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徐锡麟的见闻
readx;走过爱德华大道,黄包车拉着徐锡麟来到一片拥挤不堪的贫民区里。
车夫一颠一颠地跑进了这个迷宫,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刺鼻的气味。街道两旁,泥糊的小棚子一间挤着一间,棚顶上只搭了些碎布乍和灯心草编成的草片。还有的小棚子是用细杆搭了个架子,上面再铺几张破油纸。
呜呜的汽笛声从附近的一家缫丝厂传来,粪车从小弄堂里吱吱呀呀地穿过,把粪送往郊区的农田里。到处都是人,匆匆忙忙地赶往他们维持自己生计的地方:纺织工,脚夫,商人,小贩,以及信差、算卦的和推销货的,还有乞丐。
在卢家湾没有找到已经外出的陈文强,徐锡麟有些失落,犹豫着是否要等一等。在东京,因为强烈的“排满灭满”观点,他没有加入口号不够激进、甚至有些温和的复兴会,而是产生了与陶成章相似的想法,联络江浙皖十分活跃的会党,以为反清的武装。
于是,徐锡麟回国后亲自到各地会晤会党首领。历时两月,徒步寻访了嵊县、诸暨、东阳、金华、缙云等各地会党,结识了竺绍康、王金发等会党首领。然而,徐锡麟在与各地会党联络中发现,虽然会党众多,也有一定势力,但明显素质偏低,要想联合各派并发挥作用,必须加以培训和教导。因此,萌生了创办一所“武备学校”以培训会党骨干的想法。
办学校,而且不是一般的学校,摆在徐锡麟面前的首要问题便是资金。他先是找到了绍兴富商许仲卿,试图说服他出资,创办名为“大通学堂”的学校。但许仲卿为人谨慎,虽然表示了兴趣,却没有立刻答应。徐锡麟又想到了在东京结识的陈文强,此时陈文强的名声已不是当日可比,俨然是崛起之势不可阻挡的工商新秀。
再从陈文强的身份来看,他身跨青红帮,辈份高、身份贵,也是徐锡麟要争取发展的会党一类的人物。所以,徐锡麟来到上海,一是筹款建校,二来也想通过陈文强,联络上海的青红帮。
在卢家湾看过那里的建设和环境,再来到这肮脏、贫困的地方,徐锡麟不由得长长叹息。不得不承认,与他所见过的各地情况相比,卢家湾应该是环境最好的地方,道路、建筑、工厂,还有那里的人,都让他感受到一种勃勃向上的生机。
可惜,那样的地方在中国简直是太少了,甚至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徐锡麟下了黄包车,打算步行剩下的一段路。在上海,在租界,他有一种身处异国他乡的感觉,欧式的建筑,哥特式的塔楼,趾高气扬的洋人,到处都散发着洋气,令他心痛。
巷子窄得只能过人,吆喝声在巷子里面响着,一声高过一声。徐锡麟对这种嘈杂已经习以为常,毕竟他生来就处在类似这样的环境里。他知道,到了晚上,就听不见苦力的号子声了。
巷子里人来人往,徐锡麟很费力地从人丛中挤了出来,走到了一条宽畅一些的马路上,在一所宅院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这座院子的房屋不算高大,但却很严实。临街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厚厚的木大门,一个用钢棍做的格栅镶在木门上一块小窗户模样的地方。他按住龙形的门扣轻轻地拍了几下。敲门声刚落,门上的那扇小窗户便打开了,一双疑惑而警惕的眼睛冷冷地把他打量了一阵,尽量昨天这双眼睛已经将他审视过一番了。
徐锡麟再次通报了姓名,一只手慢吞吞地从窗口伸了出来,很不情愿地接过名刺,窗口又关上了,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等吧,徐锡麟知道还得和昨天一样耐心地等。这是浙江同乡龚宝铨在信中留给他的地址,徐锡麟希望能对他的上海之行有所帮助。当然,徐锡麟还不知道龚宝铨与杨笃生等人先是在上海组织暗杀团,现在则已经加入了复兴会。
漫不经心地看着街道,徐锡麟觉察到有人在扯他的袖子。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姑娘正仰脸看着他。小姑娘有七八岁的样子,瘦小的身上包着一件破褂子,腿上是一条灰短裤,从上到下褴褛不堪,脏得让人分不清哪是衣服、哪是她的皮肉,只有那双眼睛在闪闪发亮。
这个小姑娘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十分老练地搁在自己的髋骨处。婴儿光着身子,大概只有几个月,一双眼睛一眨不眨,仿佛天生就有这份儿耐心,好象他已在这个人世间经历了上百年的磨难似的。小姑娘伸着空着的那只手,天真的神情里充满了期待。那副瘦弱的样子,使人简直无法忍心因她的鲁莽而生气。和那些走街串巷的乞丐比起来,她显然更容易引起人们的怜悯。
徐锡麟伸手从衣袋里摸出几个铜板,小姑娘一声不响地把钱抓过去,捏着铜板,对着中间的小方孔端详了一下,便急忙转身跑开了。光着身子的婴儿一颠一颠地碰着她的髂骨,也没有哭声和叫声。
几个路人望着徐锡麟,笑得很怪异。在他们看来,这个戴眼镜的家伙准是头一次从外地来,还不了解上海那些走投无路的人。或者就是刚刚入了基督教的,新教徒总是喜欢用乐善好施来拍洋牧师的马屁。
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一个老管家引着路,将徐锡麟领进了客厅,请他坐下,又让下人去端茶点。
“龚先生正在书房招待客人,还请徐先生稍坐片刻。”老管家很客气地说道:“失礼怠慢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没有关系,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徐锡麟宽容地笑了笑,随意地打量着四周。
这屋子的四周用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室内横七竖八地摆着几张厚实的椅子,有的椅套皱皱巴巴,象是刚刚有人坐过。但大长桌上已经空无一物,连桌布都没有了。
招待客人?刚才是在这里吧,徐锡麟猜测着,端起茶杯轻轻呷着。
……………
第八十一章 秘密会议
readx;二楼的书房内,陈文强、蔡元培、龚宝铨、万福华、章士钊、俞大纯正在进行着刚刚中断的会议。
“指挥权是必须要掌握在咱们手里的。”陈文强再次强调了要去琼州的必要性,“如果只出武器和钱财,却任由会党随意行动,说得不好听的话,那还叫革命吗,就是封建时代的举旗造反,无谓的杀戮和打家劫舍是避免不了的。这样的起事,倒有打造出一支土匪的可能。要我哪,看就不要冠以咱们复兴会的名头了,不够丢人的。”
“这话说得绝对了,到现在,琼州会党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抵触情绪,咱们派去的人还是能够立足的。”蔡元培觉得复兴会创立到现在,时间刚刚过去多半年,诸项工作在充裕资金的扶持下可以说是刚刚铺开,东京的,南洋的,再加上国内的,各支部的发展还是颇有成绩的。
“时间,还需要时间与会党进行沟通,进行感情联络。”俞大纯附和着蔡元培的意见,“到现在为止,咱们派去的人员在开展工作上还是卓有成效的,以研究学术、互助互励为名所建立的‘励志会’已经在数县建立了分会,颇受进步学生和商人的欢迎,成员亦发展到了三百多,其中亦有很多会党成员。只要有耐心,教以军法纪律,教以革命大义,使他们成为革命人才还是值得期待的。”
“咦,你们到现在好象倒不急了。”陈文强呵呵一笑,正色说道:“不用担心我的安危,琼州是热带、亚热带吧,我对于丛林作战可是颇有心得的。”
“去了趟南洋,就掌握丛林作战了?”万福华首先就不信,撇了撇嘴,说道:“原来我以为暗杀是件容易的事情,只要不怕死,大不了同归于尽。可学起来才知道要成为专业人士的辛苦和艰难,化装、潜伏、刺杀、撤退,这还只是谋划方面。涉及到个人技术和能力,就更不容易了。枪械、爆破、体能、格斗……哪样不付出长时间的训练也是不成的。要说琼州起事,陈庶务是不必亲去的,暗杀团倒是可以参加,先杀掉几个大官,清军群龙无首,我看是难以抵挡会党的人数汹汹。”
“会党虽然有缺点,但也不是不能改造。”龚宝铨说道:“咱们派去的同志不是已经在五指山看好地形地势,准备训练基地和退避之所了吗?只要枪械、饷银齐备,会党武装也只能依靠咱们。”
章士钊不懂军事,便笑着点头以表明态度。
陈文强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要去琼州建立一个类似卢家湾的基地,然后再见机行事。
“原定的起事时间争取不变,我呢,还是要去琼州一趟,名义上是建立工业基地、研制抗疟新药,实际上是借着目前满清的放宽政策,组建起合法公开的商团武装。”陈文强耐心地说道:“这样,我们可以成建制地向起义队伍中输送人员并且掌握这成建制的独立武装,而不是象现在这样,零散的派遣,混杂于会党之中。”
“至于暗杀团。”陈文强转向万福华,“完全可以在三点会的配合下,在琼州展开行动。说起来,咱们已经给数个同志捐了官,连你也有嘛。现在,也正在通过各种门路运动实缺,可这实缺咱们不能干等着,得主动制造啊!”
