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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努力,大家也该都看到了,前天晚上开始生病,昨天一天脖子、肩膀、头都又涨又痛,又恰逢周末,见别人尽享天伦,好不快活,俺只能僵卧孤床,还得惦记着更新。到了晚上感觉好些,连忙爬起来写完一章。惦记着还欠一更,又继续开工,后来实在支撑不住,卧倒在电脑前,一睁眼六点,赶紧写完发上去,算是对得起大家……靠,老衲咋自己都感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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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一章 中岩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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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翘家多日的孩子回来,迎接他的从不是鲜花与掌声。

    尽管认罪态度良好,并发誓从今往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陈恪也只是免了皮肉之苦,仍被关禁闭七天。

    当他见到苏家人的时候,已经是四月最后一天了……

    那天,门打开,他被放出来,草草洗把脸,便被二郎领到后院。

    进了正屋,看到不仅自家兄弟在场,苏洵夫妇,苏八娘姐弟四个也都在,陈恪顿时好大的郁闷:‘不至于还要三堂会审吧。’

    好在陈希亮看都没看他。

    陈恪识趣的站在陈家班最末一个,与苏家班的四个遥遥相对。只见八娘和小妹都在偷笑,苏轼扮鬼脸,苏辙也没绷住……总之一句话,人家都在朝他笑。

    陈恪这才意识到,自己头还没洗、衣服也没换,眼下的外形肯定难以恭维。要是其他人,肯定羞涩的低下头,他却若无其事的一撩额发,下巴微微翘起,颇有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自觉。

    “扑哧……”对面的苏家兄妹登时忍俊不禁,苏轼更是直接笑喷了。

    再看陈恪,却变成一副垂首认罪的老实模样了。

    他的动作很小,又站在最后,只有对面的苏家兄妹能看到。上首的长辈瞧不分明,只见到苏家姐弟笑得花枝乱颤。这让苏洵顿感颜面全无,大为光火道:“笑什么笑。和仲,你又皮痒了么呢?!”

    “……”苏轼立马低下头,心中凄苦道:‘怎么每次挨骂都是我当代表……’

    “算了,老泉兄,男娃娃活泼点好。”陈希亮却感觉很爽,抖擞精神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嗯。”苏洵点点头道:“你来说吧。”

    “也好。”陈希亮便清清嗓子,对一众子侄辈道:“你等少年,读书上进,虽主要是在明明德。但毋庸讳言,在现阶段,考取科举才是最重要的。青神中岩书院,乃是大儒王方王老夫子开办,在眉州乃至临近州县地位卓然,其威望之高,导致在庆历兴学中,我们眉州都没举办单独官学,而是由中岩书院兼之。”

    所谓‘庆历兴学’,是庆历新政的一部分,也是被延续下来的几项政策之一——其主旨明确,就是‘诸路州府军监,除旧有学外,余并各令立学。’为提高官学地位,‘新政’还规定,只有在学校里学习三百天以上的人,才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

    显然,树立起官学的特殊地位,是对私学很大的冲击,短短几年时间,开国后一直兴旺的民办学院便呈凋敝之势。但如岳麓书院那样的超级书院,非但没有被官学动摇,反而摇身变成了官学,彻底成为学界之霸。

    中岩书院在全国籍籍无名,于蜀中也不算翘楚,却得到与四大书院等同的待遇,这让那些名气远在其上的大书院,满地捡下巴的同时,只能羡慕嫉妒恨了。

    ~~~~~~~~~~~~~~~~~~~~~~~~~~~~~

    令人昏昏欲睡的长篇大论后,陈希亮终于说到重点:“今年,中岩书院又开一班,后日开山门报名。尔等须得警醒,此次不同往日,以前,不在中岩书院读书,还可以去别的书院,或者自学,都不影响你取解。现在,规矩改了,入不了中岩书院,你们连考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不错,”苏洵实在受不了,陈希亮说话的啰嗦劲儿,接过话头道:“考不进中岩书院,都不要回来了!”说着瞪眼扫视一圈道:“还有什么问题么?”

    “……”晚辈们面面相觑。

    “有,请问苏伯伯,进中岩书院还要考试么?”陈恪举手道。

    “以前不要,但现在是官学了,本周各县的学子,全都涌过来。”苏洵道:“名额有限,所以要考试了。”

    “考不中,就只有等下年。”陈希亮补充道。

    陈家子弟望向苏洵的目光变了,心说还没考试,就举家搬过来,苏伯伯可真二啊。但人家要是考上了,便二上加二,成了‘牛’了。

    “那考些什么呢?”陈恪又问道。

    “第一次设考,谁知道,但无非就是四书六经、诗词对联。”两位长辈不负责任的摇头道:“总之,要考试的赶紧回去温书,明日都不许出门,安心备考,散了吧……”

    一众晚辈一齐向长辈行礼,然后鱼贯出去。

    陈苏两家人,到了院子里,发现陈恪已经溜得没影,八成是洗澡去了。

    “看来他不是不害羞,只是故意作弄咱们呢。”苏轼笑道:“却被他给坑苦了。”

    “以后被坑的日子长着呢。”陈二郎打趣道:“我这个弟弟,有个诨号‘万人坑’,和仲可要小心。”

    “以为我是吃素的么?!”苏轼马上燃起斗志道。

    “戒骄戒躁,和仲。”苏八娘熟练的拧住弟弟的耳朵道:“明天不准出门,让陈家二哥监督你!”

    “世妹放心,”陈忱本来还有些大哥范儿,闻言马上红了脸:“我保证不让他出门一步……”

    “那你作甚?”当着陈家兄弟,苏轼颇不好意思,挣脱开,跳到一边。

    “我会很闲么?你们这多人去上学,书箱备好了么?笔墨纸砚、雨伞木屐、点心嚼裹……”八娘一脸无奈道:“难道不需要准备么?”说完她朝陈忱微笑道:“已经跟陈叔叔说过了,三郎和五郎的也交给我来准备。”

    “太谢谢了,世妹。”陈忱的脸像块红布道:“能帮我……”他本想说‘帮我也弄一个吗?’但实在是臊得不行,只好改口道:“这么大的忙。”

    “举手之劳而已。”八娘大方的笑道:“好了,分头去忙喽!”说完便拉着小妹的手,准备去街上购物。

    陈二郎想跟上,却像被掐住脖子的青蛙,干鼓着腮帮子不出声。

    “二哥,你也去吧!”熟悉的声音在月亮门响起,却是火速洗刷干净的陈三郎回来了。

    “我,我去干啥?”陈二郎说完这句,恨不得抽自己。

    陈恪也恨不得踹他一脚:“领路、会账、拎包……街上小流氓那么多,你还得保护她们!”

    “那,我就去……”陈忱屁颠颠的追了出去。

    ~~~~~~~~~~~~~~~~~~~~~~~~~~~~~~~~~~~

    下午时分。

    陈府二进的小书房中,一具宽大的书架冲着门,书架上垒满了各色书籍。书架与门中间,相对摆着两张宽大的书案,书案上各设文房四宝,以及镇纸、水盂、笔洗、笔格等各色文具。

    陈恪坐在右手边一张书案后,桌上摆满了四书六经,正用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一本本翻看。

    他看得极为投入,连陈希亮何时进来也没注意。

    陈希亮也没出声,在他对面坐下。陈恪又看完一本,一抬头,才发现他的存在:“爹爹,下次请记得敲门。”

    “臭小子,还记恨我呢。”陈希亮失笑道:“你这记仇的毛病,也不知跟谁学的。”

    “天生的。”

    “好了,不说笑了。”陈希亮正色道:“我这几年只让你在家背书写字,没让你出去念书,明天考试会不会紧张。”

    “本来不呢,现在叫父亲大人一问……”陈恪慢悠悠道。他高兴的时候,才会叫爹爹,一不高兴了,就改‘父亲大人’了。

    “怎样?”

    “还是不紧张。”

    “好好说话。”陈希亮颇为无奈,他知道,自家老三每次挨了罚,都会变得言语刻薄,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脾气:“不紧张就好,好好考,发挥出水平,我相信你的实力,不会有问题的。”

    “我也相信自己。”陈恪点点头,很认真道:“知道我为啥这么郁闷么?”

    “为啥?”

    “因为参照以往的量刑标准,本应关我三天禁闭。这次却足足多关了四天,显然我成了你和苏伯伯较劲的牺牲品。”陈恪摇头道:“父亲大人常说,君子应该恤刑薄惩……而且你也知道,我肯定不是出去玩的。”

    “嘿……”陈希亮被说中了,他听说苏轼翘家那次,回来被关了六天,心说我陈家的家法,不能只有苏家一半啊,所以不仅翻倍还多了一天……心里有亏,他只好转移话题道:“要是告诉我去干甚,不就省了这通禁闭?”

    “算了,都解决了,没必要说了。”这下轮到陈恪转移话题了:“父亲大人就别操心我了,你这次一定要考上进士,不然下回就得跟我当同学了……”

    “呃,臭小子……”陈希亮那个郁闷啊,但这确实是事实。按照新政,所有人参加科举之前,都必须进学校读书一百天。这次朝廷体恤老人,格外开恩,要是考不上,下次就不管你什么年纪,都得进学校念书了……和儿子一起考试就够丢人了,要是还一起念书,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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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二章 应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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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看书到半夜,陈恪才回房睡觉。见二郎早就回来,正躺在床上,望着房梁直咧嘴。

    “这是哭还是笑?”

    “又是笑又是哭。”

    “怎么讲?”

    “笑的是,我终于和一个小娘子上街了;”陈二郎一脸莫可名状道:“哭的是,回来的时候人家说,她已经熟悉路了,再也不用麻烦我了……”

    “唉,别灰心。第三者插足么,没点死缠烂打的精神,怎么插的进去。”陈恪吹熄了灯,胡乱安慰他两句,便抱着枕头会周公去了。只留下陈二郎在那里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

    转眼到了报名的那天,一夜失眠的陈希亮,顶着乌黑的眼圈爬起来,先把五郎从被窝里拖出来,再去陈恪房间拍门:“赶紧起床,穿衣吃饭,不然要迟到了!”

    等三郎穿衣洗漱完毕,坐在饭堂吃早点时,陈希亮才注意到:“你怎么没穿新缝制的襕衫?”

