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六章 巨资
陈恪便将十三行铺的事情娓娓道来。众人登时两眼放光道:“这么好的事情,我们可得一人买块地!”
“那是,我听说汴梁城的好地方,那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李简道:“咱们错过这回,可能就没下回了。”
“买地是肯定要买的,可这跟师傅说的生意有啥关系?”蔡传富问道。
“笨,三郎的意思是,咱们合伙多买点地,然后盖起房子倒手一卖,能挣大钱。”李简笑道。郎在宋代,是对青年的尊称,并非是李简倚老卖老。
“不对不对,”涂阳道:“我觉着,我们应当买下临街的店铺,将来不肖子孙做房东,也不怕饿死。””
钱昇不大爱说话,只在那里挠着下巴笑。
“老钱,你笑什么?”李简笑骂道:“莫非我们的法子不赚钱?”
“是都能赚钱。”钱昇呵呵一笑道:“不过,卖房是一锤子买卖,租房倒是长久,但怕是没有我们卖酒卖炭卖酱油的利润高吧?怎么能算大生意呢?”说完笑着看看陈恪道:“你们是不是,太瞧不起三郎了?”
“得了。”蔡传富道:“咱们还是别猜了,听我师父的吧。”
“哈哈哈……”陈恪放声笑起来,拿筷子指着一个盘子道:“快尝尝这道三珍脍,在咱们蜀中可吃不到的。”脍是细切的生肉的意思,凡诸鱼鲜活者,薄切洗净血腥,沃以蒜齑姜醋五味食之,也就是生鱼片。从先秦起,便是深受贵族欢迎的美食,到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宋朝,更是成为汴京城高档饭局的标志菜肴。
众人顺着他所指,看那青色浅碟中,摆得整整齐齐的细嫩的肉片,因为被厨师仔细加工过,所以看不出太多的血丝,可那股海鱼特有的鲜味依然挡不住,几人都是老饕,顿时口水直流……确实,在蜀中吃不到活得海鱼。用淡水鱼制作的生鱼片,其鲜味如何与海鱼相比?
传富本着认真学习的态度,用筷子轻轻挑起一片肉,对着烛火一望,竟能透出光芒来。众人不禁叹道:‘嚯,果然是脍不厌细!这刀工,所谓薄弱纸片也不过如此吧。’
陈恪的目光,却被一碟绿色的蘸料吸引。他头次吃三珍脍时,蘸以任店特制的酱料,送到嘴里,真叫个入口即化、光滑柔嫩。他是既遗憾又满足:遗憾的,是没有芥末,吃生鱼片没芥末,仿佛少了点什么;至于满足么,这可是千年以前绿色无污染的海鱼啊,放到后世,怕是这么一碟就要几百上千大元……
那时听了他的感慨,那任店的伙计便问道:“可是用芜菁做的芥子粉?”
“不是,咱们国产的那是黄芥末,有苦味,而吃生鱼片当用绿芥末。”陈恪笑道:“不过好像国内没有,是日本的特产。”
当时他不过一说,但隔数月再见到这道三珍脍时,便见任店除了提供原先的酱料,又增加了这道绿芥末。
陈恪把这件事对传富一说,蔡传富登时肃然起敬,看来师傅说得没错,汴京城第一流的大酒楼,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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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生鱼片,众人泪眼汪汪地望着陈恪……不是感动的,是被芥末辣的,道:“这下你总该说了吧。”
“呵呵……”陈恪微微一笑道:“当年我怎么跟你们来说的来着?做买卖想挣大钱,不能一窝蜂的上。十三行铺的地,多少双眼睛盯着?汴京城里藏龙卧虎,那是狼多肉少。你说我们几个外来户,不管不顾的扑上去,非得让人家撕着吃了不行。”
众人便都闭着嘴,认真的听他讲生意经,这可是他们发家的导师啊!
“有道是,不是猛龙不过江。但就算是猛龙,过了江也不能横冲直撞,得讲策略。”陈恪接着道:“外地人来京城,做什么阻力小、发家快?官商勾结就不要想了,人家各个背景深厚,咱们谁也比不了。那么无非就是三个,别人做不了、别人正需要和别人没想到的。”
“做不了、正需要、没想到……”三人点点头,这九字真言,道尽了财富之道。但要想做到,何其困难?
“做到一点,就能发家,做到两点,就能成气候,做到三点,你就天下无敌了。”陈恪沉声道:“眼下,我们就有个做到这三点的机会的。”
“三郎,你就别卖关子了,我们都快憋破尿泡了。”李简苦笑道。
“商机就在眼前,只是需要稍稍往深处去想。”陈恪笑道:“你们想,那么多人盯着,十三行铺这八千亩地,最后能卖出多少钱?”
“一千万贯也有可能。”
“他们买下地来得盖房吧?装修吧?建花园子吧?”陈恪笑道:“而且左邻右舍都是大户,不好凑合吧?这又要花多少钱?”
“怕是得再有个一千万贯,甚至更多。”几人家里的大宅子,花钱可是海了去了,因此还算有数。
“保守估计也得两千万贯。”陈恪淡淡道:“哪里出?难道都自己掏,掏得起么?”
“替他们操这个心干啥?”李简大咧咧问道。
“笨,三郎刚说过的那三点,就落在这上面。”钱昇却明白了:“他们正需要的是钱、搞不到的也是钱、没想到的则是怎么搞钱。”
“说的对!”陈恪拊掌笑道:“我们要做的,就是这借钱的买卖。”
“原来是要放长生钱啊!”涂阳也恍然道。放款的本钱称为‘长生钱’,因为本钱不会消灭,又能生出新钱,故有此名。
“是要开质库么?”众人也明白了。所谓质库,就是当铺,通过质押的方式,向社会放款收息,源于南北朝,在宋朝已经很是兴盛了。
“汴京城的典当业,竞争也很激烈吧。”涂阳轻声道。
“不错,汴京城中有三百多家典当行,但大都是本金不足十万贯的小打小闹,就算大相国寺那样的行业巨头,仓促之间,最多只能拿出百万贯的借款来。”陈恪声道:“所以仍会有巨大的资金缺口,等着我们去填补,这时候,我们进入这行业,只会受到热烈欢迎,而且一下子就能发展壮大!”
“要是能开起来,当然好极了,日后我们就发达了。”众人都是商海老手了,自然不会轻易被煽动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可是钱从哪来?我们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住这么多钱啊!”
“先说你们能出多少吧。”陈恪摇摇头,望着传富:“传富,你先说,不许藏着掖着。”
“我个开酒楼的没法跟他们比,”蔡传富老老实实道:“我把老家的三座酒楼卖了,加上手头准备在京城开业的钱,能凑出十万贯。”
“钱哥,你呢。”陈恪点点头,他对四人有多少钱,还是有数的。就是要问问,看看他们说不说实话。
“五十万贯。”钱昇咬咬牙,说出一个数字。他的莲花炭垄断了蜀中的高端市场,最高年收入达到三十万贯,抛除成本及各项开销,每年也能赚个十万贯,所以这个数是可信的。
“嗯。”陈恪望向涂阳道:“老涂,你呢。”
“我可没有老钱这么发达,三十万贯撑了天。”酱油已经是四川百姓桌上必备的调味品,而且价格着实不菲,陈恪估计这家伙瞒了一截。不过正常,谁还没点私心什么的。
“李兄呢?”陈恪望向一直皱着眉头的李简,这老倌号称四川首富,自然不能比钱昇低。
“我……”李简其实不想透露家底,但看着陈恪,就想到那段悲催的岁月。正因为见识了十来岁的陈恪,竟能跟眉州第一家族斗,他其实是这些人里最怕陈恪的一个。斗争了半天,李简一闭眼,实话实说道:“一百万贯……”
“先人板板地。”另外三个登时下巴掉了一地:“果然谁也干不过卖酒的!”
“可是,就算加上你手里的十万贯。”李简望着陈恪道:“我们也才二百万贯……”
“错,我还有五十万贯。”陈恪淡淡道。
“那就是个二百五,”李简道:“还是远远不够。”
“这你们就不用操心,”陈恪微微闭眼道:“我也不要你们全出,加上我手里的六十万,凑够二百万贯就可以了。”说着睁开眼道:“你们愿意在我身上赌这一次么?”
“……”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不是拆借几个钱,而是要他们把老本都拿出来。就算是尊他信他,众人又怎能轻许他呢?
“我肯定支持师傅。”见没人说话,传富率先表态道:“店我先不开了,十万贯全给师傅。”
“呵呵……”陈恪感激的看看传富,但他那点钱,实在是杯水车薪。
“三郎,不是我们不信你,你得告诉我们实情。”李简看看另两位,轻声道:“我们本就是出来冒险,若是可行的话,自然会跟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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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七章 商业机密
“当然可以。”陈恪拍拍手,左建德进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白掌柜到了么?”
“已经到了,在外面喝茶。”
“请他进来。”陈恪点下头,对众人道:“这位叫白雅铭的,乃东都交子铺的掌柜,你们估计是见过的。”
“见过。”众人点头道:“前几天还去他那儿存钱来着。”
话音未落,一身蓝袍的白雅铭走进来,看到李简几个,他显得有些意外,但转瞬便调整过来,唱个喏道:“大人,诸位贵宾,在下有礼了。”
“坐。”陈恪也不跟他客气,拍拍身边的椅子道:“今天请你来,是跟他们讲讲合作的事。”
“遵命。”白雅铭在椅上坐定,朝有些错愕的四人笑笑道:“首先打消诸位贵宾一个疑虑,我们这次合作,所涉及的钱款,与交子铺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们不必担心,自己的资金安全。”
“呵呵……”众人讪讪笑了,有这个保证才放心。
“我这次来的身份,是一赐乐业人的代表。”白雅铭又道:“诸位可能没听说过我们,不过不要紧,因为我们也是住在汴京的宋人,只是信仰一赐乐业教而已。”
众人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大人,不知你们这边,可以出到多少钱?”白雅铭问陈恪道。
“二百万贯。”
“哦……”白雅铭不禁暗暗吃惊,仅仅这五个人,就能凑出这么多钱,一说明他们的实力惊人,二说明他们的团结。微微沉吟后,他道:“我们这边,可以出到三百万贯”,白雅铭两手一摊道:“按协议,其中一百万贯,算作给未来钱号的借款。我们占四成九的股份,你们占五成一的股份。”
“怎么有这种便宜事?”李简轻声问道。
“我们毕竟不是汉人。”白雅铭无奈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未来店铺的东家只能是汉人。”
“有五百万贯的话,还是不够啊。”李简皱眉道。
“足够了。”陈恪摇摇头道:“你们不明白这个行业的手段。让白掌柜来,就是给你们扫盲的。”
“大人说笑了。”听得出,陈恪是这群人毫无疑问的首领,白雅铭笑笑道:“这其实是我们的秘密,但被大人一语道破。自然也就无法跟诸位保密。”
“我们东都交子铺的主要任务。是服务像你们这样出川经商的官人。诸位出川、或者返回蜀中时,不可能带着一堆金条,或者一车银条上路。而是让交子铺出一张金票,拿着这张票,从成都来汴京。或者从汴京去成都,都可在交子铺中兑出钱来。”
“嗯。”众人点头,这是自然,他们刚办完了这项业务。
“我们在经营过程中逐渐发现,汇兑存取的过程中总有一部分货币会沉淀下来,虽然每一笔钱都会流动,却能长期维持一个总存量。”白雅铭用尽量直白的语言,来让众人明白。
“我们把钱存在你那,没有动。这笔钱就沉积下来了啊。”不愧是多年的商人,一听就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是的,这笔沉积下来的钱,我们完全可以自由支配,可以拿来放贷,收取利息;也可以做生意,赚取回报。”白雅铭两手一摊道:“但是朝廷并没有赋予交子铺放贷的权力。我们必须遵守朝廷的规定,所以这些钱一直在沉睡。”
其实这是在给脸上贴金了。陈恪、李简他们都在汇兑之后,准备存款时,遭到过白雅铭的诱惑,连词儿都是一样的……这些钱如果你们存在交子铺。每月都要缴纳不菲的保管费,但如果交给我们来打理。不仅费用全免,我们还倒付利息,而且我们会提供全额担保,无风险、有回报,还随时都可提取,还犹豫什么呢,亲?
陈恪甚至严重怀疑,那‘不菲的保管费”也是一赐乐业人捣得鬼,目的就是假公济私,逼着人们把钱交给他们打理。
不过这终究不是个长久之计,传出去对一赐乐业人的名声也不好,所以他们才会与陈恪一拍即合,准备成立一家自己的银行,正大光明的从事放贷业务。
而且尽管只占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但他们打得好算盘……己方是铁板一块,陈恪这边,必须要找很多合伙人,才有可能凑够二百万贯的本钱。到时候,如果真出现什么冲突,自己只需要拉拢对方一个小股东,立马就能上位。
对犹太人的操行,陈恪太了解了,这些人是遵守合同,但总是在钻规则的漏洞,想在不违反合约的情况下坑人。但谁让他没本钱自己起步呢?而且他也没时间和精力完成积累,为了迅速提升实力,也只能借鸡生蛋、和他们合作了。
好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自己这边,只要自己一直保持上升趋势,谅他们不敢耍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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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确信这是种盈利的方法,我们便决定和陈大人,合伙开办一家汴京钱号。”白雅铭道:“这是个稳赚大钱的行当,单靠放款便可以坐收巨利。而且在放贷给各行各业时,我们会掌握大量的商业机密,这又会使我们投资无往不利。”说着看看陈恪道:“大人有句名言说得好,银行业,是一个以十倍的本钱,撬动百倍资金的行业。”
“我们现在了解了钱号的道理,也对它的前景充满了信心。”李简几个小声交谈几句,问道:“但还是不明白,该如何应付眼前这关呢?难道是有多大碗,吃多少饭?”
“那不就露馅了?”陈恪笑道:“做银行的,都是些骗子,要是让你知道他没钱了,他就彻底完蛋了。”
“这么说,至少得有一千五百贯的本钱,才敢开业吧?”李简道:“咱们刚开始,也没有资金沉淀的可能,只能用自己的钱。”
“错了,跟你说三点。”陈恪屈指道:“第一。买地和盖房之间,是有时间差的。不要忘了,京里正在大规模的为百姓重修房屋,这是压倒一切的政冶任务,几乎所有的施工队都被征用了。所以大户们买下地来,也只能先等着。而且因为地价太高,不排除有很多人家,会缓一二年才开工。所以不会同时出现一千五百万贯的需求。据我估计。先期只需要七八百万贯即可。”
“而且,这七八百万贯的需求,也不会同时出现。因为包龙图采纳了我的建议,将整个地块划分为居住区和商业区。基本原则是,居住区归大户们。商业区则由官府买扑。这样,先期进行的居住区招买,五百万贯是个定数,而大户们必然会自己解决一部分,所以我们有三百万贯便可撑过开头。”
“第三,鉴于都是以万贯为单位的大交易,为了保证客户的安全,为客户提供方便,我们将允许客户将贷到的款项存入钱号。只凭存单进行交易。”陈恪狡诈的笑道:“同时,我们向储户支付高额利息,鼓励那些卖房的百姓,把补偿款依旧存到钱号里。这样最少会有二三百万贯的存款,沉淀下来,可以抵住买扑商业区的资金需求了。”
李简心里终于实落了。他看看几个老兄弟道:“我说吧,咱们得离开老家。在四川,上哪去听这种见识的?”众人纷纷点头
“怕是在整个大宋朝,你都听不到。”陈恪笑道:“只有我和一赐乐业人懂这个道理,现在你们相信,我们是三点具备了吧!”
“相信!”李简几个重重点头道:“我们这就赶紧回成都去取钱!”
“也可不必。”白雅铭道:“你们只需要写个授权书。半月之内,你们成都交子铺的钱。就能转到东都交子铺。”
“这么方便?”李简几个这下明白,陈恪为何要拉上一赐乐业人一起了。
“知道人家的厉害了吧。”陈恪看他们一眼:“好好学着点!”