“你的意思是干掉几个县官,咱们想在哪任实缺,就干掉哪个县官,直到咱们的人能任上这个官职?”万福华虽然是疑问的口气,却在连连点头,显然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去琼州了。”蔡元培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那就先这么定下来。不过,你到了琼州,还是要以公开的身份行动,不要去会党武装那里争抢什么指挥权,更不要跟着会党武装起事。”
“是啊,文强能够公开行动,对复兴会的发展是很关键的因素。”章士钊对此很是赞同,“随着文强声望的高涨,不仅是在国内的人脉,还有了国际声誉,很多事情办起来会更加顺遂。文强,我发现你对德国的观感甚好,诸多合作都是选择的德国。”
面对章士钊的疑问,陈文强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从长远角度,或者从各国的地缘和势力来分析,德国属于新兴的列强,与其他老牌列强有所不同,我觉得合作起来是有利可图的。如果能更进一步,争取到德国对复兴会,对革命的支持,那就更是事半功倍了。”
“有这种可能吗?”俞大纯先是疑惑,而后又若有所思,缓缓说道:“我留学日本,发觉所学非正,曾有过留学德国的想法。”
“我支持。”陈文强很干脆地表明态度,“革命一途任重而道远,推翻和建设都是其中必须要完成的任务。各人才智能力不同,或奔走革命,或苦学钻研,或教育宣传,总之,殊途同归,时间早晚,都是要救国图强。所以,我个人支持俞兄去德国求学。不仅是俞兄,其他同志若有求学之心,我亦愿出资相助。”
俞大纯还未表态,章士钊已经重重地叹了口气,低沉地说道:“文强大度,看得也深远。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好长时间了,今天就着这个话头就全说出来。主持《国民日报》以来,虽说有些成绩,但越来越觉得才短力脆,鼓吹革命却于宪政治知知之浅薄,于革命实无太大用处。因此,余常有留学英国,求学救国之考虑。”
蔡元培苦笑连连,说道:“当日爱国学社为满清所侦讯时,余辗转青岛、日本、绍兴、上海等地,又在学习德语,准备赴德留学以躲避风头。说起来,余也常以未留学外国,对西学只是一知半解为憾。”
“是我说错话了,还是你们领会错了意思?”陈文强十分诧异,瞅瞅这个,看看那个,“今天是开会议事吧,怎么倒象是要一拍两散、各奔东西呢?”
第八十二章 各有感慨
readx;“呵呵,就是散伙,也不在今天,更不会把挑子都扔给你一个人扛。”蔡元培用力拍了拍陈文强的肩膀,“能身负重任的年轻才俊已经物色了几个,等到他们能顶替上来,并且能帮助你的时候,我们再放心离开。”
“年轻才俊?”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越是年轻,越是冲动,复兴会没有提出太激进的口号,想必是吸引不了他们的。但我还是原来的坚持,道不同不相为谋,非志同道合者不能精诚团结,不能齐心协力。”
“冲动是缺点,但也不是不能改正。”蔡元培语重心长地说道:“文强啊,你要多一些耐心,多一些引导。合者留,不合则去。这样固然干脆痛快,但也不能海纳百川,不能兼收并蓄。你去南洋的这些日子,我们接触了很多才俊,虽说还需要进步,还需要改变,但确实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足可以顶替我们。”
“我也不是没有容人之量。”陈文强叹息着解释道:“然团体初创,先纯后广方是稳妥长远之道。文强固执也专断,诸位能容忍退让,方才是复兴会能够成立,能够维持至今的关键。在这里,文强多谢诸位了。”
“说谢就见外了。”龚宝铨摆了摆手,诚恳地说道:“文强当初对我等暗杀团成员所说的话还记得吗?杀满排满,杀尽满人,这话说得痛快,但谁杀过人?对着孔武有力者可不犹豫,向着妇孺老弱者,谁敢说能眼睛不眨地挥刀开枪?这话让我思来想去,终是觉得自己不是屠夫的材料,杀尽满人也不过是激愤之语。”
“所以,我等也慢慢觉得文强的话虽然逆耳,但却是有道理的。”万福华接着说道:“激进言论多出于民族义愤,是立场、态度、感情问题而非理性认识上的问题。言语出格或许可以谅解,但若以此等共识打造政党,推动革命,建设国家,则无可期待。有些满人并无血债大恶,有些汉人却是罪恶累累,无可宽赦。老实说,杀该杀之人,心无负担;杀老弱妇孺,即是满人,我亦下不去手。”
“杀尽满人;大举报复;革命以去满人为第一,去暴政为第二。现在看来是有些幼稚,有些冲动,有此狭隘了。”俞大纯身为官宦之家,其叔乃是俞明震,革命是他赞成的,但过于激烈的言论他却是反对的。
“其实,我知道激进的言论更有吸引力,更有助于扩大力量。可既然我们为了长远而采取了理性、温和的口号和宗旨,便要从其他方面加以弥补。”陈文强又把话题拉回到琼州起事上,“所以,琼州起事是势在必行,以此实际行动证明复兴会是真正的、坚定的革命团体,不是光嘴上喊得慷慨激昂的那类人。”
“琼州的事情就按你刚才说的办吧!”蔡元培也回复了清醒,叮嘱道:“人员和宣传等方面,总部和各支部会全力支持。钱粮和枪械,就要你自己努力了。”
其实,蔡元培等人都知道陈文强另有帮派势力,而且很强大。但陈文强似乎对这些江湖草莽有所顾虑,认为他们目前并不是可靠的革命人选,一直注力于发展留学生和华侨青年。所以,蔡元培等人也不好勉强,尽管在上海,陈文强动用帮派力量使他们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我还是那句话,要成建制地掌握部队,要和会党武装有所区分,留学生、爱国青年、华侨华人,他们才是信得过的革命士兵。”陈文强慨然说道:“希望总部和各支部多争取这样的人员,先到上海加入自强商团,接受一些简单的军事训练。等到我在琼州建起商团,便可以直接输送至琼州,这样更方便。另外,暗杀团可以先赴琼州展开行动,具体的计划咱们再另行商议吧!”