    三郎悲愤的看一眼二郎,闷声道:“你问他吧。”

    二郎低头喝汤,装没听见的。他不会告诉老爹,因为听说那襕衫是八娘亲手缝制,便无耻的抢了过来。

    吃完饭,陈希亮送儿子们到门口,正碰上苏洵也送苏轼苏辙。

    “怎么,要亲自去送考?”苏洵见陈希亮拿着伞,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便明知故问道:“唉,又当爹又当妈,难免婆婆妈妈了点。”

    “谁说我要去送?”陈希亮一脸不屑道:“我家小子省心着呢。”

    “嘿……”苏洵撇嘴道:“难道我家小子不省心?”便把肩上的干粮袋,往苏轼脖子上一套道:“就送你到这儿吧。”

    原本打算送考的老两位,全都不去了。要参加考试的三郎、五郎、苏轼、苏辙,便在陈二郎的带领下,有说有笑的出城而去。

    县城到中岩寺要走十余里。

    道左是山,道右是江坝。山上竹树葱茏,杂花满坡,坝上稻浪翻滚,油菜花黄,不时能看到农人、耕牛在坝上、山间劳作,这幅优美的山村田园图,深深吸引着逃离樊笼的少年们,他们指点着山水形胜,欣赏着如画的春光,用诗词互相唱和。

    所谓唱和,就是作诗与别人相酬和。唱和有几种方式,最宽松的是只作诗酬和,不用被和诗原韵;最严格的是用同韵同字,这也是磨练作诗本领的好方法。

    在这个年代,作诗的本领,是文人必须具备的能力。人为设置的障碍,正足以增加遣词捉韵乐趣。在这群人里,苏东坡诗才无双,韵用得轻松自然,诗亦富有美感,虽然还远未臻化境,但已透着喷薄欲出的天才。苏辙和陈恪的诗要差些,两人都可以轻松驾驭文字和韵律,诗词亦大气可观,却很难营造出那种莫可名状的美感。

    陈忱虽然最年长,但作诗的能力中规中矩,只能勉强跟上他们三个的节奏。至于五郎,在使出吃奶劲儿憋出一首后,便一言不发、苦大仇深的赶路。

    正当几人说说笑笑时,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赶路的士子们纷纷闪到道边避让,便见几匹高头大马骑飞快的驰过,不少人的衣裳被溅上了泥……五郎就是其中之一,他一路上极爱惜崭新的襕衫,稍微泥泞的地方都不走,谁知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溅了一身,这让他十分恼火,喷出两个字:“混账!”

    苏轼兄弟有些尴尬,因为他们看得分明,那几个骑在马上的,正是程家兄弟。

    “是他们……”陈恪也认出程家兄弟来,当初在眉山就避让了他们一回,想不到在青神又一回。他眯起眼睛,定定望着马背上的身影,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好了赶路吧,不然要起个早五更、赶个晚大集了。”方才耽搁时间太多,陈忱看看升起的日头,催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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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州人都说,先有中岩寺、后有峨眉山。

    中岩的寺庙始于唐朝中叶,由天竺高僧所立,后陆续扩建,终成为今日所见的宏大寺庙群。

    整个寺庙群分下寺、中寺、上寺。下寺座落在岷江之畔;中寺掩在半山腰的丛林中,距离下寺五里;上寺翘然于峰顶,距离中寺亦是五里。一条石梯小道盘绕岩边林中,将三寺串在一起。

    中岩书院就寄身于这中岩寺中,起先是以中寺后院为讲堂。其创办者王方王老夫子,将书院建在寺庙中,一是这里环境清静、优雅,远离城市,正适合传道向学:二是寺庙住持乃是他堂兄,一家人自然好商量。

    庆历兴学后,来书院求学的人数暴增,王方便在县衙的帮助下,又将上寺和下寺空置的禅院盘下来,修葺之后,作新增的教室、宿舍……虽然宋人崇佛,但僧侣人数远无法与五代相比,这都得感谢周世宗柴荣,一道旨意命天下僧尼还俗,至今宋帝国还受益于此,大量废弃的禅院便是明证。

    此刻,陈恪等人并千余报名入学的士子,被引到寺后的讲经台下,那昔日的高僧**之处,有一块容纳千人的大坪。

    一个穿着白绸襕衫、头戴黑色幞头的中年人,出现在讲经台上。待学子们安静下来,他才自我介绍说姓袁,是书院的执事:“尔等既然有备而来,本院的好处本人自不消赘言。只说说本院的架构……我中岩书院有三级六堂。初级三堂设在下寺,中级两堂设在中寺,高级一堂设在上寺。”

    “尔等入门考试之后,成绩合格者,进初级之‘仁’、‘义’、‘礼’三堂学习。一年半后文理通者升入中级之‘智’、‘信’二堂学习。再过一年半,经史兼通、文理俱优者升高级之‘率性堂’学习,积满学分,方可毕业。”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袁执事最后道一声:“接下来,便是本院的入门考试,尔等需用心应答,这关系到诸位今年能否入院。”说完便敲响了台上的一面金锣:“领取号牌之后,找到相应的考场进行初试。”

    马上有书院的人,抬着箩筐向学子们分发号牌。陈恪得到了个丁字号,与苏辙同号,苏轼和五郎一个甲字号,一个戊字号,四人便分头去找各自的教室。

    陈恪和苏辙的考场,在讲经台东侧的一间禅房,两人到时,前面已经有二十多人人在排队。学子们一个一个的进去,最多盏茶功夫便出来,有的泪流满面,有的面色凝重,没一个神态轻松的。

    “难道一个也没录取?”苏辙也有些紧张道。

    “不会的,八成是不当场宣布。”陈恪宽解他一句,见前面一个出来,便道:“该我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嗯!”苏辙重重点头道:“三哥定然没问题的!”

    “嗯……”陈恪心里亦有些小惴惴的,深吸口气,便踏进了禅房。

    禅房里,摆着一张长桌,长桌后,坐着三个中年儒者。待陈恪进来,中间那个便发话道:“关门。”

    陈恪照做,回到屋子中央站定,便听那人问道:“姓名、年龄、籍贯。”

    “陈恪,十四岁,青神人氏。”

    “之前在哪里上学?”中岩书院是这年代的中学,读书人一般会先在私塾或学馆中,接受完整的小学教育后,才会来这里深造。

    “学生未曾就学。”陈恪老实回答道:“在家自学的。”

    “自学。”三个儒者笑起来道:“都学了些什么呀?”

    “先治小学,尔后习《十三经》。”

    “学到什么程度?”

    “一知半解。”

    “嗯。”结束了例行公事的询问,那人便不再吭声,换左手一位道:“考你几道口义。先背诵《孝经》诸侯章第三。”

    “在上不骄,高而不危;制节谨度,满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长守贵也。满而不溢,所以长守富也。富贵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也。”陈恪不假思索答道:“《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再背诵《论语》,宪问第十四。”左边考官又道。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这对陈恪来说,简直没有一点难度,他流利的背诵下去:“……子曰:‘贫而无怨难,富而无骄易。’”

    “可以了。”左边考官喊停道。

    “再讲一段经吧。”轮到右边的考官出声了:“曾子曰:‘甚哉!孝之大也。’讲这句。”

    虽说让你讲经,但其实还是背诵。每一本儒家经典都有注疏,孝经的注疏叫《孝经正义》,上面对经书每一条都有详解,你只须照章一字不改地回答,若是改了,就算错。固然僵化死板,但这是未来写出有理有据的文章的基础——据从何来,唯有十三经及其注疏。作为基础训练,是没错的。

    “参闻行孝无限高卑,始知孝之为大也。子曰:‘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陈恪本身就记忆力超群,又运用后世的归纳总结记忆法,因此回答的丝毫不差:“……法天明以为常,因地利以行义,顺此以施政教,则不待严肃而成理也。”

    那考官又问让他讲了一句《论语》,听得分毫不差后,点点头道:“很扎实。”

    “嗯,自学的很用功。”一直板着脸的几个考官,都微笑起来,中间那个直接道:“出去歇歇,等着宣布结果吧。”

    “劳烦三位老师了。”陈恪知道,自己应该是过了,便恭敬行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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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三章 打虎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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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相继考完后,在禅院门口会合,苏轼见山上景色优美,便提议游玩一番。苏辙却担心不知何时放榜,说还是不要乱跑,以免耽误了正事。

    “不妨事的,晚一会儿怕什么。”苏轼满不在乎道。

    这几日接触下来,陈恪发现苏轼,其实对举业兴趣不大,只是迫于严父慈母的殷切希望,才不得不勉强为之……否则也不会发生翘家事件。

    “还是不要了,以后在这上学,保准你玩腻了。”陈恪赞同苏辙道:“我们还是去坪上,找个风凉的地方,边吃点心边等吧。”

    “也是。”苏轼的脾气极好,便笑道:“日后可不许推脱。”

    “嘿,你以为我不爱玩?”

    四人便有说有笑的回到讲经坪,迅速占据一片树荫,从书箱中拿出油布铺在地上,然后打开各自的食盒,只见陈恪盒内是两样蒸食,一样是桂花糖糕,一样是松瓤鹅油卷。五郎盒内是烧鹅、腌鱼、煮鸡蛋。苏轼兄弟盒里则简单很多,是黄米饽饽、青团子之类的寻常吃食。

    “苏家姐姐真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啊。”午饭是苏八娘一手备的,陈恪见差别这么明显,便笑道:“回去和她说,咱们都是一起吃的。”

    “我八姐不一定想不到哦。”苏轼嘿嘿笑道:“女人心海底针,你不要太感动。”

    “有这样说自己姐姐的么。”陈恪无奈道。

    “是在好心提醒你呦。”苏轼捏起一个鹅油卷,一口吃下半边:“开动吧!”

    “慢点,给我留一个……”四个少年便嘻嘻哈哈的你抢我夺起来,自然没什么好吃相。

    “哈哈,看他们,好像狗在争食唉……”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少年们的快乐时光。

    少年们回头怒目而视,便见三个锦衣少年,在一干书童、家丁的簇拥下路过,方才那句话,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丢下的。

    “站住!”陈恪霍然起身道:“狗说谁呢?!”

    五郎也跟着起来,黑着脸站在陈恪身边。

    “怎么,说的就是你!”见有人挑衅,几个少年回过头来,其中较大的那个,一眯眼道:“不服气啊!”

    “原来真是狗在叫。”陈恪大笑起来道:“好狗,好狗!”

    “皮痒了吧,小子?”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一撸袖子,亮出花里胡哨的刺青:“爷爷撕烂你这鸟嘴!”

    “撕你个囊球!”陈恪冷笑一声,将衣裳下襟扎进腰带。五郎也挽起袖子。一看这兄弟俩,就是常打架的主。

    “且住且住,”苏轼挡在了双方中间,和稀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自家人。”便朝陈恪道:“这是我程家的表兄弟。”又对程家兄弟道:“这是我们家的世交……”

    “原来是和仲啊。”那程之元皮笑肉不笑道:“想不到你竟跟这帮狗东西厮混,看在你的面子上,算了……”话音未落,一根带着肉丝的白骨飞过来,正打到他腮上。

    程之元惊愕的抬头望去,便见陈恪在那里摇头:“果然是三天不练手就生,本是要打狗嘴的。”

    “愣着干什么!”见二哥受辱,程之祥气得张牙舞爪道:“收拾那泼才去!”

    一干随从便一拥而上,苏轼兄弟赶紧使劲拦住。

    “你们想干什么!”两个气愤的声音同时响起,竟是陈家大郎和二郎,带着许久不见的四郎,出现在场中。两个做哥哥的,把弟弟们挡在身后,怒目而视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竟敢打人!”“信不信,我立即禀报执事,把你们逐出山门!”

    “……”程家兄弟稍稍一愣,旋即放声大笑道:“只管打,却看他怎么驱我等出门!”