“是我们要跟大人学才对。”白雅铭笑笑道:“大人在金融和经济方面的高屋建瓴,实在让人高山仰止。”
“行了,别互相吹捧了。”陈恪大笑道:“正事谈完了,咱们喝酒庆贺!”
白雅铭只在席上略坐,喝了三杯水酒,便告罪离开了。时间不等人,他得赶紧回去通知李维马上筹钱。
待他走后,陈恪看看众人,语重心长道:“别看咱们有五成一的股份,可人家只要让其中一个架秧子,就得人家说了算。所以我们日后必须要团结,任何争端都在内部解决,[木仓]口一致对外,才能不让人抢了权去。”
“记得了。”四人重重点头道。
“那咱们也说说股权分配,然后选个代理人出来,全权代表我们吧。”
这显然是保持决策权的最佳途径。众人自然无不应允。经过了一夜的商议,最后达成了陈恪出六十万贯、占三成;李简出五十万贯,占两成五;钱升出五十万贯、占两成五;涂阳出三十万贯,占一成五;蔡传富出十万贯,占半成的方案。
这主要是考虑到,陈恪才是首脑,应该占据多数,以保持足够的决策力,不过也只是相对多数,一旦其他人联合起来反对他,他也抓瞎。这样保持相对权威,又有制约,已经不能要求更高了。
而被推举为代理人的,则是钱老板钱升。陈恪让其余几人也选派可心的子弟,跟着钱升进钱号历练。末了,他严肃的告诫钱升:“要抱着谦虚的心态,尽快把人家本事学会。若是光想着争权夺利,不在业务上长劲,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三郎放心。”钱升拍胸脯道:“你不说我也会虚心学的。”
第二二八章 汴京钱号
“方才三郎说到,担心咱们将来不团结,这确实是个大问题。”钱昇马上进入角色,想一想道:“亲兄弟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真要有人一时犯浑,咱们大伙儿的基业,转眼就让人夺了去!”
“能不能想个法子,把这种危险消灭掉。”李简问道。
“人家一赐乐业人为啥没这份担心?”涂阳也问道。
“因为他们是一个集体。”陈恪解释道:“在祭祀和族长的领导下,所有问题都在内部解决了。”
“哦。那我们干嘛不学学他们?”钱昇道:“干脆咱们先成立一个商号,再由这个商号来向汴京钱号投资。这样我们每个人,都只有商号的股份,而没有钱号的股份,对方想拉我们变节也无从下手。”
“好主意!”李简几个赞道:“看来还咱们还真选对人了!”
“那就这办吧,”其实陈恪早就这样想,但有些话,还是让他们说出来更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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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陈恪和钱昇到蓝帽街去签署协约。
“青神财团?”看到陈恪他们有样学样,李维暗暗失望,却也不好说什么,因为他们这边,也不是具体哪个人,而是以蓝帽商会的名义签约。如果表示反对的话,只能说明他们有不良居心。
可要是就这么签约了,日后万一想要夺去控制权,就难上加难了。
“利韦有什么异议么?”陈恪笑着走到他身边。
“哦,没,没有。”李维干笑着看看白雅铭,白雅铭也是一脸的无奈,总不能因为对方堵上了漏洞,而指责他们吧。
“既然没问题,”把毛笔蘸了墨,送到李维的手中道:“就签了吧。”
李维接过毛笔,悬在纸上。
“快签,签了咱们好喝庆功酒。”陈恪眯眼笑着,目光却压迫感十足,竟把李维看得心慌意乱,完全没了章法。
“签……”李维一咬牙,提笔在纸上写下名字、花押,又拿起商号的印章,闭眼盖了下去,抬起手来,他定定看着陈恪道:“大人,我们一赐乐业人的百年财富,可都归你支配了,可千万不要负了我们!”
“前路风高浪大!”陈恪朗声笑道:“你我同舟共济!”
“同舟共济……”李维笑得比哭还难看。
接下来的时间十分紧迫,作为一家志在高远的钱号,总得让人知道名号吧,总得有间店面吧?店里面总得五脏俱全、摆设高档、宾至如归吧,还有伙计、档手、掌柜的……在陈恪看来,这都是繁琐至极的活计,可一赐乐业人只用了短短两天,就全办妥了。
殊不知,这是一赐乐业人准备走出小圈子,跻身大宋朝上流的第一步,阖族上下都极端重视。当初一和陈恪签订盟约,他们便开始紧张准备。打的就是哪怕陈恪最后撂挑子,自己也要把这家钱号开起来的主意。
第一家店铺,开在最繁华的马行街上,望着那阔气的三层店面,气派的欢楼彩门,欢腾的狮子锣鼓、劈啪作响的爆竹烟花,陈恪都有种如坠梦中的不真实感。
“汴京钱号!好气派的名字!”一赐乐业人邀请了他们在京中的生意伙伴。赵宗绩、曹评、杨怀玉几个,则带了一帮朋友,前来给他捧场……话说北海郡王当上大宗正后,小赵同学身边一下就热闹起来。
“来来来,快里面请。”陈恪笑着伸手延请道。
“好小子,不声不响,把钱庄都开起来了!”曹评半真半假道:“怎么不叫着我一声掺和掺和?”曹家是汴京城数排名前列的富户,产业之广,耸人听闻。
“我可不是东家,只不过在里面入了点股份,跟着挣点零花钱。”陈恪打个哈哈笑道:“再说还不知道挣不挣钱,哪敢惊动你老哥?下次吧,等着要是真赚钱,定要拉你入股!”其实早预备了些干股,准备投资在一些重要目标身上,曹评就是其中之一,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个的场合。
“咱可说好了。”曹评笑道:“大家做个见证,到时候不许这厮赖账!”
众人进了店中,一边说笑一边打量这座新开张的钱号。只见新装的红松木地板刚用桐油打过,柜台上的黄铜隔栅擦得锃明瓦亮。墙角处还设着让客人休憩的桌几茶几,一旁站着养眼的侍女,随时奉上茶水点心。
陈恪引着众人上了二层,二层的装修,比简洁大方的一楼,要豪华多了。随便打开一间门,只见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墙上挂着唐人字画,墙角摆着古董瓷瓶,一溜官帽椅全都是紫檀木的。长长的茶几上,摆满了十几样时鲜水果。
陈恪领着他们进去,关上门,外面的声音便一点也听不见。
“你这店不糙啊。”推让之下,赵宗绩坐了正位,笑道:“看来是要大干一场。”
“这话可别到门外说,让人家东家听见,会撵我拿钱走人的。”陈恪坐在主人位上,招呼众人吃水果道:“我就是个穿针引线的,把我们蜀中的富户,和本地的财主拉到一起,人家念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才让我入了点股份。”
“本地财主,说的是不是那些蓝帽回回?”一个贵公子问道,看在赵宗绩、曹评的面子上,他对陈恪还算客气。
“是。”陈恪点点头道。
“这些人有钱?”另一人问道:“总觉着他们神神秘秘的,也不大跟外界来往。”
“那是你光玩去了,”有一人爆料道:“我可知道,这帮人是做钱生钱的买卖的,北边的边商,十个有九个是他们的主顾。”
“看见了,刚才楼下,瞧着侯义、李全几个汴京城有数的大财主都来捧场。”那公子又道:“看来,这路神仙平时还真是藏得深!”
“管他是哪路神仙,能借钱给我就是好神仙。”另一人两眼期盼的盯着陈恪道:“仲方,你不帮着问问东家,怎么个规矩、多少的利息。”
“好,我给你问问。”其实陈恪就可以解答,但他毕竟是个读书人,还是要尽量撇清的。
拉了拉手边一根线,敲门声便响起,一个身穿皂衫,头带八角帽的一赐乐业人走进来,看打扮就知道,这是钱号里的经济。礼貌的朝众人躬身施礼后,陈恪把那人的要求,对他一说,这位经济便笑道:“那要看你借多少了。像刘公子这样的身份,一千贯以内,不需要任何抵押,凭你的名号就能借出来。至于利息么,开业优惠,月利三分。”月利三分,折成年利是百分之三十六。现在汴京城典当业普遍的年息都在三四成左右,但是,必须要全额质押才能贷出来。若是无抵押的信用贷款,年利都要达到六成的。
见利息如此之低,众人登时都来了兴致,问道:“那要是有质押呢,能给到多少?”
“足额质押的话,月利两分五。”经济微笑道:“月利两分五,就是年利百分之三十。绝对是全汴京城最低价。这还不算什么,顿一下,他又放出个重磅利好道:“借款超过万贯的大客户,全额质押的情况下,月利可以再降!”
“降多少?”众人感觉心跳有些加快道。
“一万贯月利两分四,两万贯两分三,三万贯两分二,以此类推,直到十万贯月利一分五封顶。”月利一分五,年利就是百分之十八,这在习惯了高利贷的宋朝人看来,跟白送没什么区别了。
“奶奶的,果然是大优惠啊!”那刘公子喘着粗气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营业?”
“今天就可以办理。”经济彬彬有礼的笑道:“去官府办了质押手续,当日便可提款。”
“诸位,我失陪了。”刘公子一下蹿起来,朝着赵宗绩抱拳道:“回头我请客!”说完,嗖得窜下楼去。
“我们也失陪了。”众人一看,心说我们也别待着了,这钱号有个几十万贯撑了天,晚了可就贷不到了。说着便鸟兽四散了。
那经济也躬身退下。
雅间里,除了陈恪,只剩下赵宗绩了。两人相视苦笑道:“都是让十三行铺给闹的。”赵宗绩现在恨不得披着两片麻袋上街,自然不会掺和。他奇怪道:“曹国舅有百万贯家资,怎么曹公正也凑这热闹?”
“百万贯家资,不一定能拿出十万贯钱来。”陈恪笑道:“弄不好就得变卖产业,那可都是下蛋的金鸡啊。现在有这么低利息的贷款,不用的话不是傻子么?”
“你们不怕赔钱么?”赵宗绩关心起好兄弟来。
“哈哈哈,全额质押怎么可能赔?”陈恪笑道:“月利两分已经是大赚了,是那些典当行太贪婪了,非要把人的血吸净!我们这家不一样,我们放水养鱼,利人利己。”说这话,他脸都害臊。但跟那些九出十三归的当铺比起来,却又是理直气壮。
说完,他意味深长的望着赵宗绩道:“兄弟,你知道么,历朝历代,都是被高利贷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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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好不容易来一趟,也不能老不出去,上午带他们出去配了眼镜,转了转。下午才开始写,不过甭担心,三更。小郎君说的。
第二二九章 开张
“这话,”赵宗绩呷一口茶,笑道:“有些危言耸听了吧,我最近看了很多史书,可都没听到过这种说法。”
“一点也不夸张。”陈恪摇头笑笑道:“你之所以在书里看不到,是那些编史书的人,要么脑子里灌了浆,要么故意不说。”
“为何?”赵宗绩问。
“无它,人总要为自己的利益集团服务。”陈恪淡淡道:“那些写史书的文官们,家里本身就是放高利贷的,他们怎么可能把这黑锅背在自己身上呢?”
“愿闻其详。”
“高利贷在城市就是典当行,在农村则是地主。”陈恪轻声说道:“大宋之前历朝历代,尽管有关市之征、山泽之禁、盐铁之榷,但这些只是小菜,国家的真正主食,是农业和农民。农业提供了主要税收,农民还负担者主要劳役。所以我们先只看地主放高利贷的危害。”
“对于高利贷的危害,我大概知道一点,把借钱的贫民搞得身无分文、家破人亡。”赵宗绩道。
“不错,但这是表面现象,不是真正的危害。”陈恪道:“农村的农民,最好的状况,便是家里有十几亩地,七八口人。自己种粮食种棉花,养鸡养猪,可以自给自足,再用剩余的农产品,到集市上去买些盐铁等必需品,手里就不剩什么钱了。但因为唯一的负担是朝廷的赋税,所以生活还算将就。”
“这已经是很不错的农民家庭了。”赵宗绩点点头道。
“但他们抵御风险的能力极差。一旦遇到了荒年,红白喜事、生老病死等状况,收入减少或者开支大幅增加,就不得不靠举债过关。而向周围的贫农借钱是不可能的,只能向地主借。”
“一直到这里,这家人还想着,自己第二年好好干,紧紧裤腰带,就可以还上高利贷,从而过上原来的正常生活。”陈恪接着道:“可是,他借的是高利贷,且是他没有议价能力的高利贷,第二年他收成好了也没用,因为多收了三五斗,粮食的价格就会下降,他还是还不上。”
“另一方面,农村的高利贷,比城市里的要野蛮多了,往往每年利息的增长,要超过农民那点微薄的收入。农民忙活一年,往往只能还上新增长的利息,这还是好年景,若是年景差,连吃饭都成问题,又何谈还债?而欠款却利打利利滚利,越来越高,最后只能把自己的地、牛、妻子儿女,乃至自己,抵给地主还债。”
“一旦遇到荒年,大规模的农民无以为继,其后果必将是大规模的土地兼并,农民要么成了佃户,要么背井离乡成了流民。”陈恪认真的给这小王爷,讲述在别处可学不到的兴衰之学:“还有两个因素推动了这种现象。一是土地在多年耕种后会退化,产出会越来越少,能养活人口的数量自然减少。另一方面,只要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人口就会慢慢增长。时间一长,两相作用,又会使土地兼并、农民破产益发严重。”
赵宗绩听得无比认真,连发问都忘了,只在那里默默的做笔记。
“而对一个王朝来说,这两个问题,都是致命的。土地兼并,使国家大量的财税之源,聚集到了豪强地主的手中。比起如绵羊般驯服的农民,地主们狡诈而有力,他们通过种种政治特权,可以有大量的田亩免税。再贿赂地方官吏,使应税的田亩和免税田混淆,或者干脆瞒报田亩,总之有的是办法逃脱税负。则朝廷的收入必然锐减。”
“农民破产的危害更严重,方才说过,破产农民有两个流向,一个是给地主作佃户,一个是离开家乡、成为流民。无论哪一种,都会导致国家纳税人的减少,承担劳役的人群缩小。”陈恪缓缓道:“这又会使没有破产的农民负担加重,从而使更多的农民破产,产生更多的流民,导致遍地土匪、强盗的情况。匪乱横行必然民不聊生,更多的农民无法生存下去。这时候若是再遇到连续荒年,必然会出现大规模的农民造反。”
“而国家,早在此之前,便已经深陷财政危机,军队人心涣散,无力镇压造反。最终导致一个政权的衰落乃至灭亡。尽管有的朝代,并非被农民造反覆灭,但皆是先被其动摇了根基后,才点燃了枭雄们的野心。”
“其实这一番剖析,其实并非难事,只不过历朝历代的既得利益者,都不愿承认这一点——承认了就意味着‘抑兼并’成为国策,在土地就是财富的年代,你让士大夫们还有什么搞头?”陈恪嘲讽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家的土地本都是君主的,这是天下百姓纳税的法理基础。土地兼并的本质,其实就是王公士大夫们,与君主争夺天下之利。可笑的是,许多皇帝也被士大夫们忽悠了,竟然允许他们兼并,还不收他们的税。这不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么?”
赵宗绩被深深震撼了,从前,他只把陈恪当作知己好友,最多就是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好帮手,但现在他才发现,对方那不羁的面容下,其实隐藏着一种,超越时代的智慧。这些知识,自己在别处是绝对学不到的,却又是一个有志于天下者,绝对需要学习的。
想到这,他深深一拜道:“仲方兄,日后我想多多向你请教。”语气从亲热变成了敬重。
“这些事儿吧。”陈恪却又恢复了他的吊儿郎当,笑道:“其实我姑妄说之、你姑且听之就好。国家就像人一样,开头没开好,畸形了,是改不过来的。”
“国家毕竟不是人。”赵宗绩却面色坚定道:“毕竟有商君成功的例子。”
“千古,仅商君一人尔。”陈恪摇头道。
“有一就有二,你就是二人!”赵宗绩目光热切的望着陈恪。
“我可不想被车裂。”陈恪大摇其头道:“一来,我没有商君之才,二来,大宋比秦国的问题,复杂了何止十倍?绝非人力可以扭转。”
“事在人为!”