“也好,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蔡元培转向龚宝铨,“你下去接待一下吧,我们就先从后门走了。”
“徐锡麟,是我同乡,在东京时表现得很积极进步,或许是可以争取的人才。”龚宝铨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在东京时与我也结识过。”陈文强接着说道:“你先试探一下,能帮则帮,若是困难,可告知于我,或者委婉地把我介绍给他。再者,他的表叔是湖南巡抚俞廉三,对我们也许有用。”
…………
既然已经决定由琼州入手,会议结束后,陈文强便开始忙碌地进行着一系列的准备工作。
首先是舆论造势,以研制抗疟新药为名,陈文强在媒体上宣布将在文昌建立分实验室,并将建起与科研相关的一些产业,为新药研制成功后设厂生产打下基础;其次是陈文强与德国人宝隆进行了协商谈判,决定在文昌建立同济分院及生物细菌实验室,费用将由陈文强包揽大半;最后则是利用人脉开始四方运作,以及秘密的调派行动。
于是,陈文强又出现在强卓实验室,以很少有的热情进行着新药的研究。
在后世,一线抗疟药物主要有三种:奎宁类、氯喹类、**类。按照难易程度来说,**应该是最容易制取出来的。因为**的发现与其说是中医的功劳,倒不如说是现代医学的功劳。如果拘泥于中草药的熬制手段,而不是用现代科技进行植物药的提取,把青蒿中有效成分提取出来,这种抗疟药物依然还是躺在故纸堆里。
但**虽然容易制取,在目前也只是适应于少量的生产。要有稳定的原料供应,要找到合适工业制取的青蒿植株,这绝对是个浩大而费时的工程。所以,陈文强把研究方向定在了化学合成上,定在了大众化的抗疟新药氯喹上。
现在的强卓实验室已经今非昔比,从德国运来的高级的各种实验器材,使其能进行难度很大的高温高压实验。煤焦化工厂、酸碱化工厂的建成,又给实验人员增加了无数实践的机会,能力不断提高。而王卓然得到了陈文强先进理论的传授和教导,俨然已经能够支撑起实验室的运作,并且在陈文强不在的时候,竟然也带领课题组从煤焦油中合成出一种新的塑料。
而知道方向和大概方法的陈文强,在实验中可以说是专走捷径,与正常的研究筛选相比,节省的时间可是以年来计算的。
第八十三章 伯荪来访
readx;专心于研究、分析、实验、制取等工作的陈文强,渐渐沉醉其中,其爆发出的热情,废寝忘食的精神,令王卓然等人既惊讶又大受鼓舞。显然,作为他们的导师和引路人,陈文强这样的状态简直是太少见了。
等三天后,徐锡麟再次来到卢家湾,拜访陈文强时,看到从实验室匆匆出迎的陈文强,倒是吓了一跳。头发乱篷篷的,白大褂上沾着好几种颜色的污渍,还有几个烧坏的小孔,还真有几分科学怪人的样子。
“呵呵,伯荪兄,东京一别,一向可好啊?”陈文强搓了搓手上的污垢,有些抱歉地笑道:“看看我这样子,让伯荪兄见笑了。”
直接叫着徐锡麟的表字,陈文强显出亲近,徐锡麟也笑着伸出手与陈文强相握,寒喧道:“文强兄声名远播,现在又忙于研究,锡麟前来打扰,还请勿要见怪。”
“见怪,哪里会见怪。”陈文强拉着徐锡麟向实验室走,“请伯荪兄稍坐片刻,我把收尾工作交代一下,再换身衣服就来陪你。”
“文强兄请自便。”徐锡麟在门厅里停下脚步,“我就在这里等着。”
“伯荪兄请坐下稍等,我让人给你上茶。”陈文强点了点头,示意徐锡麟坐下,转身上了楼梯。
时间过去了很久,徐锡麟已经喝下了两盏茶,陈文强才出现在他的面前。衣服换了,头发和脸也简单地打理了一下,陈文强笑着招呼徐锡麟,两人一起走出了实验室。
在龚宝铨那里盘桓了三天,其间与龚宝铨有交流,有辩论。陈文强已经获悉了大概的情况,要说一下子就使徐锡麟的思想产生巨大的改变,显然不太可能,但确实是有效果的。至于建立武备学堂一类的学校,陈文强决定解囊相助,成不了战友,那多结交一个革命同盟也是好的。
两个人边走边谈,马车和保镖跟在后面,陈文强已经知道徐锡麟的想法和目的,徐锡麟则有很多保留。
“创办学堂,罗致少年英俊,教以军法纪律,以为国家将来御侮之兵。”陈文强听着徐锡麟的讲述,轻轻点头,赞同道:“不错,伯荪兄这个想法很好啊!绍兴是吧,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想法虽好,怎奈囊中羞涩。”徐锡麟苦笑道:“锡麟虽说也是殷实之家,可向来不管经营之事,要动用大笔款项,确也困难。”
陈文强停下脚步,他们正走在通往高档住宅区的路上,旁边是一条人工修造过的小河,河堤上栽着树,树叶在头上哗哗作响。放眼望去,河对面是一排排的统一规格的房子。
“一年前,这是一条长满野草的臭水沟,滋生着各种致病的细菌。”陈文强凝视良久,幽幽地说道:“对面是挤得密密麻麻的棚屋,孩子们眼睛凹了进去,衣不蔽体,还有长着罗圈腿。男人们在辛苦地做工干活儿,所得勉强填饱肚皮,女人们则麻木冷漠地透过烧木柴煮饭的烟雾看着我”
徐锡麟皱起了眉头,望着对面,想象着陈文强所说的情景,揣摩着他说这番话的意思。
“他们不是懒惰,相反是极勤劳,极能吃苦的。”陈文强继续讲述着,“只是一天三顿饭,全家的,我便能雇佣他们整治疏浚水沟,修建自己的房屋,可以说是免费的劳力。然后我让他们成为我的工人,让他们能够赚到养家糊口的钱,能够穿上衣服。接下来就简单了,他们因为解决了生计问题,而愿意遵守我定的规矩,并保持干净和整洁。”
陈文强转向了徐锡麟,很难看地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中国有多少贫民窟,但那种贫困、肮脏的景象应该随处可见吧?”
“是的。”徐锡麟沉痛地说道:“随处可见,到处都是穷人、乞丐,或者是为生活压力所变得麻木的人。”
陈文强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改变了一小块地方,改变了一群人,力量所及是一方面,这个国家、社会的大环境更为关键。正因为如此,我愿意资助你开办学堂,为改变这个大环境而尽一份力。”
“文强兄”徐锡麟刚张嘴说话,已经被陈文强摆手打断。
“这是一件危险而光荣的事情,我的意思你明白。”陈文强若有所思地看着徐锡麟,“我在上海滩也算有些势力,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可以来找我,就算我不肯帮忙,可也不会出卖朋友。但有一点,我希望这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锡麟明白。”徐锡麟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而又笑道:“文强兄是过谦了,我虽然来到上海滩时间不长,可兴义堂的大名还是知道的。文强兄身跨青红帮,金三爷又差不多是金盆洗手,上海滩的帮派势力可以说大半要听文强兄的号令的。便是在这卢家湾,文强兄的身前身后也有高手护卫啊!”