    “诸位做个旁证,是他们先动的手!”陈大郎朝着看热闹的众人一抱拳,大声道:“我们兄弟迫不得已才还手!”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五兄弟,不能给老陈家丢脸!”陈二郎也一改平日里的温吞形象,变得亢奋起来。陈希亮教出来的孩子,没有一个是软蛋。

    “他们人太多,再算我一个!”一个身形瘦削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陈家兄弟身边:“本人宋端平,最好打抱不平!”

    “都住手!”接着,一声严厉的呵斥响起,一个翩翩佳公子出现在场中。

    “大哥……”程家兄弟登时没了气焰,因为来的正是程家嫡长子之才。

    “书院重地,聚众喧哗,程家的脸都让你们丢光了!”程之才阴着脸道:“要打出去打去!别在这丢人现眼!”说着一挥手道:“闪到一边去!”

    “知道了……”兄弟三个只好带着家丁撤走。

    见没有热闹可看,众人也散去了。

    程之才朝程家兄弟抱拳,一脸歉意道:“小弟从小骄纵坏了,真是对不住。”

    “我家这俩也是臭脾气。”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大郎还礼笑道:“亦多有得罪之处!”

    两人扯淡几句,算是给冲突画上句号,程之才方转向苏轼苏辙道:“和仲、同叔,咱们兄弟好久没聚了,我们在那边设了席,过去一起饮酒作对。”

    苏轼是不会拒绝人的,他为难的望向苏辙,便听苏辙摇头道:“这边已经吃开了,日子长着呢,下回吧。”

    “……”程之才满以为会轻易拉走两人,谁知苏辙一点面子都不给,俊脸上闪过一丝怒气,旋即又温和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下次吧。”说着拱拱手,道一声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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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这位兄台相助,敢问高姓大名!”陈家兄弟向那仗义助拳者致谢道。

    “说过一遍了,我叫宋端平。”那瘦削的青年呵呵笑道。

    “哦,你可是宋伯伯家的世兄?”陈恪恍然道,他猛然记起宋辅提过这名字。

    “正是愚兄,”青年笑眯眯的打量着陈恪道:“你就是陈三哥吧?我爹整天念叨你!”

    “原来是一家人!”陈恪大喜道:“我为你介绍!”

    所有人都序了齿、行了礼。年轻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很快就打成一片。

    倒是陈家兄弟间有些尴尬。

    “三郎,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知道陈恪脾气不好,二郎开口相劝道:“大郎和四郎可从没对不住咱们的地方。”

    “……”陈恪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个叔辈兄弟,看的两人直发毛,才呲牙一笑道:“我也没仇可记啊,要不是四郎送药送饭,我们几个可能早就病死饿死了。”

    “要不是大哥让我去找爹爹,你们还不知多受多少苦呢。”二郎又给大郎说话道:“你也看到了,他为咱们都被大伯打了。”

    “过去的事情,就别再说了。”大郎很有大哥的气质,一摆手道:“这世上哪有比兄弟更亲的人?何事也不能动摇我们的感情!”

    “大哥说的是。”兄弟几个一起点头。

    ~~~~~~~~~~~~~~~~~~~

    一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未时,那袁执事带着三位中年儒士出来道:“这三位,便是仁、义、礼三堂的堂长,待会儿他们三位唱名,被叫到的便在他们身前集合!”

    三位堂长各持一份名单,开始高声唱名。被唱到名的,终于放下一颗悬着的心,颠颠跑过去,在自家堂长面前站定。没叫到的只能越来越紧张……

    三个学堂,大约每堂六十人,一百八十人的名单很快念完。令陈恪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兄弟三个,与苏轼兄弟两人中,竟只有五郎被义堂录取。剩下他跟四郎、苏轼和苏辙,全都不在其列。

    反倒是程家四少,除了老大程之才外,全都榜上有名。

    “难道我们都落选了?”苏家兄弟惨然道:“这下回去怎么交代?”

    四郎也低下头,沮丧的说不出话。

    “未必。”只有陈恪保持镇定:“我看应该还有别的门道。”开玩笑呢,得多黑暗的考试,才能连苏轼都落榜?

    众人起先只道他是在安慰,但下一刻,那袁执事便证明了他的猜测:“以下念到姓名的考生,跟我上中寺。”

    “苏轼、陈恪、程之才……苏辙、陈慵……宋端平……”加上这六位,一共二十人,顿时从地狱到天堂,在众人艳慕的目光中出列。

    不容多问,袁执事便让他们跟上自己,离开讲经坪,沿石梯小道往中寺行去。小道旁的山涧里流淌着一条小溪,人在石梯上走,只听到叮咚叮咚的水声,却不见那厚重山林遮着的溪水,令人顿生山水灵秀之感。

    虽然浓荫蔽日、景色秀美,但一气爬到中寺,还是累得学子们直不起腰。坚持锻炼不辍的陈恪还能神色如常,但比起气定神闲的宋端平,他又差了一截。

    待这些学子喘匀了气,袁执事提醒他们整好衣冠,还有那些脚臭的,最好先去洗脚,免得待会儿进去脱鞋丢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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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四章 西昆和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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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座修竹掩映中的唐式建筑,在室内见不到任何时兴的座椅家具。地板是木质的,所有人都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矮几。

    中岩书院的山长王方,是一位峨冠博带、面容高古、长须飘飘的儒者。他坐北朝南,望着二十名新进来的年青士子。士子们全都跪坐,身体微微前倾,以唐礼拜见山长。

    “尔等乃诸试官特荐之人,盖体夫子‘因材施教’之训。”王方的话语,带有雅致的古韵:“今日本座亲试,若实非常人,则无需按部就班,直入‘智、信’堂,由吾亲教之。”

    说完他点点头,便有助教将试卷分发下去,待每张小机上,都摆好一张试卷。助教便点上线香,宣布考试开始。

    学子们这才身体前倾,看试卷上的题目,只见上面有十道题。分别为经义两道、试题帖诗两首、赋两篇、史论两道、数术两道……别说一炷香功夫,就是到天黑也答不完。

    显然要选自己最拿手的了。陈恪大体一扫,毫不犹豫的开始做两道数术题。第一道是‘竹原高一丈,末折着地,去本三尺,竹还高几何?’,不就是勾股定理解一个直角三角形么?这对学过几何的人毫无难度,陈恪转眼算出答案:‘四尺五寸五’。

    第二道,陈恪一看就笑了,乃是著名的鸡兔同笼题,他知道八种解法,能算出鸡和兔的数量。

    做完这两道题,那线香刚刚烧了个头。再看两首试帖诗,题目已经给定了,只需应试排律即可。这种诗,由于题材、格律的限制,很少能出真正的佳作。但这也正是陈恪所擅长的……在掌握了声韵、训诂之后,他押韵用典游刃有余,很快便写就五言六韵两首。

    这时,线香已经燃了一半。

    陈恪一鼓作气,又将两道史论完成……在对历史问题上,陈恪怕自己的看法过于惊世骇俗,便用了取巧的法子--照搬《资治通鉴》上的观点。想那司马公既然能得‘文正’谥,自然是这个年代又红又专的典范,绝对错不了。

    很快,两道史论也答完了,线香还剩下三分之一。

    陈恪立即去做两道经义……上午时,他被考过口义,口义是墨义的一种,要求丝毫不差的用前人注疏来解释经文,而经义的要求更高一层,不仅要用注疏来解,而且还要求阐发微言大义……这对拥有成年人思维的陈恪来说,一点不是问题。

    待线香燃尽时,他堪堪做完一道。

    一炷香,七道题。陈恪轻叹口气,本以为能作完八道呢。

    命众人搁笔后,将试卷吹干。助教便把卷子收上去,王方当堂批阅。

    ~~~~~~~~~~~~~~~~~~~~~~~~~~~~~~

    一炷香大概是一刻钟,想在这么短时间内,做完十道颇具难度、亦颇费时间的试题,是根本不可能的。

    王方之所以这样出题,一是可以测试出,这些孩子的特长所在,好因材施教……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人一定会从最擅长的方面下手。二是测试这些孩子的心理素质……一层层科举考试,能把人磨成鬼,没有强大的抗压能力,是无法坚持到底的。

    在他看来,只要中规中矩的答出两道题,就算才智尚可的。他根本不奢望,有人能给自己什么惊喜。

    然而把试卷浏览下来,老先生的下巴都快惊掉了。心里直呼不得了,不得了……今年来了一帮怎样的妖孽?

    二十个考生,全都答出了两道以上的题目,其中答出三道以上者十五人,四道以上者五人,五道以上者三人,还有一人答出了七道……

    老夫子有些头晕。定定神,心说,不会是来了些孟浪子,胡乱答题凑数吧?便一份份的阅看起来,越看脸上表情便愈加飘忽不定,一会儿揪着胡子,一会儿啧啧有声,将辛苦营造出来的高深形象毁于一旦。

    时间飞快的流逝,转眼一个时辰,老先生才看完了最后一份试卷,他看看已经快等崩溃的学生们,什么也没说,起身出去了。

    袁执事也跟着出去。

    两人到茅房里,痛快的放了个水,见老先生眉飞色舞,水花飞溅。袁执事好奇问道:“这批学生到底如何?”

    “老夫名垂千古,中岩书院跻身四大之列,”老先生笑得胡子直颤道:“全都寄托在他们身上了!”

    “评价如此高?”袁执事咋舌道,他知道王方在教学是个很苛刻的人,你很难从这种人嘴里,听到几句赞美的话。

    “只怕评价太低哩。”王方摇头晃脑道:“看来这步棋走对了,只有变成官学,才能招揽到全州的英才。”其实,单凭水平来说,十几岁的孩子,是无法打动这位饱学宿儒的,他看到的是希望,是苗子,是璞玉!是一群前程远大的千里驹!

    “山长,不能让他们太骄傲啊。”袁执事看王方都尿到裤子上了,不禁担忧的提醒道:“满则溢出啊……”

    “嗯。”王方点点头,扎好裤带,袁执事用水瓢,舀一勺清水为他净手后,便板起来脸,想重回高人模样。但还是忍不住咧嘴笑道:“真是造化啊……”

    “……”袁执事彻底无语。

    ~~~~~~~~~~~~~~~~~~~~~~~~~~~~~~~~~

    听到脚步声响起,趁机活动酸麻两腿的士子们,赶紧重新坐好。

    王方回到蒲团上坐定,已经面沉似水,只是下襟的一块水渍破坏了高人形象。

    “此次考试,表现的都很糟糕。”王方一句话,把所有士子浇了个透心凉:“统统都浮躁、浅薄、幼稚。一味的求快、一味的标新立异,真叫人失望。”

    “……”在学术权威面前,就连陈恪都以为,自己真的错了,别说其余的学子了,全都成了霜打的茄子。

    “嗯。”王方感觉说的有些过了,便话头一转道:“但总还有些可取之处,下面便矮子里拔将军,说几个强点的。”说着,他拿起几份试卷道:“哪个叫陈恪?”

    “学生在。”陈恪赶紧直起身子。

    “嗯,一炷香里能答出七道题。看得出你所学甚广,颇有捷才。”王方缓缓道:“某最欣慰的,是你的史论,观点老辣方正,颇有大家风范,可拔得头筹……”顿一下道:“但是要并列,因为你的两首应试诗,虽然格律用典都颇有功底,但比起另一位,还是差距不小。”

    “另一位叫……”说着他拿起第二份试卷:“哪个是苏轼?”