“呵呵……”陈恪不禁苦笑,这还没当上太子呢,就开始有主人翁精神了。不过他也不打击赵宗绩的积极性,轻笑道:“你要是真有志向,从今往后,多看看韩非子的书,还有李悝的《法经》。”
“哦……”赵宗绩笑道:“想不到你是法家。”
“我是洒家。”陈恪哈哈大笑道:“我没有门户之见,只有对错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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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上面谈得入巷,完全不知道,楼下正经历怎样的场面。
短短两个时辰内,竟有百余份贷款告书递到了柜台上,经过审查剔除后,仍有六十份合格的全额抵押,申请贷款金额达到了一百六十万贯……
出任店东的钱昇和掌柜的李达……他是李维的侄子,当时就下来汗了。因为整个钱号一共只有二百万贯的本钱。其余的资金最快也得十天,才能陆续到位。
但要是刚开张,就停止受理的话,对钱号声誉的建立,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势大财雄、深不见底,才能让人们有信心,将钱财交给他们打理。否则无法借鸡生蛋,腾飞也就无从谈起了。
可受理的话,上哪找那么多钱去?一旦拿不出钱来,情况更糟糕。
两人不敢拿主意,陈恪又在会客,李达只好去找交子铺找白雅铭。
“接单,只要是合规的就接。”白雅铭却不以为意道:“别的行业,是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的饭。但咱们这样不行,得吃十倍的饭。”
“要是兑不出钱来怎么办?”
“不用担心,银票是干什么用的?”白雅铭胸有成竹道:“告诉那些客户,他们贷到的钱,可以先存在我们号上,不仅不需要保管费,还可以按存款给利息。等到用钱的时候,他们只需要和卖家来号里办一下过户,钱就是对方的了。”
“记住,银钱就是我们的命根子。”他沉声教训内弟道:“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它留在我们的库里,同时还要把放款量提上去。只要把握好这两点,你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这样办了,可还是有人坚持要现钱呢?”李达其实是来求援的。
“有人坚持要钱,你一定要痛快的给。”白雅铭道:“我知道你想拆借些现银去。可是这阵子,我这里也是提款高峰,老百姓不认交子,我必须保证足够的现钱。”顿一下道:“所以你只能用钱号的现金解决问题了。”
李达一趟徒劳而返,回去钱号的时候,就遇上了非要现钱的横主。
钱昇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这看起来是闹事儿的,手里拿的是小甜水巷整条街的地契,要贷八十万贯。”小甜水巷是大相国寺和潘楼街之间的一条小街,正是万姓交易市场的一部分……那可是全大宋的贸易中心啊!价值何止百万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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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零章 用钱压死你!
“按说,我们没理由不贷给他。”钱昇一脸忧色道:“可库里只有不到一百万贯的现钱,我问一半交子一半现银行不行,他们却说只要现钱。”
“这分明就是来砸场的。”李达在京城土生土长,自然更加了解情况:“小甜水巷是大相国寺的地产,那些和尚的反应可够快的。”
“实在想不到,我们的对手,竟然是一帮秃驴。”钱昇有些哭笑不得道。
“绝对不能轻视他们,大相国寺的和尚,是比我们蓝帽商团还要有钱的祖宗。”李达一脸郑重道:“他们不仅垄断了汴京城的大宗商品交易,还广开无尽藏,大放长生钱,是汴京最大的借款人。”
“这么说,他们这是来跟我们斗法了。”钱昇苦笑道:“看来不接招都不行了。”
“是啊,开业第一天,要是服了这个软,后面的计划就泡汤了。”李达道叹口气道:“想不到,就遇上这种事。”
两人不得不禀报陈恪,请他拿主意了。
听了李达的讲述,陈恪对赵宗绩笑道:“刚跟你讲起,城市高利贷的危害,那些放高利贷的和尚,就来过招了。”
“你先忙吧,”赵宗绩绝对不是说笑,起身道:“我回去了。”
“我送你。”陈恪便起身把赵宗绩送出去,转进来,和李达、钱昇回到办公房中。
“光想着树名了,我们开业太仓促了,”钱昇检讨道。
“正好相反。”陈恪呷一口茶,颇有些气度雍容道:“他们现在发难,比拍卖会时闹,要强之百倍。”
“怎么讲?”李达和钱昇问道。
“做银行,就是做个信心。”陈恪笑道:“公众对我们信心十足,咱们便能空手套白狼,废纸也是钱。要是没有信心,那就只能真金白银说话了。”
“嗯。”李达对此有感触:“交子铺就是例子,商人们不担心无法兑付,也就放心的把真金白银存在库里,自己拿着纸片片。要是对交子铺没信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正是公众对我们树立信心的机会!”陈恪一攥拳,对李达下令道:“明天去开封府办理抵押之后,就把钱解付给他们。”
“大相国寺这是想一棍子把我们打蒙。”李达却无法乐观,有些愤愤道:“可我姐夫就是不肯帮忙。”
“不借给你是对的。”陈恪却道:“那些和尚耳聪目明,不可能不知道,汴京钱号和东都交子铺的掌柜都是蓝帽回回。肯定会防着两家拆借。要是白掌柜把钱借给我们,对方肯定会拿着几十万贯的交子,去他那里挤兑。那时候,可就不是买卖开不起来的问题了。”
李达一听,顿时消了气……挪用交子库银,白雅铭是要掉脑袋的,一赐乐业人也要受到致命的牵连。
“能不能顶得住?”钱昇望着陈恪,汴京城里果然风高浪大、凶险无比。
“没问题。”陈恪哈哈一笑道:“你们附耳过来……”
两人凑近了,听他把明天的安排细细道来,脸色不禁变得古怪起来。
李达道:“大人,这样也太贱了吧……”
“难道他们不贱么?”陈恪冷冷一笑道:“圣人云,人至贱则无敌!明白了么?”
两人一起摇头,虽然他们读书不多,但也不信圣人能说这种不着调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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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国寺出招一事,果然引起强烈的反响,尽管申请贷款的人有增无减,但其实所有人都在观望,想看一看这家钱号到底有多少分量。
第二天上午,李达亲自与大相国寺的人,去开封府衙验了地契,然后办理了抵押手续。
再回到马行街时,便见大街上人山人海,目光都落在他俩身上,原来是汴京城的百姓,听说今天有人要取八十万贯钱,便呼朋唤友的前来围观。
“八十万贯啊,那得几千斤铜钱?”只听有市民感叹道。
“傻货,几千斤黄金还差不多,要是换成铜钱,得四百万斤。兑成银子,也得八万斤!”有明白人纠正道。
“四百万斤,那是?”众人感慨道。
“每年夏秋两季,各路解钱进京的铜船看到过么?每条装二十万斤铜。”这位是在码头营生的。
“整整二十大船啊!”众人惊呼道。
“太宗时,每年铸币就是八十万贯!”还有学明算科的书生显摆道。为了效果,他不会告诉他们,现在每年的铸币量是六百万贯。
“哇……”众人果然齐齐倒吸一口冷气。挠心挠肺的想要见识,大宋朝‘一年’铸造的铜钱,究竟是怎样的一大坨。
“今日贵寺可是大大的风光了。”下来马车,李达对身边人冷笑道。
那人乃是大相国寺专管无尽藏的长老,法号圆缘,为了遮挡扎眼的秃瓢,他穿了儒袍,戴了帽子,慢悠悠道:“风光的可是你们。”
“我们不风光,风光的是你们。”李达嘿嘿一笑,带着他走到后院。后院里站满了开封府的官差,保护着院子里,堆得像山一样高的铜钱……一串串的铜钱,像沙砾一样不起眼,堆起了这座丈许高、周长五丈的青山!
看着这座铜钱堆成的山。李达眼里却浮现出,昨天陈大人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记得他狠狠啐一口说:‘八十万贯,就是八百万斤铜钱,换成银两也得八万斤,看你怎么拉回去!’
库里其实只有二十万贯铜钱,其余的是金银。仅那二十万贯铜钱,在库里便堆得像山一样……那是趁着半夜,请开封府派兵一路戒严,一赐乐业人全族出动,二百辆大车整整一晚上才运来。陈恪就很想看看,那些秃驴是如何将其运回去的。
这就好比你去银行取八个亿,然后银行全给你一元的钢镚……稍稍一想,就能理解大和尚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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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李达朝那眼睛瞪得溜圆的圆缘和尚道:“这是十万贯……其余的还在库里,大和尚找人来清点一下,然后运走它,好给我们清理出,继续放钱的地方来。”
圆缘不是没见过大钱的。他负责管理的无尽藏长生库里,铜钱数目曾一度超过百万贯。
但也正是因为曾经吃过苦头,他最怵头的就是清点这些见鬼的铜钱。掏出丝帕擦擦额头的冷汗,圆缘干笑道:“给我们换成金条吧。”
“抱歉,没有。”李达彬彬有礼道。
“那银锭也行啊。”圆缘咽口吐沫道。
“抱歉,也没有。”李达歉意的笑笑道:“敝店东家是头一次开店,没经验,光弄了几百万贯的铜钱。”又笑道:“不过大和尚放心,十天之后,就有一批银子到了,你要是不着急,到时候再来取就是。”这是实话,一赐乐业人关闭在河北路的质库,成百万两的白银,正在运往京城的路上。
圆缘怎么可能答应,忍不住动了嗔戒道:“你们是怎么做生意的?难道不知道,超过十贯的交易用银、超过千贯的交易用金,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说了,鄙东家刚入行,不摸规矩。”李达态度极好道:“下次就知道了。”
“下次,下次……”圆缘气得直打哆嗦,面色晦明晦暗半晌,好半天才狠狠点头道:“好,我叫人来点!”便吩咐小沙弥,把自己的手下都找来。
“还得要二百辆车。”李达好心提醒道:“找壮点的和尚拉着。”
“哦?”圆缘惊讶道:“你们不送钱到门么?”
“不送。”
“这是行规,懂不懂!”圆缘暴跳如雷道:“连规矩都不懂,还开什么质库!”多年修行毁于一旦,他真后悔来这一趟。
“我们开的不是质库,而是钱号。”李达冷笑道:“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准则——出门概不负责!”
“你荒唐!”圆缘怒道:“为什么不早说?”
“这有什么好说,帮你送货,那是情分。”李达冷笑道:“不帮你送,那是应当的。”说着笑容变得灿烂道:“再说了,汴京城里朗朗乾坤,你还怕有歹人抢劫不成?”
“你看外面这水泄不通的人挤人。”圆缘的火气越来越大道:“谁敢这时候推着一车车的钱上街!”
“那就等等,等人少了再运,”李达幸灾乐祸道:“还可以请开封府的官差的保护。”
“那得请示我家龙图。”带队的捕头闻声笑道:“不过我们很忙的,不一定有功夫。”
“……”圆缘直接气晕了过去,徒弟又是掐人中,又是扇耳光,好容易才把圆圆的师傅唤醒过来。只见大和尚哆嗦着嘴唇,一脸的幽怨的盯着那座钱山。他想过对方会用各种计谋,唯独没想到,用这种最笨的方法——用山一样的铜钱压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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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一章 买扑大会
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那圆缘和尚的窘态,赵宗绩摇头笑道:“也就你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陈恪端着酒杯,呷一口一赐乐业人所酿的葡萄酒,惬意的笑了。
“不过,这有些胜之不武吧,”赵宗绩笑道。
“不能那么说。”陈恪摇摇头道:“具体情况具体对待。要是个普通的客户,这样对人家自然不对。可这些贼秃明显是来砸场子的。自家开着汴京最大的钱号,却要借我们的钱,而且是八十万贯啊!难道要替大宋,支付今年的辽夏岁币?”
“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赵宗绩这个汗。
“这分明就是要把我们压住。”陈恪冷笑道:“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不贷给他,可那样的话,咱们钱庄的底子就露出来了,后面那件大事便不敢做。更何况,商场如战场,不能被对手牵着鼻子走,更不能让人给压住了。是他们先出阴招害我,还想让我老老实实接招?真如数给他了,别人只会说我傻,连这么简单的陷阱都看不出来!”
“所以你就给他铜钱,还是把串绳剪断了的那种?”赵宗绩笑道:“不过他也无话可说,毕竟铜钱才是我大宋的法钱,金银反而不是。”
“让那贼秃自食恶果吧,也给那些大户上上课,大金额的往来,用钱真的不方便。”陈恪笑道。
“会不会影响钱号的声誉?”赵宗绩关切道。
“不会的,”陈恪笑道:“还是那句,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现在本店的目标客户,是那些急着找钱买地的大户,一是饥不择食,二是这钱只过过手,就要支付给开封府了,所以他们不在意是铜钱还是金银,只要库里有钱就行,至于怎么转移,那是开封府的事情了。”说着把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豪气勃发道:“只要把十三行铺的借款吃下来,我们就是汴京第一了,谁还在意,当初这点小小的手段!”
“这句话,把你的性格暴露无遗。”赵宗绩把窗户关上,笑道:“我发现,你是唯结果是论的家伙。”
“过程,都将是虚幻,最后剩下的只有结果。”陈恪拿起酒瓶,给赵宗绩斟一杯,长声清吟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成王败寇,死去无名,世间就是这样残酷。”
“你最近感慨很多。”赵宗绩看着杯中的酒,艳红如血。
“因为我发现,自己有些身不由己了。”陈恪苦笑道:“都是你这家伙害的,要不是上了你的贼船,我还是那个少心无肝的陈三郎。”
“休想老是感动我。”赵宗绩笑骂道:“难道你开钱号,也是为了我?”
“不然你以为呢?”陈恪微醺,眯眼望着赵宗绩道:“你觉着我稀罕钱么?”
“不稀罕,不然也不会……”给我那五十万贯。
“在你往那个位置攀登的路上,这家钱号将是你最有力的帮手。它马上就会成为汴京王公们的债权人,这方面给你的助力,比金钱上的帮助还大。”陈恪轻声道:“如果你真有那个命,等你登顶以后,它对你的帮助更大……”
“你是说,来抑制那些典当行的高利贷么?”赵宗绩轻声道。
“这是其中一点,但已经是给大宋舒缓病情的一剂良药了。”陈恪轻声道:“本朝与前朝不同,农业虽然仍是最主要的赋税来源,但商税、专卖税和矿税的地位,却日趋升高。我举三个点的数字,你就知道此言不虚了,”陈恪的记忆力不是盖的,只听他如数家珍的报来:
“一是太宗至道末年,赋税总收入为三千五百五十九万贯,其中农业两税为两千三百二十一万贯,约占六成五;茶、盐、酒、商等税为一千二百三十八万贯,约占三成五,这时,农税收入还占赋税收入的主要部分。”
“二是真宗天禧末年,赋税总收入为五七二三万贯,农业两税为二七六二万贯,占四成八,其他税入为二九三六万贯,占五成二,从这年开始,渐渐超过两税。”
“而最新的数字是,赋税总收入七千零七十万贯,农税为二一六二万贯,占三成,其它税入为四九一一万贯,占七成。即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二以上来自农业两税以外的赋税。”
听陈恪报出数字来,赵宗绩吃惊不小道:“怎么会变化如此之快?我大宋的工商业发到这种程度了?”
“一方面,我大宋工商繁荣,消费旺盛,自然拉高了这方面的税收。”陈恪说着话锋一变,嘲讽道:“另一方面,其实农业还是大宋最主要的生产部门,在国家生产中所占的比重,仍有六到七成之高。”
“那为何,税收却只有三成?”
“那是因为历朝历代,只有你家不限土地兼并,不向官绅征税,所以本朝的土地兼并,比前朝来的还要早、要严重。开国百年,土地开垦面积翻了几番,农税收入却不增反降,原因是明摆着的,国家向地主收不到税!”陈恪沉声道:“但是自古以来,谁也无法抑兼并,谁抑谁就死。大宋为何兼并如此严重,却没有内乱呢?是因为还有工商业可以吸血。也幸好有工商业吸收失地的百姓,大宋才没乱起来。难道,不该好好正视大宋的工商业,帮助其健康发展么?”