陈文强回头看了看,冯义和阿猫就在不远处,不禁淡淡一笑,“谈不上什么高手,不过是跟班而已。伯荪兄常在外联络走动,若是需要,我倒是可以推荐几个高手相随保护。”
徐锡麟犹豫了一下,笑着摆手,婉拒道:“算了,算了,锡麟一个人惯了,也怕别人吃不得那个奔波的苦。”
陈文强知道他是推辞,也就不再坚持,引着徐锡麟向自己的小别墅走去。边走边说着出资相助的事情,以及要顺便在绍兴开家药店的想法。
徐家在绍兴是一个名门望族,其父徐凤鸣秀才出身,当过县吏,家有田地百余亩,在绍兴城里开有“天生绸庄”和“泰生油栈”两家商铺,是当地颇有声望的士绅。而在绍兴开药店,不仅可以得到徐家的照顾,还能把复兴会的触角探伸过去,这也是陈文强的如意算盘。
虽然决定在琼州起事,并且力争在琼州建立起练兵扩充的基地。但江浙皖等东南之地是满清主要财赋所在,离上海又近,民风较开放,工商业基础也较内地雄厚,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复兴会在南洋的拓展比较顺利,在国内建立据点则相对滞后,陈文强自然不想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我还要在上海呆上一段时间,随身带着钱款也不方便,等到要走的时候,再来打扰文强兄,不知这样可好?”徐锡麟开口问道。
“当然可以。”陈文强看出了徐锡麟的心思,并为此感到高兴,便一口答应下来。
第八十四章 辩论还是解释
readx;陈文强的名声虽然已经打响,但在当时的革命者眼中,他不是志同道合者,吸引力显然是不如蔡元培、章士钊等人。可以说,蔡、章等人在上海就象一块磁石,走过、路过上海的革命者都愿意去拜望,去结识。
嗯,说不定徐锡麟会被蔡、章等人说服,加入到复兴会,既增强了复兴会的力量,又不用再重设据点那么麻烦。
而会党虽然不是什么可靠的力量,但要完全撇开也不太可能。况且,加入会党的也不尽是头脑简单、粗豪散漫的江湖人物,其中也有很多有知识、有文化的热血青年,也有很多的人才可以招揽。
所以,不管是前期旅沪的陶成章,还是现在的徐锡麟,尽管他们没有加入复兴会,但联合反清的意向是达成了,盟友的性质可以确定。
边走边谈,两人走进了住宅区,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便听到女人的说话声。陈文强听出是彩凤的声音,便有意放慢了脚步。
一个穿着仆人普通的蓝布衣的年轻姑娘正在院子里,带着一种谦卑的神情,眼睛朝下看着。
“那孩子今天不来了?”彩凤微皱着眉头,有些不悦,“是你们不让她来了?”
丫环的头垂得更低了,没回答,或者是不敢回答。
“你是她的贴身丫环吗?”
“是的,太太。”
“前几天她是从你那溜到这儿的?”听到太太两个字,彩凤微抿嘴角,语气缓和下来。
“是。”丫环犹豫了一下,依然没有抬头,“她跑了,我们找不到她。”
“你看,她在这儿没事,一点事儿也没有。”彩凤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希望你能告诉她家大人,我很喜欢她,我的丽莉也很喜欢和她在一起玩儿。这里是陈文强陈先生的宅子,相信你们也知道陈先生是谁?要是陈先生知道丽莉和小姑娘处得很好的话,一定会很高兴的。而且,我已经聘请了家庭教师,小姑娘和丽莉可以在一起听课学习,会学到很多的东西。你能把我说的这些告诉他们吗?”
“是的,太太。”
“那你把这个玩具带回去,这是我送给小姑娘的。”彩凤转过身,丽莉把手里的一个新娃娃捧了过来。
丫环接过布娃娃,鞠了个躬,转身走了出去,与陈文强等人打了个照面,又鞠躬,才快步远去。
徐锡麟在场,陈文强也不好说些什么,作了介绍之后,便和徐锡麟进屋,邀其在家吃过午饭再走。
书房里,徐锡麟对周围书架上满满的书籍杂志感到吃惊。科学、历史、政治、法律、中文、外文……他不知道这是摆设,还是陈文强真的读过。
“主要是科学和历史,别的只是随便翻翻。”陈文强知道徐锡麟所想,便直接为其解开了疑惑。
“真是了不起,这中文的,还有这些外文的,英语,法语,德语……”徐锡麟也不太确定,毕竟他对外语并不精通。
“德文书籍杂志是比较多。”陈文强解释道:“在化学领域,德国是世界领先的。嗯,不光是化学,在其他方面,德国也是先进的。比如说军事,日本便是师从德国。”
“这么说,要学军事的话,最好的选择是德国?”徐锡麟说着又摇了摇头,“太远了,不方便啊!”
“只图方便,却学不到正宗,我不觉得这是可取之道。”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会在一年之后去德国参观访问,引进更多的德国技术和机器,或者争取得到德国政府的支持。”
“一个国家的支持?”徐锡麟若有所思,看着陈文强,试探着问道:“支持谁,怎样的支持?”
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当然是支持我啦!只要能拿出令德国人心动的东西,这种可能还是很大的。”
这话说得很模糊,徐锡麟揣摩着其中的含意,一时没有轻易开口。
“伯荪兄若要开办武备学堂性质的学校,不妨聘请几个德.事教官。”陈文强善意地提醒道:“保护盾,挡箭牌。总之,对伯荪兄要开展的事业还是很有益处的。”
徐锡麟想了想,摇头道:“绍兴不比上海,会党十分活跃,且仇洋灭教的情绪强烈,恐怕不能在学堂里任用洋人。”
“会党还是不够成熟啊!”陈文强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
徐锡麟苦笑了一下,目光所及,却是一愣,脱口而出:“《新民丛报》?梁启超乃是满清奴才,他的文章你也读?”
“不要这么偏激。”陈文强皱了皱眉,说道:“即便真是敌人,兵法上也讲究‘知己知彼’呢!何况,读梁先生的文章,我倒觉得颇有禆益。你再看看这份报纸这位革命党的文章,还是著名学者呢,为了证明‘排满革命’的正当性,竟从史籍中‘考证’出满州之地不属中国领土,而属‘外夷’‘敌国’。若严格来说,他是革命还是卖国?”
“可是”徐锡麟张口欲辩。
“哎,你先听我说。”陈文强笑着摆了摆手,“如果你赞同满洲不属中国这个观点,那又为何对日俄在满洲打仗耿耿于怀,愤愤不平,欲挥刀沙场为国死?可见,在你心里,也把满洲视为中国领土。既是如此,那杀满排满岂不自相矛盾?民族义愤可以理解,但用之于国家,却有些目光短浅了。”
“那满人就不该杀,满清朝廷就不该推翻?”徐锡麟用力推下了下眼镜,语气也变得激昂,“若不批驳康梁,则立宪派势力大张,革命派势衰;若任由满清走立宪之路,则政府之势力强,而国民之势力弱;政府之进步易,而国民之进步难。对于我等,又何言革命?”
“你看,动机不良吧!”陈文强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攻击梁启超显然并非真诚的理论商榷,而有着明显的政治目的。那就是矮化立宪派、抬高革命党,批立宪主义是要唱衰清末新政、为‘排满革命’造势。既然如此,又何妨仔细研读梁先生的文章?你看这篇文章,梁先生首创‘中华民族’这个概念,我觉得便是目光深远,于国有益。你静下心来想想,若中华民族这个词得到认同,那西藏、新疆、内外蒙古,包括满洲,皆是中华国土,岂不少了分裂和瓜分的借口?”
徐锡麟反复审视着陈文强,疑惑地问道:“你很推崇梁启超,难道是立宪派?”
“我嘛,谁有道理听谁的,也不是推崇谁。”陈文强避开了立宪派这个话题,笑着说道:“博采众长,对,就是这样。哪怕是只言片语,只要我觉得好,觉得对国家有益,我便吸收,我便使用。呵呵,你看,饭菜都做好了,今天咱俩就不要辩论了,以免伤了和气。你干你的大事,我呢,继续走自己的路,或许是殊途同归也说不定呢!”
徐锡麟对陈文强突然收兵有些措手不及,肚子里憋着话却不能说出,别提有多郁闷了。然后,他连午饭也吃得索然无味,吃完饭便匆匆告辞。
…………
第八十五章 熟人再遇
readx;“刚才在那个丫环面前,把你抬出来,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彩凤给陈文强拿捏着肩膀,略有些不安地说道:“丽莉太孤单了,很需要一个同龄的小朋友。”
“那个小女孩好象裹着脚,家里大人估计很守旧。”陈文强也不确定,微闭着眼睛苦笑一声,“人家不愿意,我还能把他们赶出去不成?”
“这地方是你建的,总会给些面子吧?”