    “学生在。”苏轼连忙直起身子。

    “诗以言志,你做得很好,勤加练习,必成为有名的诗人。”王方笑笑道:“但这不是你并列第一的原因。某最欣赏的,也是你的史论。虽然从思想上要差陈恪一筹,但用语平实却文采飞扬,寥寥数语便可见风云之势!所以你是文第一,”又转向陈恪道:“你是理第一,不觉得委屈吧?”

    “不委屈,不委屈。”陈恪简直笑开了花,哎呦妈呀,第一次考试,就跟苏轼并列第一,光宗耀祖啊……

    “嗯,胸怀够宽。”王方赞许的捻须道:“这样才能成大器。”说完拿起第三份卷子道:“第三名,苏辙。”

    “学生在。”苏辙赶紧直起身子。

    “你做出五道题,且道道合规合距,颇为难得,再接再厉,争取追上他两个。”老先生不愧是教育名家,这才一开始,就在学生内部制造竞争了。

    “第四名,陈慵。”王方望着陈四郎道:“虽然只答出三题,但道道结实、颇有古意,因此拔为第四。”

    然后又说了第五、第六,第七名,宋端平是第八名,一直说到第十名,都没有程之才的名字。

    程之才的一张俊脸,已经快要阴出水了。出生十七年来,他还从没这样屈辱过……程之才天分极高,连他那进士出身的父亲,亦称赞此子必定出于蓝而胜于蓝。从蒙学到寿昌书院,哪次考试他都是魁首,从来就没当过第二名。

    这次因为考制改革的缘故,他必须要来中岩书院走一遭,本以为必定稳坐鳌头,谁知被打落到十名开外……这让他无比愤怒,终于忍不住低声道:“请问山长,为何将我打落十名开外?我答出了五道题!”

    “你叫程之才吧?”王方笑道:“你颇有文采,经史也很扎实,在二十人里,算是顶尖;但是你的诗用西昆体,文用太学体,某最是反感……”他本想说,以后改了,名次自然上来。

    “原来是老师的个人喜好。”谁知程之才一脸不忿道:“但学生研习过近二十年的科举卷,诗用西昆,文用太学,这是潮流,不用,就没法高中!”

    “诗以言志,不是一味的堆砌典故,追求华丽,那样只会让诗,变成你炫耀辞藻的工具,做一万首也没有任何意义;至于太学体,更是一味求新,不知所云……”王方叹口气道:“比方你的史论里有一句……‘周公伻图,禹操畚锸,傅说负版筑,来筑太平之基’。根本用不着这么拗口,你这都是故意的!文章写出来,是为了让人看懂的,应该在这基础上,追求文字的美感。而不是舍本逐末,专门让人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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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五章 恶霸

    (加油哦,亲,使使劲儿就第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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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知道错了……”大家族的公子,惯会审时度势,程之才早就打听过这王方的背景,真要把老先生惹毛了,是不会买程家账的。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王方淡淡道:“今后尔等,无论赋诗行文,须得谨记言之有物。文以载道,而不是炫耀尔等辞藻,切记切记。”

    “学生谨受教……”士子们一起俯身行礼道。

    “让袁执事为尔等讲讲书院规程,本座下山去了。”王方站起身来。

    “恭送山长……”学校里的礼节法度,要比社会上严谨多了。虽然陈恪没有其他人的求学经历,但有个苦口婆心的老爹,已经把该知道的都教给他了。

    “中岩书院学规。”袁执事冷冷扫望众学子一眼:“时常省问父母;朔望恭谒圣贤;气习各矫偏处;举止整齐严肃;服食宜从俭素;外事毫不可干;行坐必依齿序;痛戒讦短毁长;损友必须拒绝;不可闲谈废时;日讲经书三起;日看纲目数页;通晓时务物理;参读古文诗赋;读书必须过笔;会课按刻早完;夜读仍戒晏起;疑误定要力争!以上十八学规,尔等须得谨记,每日晨起背诵,谨言慎行自律,触犯严惩不贷!”

    “我等谨记……”学子们恭声应道。

    “嗯,今日暂且散去吧。”袁执事道:“后日书院正式开学,准时在此点卯。”顿一下道:“按规制,本县学子应当走读,但山长怜惜尔等,特许为你破例,若有本县学子欲办理住宿,到隔壁向我报名!”

    袁执事一离开,所有学子一齐跌坐地上,揉着不听使唤的腿脚,相互叫起苦来。大家从小都是座惯了椅子的,哪受得了这样长时间的跪坐?

    “打算住宿么?”陈恪撑着膝盖,缓缓的站起来。

    “不住,我打算走读。”苏轼道:“我母亲和姊姊都搬来青神,不就是为了每日相见?”

    “嗯。”陈恪笑道:“我也不打算住校,连睡觉都要有人管,太拘束。”说着他把四郎拉起来道:“你也回家住去吧。”

    “大哥已给我安排好住处了。”四郎是陈家兄弟里,最温文尔雅的一个。却说陈希世夫妻那样一对烂人,却有这样的两个好儿子,真是老天无眼。

    “能留就留下,留不住就退掉。”陈三郎却是陈家兄弟里,最强势的一个:“家里总比学校强得多,我们还可以多亲近。”

    “那,好吧。”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四郎。

    “你家还有空么?”宋端平凑过来,嘿嘿笑道:“能放张床就行。”

    “我要是敢说不,宋伯伯会提刀杀来的。”陈恪大笑道:“同去,同去!”

    几人收拾好书箱,说笑着出门,却被一个助教唤住:“哪位是苏轼?”

    “我是。”

    “跟我来,山长有请。”

    苏轼莫名其妙的去了,盏茶功夫转回,手里还拿着封信道:“原来山长与家父乃是旧交,让我带封信回去。”

    “原来如此。”时候不早,众人便小跑着下山。到了山下,五郎早就翘首以待了:“二哥说,他们搬到上寺去了,下山太不方便,不再每日回家了。”

    “也好,”陈恪道:“咱们赶紧上路吧。”

    一行人便离了中岩寺,往县城赶去。

    夕阳染红了天空,坝上风吹的麦浪翻滚,让如释重负的少年们撒了欢,背着书箱你追我逐,笑声在乡野间回荡……直到被程家的人马拦在河坝上。

    ~~~~~~~~~~~~~~~~~~~~~~~~~~~~~~~~~

    程之元兄弟三个,全都进了下寺,因此早就散了学,特意在这里候着陈家兄弟。

    一见两个年纪大的不在,程之元彻底没有了顾忌,他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道:“现在离开书院六七里地,揍你们也是白揍了吧?”

    “这话该我说。”陈恪把书箱往地上一扔,活动筋骨道:“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格老子地,竟敢整天在老子面前骑马招摇,难道没看见,我连驴都没得骑么?!

    嫉妒之火熊熊燃起,陈恪摩拳擦掌,一脸兴奋道:“一起上吧!”

    “呃……”程家兄弟有些吃惊,心说还有这等皮痒欠揍之人?在他们看来,自己这边三个家丁是花胳膊的练家子,肯定轻松收拾这帮小崽子。遂张牙舞爪道:“还废话什么,上啊!”

    “有我‘金花鼠’一个就行!”一个家丁排众而出。宋代的下九流喜欢起绰号,‘金花鼠’就是此人的绰号。只见他除下上衣,露出满身的花纹,一脸沉稳道:“娃娃,一起上吧!”

    “上!”陈恪低喝一声,和五郎便冲上去。那金花鼠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陈恪一脚踹倒在地,然后被五郎拎起一条腿,暴喝一声,丢到了稻田里。

    ‘哎呦……’这才从田里第一次传来惨叫声。

    吃牛肉长大的陈家兄弟,从小就练习军体拳的陈家兄弟,收拾这种浑身没有三两肉的小混混,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

    程家兄弟傻眼了,本以为是来欺凌弱小,谁想竟踢到门板了。

    “你们偷袭,你们二打一,胜之不武!”程之仪催促另两个上前应战。

    “这俩交给我。”陈恪和五郎还没动作,一个身影闪到前方,三下五除二,便将那两个家丁打得爬不起来。

    一阵小旋风吹过,家丁们无助的呻吟起来:‘讨厌,人家还没报名号呢……’

    “龙套不需要名号,”那打完收工,装模作样的摆个姿势,道:“我就不一样了,我叫抱打不平宋端平!”

    ~~~~~~~~~~~~~~~~

    “嘿嘿嘿……”陈恪狞笑着,一步步向程家兄弟逼近,往日只打过地痞流氓,却还没尝过这等细皮嫩肉的世家公子呢。

    三个书童都是半大小子,见平日耀武扬威的打手都趴下了,吓得直往后退。骑在马上的程家兄弟,也再没了居高临下的感觉,不禁慌乱道:“你,别乱来,知道我们是谁么?”

    “我管你是甚鸟姓!”陈恪戟指着程之元三人道:“今天就让尔等记住。在青神,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说这话时,他匪气冲天,哪还有一点读书人的腔调。

    “算了算了。”就像不能看着陈恪受欺负,苏轼也没法看着程家兄弟挨打,忙拉住三郎道:“三哥,我求求你了,这次别跟他一般见识,否则我没法跟母亲交代。”他又气愤对程之元兄弟道:“你们学那恶少做派,我定要告诉舅舅,狠狠罚你们!”

    “这事儿,不能这么算完。”程家兄弟已经是灰头土脸,程之元丢下句狠话,拨转马头就要离去……却感到脚腕一紧。低头一看,竟被那陈家黑五郎一把抓住,联想到方才这黑厮掷人的一幕,他毫不怀疑,对方只要一用力,自己就得飞出去。

    “你想怎么算完?”陈恪冷冷道。

    “我的意思是……”程之元强笑起来道:“改天在酒楼摆一桌,给陈家哥哥赔不是。”他倒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谁吃的你鸟饭。”陈恪眯着眼道:“看在和仲的面子上,就原谅你等一次。但是从今以后,不许在青神县地面骑马,否则看见一次打一次!”

    “这,这有何干系?”程之元懵了。

    “因为你们阻塞交通,影响市容!”陈恪霸气的挥下手,他会说,因为老子**裸的嫉妒么?

    ~~~~~~~~~~~~~~~~~~~~~~~~~~~~~~~~~

    天快黑时回到家,两家长辈早就备好一座丰盛的晚餐,等他们回来了。

    听说孩子们都被录取,长辈自然十分高兴,让孩子们赶紧洗手入席。

    洗净了手,苏轼拿出王方的那封信给父亲。

    苏洵展开一看,朝正在给哥哥们递毛巾的幺女笑道:“小妹今日,为何一直不开心?”