“不舍得减轻压在他们头上的税负,至少让他们以合理的成本贷到款吧。资金是工商业的血液,只有血液充沛了,才能蓬勃发展。最重要的是,这是朝廷力所能及的,如果能做的不做,不能做的瞎做,那这个国家就真没什么希望了……”
“……”赵宗绩默默的点头。陈恪为他打开一扇窗户,让他能以前所未有的角度,来重新审视这个世界。这种感觉,真得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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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和尚们也没耐心,来清点他们的八亿枚铜钱。毕竟只是想给对方个下马威,又不是真需要这笔钱。最重要的是,这钱不是白拿的。尽管月利只有一分五,可架不住本金太大,每月都会产生一万两千贯的利息。和尚们再财大气粗,也会感到肉痛。
要是这些钱能放贷出去,自然美了个美,可和尚们自己的钱放贷都绰绰有余,哪用得着这些钱?这真是背着石头上山——自寻烦恼。
好在和尚普遍脸皮厚,圆缘跟李达打个商量,这钱就不贷了吧……
“我们开张第一笔大买卖,就这样黄了,很晦气的。”李达自然求之不得,装模作样找东家请示一番,回话道。
“我付半个月的利息。”圆缘自认倒霉,再不想在这鬼地方待一刻了。
“那成。”这次李达倒痛快了。半个月也是六千贯啊,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这一场风波过去了,其影响倒是不坏,果然如陈恪所料,在看到那小山一样的铜钱后,许多原本坚持要现钱的,纷纷改口,给张存单就行。
“要是他们钱来自家里,肯定不会这么干脆。”陈恪对钱昇道:“而贷款,钱是我们出,感觉大不一样。在他们看来,哪怕我们跑了,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就是把抵押的房产要回来呗。”
“所以还得感谢贼秃那么一闹,其实是帮我们堵住了现钱外流。”钱昇笑道。
“就是这个理啊。”陈恪点点头,望着天边万丈霞光道:“万事开头难,开钱号亦是如此,如今我们算是过去这一关了,你们要好生准备,迎接五天后的买扑大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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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包拯得了陈恪的指点,把那购地委员会的首脑找来,严厉的质问他,知不知道地契与实际田亩严重不符。
那首脑自然是知道的,但要是敢承认。信不信老包能狗头铡伺候?所以只能矢口否认,说也没意识到这点。
包拯自己失误在先,自然无法借题发挥,一番训斥之后,便将新的安排告之。
这是合情合理的,那首脑也只能自认倒霉,打消了痴心妄想。
转眼到了五日后的上午,十三行铺土地招买会,在樊楼西楼举行。樊楼由东、西、南、北、中五座楼宇组成,每座楼皆高四层、八九丈高。其中西楼是樊楼的主要建筑,也是五楼中最大的一座。
今日楼上不接食客,只放手持入场券的宾客进去。这入场券是开封府所发,任何想要参加今日买扑者,都必须在昨日之前,到开封府登记,在缴纳一万贯的押金后,才能获得这样一张比巴掌大一些的铜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数字,估计是某种编号。
来宾便持这种牌子,进入到西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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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了,和尚记得,上本书只达到过一次,让我们再进一名,创造历史!上帝与我们同在!
第二三二章 绮媚儿
按照安排,上午是买扑国有地段两千四百亩,下午是承包地产五千亩的招买。本来次序是相反的,但陈恪建议老包颠倒过来,说这样可以让那些大户平复怨气。
陈恪也来到了现场,但他手里没有牌子,纯粹跟着传富几个来看热闹。
朝廷各级官府,每年举行的买扑活动不下千场,早就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从现场布置、到拍卖流程、到主持人员,都苦心营造出一种尊贵且珍稀的感觉,为的就是让与会者多多举牌、把价格抬到天上去。
像这样由三司并开封府主持的,最高规格的买扑会,自然更是精益求精。不说别的,光请来助兴捧场来的京里名妓,就有足足十几位之多,其中不乏有花魁名头或下届评花榜上的热门者。至于那些往来侍应、陪客就坐的,更是足有二百余位之多。
这些莺莺燕燕,实在是这个繁花似锦的年代中,最赏心悦目的风景。仿佛比这个时代的一般女子,更为生动,更赏心悦目。其实,这是一种被精心修饰出来的人工美。她们一颦一笑、一言一动、走坐立睡,喜爱嗔怒,都那么的艺术化。
她们秀色可餐、媚态如春、不由人不销魂荡魄。却又明眸闪闪,风姿绰绰,教人不敢亵玩。靥辅巧笑,神飞倾城间,便有娇态千变,万种风情。有这些人间的精灵在宾客间扶肩昵语,谈论双频。哪怕你是粉红阵中的宿将,浪荡军中里的老帅,统统全都要贲了血脉,粗了气息,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
官府有活动,向来是要招妓女前来助兴的,但像这次来的这么多,这么齐全,却很是罕见。可见朝廷对这次买扑之重视。
距离开扑还有一点时间,陈恪和传富几个坐在三楼靠着天井的一个单间中。这单间三面是精致雕花的门窗,朝着天井的一面,挂着薄薄的纱帘,此刻纱帘低垂,上面对面的人,便看不清楚屋内的情形,很好的保护了客人的隐私。
今日但凡到场的客人,便都是豪富之辈。樊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宾至如归的机会。免费提供各种干鲜果品、蜜饯点心、脯腊小食,尽管不要钱,却都是本店大厨的精心之作,要的就是贵客们体会到他们的一片心。
樊楼就是樊楼,每一处细节都做到了极致,让传富又一次感到压力山大。
几人散坐在桌边,身边都有一名妓女在边上温柔服侍,这些知情识趣、温文尔雅的女子,饶是李大官人几个,都见惯了风流阵仗,还是觉着备受尊崇。
“汴京的小姐就是跟咱们成都的不一样。”李简大发感慨道:“怎么感觉跟大家闺秀坐在一起似的。”
“歇歇吧哥哥,别让惜惜姑娘笑话你。”涂阳吃一瓣边上小姐奉上的蜜桔,笑道:“看你跟初哥似的,放不开手脚。”
边上那叫顾惜惜的妓女,忙软语请罪道:“大官人恕罪,是奴奴太能装了。”引得众人一阵低笑。这场合,实在不适合喧哗。
“嘿,咱这辈子就尊敬有学问的人。”李简笑道:“方才惜惜姑娘念得那首词,真他娘的好听……人生弱智如初见,何时秋枫背华山。实在是太美了,连我这老粗,都觉着好听。”
“可惜,这么好的词,奴家却不会唱。”顾惜惜惋惜道:“本以为这词是不能唱。前些日子,听了杜姐姐唱,是那么宛如天籁,才知道不是不能唱,是我们不会唱。”
“反响怎么样?”陈恪猛然想起那与自己有一夕之欢的女子,不禁心生惭愧道:‘最近诸事缠身,却把她给忘了。’似乎这家伙把人家杜大家,当成上辈子搞一夜情的对象了……
“那还用说。”他身边的妓女娇笑道:“听过的人,没有不落泪的。杜姐姐把那种情郎负心、落寞伤心的心境,唱得人好几天都回不过劲儿来。”说着掩口笑道:“今天要是她也来,唱上一曲《木兰辞》,买扑大会保准没法开了。”
“怎么?”
“大家光顾着伤心去了,谁还有心情买地啊。”
“哈哈哈……”又是一阵压不住的笑。笑声中,听到有敲门声。李简叫进来,便见门帘缓缓掀开,一个一身紫裙,身段风流的绝色女子款款进来。乍见她时,都觉着恍若神仙妃子,再看她时,才发现这女子眉眼火辣辣,顾盼间自有一段春情。
她一进来,便深深看陈恪一眼,朝众人道个万福,娇滴滴道:“奴奴绮媚儿,听闻陈三公子大驾在此,斗胆前来拜见,冒昧之处,请诸位官人海涵。”
‘尤物啊尤物!’众人不禁心中暗叫,这女子就是那种,你愿意以全部身家,换她一夕之欢的那种尤物!
男人们先酥了半边,自然万事好说。
“陈三公子?”一众妓女却齐齐惊呼起来,望向那女子道:“媚儿姊姊,陈三郎真在这儿?”
“你们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绮媚儿带着香风走到陈恪身边,深深施一个万福道:“公子,奴奴久仰了。”她穿着唐式的宫装,别处包裹严实,胸前却露出小片春光。
这一倾身。陈恪只见一片雪白粉腻,沟深惊心动魄。登时竟有了反应,稍稍尴尬的咳嗽一声道:“学生也久仰媚儿姑娘了。”评花榜四年一期,京师妓女也以四年为一代,这样算起来,绮媚儿应该是杜清霜的晚辈。不过她的艳声可超过杜大家,乃是新一期评花榜的热门。
绮媚儿闻言一脸受宠若惊,顺势在陈恪身边坐下,手臂挨着手臂。陈恪只觉她的胳膊软软的柔若无骨,不禁幻想若是将其压在身下、肆意蹂躏会是什么感觉?
不过,春闱之前,他是不打算再沾花惹草了。何况,以他久历风月的贼眼看。这种女子与杜清霜恰恰相反,杜大家其实是单纯的,只会一味用冷漠的外表拒人之外,自己一曲木兰辞,便教冰山融化,她自然成了小羊羔一样手到擒来。
但绮媚儿这种烟视媚行的女子,其实要比杜清霜难搞多了。因为名妓的价值,与其裤腰带的松紧度是成反比的。裤带越紧就越受追捧,真那么容易搞到手,就不值钱了。她却敢肆无忌惮地勾人心魄,必然身怀高超的技巧,让人滑不留手。不然哪有今日的艳名高炽。
对于这样难搞的姐儿,陈恪向来是极有兴趣,但她的名声太大,粉丝太多,沾上就是一身的是非。还是等着考完了春闱再说吧,想到这,他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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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杜清霜那样不通世事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名妓,都是待人接物的行家里手。绮媚儿坐下后,先是向那伺候陈恪的妓女软语告罪,许了若干无伤大雅的好处,然后又与陈恪的诸位朋友一一见礼,几句话便哄得几个家伙,觉着她是认识好久的老友。
把人都安抚住了,绮媚儿才转向陈恪,用香帕掩口笑道:“公子,莫非媚儿是刺猬?”
“怎么讲?”陈恪含笑道。
“不然你咋离那么远?”绮媚儿目光嗔怪的笑道。
陈恪笑笑道:“媚儿小姐说进来就进来,只怕你那些追随者,会杀了我们这些外地人的。”
“陈三公子说笑了。”绮媚儿笑得如银铃乱颤道:“谁不知道公子文武双全,管他多少跳梁,一只手就打发了。”胸前一对白兔,也跟着颤起来,动人心魄。
“绝对是谣传。”陈恪摇头道:“我是个爱好小动物的和平主义者。”
“哦。”绮媚儿好奇道:“公子喜欢什么小动物?”
“小白兔。”陈恪信口道。
“真的么?”绮媚儿一派天真道:“奴奴正养了一对粉嫩可爱的小玉兔,哪天公子一定要来鉴赏一番。”说着却不露痕迹的掩住了胸口,显然听得懂陈恪的荤话。
陈恪顿时尴尬。好在这时候,楼下台上一声云板,救了他的驾。
妓女卷起纱帘,便见三司使韩琦,与开封知府包拯联袂而至。两人上得台来,高帅富的韩相公,尽管一把年纪了,却仍引得小姐们一阵轻呼。
但说话的是包拯,他捋着蓬乱的胡须道:“欢迎诸位莅临樊楼,参加这次十三行铺的土地买扑。老夫包拯,这位是三司使韩相公,诸位时间宝贵,咱们闲言少叙,直入正题。”说着伸手一请,把话语权交给韩琦。
“诸位自然早就知道,这次买扑的标的是十三行铺。了解汴京城的人都知道,这块地在内城东南,位于汴京核心地带,紧邻相国寺、马行街、汴水秋声、隋堤烟柳,是汴京城最黄金的地段。但因为历史原因,一直没有展示出它的价值。”韩琦虽然声音沙哑,却有着令人信服的魔力:“这次因为汴京大水,朝廷才得以搬迁那里的民众,腾出了这片黄金宝地。今天上午要买扑的,乃是规划中的八条街道两侧,约两千四百亩土地。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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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三章 好诗好诗!
韩相公领导做派,废话了半晌才打住。
待二位大人在台下就坐后,被邀请担任司仪的国子监直讲梅尧臣,便对众人宣讲道:“今日的买扑方式与往常不同,这次我们采取的是增价买扑。简单说来,就是我报出一个起扑价,诸位有意者,以起扑价为底,由低往高应价。”
“诸位手里的铜牌,就是你们应价的工具,每举一次是一百贯。当然,如果你嫌百贯百贯的加,不符合你的身份,举起牌子的同时,可以直接喊价。你喊一千贯一万贯都是可以的。”梅尧臣说着,风趣的笑道:“而且喊价可以把其他人给镇住,你老人家一喊十万贯,就把人家吓晕了,这是一种策略。”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梅圣愈果然是妙人。”陈恪笑道。
“可惜年纪太大了,还是公子妙。”绮媚儿刨一颗葡萄,送到他唇边。
陈恪伸口便吃下,却被她用指肚轻轻擦了下下唇,顿时如过电一般。心中不禁狂呼,这个妖女!
“等到什么时候,没人和你争了,我会问三次,然后就会一锤定音,成交。”便听梅尧臣接着道:“也不知是谁,想出这样一套简洁的买扑之法,可比以前简单多了。”说着正色道:“现在开始买扑第一块地!诸位打开你桌上的册子,可以查看详情。这块地,是位于规划中,最靠近马行街的十字路口处,北街东面土地八十亩,起价八万贯,请开始吧。”
必须要红火开个好头,所以一上来就拿出了第二好的地块,仅次于毗邻大相国寺的那块。
中国人难为先头鸟。场中一片沉静之后,终于二楼有人举牌,梅尧臣大声道:“好,十六号八万零一百贯!”
序幕揭开。马上有人跟进。
“八号八万零二百贯!”
“三号。八万零三百贯。”
外面叫价声此起彼伏,陈恪看看李简道:“你不是中意这块地么?趁着还没杀红眼,赶紧动手吧。”
“举多少?”李简问道。
“二十万贯。”
“这么多?”李简这个汗。
陈恪淡淡道:“来这种地方还想着占便宜?能抢到手就是胜利。”
“我可没带那么多钱。”李简苦笑道。
“管钱号借啊……”陈恪白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借了呢。”
“我没物件抵押。”虽然他是四川首富,但产业都在老家,人家开封府不认。
“不用担心。”钱升推门进来,小声道:“本号对大客官推出‘先贷后抵’服务,贵客若和我们签署合约,保证以扑中的地产为抵押,我们现在就可以放给你。相应金额的贷款!比如这块地,你可以贷款十五万贯。”
“还能这么玩?”李简瞠目结舌道。
“老李,都快喊到十万贯了,再晚点,你那二十万就镇不住了。”陈恪呷一口美酒,悠悠道。
在两人忽悠下,李简举起牌子,咬牙喊出了二十万贯。
果然。在众人还不习惯这种竞价方式之时。让他镇住了场子。
“二十万贯一次,二十万贯两次,二十万贯三次!成交!”梅尧臣一锤定音,兴奋道:“恭喜三楼的五十号!稍候有人送去相关文书!”
包厢中恭喜声一片,传富缠上李简,央着他把临街的地块留给自己。涂阳也颇为意动,也想买李简一个临街的铺面……像这种商住两用的白金地段,他们俩可买不起整体。
那边陈恪。却在和钱升低低私语。
“都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按照你的吩咐,每一个包间,咱们都派出了放款经济,先贷后抵。”钱升激动的笑道:“这辈子,还没玩这么大呢。”
“将来,咱们还要玩更大的呢。”陈恪却不以为意。望着楼下的高台道:“现在,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
聪明的女人知道,何时该闭嘴,何时该凑趣,那绮媚儿一直在安静的听着,一双狐狸般的眼睛,波光流转的看着陈恪。像是含情脉脉,其实是若有所思。
待钱升出去后,她双手捧心,做花痴状道:“公子好霸气啊,媚儿都要喘不过气了……”
“我给你揉揉?”陈恪流氓一笑,作伸手状道:“媚儿姑娘,我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绮媚儿听出他的弦外之意,其实是不想跟自己深交,顿时一阵黯然,泫然欲泣道:“公子是否觉着,奴奴是别有所图呢?”