“那不好说。”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人家有人家的教育方式,不要强求。要我说,还是把丽莉送去学校,那里有很多孩子,习惯了就好。”
“家庭教师都请了,就不要去学校了。”彩凤委婉地做了决定,又给陈文强拿捏了一会儿,才去工厂办公。
陈文强歪在躺椅上,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外面传来佣人阿三的声音,他才惺忪着睡眼起身,出去看是谁来了,丽莉也跟在后面。
是玉莲。她旁边站着那个丫环,但却是被另一个女子领着。而这个女子并不陌生,便是那个董家的阿萱。
“你好,玉莲。”丽莉压抑不住心头的兴奋,抢先打着招呼。
丫环鞠了一躬,玉莲却用尖尖的嗓音脆生生地答道:“你好,丽莉。”
“董小姐,你好。”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招呼着三个人进了客厅。
阿萱还有些腼腆,但今天打扮得清新朴素,让人顿生好感。
“陈先生。”阿萱一开口,脸便红了,看了一眼牵在手里的玉莲,有些紧张地说道:“玉莲是我的妹妹,家母听说是和陈先生的义女投缘,都十分高兴,在陈先生这里,玉莲也一定会有不少长进,所以”
“小孩子在一起交个朋友,玩得开心就好。至于说到长进,呵呵,我对教育孩子可真是个外行。”陈文强示意阿萱坐下,笑道:“而且我最近忙得很。不过,家庭教师倒是找到了,很不错的先生,孩子们一块听讲学习,也是个好事。”
丽莉拿来了一个大桔子,冲着玉莲举了举,剥开桔子皮,分成两半,递过去一份。
玉莲盯着桔子,又转头看了看阿萱,得到鼓励的点头,她那双缠着的小脚才迈着碎步向前凑了一下,然后从长袖子里伸出一只胖胖的、每个指头节上都有肉窝的小手,接过了桔子。
就象是一个简单的交接和欢迎的仪式,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小丫头凑到了一起,开始是叽叽咕咕地小声说话,后来便坐到了一起看起小人书。显然,玉莲已经知道了孙猴子的事,但她还是象一个从未听过这故事的小孩那样热心。
“听说圣玛利亚女校要开师范?”陈文强很随意地找了个话头。
“我,我已经转到爱国女学了。”阿萱没想到竟是陈文强招待她,说话有些小结巴。
圣玛利亚女校是一所贵族女子学校,其学费相当昂贵。尽管如此,许多中产阶级以上的家庭仍以能将自己的女儿送进该校为荣。希望她们练就淑女风范,踏进上层社交圈,嫁入豪门。但圣玛利亚女校与所有教会学校一样,重视英文,轻视中文,有些学生能说一口极其流利的英语,而中文却连一张便条也写不通顺。而且学习科目除了圣经、国文、算术以外,也只有缝纫、刺绣勉强算是实用学科。
“爱国女学不错,要我看,比念圣经强多了。”陈文强直言不讳,看了一眼玉莲,向前凑了凑,低声说道:“既是你的妹妹,你回去和父母说,就不要让她裹脚了吧?”
阿萱脸更红了,胡乱点了点头,也没说这个妹妹是小妾生的,和她不是同一个母亲。
“听说爱国女学在排演话剧,你有参加吗?”陈文强看着少女红苹果般的脸颊,觉得挺有趣。同时,他现在还是爱国女学的赞助人之一,算是校董之类的,问问学校的事情也不算过分。
“有,是,是《威尼斯商人》。”阿萱抬头对上陈文强的眼神,又迅速垂下头,捻着衣角,“在圣玛利亚女校,曾经演过。”
陈文强对此并没有涉猎,便好奇地询问起剧情。
阿萱由局促到平静,在讲述故事大概的过程中,逐渐摆脱了那种腼腆的模样。
“呵呵,是讽刺犹太人的。”陈文强了然,笑着点了点头,“前几天,蔡总理曾邀请我在正式演出时去观看,到时候舞台上演员混杂,要找董小姐还真不容易。”
“我饰演杰西卡,夏洛克的女儿。”阿萱脱口而出,很有些期待的意味。
“想来在舞台上,董小姐与平时生活中定是不一样的风采面貌。”陈文强用力点了点头,“我会去看的”说着,他看了一眼客厅一角的两个孩子,“或许还会带上她们。”
“陈先生要是能去,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阿萱有些适应过来,眼睛眨动得也灵活很多,有些好奇地看了陈文强一眼。
陈文强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说道:“我要去实验室工作了,董小姐不妨在这里多坐一会儿,让两个孩子玩得高兴些。随便些,有什么需要,就叫佣人阿三。”
“我,我可以去实验室参观一下吗?”阿萱鼓足了勇气,轻咬了下嘴唇,“或者我直接回家。她们有丫环秀儿和佣人陪着就行,我,我也不太擅长与孩子打交道。”
“参观实验室?”陈文强想了想,在阿萱忐忑不安的等待中笑着说道:“好啊,那就一起去。只是到了那里,我可能忙得顾不上你,可别怪我失礼啊!”
………
上车入座的时候,陈文强无意中碰到了阿萱的大腿,急忙往开挪了挪。刹那间,两人四目对视了一下。显然,阿萱也意识到了刚才的接触。
马车沿着道路向强卓实验室前进,发出哒哒的声响。两人的目光都投向窗外,久久不动,但却都感受到他(她)在身旁的存在。而陈文强有意无意地探悉,对阿萱的了解显然更多一些。
又是一个大家族中妻妾争风吃醋的故事,阿萱随着母亲和三娘负气来到卢家湾,图的是这里的安全和清静,而董老爷则正跟新欢如胶似漆。
第八十六章 开导,实验室的秘密
readx;“生活中有些事情只能听其自然,顺其发展。”陈文强突然幽幽地开口说道:“关键是要学会自强自立,才能不受别人摆布,掌握自己的命运。”
阿萱看向陈文强,却只看见他向外张望的侧影,只是这段话让她颇有触动。家里送她到圣玛利亚女校读书,目的也不单纯,不过是让她镀金增贵,好嫁入豪门,对家族的事业有所禆益,何尝考虑过她的感受,她的幸福?
就象母亲与父亲的结合,就是家族间和利益上的结合。同床异梦,打闹争吵,他们这一辈子过的生活,实在不是自己所希望的。而作为小妾的三娘,则更悲惨,非但没有话语权,人老珠黄之后,更是被无视。如果不是因为三娘是母亲的陪嫁丫头,还有那么点情份,不知道现在会是怎样的处境呢!