    “哪有……”苏小妹笑道:“哥哥们都考上了书院,女儿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怎么一个白天,都绷着小脸。”苏洵呵呵笑道:“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那是替哥哥们紧张的。”苏小妹扮个鬼脸笑道:“现在便放下心了。”

    “哦,看来爹爹会错意了,”苏洵一脸恍然道:“我还以为,你是羡慕哥哥们都能上学呢。”

    “没有啦……”小妹笑颜如花,眼圈却红了。

    “夫君,有你这样当爹爹的么?”程夫人嗔怪的看苏洵一眼。

    “哈哈哈,”苏洵却不理她,自顾自戏弄幺女道:“既然不羡慕哥哥们,那我就回了王老夫子,让他找别家的女儿吧。”

    “干什么?”小妹极为精灵,闻言瞪大眼睛,巴望着可恶的老爹:“王老夫子要收女弟子么?”

    “聪明。”苏洵捻须笑道:“王老夫子有一老来女,比你大一岁,年前丧母后,便住在书院,倍感孤独无依。王老夫子记得我有个兰心蕙质的好女儿,便写信问我,可否让你与她一起读书,”顿一下,促狭的望着小妹道:“你意下如何?”

    宋代平民女子在及笄前,到书院上学识字并不稀奇。何况人家王方,保证不会让女娃娃和男孩子混在一起,苏轼没什么不放心的。

    “全凭爹爹做主。”小妹笑得两眼弯弯。

    “我是不太想让你去的。”苏洵摇头道:“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作甚,还是学好女红要紧。”

    “要读书的,才能明理啊。”所谓当局者迷,所有人都知道,苏洵是在故意逗她,小妹却急得快哭了:“爹爹不想让女儿,变成那种愚昧无聊的女人吧……”

    “哈哈哈哈……”满席都被这十来岁的丫头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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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六章 小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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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来回三十里路,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自然不在话下。但娇娇弱弱的小女娃,是吃不消的。

    第二天,苏洵正和程夫人正在发愁,突然听到院子里有‘昂昂……’的叫声。出去一看,便见陈家三郎牵了一头似马非马、头大耳长、体小腿细的牲口进来,也把苏家姐弟从屋里引出来。

    “这是驴啊……”苏轼惊叹道。

    “你不废话么,”最近这段时间,在陈恪心中,苏仙的高大形象,已经荡然无存了:“不是驴还是牛啊。”

    “嗨,”苏轼哭笑不得道:“我的意思是,你弄头驴来干嘛?”说着一脸期待道:“我知道了,你要做驴肉火烧。”更让陈恪郁闷的是,这家伙,还是个地道的吃货。

    “就知道吃。”陈恪白他一眼道:“这是给小妹准备的小木兰。”在他看来,如果马算小轿车,那驴就算是小木兰了。

    “小木兰,好有趣的名字,”小妹闪着黑漆漆的眸子,好奇道:“它是女孩子么?”

    “是母的。”陈恪摸摸小母驴光滑如缎的脖颈道:“这家伙虽然不如马气派。可温顺、好养、听话,最适合女孩子了。”

    “三郎,你可真是及时雨,我正和你婶婶发愁,小妹怎么去书院呢。”苏洵出现在院子里,拍着陈恪的背:“花了多少钱?让婶婶拿给你。”

    “要是说钱的话。”陈恪一脸认真道:“应该我给苏伯伯。”

    “此话怎讲?”众人好奇道。

    “我今天去来福楼,跟我那大徒弟说事,看到这头可怜的小驴,被拴在露天的锅台边,锅里烧着热水,有学徒正在磨刀……”

    “直说‘要杀驴’不就得了。”苏轼报复道。

    “必要的描写,可以让你身临其境,感受到驴子的绝望。”陈恪一本正经的教训他道:“反对西昆体,不能矫枉过正哦。”

    “你说的有些道理。”苏轼还处在被灌输的年代。

    “说驴……”苏洵对这俩孩子无语了。

    “好,说驴。这头驴的眼里蓄满泪水,绝望的望着我。”陈恪绘声绘色道:“当时的情形,就算铁石心肠也会恻隐,我便救下了它。但解救只是第一步,它日后的生活怎么办?要是没有个好归宿,说不定辗转又被卖掉,或者劳碌致死,这便又是害了它。想来想去,来给小妹当坐骑,工作量小,休息时间多,还不担心被虐待,是它最好的归宿了。”

    “小木兰才两岁,还有近三十年的漫长生命,为了善始善终,我愿意出钱请苏伯伯家收养它……”陈恪一本正经的说道,却把苏洵一家子笑惨了。苏轼笑着捧着肚子,小妹笑得花枝摇曳,连苏洵也笑出了泪花,指着他道:“你小子将来能当个纵横家,这张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虽说如此,当日晚些时候,苏洵还是去给陈希亮送毛驴钱。却又被陈希亮拒绝道:“古人云,朋友有通财之义。我现在宽裕些,有没有这些钱无所谓。但你就不一样了,秋里就要出川赶考,家里还有孩子念书,难道能一直靠嫂夫人典卖嫁妆支撑?”

    “唉……”一番话说得苏洵英雄气短:“我无用啊……”

    “我也一样。三年前,你也见我过的日子。”陈希亮安慰他道:“只是侥幸有个好儿子,这些年才好过了。但每每想到,我自己无能,要靠儿子才如此,心里都不好受。”顿一下,他微笑道:“你知道,三郎是怎么开导我的?”

    “咋开导的?”苏洵道:“天将降大任?”

    “不是,”陈希亮苦笑道:“只要我能考上这一科,让他当上衙内,就是最好的回报了。”

    ‘噗……’苏洵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咳嗽连连道:“这小子,唉,真是异于常人啊……”

    “你家和仲不也总想修道成仙么?”陈希亮不乐意了。

    “可能神童都有异常的地方。”苏洵摇头笑道:“罢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待我苏家发达那天,再厚报陈家的恩情。”

    “希望你家发达。”陈希亮很是光棍道:“但绝不希望,有你厚报我家的时候。”

    “哦……”苏洵一愕,旋即放声大笑道:“果然是近朱者赤,你越来越像你家三郎了!”

    “应该是他像我才对!”陈希亮纠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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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天不亮,少年们便已背着书箱上路了。

    苏小妹梳着双丫小辫,穿一身清爽的白底绿衫碧罗裙,侧坐在‘小木兰’的背上。伴着小毛驴的步幅,一双穿着红色绣鞋的小脚丫,也跟着一晃一晃,快乐的像小鸟一样。

    知道她是头次骑驴,陈恪一直牵着缰绳。为避免意外,他和兄弟们说笑时,也留了三分心神在她身上。

    越是小心,速度越慢,两人渐渐落在了后头,陈恪刚想大叫:‘你们慢点呀!’便听小妹脆生生道:“三哥。”

    “啊。”陈恪望向她。

    “我娘说,那次要不是你救我,我就不在了。”小妹双手食指对在一起,低头小声道。

    “不会的。”陈恪摇头笑道:“你福大命大,就算没有我,你也会好起来的。”

    “不会的。”小妹却很肯定道:“除了三哥,天下谁还看过医圣的《伤寒论》?”

    “这可不好说。”

    “就算有,也不会那么巧,出现在我家的。”小妹的话很有逻辑,让陈恪没法打马虎眼。她很肯定的点点头道:“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可小妹想了好久,都不知该怎么报答三哥呢。”

    “报答呀……”陈恪捏着下巴,心道:‘有个小萝莉养成一下,却也是一桩美事。’便眯眼笑道:“你以身相许啊!”

    “嗯,好主意!”小妹一派天真烂漫道:“奴奴就给三哥做亲妹妹啦!”说着如释重负的拍掌笑道:“一想到是亲哥哥救了我,做妹妹的就没什么负担了……”

    “喂,难道你以前没把我当哥哥?”陈恪不禁错愕道:“我可把你当妹妹唉!”

    “是亲哥哥啦。”小妹挥舞着小小的粉拳,强调道:“亲的哦!亲情无价啊!”

    “哈哈哈……”陈恪被她娇憨的模样,逗得开怀大笑:“古灵精怪的臭丫头!”他险些忘记,这小妹可姓苏啊!

    “不臭,很香的,不信你闻闻。”小妹轻轻撸起半截袖子,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臂,凑到他鼻尖上,又飞快收回去,得意洋洋道:“没有汗味的!”

    “谁说的?”陈恪大摇其头道:“这季节,又潮又闷,一出门身上就发黏……”

    “啊……”小妹赶紧自己去嗅,哪有一点汗味,顿时明白过来,娇嗔道:“三哥,你最坏了!”

    ~~~~~~~~~~~~~~~~~~~~~~~~~~~~~~~~~~~

    众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差一刻卯时,抵达了中寺。

    苏轼带着小妹去找王方。陈恪他们则去寺外的小溪边洗脚,再换一双新鞋袜。少年人火气旺,一路跑过来,脚丫子都够味道。

    陈恪正和苏辙说笑着搓脚丫子,突然被边上的宋端平戳了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见那穿着白纱直裰、系销金腰带的程之才,也走到小溪边来。

    “这小子真俊啊……”宋端平小声道:“要不是有喉结,真以为是又一个祝英台呢。”

    “小声点,别让他听到。”陈恪虽然不是好人,但从来不拿别人的生理缺陷开玩笑……在他看来,生一张小白脸就是男人的缺陷。

    程之才到了溪边,才看到这几个家伙,把脚丫子伸到水里洗刷,登时皱起眉头,本要转身走开,无奈几里山路爬上来,身上黏糊糊的实在难受。便忍着恶心,到远离几人的上游,解开衣襟,打湿了紫色的手帕擦拭起来。

    “看来真不是女的……”幻想着化身梁山伯,来一段惊天地泣鬼神爱情的宋端平,顿感无限失望。

    “性别不是问题,”陈恪嘿嘿笑道:“我很支持龙阳的!”

    “去你的吧。”宋端平蹦起来道:“我可是纯汉子!”