“有所图也不要紧,但现在不是时候。”陈恪轻叹一声,伸手轻轻挑起她的下颌道。
“原来不是公子厌烦奴奴,虚惊一场。”绮媚儿轻拍着心口,巴望着陈恪道:“还望公子给个期。”
“我明白了……”陈恪明白了,这女子接近自己,八成是想求一新词。这是才子佳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应酬了。
话说那‘评花榜’,从三四十年前,一个叫柳永的家伙,趁着酒兴,点评了他最中意的汴京名妓后,竟渐渐成为一项传统。而且这评花榜的影响力,估计柳永也始料不及——凡能跻身前十名者,都得花魁之名,艳压汴京群芳,无论是声望地位还是收入,全都是之前无法想象的,真与进士及第差不太多。
只是,汴京青楼多如牛毛,妓女之间竞争异常激烈。而且这个评花榜,不仅仅比相貌身材,更比才学,琴棋书画那是小意思,诗词歌赋也要样样精通才行。可是顶尖的小姐,都是自幼勤学苦练,技艺惊人,若不出绝招,是很难技压群芳的。
妓女们各有所长,有人善跳舞、有人工丹青、有人精弹琴……但比起唱出一首好词来,这些都逊毙了。
说别的都是假的,其实就因为评花榜,是由文人评出来的。
当年才十五岁的杜清霜,以一首柳三变的《雨霖铃》异军突起,一举夺得花魁第三名,就是最好的例证。
所以青楼的女子,都将有才华的士子视若珍宝,对别人眼高于顶,对才子却倒贴都肯……毕竟,若唱几首出色的词,纵然无法跻身前十,在评花榜中的名次也一定靠前,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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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陈恪大可不必因为对方有所图而不快,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就算你长得牛高马大、人模狗样,一般的女子见了就犯花痴。可对于青楼的姑娘们来说,她们最不缺的,就是男人……
好在陈三上辈子,是脂粉阵里打滚的浪子,又岂会失了分寸?便笑道:“你看待春闱之后如何?”
“太久了……”绮媚儿顺杆爬的本事,一点不逊于陈三,抱着他的手臂,便撒起娇来。那弹性惊人的玉兔,蹭着他的手臂,拱得陈恪半边身子都酥了:“还有半年呢,奴奴等太久了……”
“好吧好吧”,再让她磨下去,非得出事儿不可,陈恪只好告饶道:“我先给你填一首词,回去自己唱去。”
绮媚儿大喜过望,却能抑得住。只见她轻咬着下唇撇清道:“公子这样说,奴奴只好走了。奴奴是爱公子之才,想向公子求教,却不是求什么词。”
“媚儿小姐可错了,应该向我贤弟求诗。”边上的李简终于忍不住,小声道:“我这贤弟作得一手好诗!”
众妓女知道,绮媚儿不让陈恪说,是怕她们听了去,因此马上撺掇起李简来,要他背来听听。
“我记不住,你们问蔡官人吧,这小子记性好。”李简小声道。
“那师傅我就背了。”传富也小声道。
“什么诗?”陈恪自己都好奇了。
“你写给玄玉和尚的那首诗。”传富淫荡笑道:“少年不肯戴儒冠,强把身心赴戒坛,雪夜孤眠双足冷,霜天剃发满头寒。朱楼美酒应无分,红粉佳人不许看,死去定为惆怅鬼,西天依旧黑漫漫……”
“扑哧……”姑娘们全都笑惨了,又怕出声打扰到拍卖,只好忍着跑出去,到外面去笑。
绮媚儿则笑跌在陈恪怀里,使劲咬着他的衣襟,才没笑破了场。
陈恪一脸无奈,果然有女人就有背叛啊。自己劝小和尚还俗的诗,都能让他们拿来取悦美女,这要是传出去,又要有恶评袭来了……不过也没法跟着俩粗人计较,他们不会明白文人的龌龊的。
好容易,他们把注意力移回扑买上去,只见场中的气氛已经到了白热化。
“二十七万贯,二十七万贯一次!”梅尧臣也被气氛感染,声嘶力竭的吼叫道:“还加不加!”
“二十八万贯!”
“好,十八号加到二十八万贯啦!还加不加!”梅尧臣双目通红的望向二楼的一间包厢。
包厢里沉寂一刹,便又举起了牌子,只听一句生硬的汉话道:“二十九万!”
他话音一落,马上就有不少宾客高声撺掇道:“加,加!不要输给辽狗!”
第二三五章 职业经纪!
(靠,大家这么给力,不仅没追上,还要被爆菊了!)
“什么情况?”陈恪摸不着头脑道。
那个叫惜惜的小姐,是唯一一直关注场中的,便娇滴滴的望向他。陈恪发现自从身份被绮媚儿道破后,这些小姐的眼神,像要把自己吃掉一样。
“方才扑到靠着旧宋门的一百四十亩地,起价是十万贯,起先倒还正常,你来我往的叫起价来。”惜惜道:“后来,二楼当中一个雅间里,喊出了一嗓子:‘你们宋人就是不爽利,这么喊,啥时候是个头?我出二十万贯!’
“这一下,可就炸锅了,楼上楼下的客人纷纷起身查看,发现那喊价的竟然是辽国人。”
“辽国商人?”
“那人叫萧天逸,是辽国奚族人,据说他们家在辽国势力很大,西京道大半都是他们家的封地。这次应邀来着。”绮媚儿笑着接话道:“至于真假奴家不知道,不过他的商队每年往大宋贩运的战马、裘皮、东珠还有老参,全都是价比黄金的宝贝。”
“战马?”陈恪不禁暗暗吃惊,虽然澶渊之盟后,宋辽便成为‘兄弟之邦’,几十年来没有战争。但哪个也没把对方真当成兄弟,不然宋朝干嘛把两千里的沃野变成黄泛区?辽国人干嘛对大宋施行战马禁运?
“呵呵,公子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去作那违法之事。殊不知,越是禁运就越能发财。何况这些年不打仗,边禁早就废弛了,据说萧天逸的战马,都是以卖给辽军的名义,从西京道运到边境,交给我们这边的商人呢。反正朝中的大人们,像祖宗一样供着这个辽人。这次他报名买扑,本来开封府是不许的,后来他竟找到韩相公,直接要了个位子。”
“媚儿小姐倒真是清楚。”陈恪笑道。
“奴奴做这行,没别的好处,就是消息灵通。”绮媚儿抛个媚眼:“公子若有什么要打听的,只管吩咐奴奴就好。”
“不过还真遇上对手了,和他对着抬价的,是南熏门周家的大郎,”绮媚儿尽管是评花榜的热门,但毕竟还不是花魁,惜惜自然不服她。争着献媚道:“他们家可是开银矿的!”
“那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陈恪皱皱眉,吩咐侍立在一旁的左建德道:“去周大郎那里看看,不要让经济再火上浇油了。”
“是,”左建德应一声,飞快的奔了下去。
“有钱只管让他借就是了。”李简不解道:“还怕开银矿的还不上债?”
“我不怀疑他能把债还上,但这块土地与你那八十亩价值相当,价钱却高了一倍!那是整整二十万贯啊,他一清醒下来,肯定会后悔的。到时候不仅会恨辽人,也会迁怒我们。”陈恪轻声道:“生意不是那么做的,你得提醒他保持清醒,必要时宁肯和他拧着来。终究能让客户感到,自己和他是一边的,他才会对你产生信赖。”
“公子的话,真是发人深省呢。”绮媚儿一脸崇拜道:“奴奴听了都深受启发。”
“哈哈哈……”陈恪压着声音笑道:“媚儿小姐可别乱学,万一弄巧成拙,吃了大亏,我可赔不起。”
“媚儿知道了。”绮媚儿吐吐丁香小舌,眼眉弯弯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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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钱号之所以那么急着成立,为的就是这次买扑大会。今日自然倾巢出动,四层楼一百个包间内,都安排了经纪待命。
这些经纪,绝大多是都是一赐乐业人,他们稔熟每一块地的优劣、价值、前景,而且理智沉稳,条理清晰,话不多却能一语中的,为客户提供了这个年代难以想象的专业支持。
陈恪是下了死命令的,不仅这次要服务好对方,还要争取和他们建立长期关系。他将后世银行的经验带来了宋朝,要求每一名大客户都有专属的经济顾问,而经纪们的收入和晋升,主要就靠各自客户带来的效益评判。
为此,他还专门给钱号一百名经济,上了五天的培训课程,教他们如何进行目标管理、确立目标客户、与核心客户建立联系、深耕细作转介绍、以及客户需求导向……这五天五堂课,被后世的学者,视为汴京钱号奇迹般崛起的秘密,也被一代代大宋的商家奉为圭臬。当然这是后话……
至少在目前,有了这五堂课。不需要他再强调,经纪们便不会放过这次,与大客户建立联系的黄金机会。他们提前备足了功课,拿出决战的心劲儿来迎接这一场。付出果然有回报,他们深得那些大户欢迎。大户们全程接受着汴京钱号专业的服务,感觉比平时心里有底多了。
却也有例外的,比如那周大郎的包厢中。周大郎是官二代加超级富二代,自己本身也有官职,这辈子说雪山是黑的,旁人不敢说是白的;说炭块是白的,旁人不敢说是黑的。从小到大还没被抢过风头,这次被那辽人撩拨的火冒三丈。不蒸馒头也要争这口气!
作为超级大客户,在他这间侍奉的经济,乃是白雅铭的弟弟白易居。小白在二十五万贯的时候,就向周大郎预警,说目前的价位已经超过了地的价值。
但周大郎怎么肯听。他让随从查看身上携带的钱钞。随从不用看也知道,小声禀报道:“便钱务的便换券五张,十万贯;汴京钱号的银票,十五万贯。”
便钱务的便换券,起源于唐代进奏院的飞钱。大宋商业发达,铜钱携带不便,汇兑业务应运而生。像东都交子铺是专营交子汇兑的机构,同样隶属三司的便钱务,专门办理铜钱的汇兑业务。不像交子铺只在成都和汴京有机构,便钱务的分支遍布全国十几个大城市。外地的商人进京之前,可以先到本地的便钱务缴存巨额货币,然后由便钱务出具一张票券,分成两半,一半由本人携带,另一半则通过官方驿递,寄给目的地的便钱务。
商人抵达目的时,便可持那一半票券,到当地便钱务,在对上票券,验过密押、暗语之后,即可提现。这样的好处显而易见,不及方便,而且避免了危险。自然深受商人们的欢迎。
只是因为便钱务每次交割,都要先提现、后转存,要缴纳两次不菲的手续费,而且有诸多限制和不便,所以才没有信用货币化。
不过像周大郎这样的超级富豪,麻烦自然由下面人摆平,自己只享受它带来的便利和尊贵就成。
另外,因为陈恪对包拯公关成功,所以今日买扑,官府也认可汴京钱号的银票,或者说存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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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郎已经打光了弹药,对面却又喊出了‘二十六万’贯的价码!
“非把辽秃的蛋黄挤出来!”他气狠狠的一把拿过桌上的合同,在那份‘先贷后抵’的契约上签字,对随从喝道:“加价!”这块地,汴京钱号认可的抵押价是十八万贯,就不信四十三万贯还顶不住!
白易居起先没说什么,毕竟经纪的任务,就是让客户多贷款。
但当价钱被抬过三十二万后,他坐不住了,开始劝周大郎放弃:“花一亿钱争口气,可不是理智之举。还有两处黄金地段,我们便放了这一段吧。”
“放屁,”周大郎的脸都拉成丝瓜了,怒道:“辽人欺人太甚,我要是认怂了,便是国耻!”
“怎么能是国耻呢?”白易居苦劝道:“他们这是向大宋捐款亿钱!”
“……”周大郎这才面色稍霁,看看白易居道:“小白,你们一赐乐业人,不理解我们汉人的心情。澶渊耻、犹未灭,臣子恨,何时雪。输给谁也不能输给辽人,咱们不稀罕他们那俩臭钱!”
见他态度坚决,只好闭嘴。
但又涨了六万贯后,他不得不采取强硬手段了。正色对白易居道:“现在敝号认为大郎暂时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再坚持下去,会对双方产生重大消极影响,按照条款第十六条相关规定,这份契约作废。”说完便拿起笔,在合约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你敢!”周大郎怒不可遏,一圈打在白易居的面颊上,喝骂道:“你算什么玩意儿,敢管老子的闲事!”
“三十九万,还加不加了?”外面梅尧臣直接对着他们这一屋喊道。
“加!”周大郎咬牙切齿,随从就要举牌。
“敝店不会贷给你款了……”白易居吐出两颗牙齿,狼狈万状的爬起来。
“你敢!”周大郎要吃人的样子。
“大郎,我们要为客户负责。”白易居苦笑道:“也就是为你负责啊……”
“放屁!”又是一拳,打得他开了酱缸。
但一时之间,周大郎也便不出钱,只好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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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我靠,不仅没追上土豆,还要被七十二那个胖子追上了。咱们已经把百分之九十九都做好了,最后的百分之一,可不能掉链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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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六章
“三十九万贯一次!”等了半天,梅尧臣也没等到周大郎再加价,只好缓缓道:“三十九万贯两次……”,
那厢间,韩绮却站了起来,打断了他。只见韩相公环视着众人,声音沙哑道:“诸位,难道我大宋无人了么?竟要把汴京的国土卖给辽人?”
这话说得众人羞愤不已,但要说为了争口气,就把上亿钱砸了水漂,那是这口气怕也只有周大郎那个二百五能喘得出。
便有不厚道的,开始怂恿道:“大郎,不就是再加一万贯么,哥哥给你出!”
按照大家对周大郎的了解,这厮肯定得骂:‘老子没钱吗?还得用你孝敬!,然后甩出两万贯。
但这次,那厢间偏生毫无动静,久久不见举牌。
却是左建德及时赶到,把周大郎拦住了,原先他们曾经合伙在大名府放款,快进快出,赚得不亦乐乎,也算有些交情。左建德压低声音道:“大郎怎么就不想想,是谁应允那萧天逸进场的呢?”
周大郎一愣,便听左建德接着道:“是韩相公!他既然那样干,就该有被辽人买地的觉悟,怎么现在又这样说?如此自相矛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聪明如大郎,肯定能想明白的!”
“你是说?”周大郎不笨,就是脑子经常被烧坏,现在汴京钱号的人前赴后继的阻止自己,他就是头猪,也要想一想了:“那辽人是个钩子?”
“一个辽国贵戚,在大宋花将近一年的岁币买房置业,传回去他还敢回国么?除了准备永不回国,没有别的可能。但要是叛逃的话,他敢这么高调?暴露了行踪,辽国一封国书,他就得被槛送回去,所以这也不可能。
那萧天逸到底要干什么,大郎自有半断。”左建德正色道:“你要贷款敝店别说十万贯,一百万贯也能贷给你。但我们要对客户负责,大郎你跳坑,我们只能拉住你,不会帮着你往里跳的。”
“……”,周大郎不说话了。
“都这么长时间了,那梅直讲还不落槌,萧天逸也不催。”白易居捂着还在淌血的嘴道:“大郎,往套子里钻的不是英雄啊!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才是!”
一旁的家丁都不吭声,他们知道自家这位小爷,那是一句劝也听不得的,今天能听着两个不怕死的家伙絮叨这么久,已经是个奇迹了。
周大郎抱着胳膊,望着高举着槌子不落的梅尧臣,再望望韩绮的背影,面色晦明晦暗终究没有再出声。
见周大郎就是不上钩韩绮暗叹一声,点、点头坐下了。
“成交!”梅尧臣终于落槌。
“等等!”在槌子敲响前的一瞬沉默良久的辽国富商萧天逸,站起来道:“我不拍了。”说完也不给理由,径直便起身离席。
场中众人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原来这厮是存心捣乱的!