“陈先生。”阿萱轻轻唤了一声,等陈文强转过头,只是与她轻轻一触眼神,她便微微侧转,“在爱国女学毕业的话,是不是能到您开办的工厂里做事?外面似乎有这样的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文强沉吟了一下,说道:“虽然没有这样的正式协议,但我在某个场合确实对爱国女学的学生说过类似的话。不光是爱国女学,还有爱国育英学校,学成毕业的我都愿意给予安排。”
“听说您要去琼州发展,那这边的基业不会受到影响吧?”阿萱继续问道。
“不会。”陈文强很干脆地摇头,“上海这里是根基所在,只有扩大,不会缩小。至于琼州,则是分枝,分散风险的一个举措。”
阿萱半晌没有作声,这让陈文强颇有兴致地打量起她来:乌黑的头发,刘海遮住的前额,肌肤细嫩,眼睛因为皱起而现出的纤细的纹路,显得很娇媚。
马车停了下来,陈文强先下了车,很绅士地伸出手。阿萱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在陈文强的手上搭了一下,下了马车就把手缩了回去,轻轻地搭在胯上。
陈文强交代了车夫,大意是这位董小姐出来时,要车夫送她回家。他工作起来是没有时间观念的,他也不认为阿萱会有兴趣长时间地呆在这里。
进了实验室大楼,陈文强招过一个工作人员来陪阿萱,他表示了歉意后,便一头钻进了专门的实验室。
就现在的强卓实验室的条件,作一些难度较高的实验是没有太大问题的。但作为医药研究,强卓实验室的短腿也很明显,那就是缺乏生物细菌方面的人才和相应的检测手段。也就是说,制出的新的化合物需要拿到同济医院的实验室去验证其对某种细菌生物的有效性。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也是能与德国法兰克福实验研究机构保持合作的一个因素。当然,合作的对象并不是只有这一家研究机构。但陈文强已经确定了路线,与德国方面进行长期深入的合作,以便达到他最终的目的。所以,他就不吝于让法兰克福研究室因他的发明而得到利益。
况且,依照现在的科技水平,如果他不公开研制的步骤,拿到化合物也分析不出具体的化学反应和分子结构,想仿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最关键的一环还掌握在陈文强手里,这也是一个可资利用的强有力的武器。
当然,要打动德国政府,或者说是威廉皇帝,陈文强还要有足够的资本。这就不只是抗疟新药能够起到的作用,而是能在战争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新药,才能令好战的德国人心动。
所以,早在抗疟新药氯喹的研制之前,陈文强便已经给王卓然等人布置了任务,合成对氨基苯磺酰胺,也就是青霉素诞生之前最好的抗感染药物磺胺。
在科学发明上,有很多吊诡的事情,往往在折腾了很长时间之后,研究工作又回到了原来的起点。磺胺的发现便是如此。
历史上,人们都对从红色染料百浪多息中发现磺胺的过程津津乐道,却很少有人知道百浪多息中能够治病的有效成分对氨基苯磺酰胺,却是早在百浪多息前数十年便已经为德国人所合成。
于是,这样一种有趣的现象便产生了:首先,百浪多息发明后,是作为一种染料使用的,几十年来谁也没有想到它竟然还可以治疗疾病;其次,多马克发现百浪多息可以治疗链球菌的感染,却搞不清其中的有效成分是什么,只好在治愈过程中把一个个病人染成红人儿;然后,又过了很多年,科学家们才发现百浪多息所以有效,并不是因为它们是染料,而是由于它们含有磺胺,而磺胺又根本不是染料。
而在这个翻过来掉过去的漫长的过程中,磺胺对氨基苯磺酰胺却一直躺在故纸堆里,作为化学家paulgel摸年轻时完成他的学位论文的研究过程中的一部分,仅作为合成染料的中间体被研究。
也就是说,陈文强并不必等到百浪多息的发明,才能从其中发现磺胺,而是可以从头脑中对氨基苯磺酰胺的分子式逆向研究,用偶氮化合物与磺胺基进行合成实验,以得到可能具有杀菌抑菌作用的衍生物。
一号,二号,三号,专用实验室里已经有了三种衍生物的结晶,随着实验的进行,还会有更多编号的衍生物被合成出来。陈文强不能确定哪一种便是磺胺,但却可以确定磺胺必定会在这些衍生物中被发现。
时机还不到,陈文强习惯性地观看了一下成果,便又投入到抗疟新药的研制合成之中。
药物的发明不仅是获取暴利那么简单,挽救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也让陈文强的救赎日渐露出曙光。那个在脑海里闪现的数字牌,正以飞速的增长证明着陈文强道路的正确,以及所取得的效果。他能感受到身体以及精神上的日益强大,这更让他愿意付出加倍的努力,并且乐此不疲、充满期待。
第八十七章 觐见,新政之弊利
readx;琉璃瓦在阳光下闪耀着灿烂的光彩,宫殿高大、巍峨,震慑人们的灵魂。
颐和园的仁寿殿里,老状元张謇正在接受慈禧的召见,面对慈禧的询问,他直言官制的混乱和行政效率的低下,以及为推行新政筹措资金,国家财政陷入两难的窘境税收加重,官吏盘剥,民间怨声载道等世情。
慈禧已年届七十,腰杆虽挺直,但耳朵已有些背,谁又知道她已进入生命倒数的第五个年头。
闻听张謇所言,她半晌无语,然后长叹一声,“我久不闻汝言,不想政事败坏如此。你可以问问皇上,现在召对臣工,不论大小,甚至连县官也时常召见,哪一次我不是用言语以求激发天良,要求他们认真办事?万不料竟全无感动!”
“国家衰弱,海外留学生亦对官员**和宪政进程不满,纷纷拥护革命,民心涣散令人震惊。”张謇继续说道:“若要收拾人心,微臣所得,非立宪不可。”
“两江总督端方、黑龙江巡抚程德全等,亦上折警劝朝廷,如今反清革命日趋高涨,应赶紧俯从多数希望立宪之人心,以弭少数鼓动排满之乱党。”慈禧停顿时了半晌,谨慎地说道:“朝廷亦有派遣大臣出洋考察政治之意,如今看来,倒是要抓紧了。对了,汝是从天津来?”
“回太后,微臣是从天津来京。”张謇如实答道。
“汝曾见过袁世凯?”
阅历丰富的张謇立刻明白了慈禧的用意,淡定地回答道:“微臣奉召恭请圣安,未觐见天颜,不敢往见别处。”
当时地方大员的权力日渐坐大,特别是八国联军攻入北京时东南各省官员的自保行动,令逃往西安颜面扫地的慈禧颇为恼怒,因此对时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袁世凯,既要倚重又暗存戒心。她这一袭击式的逼问,就是想获悉地方大员有没有在她眼皮底下结党壮大私人势力。
慈禧似乎松了口气,转而问道:“上海冒出的陈文强。风头很盛啊,汝与他可有交往?他又是怎样一个人?”
“回太后,微臣与陈文强有交往,依微臣观之。其游历西洋求学,所知所得之科学在某些方面抑或已超过洋人。”张謇启奏道:“又兼其天资聪颖,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若论对洋务之娴熟,微臣未见国内能及之者。卢家湾建设日新月异。建厂通电,情景比之租界亦不逊色。”
“那他的政治倾向于哪一边呢?”慈禧不放心地问道。
“微臣愚见,拥有庞大产业者,多数都希望有一个安定的社会政治环境,害怕动乱、力求安定……”张謇以己度人,说着自己的判断。
工商界的经营者,为什么多是立宪派,其实正是张謇所说的理由。因为,社会安定正是他们的事业能否发展,是否会遭到破坏的首要条件。所以。他们希望改革,但更希望这种改革能尽可能地平稳过渡。
“既是洋务娴熟,又干出了几件令洋人都赞佩的大事,朝廷欲成立农工商部,可否任其为官哪?”