    “紫色手帕很少见……”一直很安静的四郎,突然蹦出一句。

    “人家口味重,管得着么。”陈恪也穿好鞋:“别错过点卯,赶紧进去了。”

    一进院子,众人便安静下里,趋步进入修竹掩映的课室。在檐下脱了鞋,穿着白袜进屋,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苏轼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刚坐到位子上,便听到外面一声清脆的磬响。

    袁执事开始点名,待确定二十名学子一个不缺后,便命助教下发日记册、日记簿、日课薄、日程簿等名目的簿册。然后沉声道:“尔等课业以旬为一期。一、六,讲本经经义,破题承冒,赋破一韵;二、七,讲本经经义,小经义,赋省题诗;三、八,经、赋、并律诗一首;四、九,经、赋、并古诗一首;五、十,赋并《语》、《孟》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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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七章 送别

    (抱歉抱歉这么晚,马上写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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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代的书院分三种,一者是以讲论经籍为主的学术型,一种是以应试举业为主的教学型,亦有教授医术、画艺、算术等学科的专门书院。

    中岩书院显然属于第二种。与松散自由的学术类书院,层次偏低的专门书院相比,这类书院所承受的压力要大得多——数年一度的科举,是检验其教学质量的唯一标准。如果学生中式的多,书院便名利双收,获得其他书院难以想象的资源;反之,则有被官府和家长抛弃的压力。

    这类书院对学生的要求,自然也远超其它书院。严格的选拔只是第一步,学子进入书院,必须接受其严格的学规约束、完成繁重的课业。为了督促学生日日精进,书院在陈恪他们入学的第一天,便下发了日记、日程、日课、功课等簿册。

    所谓‘日课簿’是书院布置的每日功课,要求学生依课程学习,按日填记;‘日程簿’,则要求学生按晨起、午前、午后、灯下四节,分配每日所习功课……前者是供师长审查时用;后者则为学生自我管理用。

    还有命学生记读书心得与疑义的‘日记册’,要求每隔五日即呈师前,接受师长的监督与指导;以及记载学生平日成绩的‘积分册’等等……任何一家这样的书院,都要求学生严肃对待这些簿册,并严格审查监督,因为这是管理学生的生命线。

    而且山长还可根据学生的个人情况,调整其功课进度,甚至是用功方向,做到因材施教,差异化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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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恪他们虽然是走读,但每日必须卯时到校,开始半个时辰的晨读。这段时间内,夫子会命学生,挨个上台检查日课簿。

    功课检查完毕,才会开始一天的课程。书院以五日为一个学周,每日上午由经、史、理、文四位老师,分别讲授经史子集、教作古今文、教诗赋、论策表等。

    午休之后,则按照上午布置的题目,或是作文、或是赋诗、或是策论制表。下午由师长当堂点评课业,并命诸生质疑不足,最终给出‘一到五分’之间的分数,用红笔记入‘记分册’。

    之后布置课外作业,放学。

    除了日常用簿册监督学业进度外,书院每月还会由山长出题,或诗赋、或经义,或史论之类。在籍诸生,都要参加考试。魁名得百分,亚名九十分,次名八十分,殿名七十分,合格者六十分,稍有欠缺者五十分,欠缺甚大者四十分……一直到一无是处者零分。

    书院再将日常成绩加入,得到学生的每月成绩,并以此评定学生优劣,给予优秀者奖惩。奖励的形式多样,有精神鼓励,也有物质刺激……最有效的办法,莫过于将优秀之作,发院中诸生传阅,并刊刻成书公开发表。这对爱好荣誉的青年学子来说,是一莫大的刺激。

    如是重复半年,要命的时刻到了,书院会以学生六个月来的总成绩排定名次、划分等级。各等级学生所享受的经济待遇有很大不同——一共分五等,一等不仅束脩全免,还会得到每月四贯钱的官给廪膳;二等可免学费,但没有奖学金;三等可减免一半学费;四等则要交全额学费,五等更是要多交一半。

    而且书院还会允许特别优秀的学生跳级,亦会将特别后进的学生除名。

    对于广大家境普通学子来说,一定会用出十二分的力气,争取能够减免学费,甚至拿到奖学金。即使那些有钱人家的学生,也不愿意落在人后,更不要说被书院扫地出门了。由此,书院成功在学生之中,营造出一种激烈的竞争氛围,让他们一刻都不敢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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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恪他们不知私下骂王方多少回……说这老家伙看似人模狗样的大儒模样,实则一肚子术法思想,要是当官,肯定是个酷吏。

    但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抱怨完了还得继续用功。苏轼兄弟包括宋端平,家里都不是很宽裕,因此都朝着一等努力。四郎虽然不说什么,却也是个默默使劲儿的主,每晚都读书到半夜。

    陈恪倒不缺那俩钱,但他不能跟五郎似的,不上不下就满足了……知子莫若父,陈希亮早把他看透了,知道这小子嘴上满不在乎,心里却不愿输给任何人。

    在陈恪心里,苏仙又怎样?八大家又如何?我可是两世为人,多了一千年的见识,还有个顶灵光的大脑,要是还考不过他们,那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在这种你追我赶的氛围中,学生们不自觉便把所有注意力都投入到学业中。心无杂念,时光避寒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九月里……

    虽然此时的蜀中,仍然到处郁郁葱葱,但天气转凉,秋高气爽,一扫夏日的闷热,令人身心舒畅。

    月底就是入学后第一次半年大考了,书院里的空气都要凝固了,许多学生为了靠最后一次考试,向上拉拉排名,那真是废寝忘食,连家都不回了。学校没有那么多宿舍,便睡在庙里的大殿中……起先和尚们不乐意,嫌他们影响庙里的早课晚课,后来才发现根本不会,因为学生们睡、比他们晚得多,起、也比他们早得多,双方根本都不照面。

    但就是这样紧张的时刻,陈恪他们却告了一天假。因为他们的父辈,已经顺利的通过秋闱,就要启程去汴京赶考了。

    虽然不是什么婚丧嫁娶的大事,但书院认为这是一种极好的激励,所以很支持学生们去送别。

    东门码头上,这一日人头攒动,基本都是来送别的。其中声势最大的,当属陈希亮的亲友团,除了陈愉、陈忱、陈恪、陈慵、陈恂、陈慥六兄弟、蔡传富、潘木匠、李简、涂酱商等一干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光码头上的毕老板,以及那些搬运工人,就足足百余位。

    对于曾在码头上工作的经历,陈希亮从不隐瞒,反而引以为荣。码头上的人们,自然也以他为荣。毕老板摆上一桌酒席为他饯行,那些昔日一起扛活的老伙计,一碗碗的敬酒。

    陈恪担心老爹会喝伤了身子,使个眼色,传富和潘木匠等人便替陈希亮挡了不少酒……其实前几日,传富他们就合计着,要大摆筵席给陈希亮送行,然而小亮哥为免日后被看笑话,坚决不肯答应。

    传富他们只好说日后高中,衣锦还乡时再补上,谁知现在竟被毕明俊个外人抢了先,自然心里不忿,非得借机报复。双方你来我往,激战一起,不可开交,竟把正主给忘在一边了。

    这倒好,可以让陈家父子安静说几句话。

    陈希亮有了点酒,脸色微微发红,望着六个子侄道:“你们须得齐心一致,这样才不能给外人轻辱了!”

    “看看,”潘木匠端酒凑过来,大着舌头道:“看这阵势,大官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在青神县,只有你儿子欺负别人的份……”话没说完,便被人拉走继续拼酒去了。

    “好吧,那就说学业。”陈希亮道:“大郎二郎下届就应考了,我看大郎没问题,二郎你……听说你整天无精打采的,这怎么能行?”

    “爹,你别担心我了。”二郎苦笑道:“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都当爹了。”

    “也是,你是大人了。”陈希亮喷着酒气转向三郎、四郎,半天咽口吐沫道:“你俩没啥好说的……”再看看五郎:“多笑笑,日子多美好啊……”

    “爹,我呢?”见陈希亮没有提自己的意思,小六郎只好自己问了。

    “你呀,就俩字,听话。”陈希亮笑着摸摸幺子的头道:“听苏家婶婶的话,听苏家姐姐的话,听哥哥们的话,听张婶的话……”

    “哦……”小六郎撅着嘴,显然对这么多领导压力很大。

    “你们还有什么事?”看着五个半精壮的少年,陈希亮自豪的笑道:“这一别就是半年,有话就赶紧说。”

    “还真有,”陈恪道:“爹爹,听说京里达官贵人,有榜下捉婿的癖好。”

    “嗯,是啊。”陈希亮脑子发木,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有年龄限制么?”二郎问道:“比如年纪大的,人家不要。”

    “嘿,我上次去京城赶考,发榜后有个叫韩南的老兄,被人家不由分说捉家去。人家问他年纪,他便做了首打油诗:‘读尽文书一百担,老来方得一青衫;媒人却问余年纪,四十年前三十三……’”

    “这都可以?那爹爹这今年三十三的,定然十分抢手喽。”孩子们起哄道。

    “呃,你们到底啥意思?”

    “没别的意思,就是嘱咐你老人家,到时候千万别含蓄,半推半就便从了吧……”孩子们十分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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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考证不知道,宋代书院的这些教学考核之法,真是相当的斯达巴。看来随后到来的文化盛世,确实不是偶然。

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八章 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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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孩子们‘要找个好后娘’的殷切希望,陈希亮哭笑不得的上路了。但当座船渐渐驶离码头,看到孩子们的身形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他脸上只剩下浓浓的忧伤。

    “他们都长大了,还有你嫂子照看着,只管放心就是。”苏洵轻声安慰道。

    “嗯……”陈希亮深深吸口气,大大缓解了酸涩,绽放出笑容:“此去关山万里,必不负云起之望!”

    “是啊。”宋辅也朗声笑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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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豪情万丈的老哥仨,单说东门码头上,送行的人们渐渐散去。陈恪和苏轼他们,也准备回家收拾收拾,然后去书院了。

    二郎却拉住陈恪道:“家里让他们收拾就成了,你陪我说说话。”

    “我可不是约会的对象。”陈恪站住脚,用下巴指指苏家姐弟离去的方向:“那位温柔的姐姐才是呢。”

    “唉,以后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了。”二郎摇摇头,低声道:“这对八娘不敬。”

    “也不知是谁,整天做梦都喊‘八娘,八娘’……”陈恪捏着嗓子学他道:“我很担心,这几个月你住校,也不知会不会让舍友听到。”

    “瞎说什么,那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现在我梦醒了。”陈二郎满嘴苦涩道:“自然不会梦呓。”

    “这么说,你……我说么!”陈恪在这方面,很是粗线条,这才恍然道:“怪不得你最近,跟掉了魂儿似的。”

    “上个月回去,她给我做了双鞋,”陈忱小声道:“我本以为,终于等到她回心转意了。欢天喜地的穿上,发现里面有东西硌脚,摸出来一看,是一张小纸片,上面写着四句诗……‘男儿爱后妇,女子重前夫。人生有新故,贵贱不相逾。”

    “还有最后两句,‘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这首家喻户晓的《羽林郎》,陈恪上辈子八岁就会背。

    “是啊。多谢金吾子,私爱徒区区……这就是她对我明确的答复。”陈忱无比沮丧道:“其实我早知道,八娘她不喜欢我这样,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去接近她、幻想着有什么奇迹出现。”说着惨然一笑道:“但看到这几句诗我彻底明白,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她越来越讨厌我,而不会有什么奇迹。”

    “关键还是你的态度。”陈恪对当日的计划念念不忘:“你想抢亲的话,我随时效劳,管他会不会得罪苏伯伯了,先由着你!”

    “我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二郎苦笑道:“你那不是抢亲,而是强抢民女!”

    “不是,我真是为你好。”陈恪道:“虽然你没有那小子帅,没有那小子有钱,也没有那小子有才,和八娘也不是定了娃娃亲的表兄妹……”

    “能不在我伤口上撒盐么?”二郎都快被他打击死了。

    “但你是我哥,他不是……”陈恪定定望着他,轻声道:“只这一点,为你强抢民女又如何?”

    “嘿……”陈二郎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倒冲淡了心里的惆怅,他紧紧揽住三郎结实的肩膀道:“好了,我都没想法了,你就别起哄了。”

    “那我不管了,”三郎摊开手道:“八娘对我像亲姐姐一样,不是为了你,我哪忍心让她为难。”

    “这不就结了。”陈二郎咧嘴笑道:“我现在要专心举业,四年后一举高中,到时候凭你哥哥我年少英俊,还不被京中的贵人抢破头?!”