樊楼上顿时嘘声四起,人们全都涌到天井里,把最响亮的嘘声,最辛辣的讽刺,还有瓜皮果核,送给那穿一身圆领左衽窄袖华贵长袍的萧天逸。
萧天逸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他那些往日里嚣张跋扈的随从,也全都低着头,从下雹子般的楼梯口出去。
其实萧天逸真是韩绮找来的托儿,精明透顶的韩相公,是想利用国人的民族情绪从那些大户身上多刮些钱下来。
而周大郎是汴京城出了名的人傻钱多速来拿,眼看着十拿九稳的一刀就要站在这傻小、子头上,谁知他竟然缩了……,直接把韩相公和萧大款闪了个狗吃屎。
其实萧天逸是没兴趣玩这个的,但韩绮的性格强硬,你要是不顺着他,日后做生意就甭想安生。推脱不下,只好走了这一遭。
不过韩相公既然敢玩这手,就不怕万一。他早对萧天逸说,若真是砸在手里,你只管买下来就是,回头老夫只收你成本价。
但事到临头,萧天逸害怕了,你说只收我成本价,谁证明?要是这事儿传回辽国去,我脑袋能被摘下来当球踢。
左思右想,最终宁肯认怂,也不敢冒那个险……只是宋人的非礼,实乃他今生未遇之羞辱,只能日后再找回场子了。
狠狠地剜了韩相公一眼,萧天逸灰溜溜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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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的包间里,这会儿周大郎还有啥不明白?紧紧抱住了白易居,使劲拍着他的背道:“兄弟,你从今就是我兄弟,认我这个兄弟不?”
白易居捂着嘴,生怕把他的袍子沾上血。
“抱歉,我混蛋,你别往心里去。”周大郎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他了,对自己的随从下令道:“快去找最好的镶牙师傅,给我兄弟镶两颗金牙,哦不,满口都换金的!”
“用不着……”白易居苦笑道:“大郎听了劝,这是最让我开心的。”
“快去吧。”周大郎把白易居交给随从,重重拍着他肩膀道:“回头我请你喝酒!”
他们一走,左建德便顶替了白易居的差事。
“这回要不是你们”,周大郎又感谢他道:“我不光大出血,还得被人笑话死。”边上的随从心中暗道,还得被老爷打半死……
“一切为顾客着想,是敝号的宗旨。”左建德其实不是钱号的人,他和那周定坤,是陈恪的私人财务官,但现在,也只能先冒充了一阵了。
“仁义!”周大郎直挑大拇哥道:“原来天底下做钱庄生意的,还真有不盯着钱的!”说着豪气大发道:“我回去就跟我老爷子说,从今往后只跟你们一家打交道!还有我身边的朋友,让他们统统去你们那!再也不跟那些死要钱的贼秃打交道了!”他腻味透了那些死要钱的和尚。
“扑买又开始了。”左建德不得不提醒打了鸡血的周大郎道:“方才那块地重扑了。”按照规矩,中标人弃标,其所交一万贯押金没收,并重新扑过。
“出二十万贯!”周大郎意气风发道:“看谁还好意思跟我抢?”
果然,听到他出价,众人都不跟了,这也算是对他挫败辽人的奖赏了。
韩绮却气得鼻子都歪了,又坐了片刻便推说有公务,走掉了。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包拯拢须笑了,他那双老眼洞彻世情,方才韩绮一站起来,就知道这里面的猫腻了。
说真的,他是不赞同这样的,尽管这次买扑图的就是大户的钱财,可老包相信,朝廷不诚信带来的不良影响,绝对要超过这十几二十万贯。这次要真是黑了那周大郎,他也不能坐视不理。不过,那小子能悬崖勒马,真叫他没想到,怕是有高人在支招吧”,…
三楼包厢里绮媚儿等人可看不出那么多端倪只觉着是陈恪及时提醒,帮那周大郎保住了财产气走了没安好心的萧天逸。结果望向他的目光,更加**,都要把他烤焦了。
见莺莺燕燕都朝着陈恪献殷勤,李简笑骂道:“以后不跟三郎出来耍了实在太没面子了。”
“没办法,这汴京的姐儿爱俏、爱才、爱小生”,传富笑道:“你哪头占一头啊。”
姐儿们让他俩说得不好意思了,这才各归原位,又向他们讨好道歉。
这会儿,那绮媚儿的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倚靠在陈恪的肩头,一味的温香软玉,也不再顾及那对小白兔,有没有被他侵犯了。
陈恪也摸出这女人的心思来了,她越是贴近他便越矜持,哪怕反应再强烈也要装出一副柳下惠的样子,目光不看她的小白兔,而是盯着买扑场中。
“公子,你怎么光看,不出价呢?”绮媚儿有体香,非香粉、非胭脂,而是一种自生的媚香入骨。当她靠着你,那媚香便沁人心脾、让你**如骨……。
“买不起啊。”陈恪轻咳一声道:“动辄上亿钱,可不是穷书生能玩的。”
“公子要说穷,那天下九成九的人,就得跳河了。”绮媚儿娇憨道:“不说别的,今日这楼上在座的大户,之后几年十几年里,都要给你打工了。”
“哦……”陈恪吃惊于她的敏锐。看来这汴京的名妓,没有一个是绣花枕头啊。只能撇清道:“那位老钱才是汴京钱号的东家,你夸错人了。”
绮媚儿也不争辩,只是掩嘴笑,显然是不信的。
让萧天逸这一闹,汴京的大户们理智了不少,到了午时末,官府手中的三十二块地段,全都拍卖出去。靠近大相国寺的一百亩,成为了标王,以三十万贯的价钱,被曹家买走。最便宜的东北角二十亩,也拍出了三万贯的价钱。
最终两千四百亩土地,共卖出五百万贯,比包拯预期的三百万贯,足足多了两百万贯,只是没达到韩相公期待的六百万贯……,其实韩绮真不是为了自己,今年全国大水,各地又要减免赋税,又要赈济救助,里外里太仓见馨,他这个三司使,竟想到找辽人做托、干这种下作事,也实在是被逼出来的。
第二三七章 买地
- 而在这五百万贯里,由汴京钱号提供贷款的,现场和非现场加起来,足足有二百九十万贯。
这时候,陈恪得到了他为包拯鞍前马后、出谋划策的报酬——开封府承认汴京钱号的银票,不需要立即支付真金白银!
事实上,早在报名时,开封府便已经给予汴京银票,和便换券同等待遇。这样做,包拯是担了风险的,一旦汴京银票兑不出钱来,他就要负全责了。
但包拯依然信任了陈恪,因为这五百万贯的收入,其实是他为朝廷挽回的。虽然为了保护他,包拯对外宣称是自己发现了违章建筑的秘密,但厚道的老包不认为这样就算还了他的情。
更让陈恪感动的是,包拯把收到的二百一十万贯各种款项,也存到了汴京钱号的账上。
结果到现在,汴京钱号非但没有支出一个铜板,还入库了二百一十万贯的金银,以及与金银无二的便换券。
他给陈恪的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便是汴京钱号奇迹崛起的重要条件。当然陈恪也回报给他远超预期的收入,要不是汴京钱号敞开了借款,最后地价也不会炒上去一倍。这本就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中午时分,大相国寺的和尚们闻讯赶来了,汴京其他几家大的典当行也赶到了。
其实他们一听说,汴京钱号倾巢出动,便都坐不住了,可惜晚了一步,樊楼西楼大门紧闭,不再放任何人进场。
哪怕已经在外面了,他们还是闹不懂,汴京钱号的人进去干什么?放款?扯淡吧!为了保证贷款安全,对抵押物必须要进行严格的审查,在樊楼里出不来,你怎么审查人家?万一被诳了,你怎么跟这些豪雄讲理去?
一上午百思不得其解。好容易捱到开门,这些高利贷头子进去西楼才知道。原来汴京钱号玩了这手‘先贷后抵’!顿时跌足连连——原来钱,还可以这样往外借!这么简单的法子,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赶紧抓住后面的机会才是正办。各家老大们赶紧让人逐户逐户的拜码头。宣布同样实行先贷后抵。就连陈恪他们这个包厢,也没逃过被轰炸的命运,不过都被莺莺燕燕挡在门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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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樊楼为贵宾们奉上丰盛的酒席。
陈三公子也在樊楼的消息,已经为楼上的姐儿们皆知。那些觉着自己出挑的,便都纷纷找借口溜出来,过来求见陈三一面。但见绮媚儿已经先把他占下了,也只能心里暗骂这蹄子的消息真不是一般的灵通。
也只好,先敬他一杯酒。然后留下自己的芳名,邀请他来日去香闺一叙。为免他忘记,还纷纷递信物给他。什么香囊、罗帕、扇坠子。诗集、乐谱、画册子……塞得陈恪浑身鼓鼓囊囊。
也看得对面的顾惜惜。那叫一个千味杂陈啊……按照预先的安排,每个包间里都有一位当红的姐儿坐镇,她就是这一间的那位。起先她还埋怨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只把陈恪当成李简他们的子侄,奔着一看就是最有钱的李大官人去了。这才叫那绮媚儿趁虚而入。
待绮媚儿道破陈三的身份后,顾惜惜就不是个滋味了。汴京城的名妓们都被惯坏了,穿金戴银住别墅,全靠财主供养,却偏偏不把老财们放在眼里,就喜欢倒贴那种穷措大的才子。这是惯出来的毛病,越是临近评花榜,病得就越重。
待看到陈恪才是这些人的主脑,连那汴京钱号也听他的时,顾小姐简直要嫉妒疯了,恨不得甩了李大官人,奔到陈公子怀里去。后来李大官人不乐意了,她才收拾心情,重新讲起职业道德来。
这会儿,看着齐怜儿、冯安安、张师师、姬杳娘、周倩、季艳娥……这一连串的当红小花旦,走马灯似的进出这间厢房,她竟变得有些庆幸……怕也只有绮媚儿这样的绝色尤物,才能在众位名妓面前护得住吧。换了自己,肯定要在那些鄙夷的目光中,坐卧不安了。
“看明白了吧。”见她怅然若失,李简呵呵笑道:“我这兄弟可抢手着呢,你去凑热闹,只能自找没趣。”
顾惜惜轻咬着下唇,看看李简道:“大官人说的对,惜惜今天真是太不应该了。”
见她要哭出来了,李简笑道:“没啥,没听我兄弟方才说,其实你们,包括你,现在这时候巴着他,无非就是考试压力太大,像举子拜名师一样,想在来年考个好成绩罢了。这无可厚非……”说完,心里不禁暗暗赞叹,他奶奶的,老子这些年青楼没白混,竟说出这么恶心的话来。
可姐儿就是吃这套,顾惜惜看李简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也不张望陈恪那边了。
“哈哈哈……”边上的涂阳被李简故作深沉的样子逗笑了,对顾惜惜道:“顾小姐,其实你们都笨死了,条条大路通汴梁,你们干嘛非要挤在一条上?”
“怎么,你也会填词?”顾惜惜和他身边的姐儿同时问。
“我会作甜酱。”涂阳嘿然一笑,众女白眼齐飞,却听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们和三郎,都是十几年的铁交情,要是我们开这个口的话,他肯定不好推辞的……”众女恍然,服务质量登时就直奔天上人间去了,就连老涂身上那挥之不去的大酱味,好像都变得格外香醇了。
“看看,多实际的小娘们啊。”陈恪也哈哈大笑,对绮媚儿道:“我出去一趟。”
绮媚儿早看到钱升在门口,乖巧的点点头道:“我给公子拆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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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楼都是人,陈恪和钱升也没地方躲,便找了个角落,交头接耳起来。
“相国寺、天河当喊出了十万贯以上月息一分四,其它各个档次也都比我们低一厘。一些小一点的,诸如财达、日隆兴,甚至开到月息一分二、一分一了。我看离着月息一分也差不远了。”钱升有些焦急道:“我们跟不跟?”
“跟个头啊。”陈恪看看走廊中,那些进进出出的皂衫角带不顶帽的质库掌事,各个脸上写着‘我有钱,快来拿’!全汴京城的放贷者,都跑到一个地方,拿着钱求着往人手里塞……这样的景象,不仅前所未见,以后也不大可能会出现。
“高利贷也得讲职业道德,低到四分利以下,就该反省了。现在低到一分二,真是毫无节操可言了!”陈恪有些幸灾乐祸道:“要之前那些苦求着他们降一厘都不行的主顾情何以堪?不会找他们麻烦么?”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下调?”
“之前的主顾会不满的。”陈恪摇头道:“我们是做口碑,评价很重要。”
“不行就一律下调?”
“那又何必呢?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好了。”陈恪悠然道:“这些同行看着我们鲸吞席卷,已经乱了分寸。光想着不能让我们独吞了,管他能不能消化,先吞下去再说,却也不想想,会不会吃坏肚子。”
“那就让他们吃?”
“他们能吃多少?”陈恪冷笑道:“我们的贷款合同,可都是有违约金的。防的就是这一出!”这样之前吃的就不会吐出来。至于下午的买地场,每块地多少钱,都是定数。所以大户们大都提前备好款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来自汴京钱号的贷款:“下午的贷款量,必然不及上午的一半,就让他们把这锅夹生饭吃下肚。回头闹肚子去吧!”
钱升很快下达了指令。之前出尽风头的汴京钱号,便在一片鸡飞狗跳中,保持着安静。
令陈恪和钱升感慨的是,尽管利率没下调,但与他们,就下午购房签订‘先贷后抵’合同的客户数量,还是大大领先于同行,可见经济们之前的服务没有白费。大部分主顾,真不在乎那月息一厘的差异,就图他们迥异于其它钱号的——专业!
下午的售房,将五千亩地分成了四百块大小不等的地段……这是因为时间上一拖后,全京城都知道了。自然有无数亲朋好友找委员们央告,你给了这个、不给那位,就把那位得罪了。最后没办法,只好约莫了一下人数,再分成小份,大家都有份!
委员们将这四百块地,分别编号,然后现场报名的抓阄排序。轮到谁谁就上去点,先到先得,只要你买得起。当然,作为劳心费神跑断腿的十名委员,可以不抓阄先挑……让老包一闹,预想中的天大便宜飞了,要是连这点特权都没有,他们非得哭死不行。
不过见过了上午的惨烈厮杀,他们的心情好了很多……能用半价买到中意的地产,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于是一个个矜着笑容,轮番上台摘下中意的地段……都是最大最值钱的。哪怕手里没钱,也要贷款买下来,半价的黄金地产啊,亲!
陈恪顶的是赵宗绩大哥的名额,第六个挑。尽管还有两处百亩以上的院子,但他不喜欢弄得那么铺张,便让左建德摘了邻着汴水的一片……八十一亩的土地。
好像也没小多少,而且位置极好!
第二三八章 一切只是开始
其他几位,李大官人有了上午买的两用地,自然无需再买宅基地。涂阳和老钱,参加了抓阄,但这里面黑得很……全都摸到了三百名开外。这时候,剩下的都是边边角角,两人一度都不想买了。
陈恪却劝他们道,外面多少人拿着钱,还进不来呢。你们能参加,这还是走了后门的。再说前面买地的家伙里,定有不少打肿脸充胖子的,过得一二年还不起贷,就得想辙减压了。到时候你们手里有这片的地,再加钱,格外好换。
两人一听,是这个理。便都高高兴兴上去,一人买了十几亩地,才一万贯不到,怎么都是稳赚不赔。
因为他俩上去的时间太靠后,陈恪没等他们,先一步和李简走了,绮媚儿和顾惜惜跟了出来。
见顾惜惜俏面微红,站在李简身边,陈恪笑了,抱拳道:“大官人果然手到擒来!”