“微臣以为朝廷可先嘉奖之,再看他是否愿意入朝为官。”张謇沉吟着说道:“其所发明的新药能救千万人生命,国际上极为赞誉。听闻瑞典有一奖项曰诺贝尔奖,十分尊贵崇高,亦欲颁授给他。对此等振我国家声名,扬我国人志气的人才。朝廷应不吝褒奖,方显图新改革之诚。”
“汝说得也有道理。”慈禧点了点头,“这个陈文强倒是争气,让洋人不敢笑我大清无人。嗯。你回去告诉他,让他忠良勤政,多为朝廷出力分忧。这高官厚禄,朝廷是少不了他的。”
“是,微臣记下了。”张謇恭谨地答道。
洋务运动后,清廷已意识到工商业是强国之本;庚子事变后。慈禧太后也意识到,提振国势挽回人心,非选择变法道路不可,于是宣布实施新政,内容包括办新学、练新军等。
但实施新政便要花钱,苦于财政应付庚子赔款导致经费缺乏的满清朝廷当然十分窘迫。于是,捐官便成了一个资金来源,不仅对国内商人,而且对对华侨侨商的态度也发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开始鼓励他们回国投资公益事业和发展实业。甚至慈禧也放下架子,召见从南洋苏门答腊岛前来的华侨商人张榕轩,任之官职,希望能带动华商回国投资,并且捐资输血支持朝廷的新政。
而商人们也乐于通过捐纳巨资,获得政治地位的步步提升。比如张榕轩,用金钱开路,官职也是一升再升,初授福建同知,继升花翎三品衔、江西补用知府,直至花翎二品顶戴、广西尽先补用道。
不可否认,这一时期满清的改弦更张对工商人士,以及海外的华侨华人是有好处的。比如清廷在南洋设立领事馆,开始注意保护当地华人的利益;对商人也放宽政策,由国内商人和侨商承揽的沪宁、沪杭、潮汕等铁路,都建成通车。
但新政由于官员**,保守势力阻碍,最主要是资金匮乏,而有所反复。而施行新政的成本无疑又摊派到税赋中,又增加了百姓的负担,形成了越是改革,百姓怨气越大的恶性循环。相反,“新政”倒是为革命者准备了可资发动的基本力量新军与新式知识分子,预备立宪期间关于民权思想的公开宣传与历次国会请愿运动的实践,更为民国的创建提供了条件。
再加上历史欠账太多,上百年来旗人的特权,对汉人的欺压,实质上立宪成功是基本不太可能的事情。除非满清贵族以最大的诚意,以最有勇气、魄力的放权,形成实际上以汉人为主体的政治体系,才有那么一点点希望。但这是不可能的。
结束了觐见,张謇走出了颐和园,坐上马车前往住处。一路上,他都是若有所思,表情也不断变幻。
此次入京觐见,一来是奉召;二来是为了马上要建立的合资银行向清政府度支部申请钞票发行权;第三个目的则有些不好诉诸于外。经慈禧一问,张謇更犹豫着是否要继续按照自己原来的想法行事了。
天津的北洋大臣袁世凯与末代状元张謇曾有过一段不同寻常的纠葛,在名义上,张謇还可以称为袁世凯的老师。直到在一八八四年,袁世凯转而投靠政治大鳄李鸿章后,“露才扬己”,毫不避忌。致使旧主吴长庆难堪,恩师张謇气绝!为此,张謇写下绝交信,从此割席。师徒二人从此不通音信二十年。
来京之前,张謇曾给袁世凯去信,主动要求复交,这在当时需要有很大的勇气,而这种勇气来自于政治斗争的需要。因袁世凯已今非昔比,不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营务处管带副营,而是身居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的政坛要员。张謇当时为运动立宪而奔走呼号,急欲争取得到袁世凯的支持。
于是,政治理想的光芒融化了私人恩怨的坚冰。张謇写信给袁世凯,希望其效法日本的伊藤博文,“主持立宪”。袁世凯也及时回信,虽云尚需时日,但“愿为前驱”。
不想朝廷对袁世凯如此猜疑。张謇思来想去,认为暂时不宜与袁世凯直接接触,以免朝廷和慈禧疑忌。二人只通过书信来往,并不外露已经联络的事情,一在朝一在野,同声呼吁立宪,效果应该更好。
思虑已定,张謇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觉得心情畅快了许多。有了慈禧的支持,钞票发行权基本上是没有问题了。而顺势给陈文强请了赏赐,则是意外收获。在他想来,陈文强既已经在上海建立基业,被争取到立宪派中是早晚的事情。如此年轻有为的俊才,声望日高,正可以成为他的助力,或者是接过他的立宪大旗的接班人。
…………….
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曾阐述了一个定律:对于一个坏政府来说,最危险的时刻通常就是它开始改革的时刻……革命的发生并非总因为人们的处境越来越坏,最经常的情况是,一向毫无怨言、仿佛若无其事地忍受着最难以忍受的法律的人们,一旦法律的压力减轻,他们就将它猛力抛弃。
通俗地讲,托克维尔定律其实就是一种“松动崩溃论”,它否定的是传统智慧所说的“残暴崩溃论”。也就是说,在君主残暴时通常不会崩溃,在松动时反倒崩溃了。它的道理就在于**残暴的时候,人们往往没有能力进行反抗,也看不到革命胜利的曙光;一旦君主**出现松动,一方面自由行动给人们带来了革命的机会;另一方面,手铐被打碎,就会使得脚镣的存在变得更无法容忍。
据陈文强所知,有两个案例,即苏联末期和清朝末年的改革,可以印证托克维尔定律。两个政权都是在政治松动和力图改革时,导致的全面崩溃。所以,他与别人的思路是不同的,并不认为满清的立宪和改革是对革命的削弱,反倒认为这是给革命提供的机会。(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革命的具体和细节
readx;草坪上,乐手们身穿白制服在奏着乐,树上挂着彩色灯笼,雇来的侍者用盘子托着饮料和食品在各桌之间熟练地穿行着。{中文
in.}
在北京、天津、青岛、苏州等地旅游,度过蜜月的罗登和琳娜回到了上海,在家里举行了招待酒会。
“结婚后感觉怎样?”陈文强从一个年轻侍者的托盘上拿起一杯酒水,有些调侃地问着罗登。
“很好,很好……”罗登嘴上说着,但神情有些迷惑。
罗登迷惑于琳娜在蜜月的态度,每次亲密接触,她总有一种冷冷的疑虑,甚至对他温存的举动回报以冷漠的微带厌恶的被动态度,这让他总有一种失望的落寞心情。
但罗登不能忍受有人知道这真相后会在背后哂笑他。她最终会改变的,他只好这样想。她一定会变的,他必须相信,她的冷漠总有一天会冰消雪化的。
在平常,陈文强并不随便去探悉别人的心思。而罗登已经在美国建立起由亲戚朋友组成的公司,成为陈文强可靠的代理人,他觉得现在没有那个必要。
而且,他看到的是琳娜挽着丈夫的样子,以及清澈的蓝色眼珠里流露出的满足。他的判断是这是一个热情的、感到满足的女人,所以,根本没有向别的地方去想。
“在菲律宾建立中转货栈,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陈文强依着自己的思路说道:“你的兄弟罗迈,很有商业头脑。”
罗登点了点头,很老实地说道:“在这方面,他确实比我强。”停顿了一下,他又用不解的目光望着陈文强,“无论是名声,还是财富,你应该都得到了。可为什么”
陈文强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建在沙滩上的房子可能看起来很美,但一阵风浪就能轻而易举地摧毁它。你度蜜月时走过不少地方。看到的是什么?在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国家,你觉得什么才是保障?我与你不同,你背后是强大的美国。走到哪里都觉得会安全,可我背后是什么呢?”
“你可以改变国籍。”罗登谨慎地建议道:“在民主、法制健全的国家,你就会有保障。依你现在的名声,这应该不难。”
“种族歧视,你应该知道这种事情。”陈文强淡淡地说道:“什么民主、法制健全?在你们美国。也不例外。”
罗登耸了耸肩膀,无奈地默认了这个事实。
“去应酬别的客人吧,去崖州的人选明天再谈。嗯,琳娜是个好太太,是个出色的女主人。”陈文强希望能多带几个大鼻子的洋人去崖州(现三亚),吓唬那些畏洋如虎的满清地方官,但这还要看罗登的意思。
扯虎皮作大旗,这很让人无奈。但陈文强与当时人们的想法不同,为了成大事,他不会太拘泥于小节。就象满清封他官衔。虽是闲职,他也坦然笑纳,还准备穿上官服,耀武扬威地跑到崖州吓唬人呢!
请来的工部局乐队奏起了著名的小歌剧序曲片断,诺依曼和美国花旗银行高管谈兴正浓,他的太太艾伦正从一位客人前走到另一位客人前,应酬自如,全不顾国籍和肤色的区别。
琳娜则身穿露肩的夏装,正静静地和一位提前告辞的美国富商握手道别。那富商的眼光正有些胆怯而有兴味地偷睨着她洁白的皮肤。
陈文强不引人注意地走到一棵树下,坐了下来。目光越过对面的公家花园,望着一艘远洋货船正趁着**时分,沿江而下。顺流转弯,船首的灯光忽然被遮住了。一种莫名的怅然若失的感觉突然涌了上来。
一阵衣服的窸窣声,琳娜从草地的那边走了过来,“你在这里。”她在旁边随便地坐下,“举行婚礼时,你在南洋,我父亲很失望。你知道他要与你谈什么?”