    “嗯嗯,”陈恪也大感兴奋道:“这也是我的理想,要是能当上驸马爷,那就一生无求了。”

    “当驸马有什么意思?”陈二郎摇头道:“你没看戏文里,金枝玉叶脾气大,动不动就罚驸马跪吗。”

    “嘿,还治不了个操蛋娘们!”陈恪满不在乎道:“到时候你看看,我让她给我端洗脚水……”说得就跟他真的尚了公主似的。

    “那我等着啦,哈哈哈……”陈二郎开怀笑道:“到时候,你让她给我端……杯茶,就心满意足了。”

    兄弟俩一边做着白日梦,一边往回走,笑声带走了忧愁,也带走少年心里的爱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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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家,陈恪看到李简也在,便坐在官帽椅上喝口水:“以为你喝醉了呢。”

    “我倒是真想醉一场,可我敢么?”李简红着脸,眼里全是焦灼道:“祖宗,还有七天,就是和买的日子了,前天大令还差人来问,我只能敷衍过去……”

    “你只管吹牛就是。”陈恪笑道:“都这时候了,怕他作甚。”

    “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可没那份胆魄……”李简咧嘴苦笑,旋即压低声音,巴望着陈恪道:“三郎,咱还是应了毕老板吧……”

    “休想!”陈恪断然摇头道:“我陈三郎,吃软吃硬就是不吃瘪!”

    “你当我就舍得,把黄娇拱手相让?”李简眼含泪水道:“那是要我的命啊!”他掏出帕子擦擦泪:“可是得罪了大令,得罪了程家,我们会生不如死的……两相权衡,还是放弃黄娇,过安生日子吧。”

    两人这番话,是有背景的。在上个月,李简突然接到一封请帖,请他到来福楼一晤,落款是‘小华山人’。李简知道,这是那官营酒商毕明俊,附庸风雅所起的匪号。

    李简不敢怠慢,赶紧赴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毕明俊状若不经意的问道:‘听说李老板遇到难处了?’

    李简听了陈恪的话,本来就对毕明俊有所怀疑,闻言惊觉道:“大官人也有耳闻了么?”

    “眉州这么大点地方,什么事儿瞒得住?”毕明俊满不在乎道:“别忘了,我表妹是谁的夫人。”

    听他故意点明与程家的关系,似乎是准备仗势欺人了。李简警惕的问道:“不知大官人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毕明俊笑道:“但我身为眉州酒业行会的会长,肯定要尽力相帮的。”

    “多谢大官人垂怜。”李简婉拒道:“不过事涉官府,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小瞧我了是吧?这个忙,我还非帮不可了!”毕大官人一拍胸脯,图穷匕乃见:“你这就跟我去官府,把酒场转到我名下,所有责任我来给你担!”

    他说得豪迈无比,李简的心却拔凉拔凉,脑海中只有四个字——‘巧取豪夺’!

    “不要误会,我家大业大,岂会侵吞你的小酒场?”见他脸都白了,毕明俊忙撇清道:“我只是抱打不平而已。你放心,过户只是暂时的,最多不过一年半载,待风头过了,你再转回去就是。”

    ‘怕到时候就由不得我了!’李简心中狂吼道,这些人煞费心机的步步紧逼,不就是图谋黄娇酒么?又怎可能放手呢?!但面上,他还不敢得罪毕明俊,只能小心翼翼道:“大官人好意,小可感激不尽,可这酒场,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说了不算。”

    “怎么说了不算,你占着七成股呢!”毕明俊一句话,暴露出他早有企图。

    “大官人有所不知……”李简憋了又憋,还是说出来:“离开特制的酒曲,就酿不出黄娇,而酒场的酒曲,都是从一位股东那买的。”

    “你是说,只有那个叫‘陈忱’的,能制造酒曲?”毕明俊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怎么仿制,都仿不出与黄娇类似的橘酒来。闹了半天,还得添一种特制的酒曲啊。

    “抱歉不能奉告。”李简摇头道:“总之这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我得回去商量。”

    “好吧,商量商量……”毕明俊无奈道:“给你三天时间够不够?过时可就不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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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简把这事儿跟陈恪一说,他的反应一如今日,感到无比的愤怒,坚决不同意退让。

    正像对毕明俊所说,李简确实没法一个人说了算,陈恪态度坚决,事情便拖起来,一拖就是一个月。期间,毕明俊下过最后通牒,李简好说歹说,才宽限至今,现在要么否决,要么接受,总之再也拖延不得了。

    “你也不要太担心。”见李简气色灰败,陈恪只好安慰道:“山人自有妙计,等九月十八那天,你只要一切听我安排,保准化险为夷,之后外甥打灯笼……照旧。”

    “真的么?”李简不太信道:“就算你把杀手锏拿出来,和他们也是不死不休了,咋还能照旧?”

    “不信你附耳过来……”陈恪招招手,让李简凑过头来,小声为他分解起来。

    李简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怕、一会儿笑,表情精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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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丑奴儿 第五十九章 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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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到了七日后,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提前一日,毕大官人明俊,便住进了青神县衙。他能住进来,不是因为其官营酒商的身份,而是与宋大令的私人关系。

    宋大令是宋夫人的亲弟,所以他既是宋夫人的表哥,也是宋大令的表哥。

    昨晚两人在后衙饮酒作乐,到半夜才拥妓而卧,这天要不是还有事,定要睡它个日上三竿。

    恹恹地爬起来,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穿衣罢了,毕明俊来到前堂,见宋大令已经穿戴整齐,在用早点了。

    “年轻就是好,起得真早……”毕明俊坐下来,接过侍女奉上的一碗燕窝粥。

    “心里有事,睡不踏实。”宋大令顶着一对黑眼圈道:“索性早起了。”说着阴沉着脸道:“想不到,那李简捏起来软趴趴的,却是块滚刀肉!”

    “实在大出所料。”毕明俊吐出口浊气道:“本以为贫穷乍富的一介草民,稍一吓唬便能让他就范了!谁知道,这厮竟然死挺到底……”

    “此事让人不爽……”宋大令语带埋怨道:“当初我刚走马上任,全听表哥说辞,现在看来,你却孟浪了。”

    “表弟你想重了。”毕明俊满不在乎道:“这种冥顽不灵之人,哪个县里都有几个!你手握一县大权,不让他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日后却如何在让别人顺从。”他故作轻描淡写道:“就按昨夜我们商量的办,今日便去验收,这厮拿不出一百桶原酒,便锁来官里慢慢炮制,便不信他还能硬挺到何时!”说着啐一口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腌臜泼才!”

    “唉,按说我掌一县百里,摆弄个小小的酒商,算不得什么大事。”宋大令面色阴晴不定道:“可是旨意中只要进贡十桶,且没说是原酒……而且和买的价格也缩水了七成……”

    “这有何不妥?就算真有露馅的那天,你也理直气壮。贡品走水路,按例是要加收三成‘漂没’的,三峡湍急,折损的数目自然更大,要再多加一些才放心。至于原酒不原酒的,你个外行哪分得清?只知道把最好的奉献给官家罢了。还有和买的价格……朝廷的拨款,层层扒皮下来,到你手里已经不剩多少了,难道要你担责么?”

    “这些我都懂……”宋大令苦着脸道:“但是也得上峰愿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才行,一旦上峰较起真来,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说着一脸担忧道:“新来的田大人,上任后一直整顿吏治,严禁官府扰民,此事万一被捅上去,不堪设想啊!”

    “怕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毕明俊满不在乎道:“烧完之后还不一个鸟样?定被锦官城的莺莺燕燕勾了魂去,哪还会过问区区县城的勾当?”

    “但愿如此吧。”宋大令刚要打住话头,先把早点用下,便听见外面就脚步声。抬头一看,自己的亲随差人到了门口:“什么事?”

    “官人,”差人面色怪异道:“街面上今天可热闹了……”

    “街面何时不热闹?”宋大令不悦道。

    “但今天特别热闹。”差人道:“大街的那些彩楼上,全都挂起了横幅,恭贺黄娇酒场荣登贡品……”

    “荒唐!”宋大令登时心一沉:“此事县里一直保密,怎生闹得满街皆知?!”便再也坐不住,来到前院墙下,登上梯子,朝外面望去——只见大街上,那一座接一座,用彩帛搭起的高大彩楼上,果然都挂着红红绿绿的条幅,上书各种醒目的恭贺之词:

    ‘黄娇美酒,全国驰名!一家上贡,全县光荣!’

    ‘今日李乙为待诏,举县为荣尽欢颜!’李乙就是李简,现在贵为‘待诏’,不能直呼其名,大家便用排行称呼他。

    ‘向黄娇酒场致敬,向黄娇酒场学习!’

    ‘恭喜黄娇,贺喜李乙,潘家木器坊敬贺!’

    ‘……’

    而且在那些欢门下,还有狮子锣鼓、烟花爆竹,全都备齐待发……就像全县都要娶新娘一样。

    ~~~~~~~~~~~~~~~~~~~~~~~~~~

    “我的娘来……”看到这喜气洋洋的场景,宋大令一阵阵头晕,险些从梯子上跌下来,左右连忙扶住。

    “这下想瞒天过海,是瞒不住了……”毕明俊也没想到,竟会搞出这么一出。

    “启禀大令。”又有差人凑过来道:“黄娇酒场那边来人问,您到底何时过去?李老板已经在场里摆了流水席,只等您过去开席了。”

    “开个屁!”宋大令从梯子上跳下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伸手扶住头上的官帽,气急败坏道:“你去问问李简,他唱得这是哪一出?!”傻子都能看出,李简这是在将他的军!

    “是。”差人赶紧返回。

    “表弟,这是怎么回事儿?”毕明俊把宋大令从地上拉起来,也慌了神道:“莫非那李简,吃了熊心豹子胆?”

    “管他吃了什么。”宋大令阴着脸道:“估计是有高人点拨,猜到和买的数目有水分。”他拍拍身上的土,恨恨道:“便想把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好让我们不敢狮子开口!”

    “要不,让他们撤掉横幅,不准喧闹?”毕明俊不确定道。

    “荒谬。”宋大令瞥他一眼道:“你没看他们称呼李简为‘待诏’么?这说明,在那些老百姓眼里,是那李简祖宗八辈子积了德,他的酒才被官家看中……甚至举县都与有荣焉。我这个县太爷非但不与民同乐,甚而也不许他们庆祝,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吐沫星子非得淹死我!”

    “好凶的计策。”毕明俊震撼道:“一介草民,敢这样对抗官府!”

    “嗯……”听了他的屁话,宋大令反倒定下神来,阴沉道:“你说得没错,区区一介草民,还想反制官府,真真痴心妄想!”接着他一字一句道:“殊不知,我是官,他是民,就算他占着理,我也能把他摆成十八般模样!”

    “你休要去问,否则显得我怕了他!”说着他叫住那官差,大声道:“摆起全副仪仗,本官要莅临酒场!”

    知县大人一声令下,县衙的差人都劳动起来,足足一炷香功夫,才把全套仪仗备齐。

    宋大令也换上了曲领大袖的绿绸官服,下裾横襕,腰间束以革带,头戴硬翅直角幞头,已是除祭祀外,最隆重的装束了。

    这下轮到毕明俊不踏实了,小声道:“要是对方咬死了,我们虚增和买怎么办?”