“哪有,只是跟大官人去吹吹风罢了。”顾惜惜赶忙撇清道,对于京中名妓来说,这么容易被泡到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还不是名妓。
“离吹枕边风的日子不远了。”李简今天也算是春风得意,以还算便宜的价格买了地,又抱得美人归,那叫一个财色兼收。他嘿嘿笑着抱拳道:“我先走了。”别看顾惜惜挤不到陈恪身边,但也不是蜀中名妓能比。当然蜀中也有绝色,但毕竟是西陲,总是差两分风韵。
送走了他俩,陈恪看看神色不属的绮媚儿,笑道:“媚儿姑娘,从午饭开始,你就不是你了。”
“还不都怪公子……”夕阳西照,让绮媚儿那双秋波宛转的大眼睛,愈发显得光彩迷人,她含情脉脉的盯着陈恪,半真半假道:“媚儿之前最不缺的就是自信,谁知跟公子待了半天,全都荡然无存了。”说着轻咬着丰润的下唇,似颦似笑、风情万种地瞥他一眼道:“你还媚儿的自信……”
“你这样的女人,怕永远是自信爆棚吧,说自己没自信,我才不信的。”陈恪被那电眼一勾,险些受不了,不禁苦笑着摸摸鼻子……这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做这动作,怕的就是鼻血突然流出来:“今天我答应,送你一首词,让你点个词牌,想好了么?”
“奴奴又不想求词了。”绮媚儿却摇头。
“为何,你不需要么?”陈恪讶然道。
“奴奴自是极需要的。奴奴的唱功,大不如杜姐姐家的小杜。小杜这次也参加评花榜,我单靠唱功,没法跟她比的。”绮媚儿眉目流转,紧紧勾着陈恪的眼睛,如情人般私语道:“但奴家得了词,今日与公子的美好相处,就成了一场交易。”说着轻轻撩起额前一缕秀发,情浓似水道:“奴奴要留着今日这美好,日后也有个借口再觍颜去找公子。”
陈恪的心,险些要被这小妖精化了。他前世虽然是欢场常客,但不得不承认,那基本都是体力劳动,此刻却改脑力劳动,才发现要比前者销魂多了……当然,两者结合才是王道。
那绮媚儿登上油壁香车,行出老远,还不停向他招手,依依不舍之情,让这秋色都变得旖旎起来。
陈恪可算是领教到准花魁的威力了,心里不停的提醒自己,要冷静、要柳下惠,却还是被她迷得五迷三道。使劲拍拍脸,发现竟然滚烫,不禁大骂自己没出息。
“性欲开始时像蛛网一样脆弱,然而最后像绑大车的绳索一样坚硬。”旁观了这一切的李达轻声感叹道。
“确实。”陈恪点点头,心道:‘我已经坚硬的像车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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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钱号去的马车上,李达轻声向陈恪禀报最终的结果:“下午一共放贷一百七十万贯,我们吃进了七十万贯,应该算是不错了。加上之前放出去一百一十万贯。实际上我们一共放出了一百八十万贯。”顿一下道:“虽然没法跟上午比,但已经符合预期了。”
“现款呢?”陈恪点点头,问道:“我们收到多少现款?”
“上午收了二百一十万贯的金银券、便换券……”在没有纸币流通之前,诸位神仙只能各显神通,克服携带金属货币之不便。便换券是其中一种,金银券也是。它是汴京几大金铺银铺的提货凭证,很多人便将其作为支付手段,只在汴京范围内勉强流通。
“等到下午的四百万贯到齐,其中还有两百二十万贯的现款。”李达略一算道:“一共是四百三十万。”说着咧嘴笑道:“加上咱们库里的两百二十万,就有六百五十万了,总算是安全了。”
按照约定,待下午出售另外五千亩地的款项到齐后,其中四百万贯留给开封府,作为拆迁安置补偿的费用;另外五百万贯,则转给三司户部库。
“不,危险才刚刚开始。”陈恪却缓缓摇头道:“柳河东的《三戒》你读过吧。”
“嗯。”李达点点头,虽然是一赐乐业人,但汉语才是他的母语,反而希伯来语蹩脚。因为从小,他接受的就是大宋的教育。
“那肯定对黔之驴印象深刻,”陈恪淡淡笑道:“一头驴子,因为从没在贵州出现过,都能把老虎唬住三天。何况我们比驴子,还是要强点的。”
他的头脑很清醒,知道这次处处占尽先机的原因,并非是自己比精似鬼的当铺老板水平高。而是占了个先发优势的光……他用跨时代的知识,创新了金融工具,那些老牌的典当行还没明白过来,便被他切走了最大的蛋糕。但并不能说,他就此奠定了胜局,更不能说,那些当铺老板都是菜。
但他们只是没反应过来罢了。要是就此以为这些老家伙不过如此,汴京钱号的下场必然如黔之驴一般,被明白过来的老虎,吃得就剩四个蹄了。
别忘了,当铺这行,可不是人人都能干的,非得是神通广大之辈才行!
不过陈恪还是赶上好时候了,要是他的钱号晚成立十年,赶上那位经天纬地的拗相公当政,就要赶上官方也来放贷了,不把他挤兑死才怪。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不要急着再扩张了,把打下的地盘稳住了。在原有客户的基础上深耕细作,哪怕慢一点呢,也无所谓。我们之前为了赶时间,跑步前进,还扯到了蛋。”陈恪沉声道:“现在是慢下来的时候了。九个字你要记住,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就是你未来掌舵的方向!”
“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生性谨慎的一赐乐业人,始终无法汉人接受的文字游戏。
“高筑墙,就是积累人脉,人脉不仅要厚,而且要深,浅了没用。必须把这件事重视起来。广积粮,这个最俗,就是多存金银了。我们底子薄,少了太危险,最少再要有两千万两白银,才能安心。”陈恪淡淡道:“至于缓称王,就是让你们让着相国寺,天河當。汴京的行当里,我们当第三就好,不要再当出头鸟,闷声发大财,培养人才、铺设网络,静候厚积薄发的一天。”
“你们一赐乐业人,后两点做的无可挑一,”陈恪由衷感叹道:“汴京钱号从无到有,从零到强,你们居功至伟!”
“大人过誉了,”李达却摇头道:“跟你说实话,之前我们阖族都对你疑虑重重,唯恐你把我们带向不归之路。但短短十天之内,你就用奇迹洗刷了所有人的疑惑,现在连我大伯,都服你服的五体投地!说你比犹太人还要犹太人……大人不要误会,这是我们最诚挚的赞誉。”
陈恪自然知道,笑着点点头道:“多谢利韦的赞赏,某荣幸之至。不过危险并未解除,比起来那些贼秃来,我更担心的的是三司那边。”
“三司那边怎么了?”
“韩琦不难查出,是我们一直在暗中泼冷水。”陈恪面带忧色道。
“他是大宋的三司使,想争执我们易如反掌。”李达登时脸就发白道:“当时真不应该惹他。”
“别太担心,这老倌卯着劲儿想把贾昌朝踢走,好当回他的枢密使。又怎么可能在三司使的位子呆久了呢?”陈恪要摇摇头,轻声道:“我所虑的是眼下,一定要撑过去。”说着沉声道:“你回去,向你伯伯要钱,我知道你们肯定还有钱!让他拿出来,存到我们的钱号里去,我给他算利息!”
“我也不知道,到底还有没有钱。”李达轻声道:“得先回去问问伯父。”
也不知陈恪是乌鸦嘴,还是料事如神,韩相公的雷霆一击,就在三天之后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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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九章 入股
三天后,陈恪正在家中看书,钱昇急匆匆过来,禀报道:“三司那边坚决不肯收我们的银票,要求现银入库,至不济也得是便换券或金银券,总之不认可我们的银票。”说着一脸忧色道:“我们倒是已经备好了现款,可后日就要拨款给开封府,支付买地的尾款。再两日,又要支付灾民的补偿款了。一下拿出这么多库银,要是那些商户,十三行铺的拆迁户,不认可我们的银票,麻烦可就大了。”
“之前白雅铭已经跟户部使王尚恭谈好的,一半现银、一半银票,银票按月利半分给息,”陈恪搁下书,皱眉道:“怎么又变卦了?”
“白掌柜替我们去找过了,王侍郎说,这是韩相公的命令,他不得不照办。”
“韩琦……”陈恪眉头蹙起,沉声道:“果然是不肯吃亏的家伙!”汴京钱号在拍卖会上,搅了韩相公的好事,这辈子向来只赚便宜不吃亏的韩琦,自然要给他们颜色看看。
“这回,咱们可不能故技重施了。”钱昇小声道。
“那是自然。”陈恪点点头,同样的法子,用来对付相国寺人人称妙,但要是敢这么应付三司,信不信韩琦能点兵抄了你的库。
不过既然敢做初一,就料到人家会作十五。沉吟片刻后,他吩咐道:“三司的银钱,没什么好商量的,我们只是过手而已,要按期如数交付。”
“那剩下一百五十万贯的库银,怎么堵四百万贯的口子?”
“不用担心。包龙图可不会为难我们。”陈恪笑道:“补偿款的清单要来了么?”
“李掌柜去开封府取了,应该已拿回号里了。”
“你让李掌柜,按照那份清单,给每一户开具一份存折。”其实有些话,陈恪可以早说的,但以他前世的经验看,事到临头才把下一步讲出来,有利于塑造自己的权威。
“存折?”钱昇眨眨眼道:“那是什么?”
“你这个东家怎么当的?”陈恪笑骂道:“自己回柜台问去!”话虽如此,他还是简单的讲了讲。之前不论是便换券、金银券还是交子铺开的存单,都是整存整取。这样固然便于管理,但对储户来说相当麻烦。
这对多了一千年经验的陈恪来说,却不是问题。就像‘先贷后抵’一样,一个‘整存零取’的简单创新,便可解决这个麻烦。就是一层窗户纸,可别人就是想不到,这就是他的优势。
“给每个拆迁户都开个户头,账户里存上他们的补偿款。”陈恪吩咐道:“然后提前一天,打点一下开封府的官差,让他们带着我们的经济去发放款子。我明天会过去一趟,给经济们开动员大会,让他们当成生死攸关的大事去做。”
“一千七百户,每人负责十七户,逐户逐户的把工作做到位。”陈恪缓缓道:“要让储户明白,自己的钱,存在账上,随时都可以支取,而且数额任意、按需支取。要让他们知道,钱在钱号里绝对安全,而且每月都有利息进账。”
“平均每户拆迁款是两千三百万贯,我们给月息八厘,每月就是一万八千四百钱的利息。一年下来,就是二百二十贯,比他们全家辛苦一年的收入如何?”陈恪把玩着一方镇纸,面带的自信微笑道:“而且我们下一步,就要在汴京城各处,开设十余个铺面,方便储户办理业务。只要把道理掰开揉碎讲清楚,是存是取,让他们自己判断吧。”
“月利八厘,还真是够高的。”钱昇有些肉痛道。这样每月的利息支出,就海了去了。
“月利八厘,我们还是赚得很。如果你非要跟典当行比,那我无话可说。”陈恪搁下镇纸,直视着钱昇道:“但我们的追求,是合理的利润,不是暴利。我们要放水养鱼,而不是竭泽而渔。”
“只怕这样一来,满京城的百姓,都要来咱们这儿存钱了。”钱昇苦笑道。
“这不正是我们需要的么,存款多了,我们才有贷款的底气,”陈恪朗声笑道:“别忘了,十三行铺还有将近千万的贷款需求。”胸中的豪情让他站起来,张开手臂道:“更不要说,整个汴京城、整个大宋朝,那些忍受高利贷盘剥的工商业,都在渴盼着我们呢!”
“那咱们可成了典当行的眼中钉了。”钱昇依然苦笑道:“他们可都有很深的背景啊!”
“做事情,哪有不得罪人的?想要不得罪人,只能什么也不干。”陈恪摇头道:“让他们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放心,最多坚持两年,汴京城的典当行,要么跟着降低利息,要么就关张大吉,到时候,我们的环境就会宽松很多。”
“但愿如此。”钱昇点点头,和陈恪又扯了几句,便告辞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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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昇走后,陈恪刚想继续看书,曹评又来了,先去给他姑姑请安,然后就一头钻进了陈恪的房里。
陈恪请他坐下,又让人端上水果,剥开个石榴递给曹评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曹评面容白皙英俊,只是平时老和狄咏在一起,才显得没那么出挑。但和狄咏比起来,他才是真正的超级高帅富。他的曾祖父,乃是大宋开国第一军人,太祖、太宗、真宗三朝枢密使曹彬。他的姑姑,是当今大宋曹皇后,他们家善于理财、四代经营,号称汴京第一富室。
天下的好事儿都让他占全了,你说还有没有天理?
不过曹家家规森严,在曹评身上丝毫看不到骄横之气,反而待人一团和气。他接过石榴,笑眯眯道:“这话说的,难道没事儿就不能来看看姑母和表弟么。”
“去你的。”陈恪一身鸡皮疙瘩道:“把个‘表’收起来,我吃不消。”
“天经地义的表兄弟,有什么吃不消的。”曹评嘿然笑道。两人又闲扯了两句,他才状作随意的问道:“对了,你那天说的事儿,不是敷衍表哥吧。”
“什么事?”
“入股的事儿。”曹评不好意思笑道:“汴京钱号开业那天,你亲口跟我说的。”话说那场买扑会后,汴京钱号的名头就响彻汴京了。人们从没见过,哪一家钱庄有这么大魄力。跟这家钱号一比,大相国寺的无尽藏也逊色多了,于是纷纷传说,这家的实力深不可测,比大相国寺还有钱。
开业那天,陈恪就跟他提过这茬,当时曹评光忙着贷款去了,一不留神,汴京钱号已经成了不容忽视的存在。唯恐陈恪反悔,曹评坐不住了,过来问入股的事儿。
“我当然说话算数。”陈恪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红色缎面的折子递给他。
曹评接过来一看,是‘汴京钱号股份书’,顿时笑开了花:“真是好兄弟。”便打开仔细看起来,看完后,表情怪怪道:“半成股份,太少了吧?”
“这可是原始的股价,一分没溢价。”陈恪翻翻白眼道:“几乎等于白送,还不够意思么?”
“够意思,够意思。”曹评笑嘻嘻道:“打个商量,能多转给我点么?我可以高价收购,保准价钱公道。”
“你想要多少?”
“给我三成怎么样?”曹评试探道:“我们家出二百万贯收购。”这就比原始股价,溢价了八十万贯,不能说不厚道。
“呵呵……”陈恪却冷笑。
“怎么,嫌少了?”曹评小声道:“还可以再加。”
“实话实说,第一,我给不了你那么多股份。”陈恪摇头道:“第二,要是在商言商的话,二百万贯,你只能收购一成。”
“你四百万贯股本成立的钱号,才半个月,就值两千万?”曹评瞠目结舌道。
“你还别嫌贵,再过两年值两亿贯。”陈恪笑吟吟道:“来吃点水果,这桔子真不错。”
“我哪还吃得下啊。”曹评苦笑道:“两百万贯一成股份,回去后没法跟那帮老爷子交代。”
“我可以给你打个包票,两年后,用四百万贯回购你这一成股份,如何?”陈恪笑眯眯道。
“真的假的?”曹评瞪大眼道:“还有这好事儿。”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陈恪剑眉一挑道:“当然立字据的话,你到时候必须要卖给我。”
“你老兄真是……”曹评不得不竖起大拇哥道:“霸气!”要是立字据的话,两百万贯两年就变四百万贯,狠赚一笔无风险。但看陈恪这样子,似乎到时候的股价,还要远远超过这个数。
他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三言两语、快刀乱麻,便让一场谈判,跨过了讲价、买还是不买,这两个艰难的环节。只剩下签还是不签,这个他自己权衡的问题了。
是拿稳妥的二百万,还是跟他共担风险,真真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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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零章 礼物
宋人爱花,几乎家家摆设鲜花,每逢节庆,亦不分男女,往头上簪花。
所以鲜花种植是一项极大的产业,譬如眉山,是专养荷花的,每到五六月间,邻近各市镇的花贩,便都来此地采购荷花。人在街上步行之时,亦会见到路旁许多荷花池,只是现在还不到花季,只有绿色的荷叶。
每天清晨,码头都有一船船鲜花运抵,然后被小贩分销至城中各处。但今天人们奇怪的发现,在市面上竟买不到一朵鲜花。问及小贩们,也是一头的雾水,说一条花船都没到。
过午时分,运花船终于姗姗来迟,而且一来就是十多船,人们好生奇怪,怎么这个时节运花来?这是要卖给谁?
船一靠岸,上面人便把花往下运。码头上,那钱员外和涂官人都在,对上面下来的李简,还有个十五六岁的华服少年道:“带的人手够么?不够,我们还雇了一百个短工。”
“这下肯定够了。”李简已经是眉州首富,但还是对这惊人的大手笔,感到十分的肉痛:“全眉州,一月之内,别想再买到花了。”
“这得花多少钱?”钱、涂二人,闻言不禁咋舌道:“没个几百万下不来吧?”
“鲜花加花瓣,四千贯。”李简苦笑道:“咱们那位爷,把一年的分红都花出去了。”
“挣了不就是花么?”那少年却不以为意道:“与其花天酒地挥霍了,还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儿呢。”
“这叫有意义?”三人瞪大眼道。
“所以说,你们挣多少钱,都还是俗。”少年撇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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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车车的鲜花被运到了纱縠巷,不大的苏府,转眼便被洁白的百合和鲜红的玫瑰铺满……很快,苏家便再也摆不下一盆,工人们便将纱縠巷上也摆满,尔后以苏府为原点,这鲜花织就的锦缎,呈放射状,铺上了眉山县的大街小巷。
在得知这些鲜花,摆放三日后,可以随意取走的消息后,宋人的那不可救药的浪漫和游乐精神,被不可救药的激发出来,他们纷纷取出自家的鲜花摆在门口,为这七彩斑斓、满城芬芳的花潮助势。
一是这年代,城市忒小了点,二是运来的花太多了点,加上市民们贡献的力量,竟然铺满了半城鲜花。
时已黄昏,人们却都在街上流连花海,欣赏这满城的姹紫嫣红,俨然又是个盛大的节日。人们一面尽情的说笑玩乐,一面无论男女老幼,都羡慕着这些花的主人……
而那半城鲜花的主人,却坐在铺满百合的亭中,臂倚栏干,眼望红日渐渐西斜,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小妹自然被这些最钟爱的鲜花击晕,她从小就有个梦想,希望能住在铺满百合的院子里,在满天的花雨中舞蹈……今日至少是一半夙梦得偿,果然是美到目眩、美到窒息……幸福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只是越感到幸福,就越希望那人在身边。再好的美景,没有你一同欣赏,也只会黯然无光。
小妹心说,如果他哪怕只带着一朵玫瑰,出现在眼前,自己宁肯不要这满城的鲜花……她忍着羞,问了那蔡传富,结果对方也不知道,陈恪现在何处,至于今天的贺寿,是在半年前就已经定好的。
所以自己今天,还是有可能见不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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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陶然楼里的宴饮仍在继续。宋人,尤其是蜀人的享乐主义,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场从中午就开始的宴会,竟然持续到现在,才刚刚进入高潮。
感觉气氛差不多了,坐在二楼主位上的雷简夫,便端起酒杯,对各席上的嘉宾道:“诸位,有道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苏家千金自是淑女,我家小犬,难称君子,却好逑三载,其心可鉴……”这番话,给足了苏洵面子,让他心里好受了不少。
顿一下,雷知州接着道:“值此良辰美景,又有满座高朋为证,老夫觍颜替小犬……”正说着,突然听到楼下响起嗡嗡的嘈杂声,让雷简夫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心说什么人这么没规矩?
他的家丁连忙下去查看,不一会儿,上来道:“来了一伙人,正在挨个发书呢。”
“发书?”
“不错。”一个身穿锦袍、面如冠玉的少年上了楼,他身后跟着数名捧书的仆从。朝众人唱个喏,那少年笑道:“我苏家姐姐有书出版,紧赶慢赶,终于没耽误了今日的寿宴。但凡道贺的朋友人手一本。”说着一挥手,
“小六郎,你来捣什么乱?”一见是陈家老幺,苏洵没法装不认识的,只好出声训斥道:“我闺女哪出过什么书?”
“苏伯伯这当父亲的失职哦。”陈六郎笑眯眯道:“读过不就知道。”
说话间,在座已是一人一本厚厚的硬皮书了。宾客们看着蓝色硬壳的封面上,‘字典’两个烫金的大字分外醒目。许多读书人,不禁暗暗嘀咕起来:‘早听说那陈三郎编了一本‘字典’,却一直无缘得见,想不到今天竟见到了……只是,怎么成了苏小妹编的了?’
怀着这层疑问,他们便翻开了封面,只见扉页上,赫然印着作者的名字:
‘陈恪、苏小妹’!
轰得一声,二楼也如一楼般炸开了锅。人们使劲揉着眼,心说,莫非是喝高了眼花?
但怎么揉也无济于事,上面确实是两个名字——陈恪、苏小妹……
苏洵惊呆了,这个男尊女卑思想严重的老倌儿,从没想过,有男人愿意让女子来分享自己的荣光,一起永远的载入史册……因为再往下翻,就会发现这本《字典》的序和跋,分别是个叫赵祯的和叫欧阳修的所作!
无论内容如何,都注定要千古留名了。苏洵的表情精彩极了,意外?惊喜?满意?生气?端得是复杂无比。
“哈哈哈哈,实在是大快人心……”苏轼仿佛吃了春药一般,抱着本《字典》亲了又亲,然后从座位上弹起来,招呼也不打,就跑下楼去。
“真是的,你要去哪儿?”苏辙摇摇头,也笑着跟下楼去。他们都忍不住,要在第一时间,把这好消息告诉小妹。
在座其他人,自然不会走掉,但难免瞧着雷知州窃窃私语:‘怨不得人家来送书,原来是府尹大人要横刀夺爱啊……’
雷知州就像被人狠狠闪了两耳光,面色阴沉到,快要滴下水来。再看他的儿子,已是如丧考妣……雷方怎会不知道,这本《字典》一经刊行天下,除了陈恪之外,天下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娶苏小妹了……
儿啊,你也看到了,不是咱们不努力,实在是敌人太凶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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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后院里,小妹抱着那本厚厚的《字典》已经哭成了泪人,程夫人、八娘、苏轼苏辙两兄弟,还有他们的妻子,全都围在她的身边。程家母子不消说,自然是为小妹由衷的高兴。
而她两个嫂子,心里是又替她高兴,又难免万分羡慕……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小妹果然是好眼光!
苏轼是个感性的人,竟高兴地要掉下泪来,赶紧仰起头,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呆住了,喃喃道:“小妹,快往天上看……”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大街上依然游人如织,人们打着灯笼,游兴不减。今夜月明星亮,正宜秉烛夜游……
也不知是谁先惊呼一声:“快看天上!”所有人都抬起头来,只见漆黑的夜空中,冉冉升起星星点点的红色灯笼,放眼望去,满目皆是,足足有千盏之多。这灿烂的灯光,与天空中灿烂的星光交织在一起,将小小的眉山城,笼罩在一片如梦似幻当中。
那是足足上千盏的孔明灯……
当那些孔明灯越升越高,人们突然看到有什么玩意儿缤纷落下。他们瞪大眼睛,借着明亮的月光才看清,竟然是满天的花瓣。
越往苏家方向,那孔明灯就越多,天上的花雨也越密集,飘飘荡荡象雪片的,纷纷扬扬地落在苏家院中,满庭芬芳,如坠仙境。
小妹伸出手,便有数瓣玫瑰落在掌中,花香芬芳、沁人心脾,这正是少女那完整的梦呵……
所有人都沉醉于这满天的花雨中,她却突然冲到院中,抱着她的《字典》,朝天空大喊道:“你若不再出来,我就一辈子也不、也不给你挠痒了!”
“千万别……”一个惫懒的声音响起,只见陈恪攀在墙头笑道:“妹妹,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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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郎这样拉风的做派,确实是沈黑狗羡慕不来的……再来一章!
第二四一章 了结
汴京钱号一夜崛起,固然堪称奇迹,但这会使其根基浅薄的弱点,变得愈加突出。如果不尽快改善这一点,必然后患无穷。
而引入新的强力股东,借助其雄厚的势力和人脉,则可以更轻松的度过这个难关。这也是在钱号成立之初便决定的。在三天前,青神财团和蓝帽商会将股份稀释,前者的持股从五成一,降到了四成零八,后者则降到了三成九二。挤出来两成股份,两家各持一半,分别引入双方认可的股东。
蓝帽商会那边,不出所料,分别出售给了京中巨商侯义、李全,这两人是一赐乐业人长期的合作伙伴,在京中更是人脉深厚、呼风唤雨,是可以增强钱号实力的引入。
陈恪这边,李简他们不摸行情,自然由他全权做主,本打算一半给曹家,一半给柳家……曹家自然不用说,不仅现在强大,长期更是看好。不仅眼前这关,将来钱号发展,还得多多依靠曹家的势力。所以曹评嫌半成少,陈恪干脆把全部的都给了他。
但对柳家,他早想做个了结。尽管他按照老爷子的要求,帮狄青度过危险,但那对柳月娥有何益处?半点都没有。所以当初赵宗绩说,有十三行铺地产的指标,他便拿定主意,要买下来送给柳月娥。
那块八十一亩临河土地,他用九万贯买下来……当然是贷款。但用以抵押的,不是土地,而是他的部分股权,现在卖十五万贯也有人要。当然钱不钱的还在其次,关键是这种钱也买不来的稀缺土地,是送给柳月娥最好的嫁妆。
那半成股份,便用自己三分之一青神财团的股份来抵。这样他还剩下两成股份,已经不是财团的最大股东……原先在财团中,传富一定唯他马首是瞻,这样陈恪只需要拉任何一个股东过来,就能超过半数。现在却需要两个才行,这无疑会影响他的决策力。
他的两名财务官,左建德和周定坤,对此提出严厉的警告,劝他不要感情用事。
但要不感情用事,他就不是陈三郎了,所以陈恪不顾两人的劝告,签署了股权转让意向书……按规定,股权转让需要征得三分之二股东同意,所以只能先签一个意向书。
当然陈恪也不是一味感情用事,不要低估千年世家的影响力,更不要低估柳老爷子为孙女守护财产的决心,日后汴京钱号遇到最大危机时,正是这位老爷子帮着度过了危局……
柳濠尽管不稀罕钱,但陈恪这份礼是在太重太重了,重的让他能体会到,对方是在用尽权力弥补自己的孙女——而且并没有人要求他这样做。
他目光复杂的望着陈恪,心里惋惜连连。半晌才回过神,点头道:“算你小子有良心,我这会儿矫情,就是对月娥不负责。”说着长出一口气道:“地,我替她收下了。但那股份,你还是拿回去吧,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经营,让人骗了怎么办?”
“这个好办,可以全权委托给我,由我代表她行使权力,月娥只领取红利,别的事情都不用管。”陈恪道:“老爷子总不会担心,我坑了她吧?”
“那好吧。”柳濠想一想,点头同意了。
约好了三日后,老太爷去一趟马行街钱号,把相关手续办完。陈恪便告辞了。走的时候,他感觉这几年,都没这么轻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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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恪走后,柳月娥进来,问爷爷刚才他说什么。
柳濠笑笑道:“没说什么,求老夫帮他钱号一个忙。”
“……”柳月娥有些狐疑道:“真得?”
“那还有假?”柳濠呵呵笑道。
“他那么牛脾气的个人,求谁也不会求到我们头上吧?”柳月娥不信道。
“哦……”柳老爷子捋着胡子,看着孙女道:“这话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似的。”
“爷爷,你再胡说,就拔掉你的胡子……”柳月娥作势不依道。
“好了,男人间的事,你就别管了。”柳老爷子赶紧护住一口悉数的白须,朗声笑道:“孙女啊,你只管放心,现在是秋里了,转过年去就要开春闱,到时候榜下捉婿!爷爷一定给你捉个如意郎君回来!”
“爷爷……”柳月娥登时红了脸道:“你说什么呢……”
“还害羞了呢,有啥好害羞的?”
“我不嫁人了。”柳月娥拉着爷爷的胳膊,难得撒娇道:“我要在家,一直陪着你和奶奶。”
“傻孩子,爷爷和奶奶,不能陪你一辈子啊……”柳濠宠溺的望着孙女,柔声道:“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安心等着你的如意郎君吧。”说着胡须一翘、哈哈一笑道:“你信不信,爷爷一出马,保准把最好的郎君给你抢回来!”
“爷爷……”柳月娥又羞又急道:“别去丢那个人行么,难道孙女还不够现眼么?”
“这有什么?”柳濠两眼一瞪道:“到时候,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只要家里有未嫁之女的,都会动手的。谁抢着了别人只能挑大拇哥,怎么会丢人呢?”
“爷爷!”柳月娥绷不住了,气急道:“我这辈子,丢一次人就够了,是不会再嫁人了!”
“这话说的,女大当嫁,怎能不嫁人呢?”柳濠眉头皱起道:“难道噎着一次就不吃饭了?”
“抢回来你自己嫁吧!”祖孙俩一个脾气,温情迅速被火气取代,柳月娥恼火道:“反正别指望我!”说完一甩手,走掉了。
“这孩子,”柳濠只能无奈的笑道:“怎么净冒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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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拆迁款发放,经济们按照陈恪的指示,一家家送去存折,并向他们详细解释钱存在银号的好处。听说一年能有二十几万钱的利息,拆迁户门哪有不心动的?加之他们好几家挤在一个简陋的窝棚里,身边哪敢留着巨款?所以都对这存折很中意。
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别人偷了存折,会不会提走他们的钱去?
经济们解释道:“光有存折提不出钱来。还需要你们的印章、签名、画押、还有暗号,缺一不可。你们只要记住,不把暗号告诉别人,别让别人看到你们的画押,就不用担心有人偷了你们的钱去。当然,存折也是要保管好的。”
“那要是我们自己忘了怎么办?”
“这也没关系,只是稍稍麻烦点。”经济微笑道:“你只要找到我,或者其它的经济,我们会陪你去官府,确认身份无误后,再重新办理密押。”
老百姓哪享受过这样体贴的服务,自然不会再嫌麻烦。
当然问题不止这些,还有人问道:“为什么每日取款超过十贯,就得提前一天通知呢?”
这其实是银号为了规避风险,因为防范的再严密,都有可能出现伪造存款等现象,只有在总部的账上审核无误,才能避免风险。但十家网点遍布京城,即时核对显然不可能,只有用这种方法,把十贯以上的提款控制起来,才能有效防范风险。
当然对储户不能这样说,经济们解释道:“是为了诸位存款的安全考虑,这样你们至少,有一天时间发现存折丢失,赶紧来钱号挂失,就能避免损失。而且提前一天通知,我们也好安排人,把钱安全送到你们家里。”
听了这样体贴的解释,储户们自然满意。
“那你们会不会倒闭啊?”这也是大部分人都会问的问题。
“我们有几千万贯的资金,当今曹皇后的娘家,是我们股东之一。怎么会倒闭呢?”经济们解释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倒闭,你们的存款也是安全的,因为我们无论何时,都会优先保证储户存款的安全。”
“我不识字怎么办?”虽然汴京百姓,识字的非常多,但在穷人中,仍有相当数目的文盲。
“识数吧?认识自己的名字吧?会写自己的名字吧?那就足够了,其余的交给我们的柜员,他们会帮你们办好所有手续……”
你不得不承认,一赐乐业人是天生的商人,他们有一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而且还让人感觉无比真诚。结果一天下来,八成以上的储户,都接受了汴京钱号的存折,只有一小部分人,仍然坚持要现款。
经济们说没问题,明天就可以去总号提取……
第二天,马行街前排起了长队,都是来提钱的储户。吓得李达不敢开门,还是钱昇沉得住气,他毕竟是做过大买卖的,这些天安静的观察学习,已经开始有主见了:“这些人没几个是真想把钱提光的,大部分不过是过来体验一下,提个三五贯的居多。”说着下令道:“按时开门,一耽搁就会引起恐慌。”
“好,听你的。”李达重重点头。
排门卸下,储户涌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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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上午产检,中午办事儿,下午才开始写。同志们,发现懈怠不得啊,马上又要被暴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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