    “他有证据么?”差人挑起轿帘,宋大令坐进四抬蓝绢轿中,淡淡道:“肯定是没有的,否则何必折腾这一场?”说着看一眼毕明俊,定定道:“现在已经不是黄娇酒的问题了,是有刁民胆敢挑衅本官的权威,你且留在府中,不要再理会此事!”

    说完,放下轿帘。

    “起轿!”差人拖长音道。

    县衙正门缓缓敞开,便有二十名差人,对打着青旗、蓝伞、青扇、桐棍、回避牌,锣声开路,引导着蓝绢官轿,声势浩大而出。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看到县太爷的仪仗,街上翘首以待的民众欢呼起来,催促道:“快舞起来!快敲起来啊!”

    “冬不隆冬锵,冬不隆冬锵……”街面上,马上锣鼓喧天狮子舞,爆竹、起火、冲天炮,如同开了锅的稀粥似的,响得分不出个儿来。一座接着一座的彩坊间,人头攒动,欢声如雷,看热闹的人群,竟把大街塞了个水泄不通。

    官府里人手不足,差人都打仪仗去了,也没人给县太爷清道了,至少有六只狮子,围着县太爷的仪仗转圈。坐在轿子里,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锣鼓声、鞭炮声,看到那些红红绿绿大眼睛的假狮子,宋大令都快崩溃了。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让人卷起轿帘,强笑着朝外面拱手,扯着嗓子道:“同喜同贺!与有荣焉呐!”

    见县太爷有了回应,狮子们更加来劲,摆出十八般花样,引得众人喝彩连连。

    “好…好…好……”虽然恨不得,把这些纸糊布蒙的玩意儿,一把火全烧了,宋大令还得捻须微笑,做出一副与民同乐的样子。

    无论如何,好歹轿子向前挪动起来,宋大令刚松口气,便惊悚的看见,下一处彩门下,又有一堆狮子等着自己。再往远处看,长长的街上,还不知有多少关口在等着自己。

    ‘救命啊!’宋大令直欲抓狂,恨不得跳下轿子逃跑。

    差人们也不打仪仗了,手拉着手,人连着人,硬着头皮护送知县大人,杀入下一拨欢庆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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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抱歉,一次写完的晚了,就得连累第二天,今天抓紧写,争取早点发。

第二卷 丑奴儿 第六十章 反制

    (都快困死了,坚持着写完,求票票啊……)-

    差人们被踩掉了靴、挤丢了帽,仪仗也被踩了个稀烂。九月底的天,人人一身白毛汗,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把知县大人送到黄娇酒场。

    宋大令所乘的蓝绢轿,业已在突围过程中受损严重,弄得破烂不堪、四面透光了。

    坐在这样的轿子里,有一种被关在笼中,任人围观的新奇体验。但宋大令一点不觉有趣,轿子一落地,不待轿夫把轿杆卸下,便逃也似的下了轿,然而顿时就有些发懵……

    只见,好家伙,偌大的一片场院里,足足摆了二百多张大圆桌;站着的坐着的,到处满满都是人头攒动。

    穿戴一新,比娶媳妇那天都光鲜的酒场老板李简,上前恭请知县大人入席。

    “呵呵……”如果目光能杀人,李简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只见宋大令脸上堆满假笑道:“李老板好大的手笔啊,竟把全县都动员起来了。”

    “大令冤枉小可了。”李简一脸局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闹出这么大动静……”

    但他现在的表现,不管如何窝囊,落在宋大令眼里,都是在‘扮猪吃老虎’。用句岭南人的话讲,就是‘面带猪相、心中嘹亮’,这种人最可恶了……所以宋大令压根不信,皮笑肉不笑道:“做了就要承认,何况也不是什么坏事。黄娇美酒能列为贡品,举县与有荣焉,本县亦与有荣焉呐!”

    “酒场能走到今天这步,多亏大人关照。”李简语带双管的作揖道:“请受小民一拜。”

    “哪里哪里……”众目睽睽之下,宋大令连忙将他扶住,两人相携入席。

    往首席走的路上,宋大令一面热情的与民众打着招呼,一面把李简的手死命攥紧,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想把自己玩死是吧?”

    “小人只想活下去……”李简痛得脸都扭曲了,反倒显出点倔强之色:“大人又何,把我苦往死路上逼呢?”

    “极乐有路你不走……”宋大令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峨冠博带的老者。

    “黄娇酒就是我的命,没了它,草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李简之前一直前怕狼、后怕虎,将小资产阶级软弱性体现无遗。然而到现在这一步,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豁出去了。只听他苍凉的一笑道:“大人,您就当我是个屁,把我放了吧。”

    “你本来就是个屁……”宋大令冷冷道。

    “这么说……”李简狂喜道:“您当真把我放了?”

    “你把王老夫子都请来了,”宋大令像从没见过他似的,深深望着李简道:“怕是下一步,就准备告御状了吧?”

    “小可不敢,小可也没有证据……”

    “谅你也不敢!”宋大令冷哼一声,甩开李简的手,然后脸上堆起孺慕般的笑容,快步朝着那老者走过去。还没到跟前,他便已经深深作揖了:“老先生,区区红尘琐事,竟劳动您的仙驾?敝县真是蓬荜生辉!”

    “大令言重了,老朽乃布衣野人,只会给人添乱,不会给人生辉的。”这颇有高人风范的老者,正是中岩书院的山长,蜀中大儒王方。他捻须微笑,侧身受了宋大令半记大礼。

    入席时,两人谦让了一下,最终还是王方坐了首位,宋大令居次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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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下后,宋大令还是纳闷道:“李老板是怎么把老先生请来的?”

    “呵呵,大令有所不知……”王方捻须笑道:“蒙李老板错爱,当年‘黄娇美酒’四个字,就是老朽所书。今日他请我来,是想把‘美’改成‘贡’的……吾,黄娇贡酒,确实更有气势。”

    “原来如此……”宋大令彻底服了李简,这家伙竟然能在几年前,就设法搭上王方这条线……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都算是个人物了。收起对李简手腕的惊诧,他打起精神应付王方道:“真让那小子赚到了,您的题字,可是千金不换呐!”

    “哎,老夫也不亏,”王方得意笑道:“已经喝了几年不花钱黄娇酒,正惴惴好日子是否快头了呢。李老板又求上门来,这下老夫又能理直气壮喝下去了。”

    “老先生放心,只要黄娇酒场在一天,就会一直免费供您喝酒的。”李简只是对官府懦弱了点,除此之外,还算个精明的生意人。

    这句话落在宋大令耳中,却是别有一番意味。他很清楚,只要黄娇酒场跟王方扯上关系,官府就再也不能用那些明显的手段对付李简了——这老家伙跟御史台的那帮人,渊源太深了……

    虽然面皮无损,但宋大令已然败得一塌糊涂了……原先是居高临下、先发制人的稳赢局面,却让对方三下五除二,以匪夷所思的方式扳了回去。还形成外软内硬、绵里藏针的反制之势,让他不得不抛开邪念,小心翼翼的应付。

    待贵宾入席后,包办今日酒席,并充当司仪的鲁老板乐鱼,便大声道:“诸位父老乡亲静一下!今天是李老板的大日子、是黄娇酒场的大日子,也是我们全县父老的大日子!黄娇酒能跻身贡品,给咱们青神县老少爷们扬名了,所以咱们必须庆贺一番!”

    “说的太对了……”众人的喝彩、鼓掌声,顿时响彻会场:“极度光荣啊!我们骄傲呐!”

    “下面,请知县大人训话!”鲁乐鱼把话语权让给了宋大令了。

    “……”这种情形,容不得宋大令推辞。待场中安静下来,他便站起身,先把黄娇酒夸得没边,再把李简夸得没边……但在很多人听来,这都是屁话,他们只关心,到底和买多少,价格如何!

    席间还有许多远道而来的酒商,他们除了对李简表示声援,更关心和买之外,黄娇酒场还能剩下多少产量,能否缓解从春天以来严重的供给不足。

    “下面本官宣读益州路文书!”冗长的废话之后,终于说到了要紧处,此时场院里针落可闻:“……有宫人以黄娇进奉,上甚喜之……故而兹领户部命,令青神县每年和买黄娇十桶六千斤,年前押解进京。其每桶之价,当比市价高出三成,不得使百姓吃亏。”顿一下,又念出落款道:“钦命益州路转运使,提点两川军务田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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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宋大令这话,李简李老板的泪都下来了,旁人以为他这是激动的。殊不知,李简最想干的,是骂娘!骂宋大令他娘!

    他可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宋大令说是要买一百桶,并出示了相关文书的。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有王方这样的大儒作见证,姓宋的却又改口说,只要原先的十分之一,而且价格还得高于零售价三成!

    这一改口,不啻天壤之别……无耻,无耻之尤!

    要是按照前者,李简除了全家上吊自杀,没有别的办法。要是按后者,他却可以在纳贡之后,还有余力打出‘贡酒生产商’的旗号,比那些官营酒商可风光多了。

    想到这,他看了王老夫子身后一眼,那里立着一位身穿儒袍、英气勃勃的少年。

    那少年自然是陈恪。毫无疑问,这才是黄娇酒场真正的大脑。

    其实在七月底,那位老朋友陈通判,便让家人捎信给他,告诉他京里的同僚已经打听清楚……户部只要求和买十桶。多出来的九十桶,多半是地方官巧立名目,用于打点人情、个人享受……甚至转卖掉了。

    陈恪当时就恨不得去质问宋大令一番,然后好好赏他几个大耳瓜子。但是稍一冷静,便知道万万鲁莽不得……宋大令虽然有罪,自己手里却没有任何证据。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民告官,胜算极低不说,还会被打上‘刁民’的标签,从此成为官场眼中的异类,给日后的前途蒙上一层阴影。

    好在陈恪点子多,他采取逆向思维——你们不是怕声张么?那我就大操大办,让满世界都做个见证。

    为了让这一天达到轰动效果,他调动了所有的人脉……就连街面上的小混混,也被他抓去舞狮子了。唯恐以量取胜胜算不高,他还请出了眉州地面上,最有分量的在野人氏——王方。

    结果,不用再费口舌,做贼心虚的宋大令,便道出真相,使黄娇酒场的危机消弭无形。

    其实,能在不撕破脸的情况下,把事情圆满解决,还多亏了老先生王方点拨的几句,否则以陈恪的脾气,肯定要跟这厮对峙的。

    无论如何,黄娇酒场的生存危机算是过去了,而且还通过这次的隆重庆祝,进一步提高了知名度,也算一举两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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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江山介绍:
庆历五年春,范文正新政改革失败,富弼也跟着被下放,滕子京重修了岳阳楼,欧阳修喝得烂醉如泥,韩相公却依然高帅富,文彦博彻底成精;狄青成了大宋吊丝偶像,拗相公和司马牛才刚刚参加工作,包青天还没资格打坐开封府,苏东坡正在换牙,仁宗皇帝努力造人中……但还有一个甲子,这个迷人的时代,就要毁灭在异族的铁蹄之下……这到底是因为什么,有没有幸免的可能?只是不知他扇动小小翅膀,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多少改变……一品江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