陈文强歪着头想了想。说道:“是药的事情吗?”
“是啊!”琳娜的语气中竟有一丝鄙视,这让陈文强很奇怪,“他希望在下一个新药问世后,能得到在美国或者美洲的独家销售权。这是不可能的,是吧?”
“他应该去和德国人谈。”陈文强耸了耸肩膀,“因为在生物细菌方面的缺陷,我只能与德国人合作。在销售范围上,我与他们有协议。”
“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下他该死心了。”琳娜并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还露出了笑容。
幸灾乐祸?陈文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探悉,也意识到独自与琳娜坐在一起有些不妥,便站起身,拍打了两下,找着借口,“蚊子不叮你吗?”
琳娜摇了摇头,“我搽了沃森公司新生产的驱蚊油,你能闻到吗?”
陈文强讪讪地笑了一下,当然不会凑过去嗅闻,况且,他的嗅觉很灵敏,“柠檬香味儿的,很不错。”
“对了。”琳娜站起身,又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在一家古玩店我看中了一个瓷盘子,老板看我是洋鬼子,要的价钱很高。我想请你帮忙确认一下真伪,再帮我把价格砍下来一些。”
“我不是行家。”陈文强有些好笑,对琳娜的鉴赏能力,他不敢恭维,“不过,我可以帮你找一个,让他来帮你吧!”
“琼州环境好吗?适合建一个渡假别墅吗?”琳娜抑制不住,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海浪,沙滩,听起来很不错。”
“应该是适合的。”陈文强模棱两可,率先迈步向前走去,“只是那里的洋鬼子很少,而且不象上海这么热闹。”
“哦!”琳娜应了一声,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希望明天你就能找来行家,只要那个老板愿意再少要一百元……”
…………….
崖州(现三亚)地处海南岛最南端,东邻陵水县,北依保亭县,西毗乐东县,南临南海。从地形地势上来看,它又北靠高山(五指山),南靠大海,呈一个狭长状的多角形。
最让陈文强看中的是崖州的海岸线长达二百五十八公里,有大小港湾十九个。大小岛屿四十个。这样的地理条件,极适合从海上偷运人员和物资。有刚刚与苏门答腊张氏兄弟合资组建的南洋轮船公司,则更加方便。
当时的琼州,人口不多。但华侨比例率最高,由于孤悬天涯海角,远离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历代王朝把它看成“蛮荒之地”,当作放逐“叛逆”人士的流放场所。再加上“海南瘴疠地。逐客情可堪”,使其开发程度历来落后,经济发展也落后于全国的平均水平。
显然,正因为这样的条件和环境,不管是满清统治者,还是革命者,都对琼州缺乏足够的重视。历史上同盟会的数次起义,都集中在广东、广西的沿海沿边地区,其中以广东最多。可广东恰恰是清军较多,防卫较严密的重地。反观琼州。只有一个琼崖兵备道,到了辛亥革命时期,所辖五营清军也是旧式巡防营编制,用于地方治安尚可,却连新军的边儿都没沾上。
再说满清的广东水师,能否成为海上运输人员物资的巨大阻碍呢?经过分析研究,陈文强认为阻碍是有,但要说巨大,则没那么严重。
在清朝末期,中国的海上军事力量依照区域划分为四个部分。他们分别是福建水师,南洋水师,北洋水师和广东水师。按照各自划分的区域这些水师舰队的防区分别是福建水师防御福建本省水域和台湾海峡;南洋水师警戒江浙一带海面;北洋水师则是守护山东半岛直至辽东半岛之间的广大海域,以拱卫京畿其实力在这四支舰队当中最为雄厚。
而广东濒临南海。虽然管辖的海域最为辽阔,但水师实力却是这些舰队当中最弱的,因为清朝当时的国防政策就是重北轻南。
其它的三支舰队都得到朝廷的拨款只有广东水师没有,而为广东水师添舰的所有款项均由粤省自行筹拨。所以广东水师因为没有银子而经费短缺,辖下舰船虽然数量可观但是小而杂乱,只能作用于内河和近岸。毫无远洋作战能力。用于缉私捕盗尚敷其用,用来护卫海疆却是其力所不能及。如果采用现代的观点来看这就是一支不折不扣的海岸警卫队。
特别是在甲午海战中,三艘千吨巡洋舰广甲、广乙、广丙先后被击沉,广东水师就再也没有添置过同等或者比这三舰还大的铁甲军舰。现在的广东水师虽然舰艇数量有近四十艘,但却多是内河浅水小炮艇、鱼雷艇,总吨位只有一万一千多吨,实力虚弱。
显然,广东水师要维持广东沿海及内河的防务已经十分勉强,要严密控制琼州海面,则力有未逮。虽然陈文强并不想与清军打海战,但有空子可钻,毕竟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准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一件一件地就绪,到了九月中旬,陈文强终于踏上了前往琼州的征程。
…………….
小岛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眼前是平坦的三角洲,岸边是片片竹林和棕榈树。前面,一艘班轮被浪掀得左右颠簸,烟囱里喷出大团大团的白烟。轮船很快就超了过去,又驶过了虎门镇。
去年奉命回琼州发展,今年回上海报告情况,又作为陈文强的向导的李家俊正凝神注视着湍急的珠江水。他又想起了父亲给他讲过的故事,这个故事父亲讲过很多遍,可他总是央求着再讲一遍。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父亲坐在小火轮上,也是在这条江上行驶。当船正全速前进时,江心不远处有一只满载杂货的舢板,四个船夫拼命摇着桨,想避开这艘大家伙的航道。父亲和甲板上的人都期待着停船或减速的信号,好让那几个船夫有时间划到一边。
可什么信号也没有,英国船长一手把着舵,一手按着加速器,当助手问他是否停机时,他的回答是“不,继续前进。”在惊叫声中,轮船晃了晃又继续向前行驶,父亲快步走向船尾,看见水中只有一个船夫在挣扎,周围是一片碎片。船上的乘客都被这惨景惊得目瞪口呆,海风却吹来船长的叫骂声:“该死的,他们必须学会怎么躲避。”
李家俊总让父亲给他讲这个故事。一想起故事里的惨状,他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尽管事情发生在他出生之前,但却一直加深着他对洋人的憎恨。
不过,他现在已经稍许改变了些想法。那就是洋人未必都坏,有些洋人还是很有些帮助的,而洋人的枪枝也确实是好东西。比如现在船上的那个金发美国人,还有留着胡子和戴着眼镜的德国人……
而这些洋人,却都是陈文强所雇佣的下属,至少是平起平坐的合作伙伴。一个中国人,能够有洋人手下,这让李家俊既感到惊讶,又十分地钦佩。想到这里,李家俊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
陈文强此时正若有所思地望着江岸,江两岸淤积了一层厚厚的泥沙,木码头上站着一些养鸭子的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几只鸭子在叫卖,看上去象倒拎着一束束白色的鲜花。
与承揽潮汕铁路的林榕轩同行,并先至广州稍作停留,陈文强自然有他的安排。在当时,与上海的联络最快捷方便的应该是有线电报,这个工具却只在广州才有。所以,他要先到广州的秘密据点进行考察和布置。其次,他还约了比较重要的人在广州进行会面,如果商谈成功的话,他将得到一大笔研究经费。
起初,陈文强在南洋之行前放出要研制抗疟新药的风声,目的是想使荷兰人有所疑惧,以便让他能够或买、或租一个小岛,然后在岛上建立一个养兵练兵、囤积物资的基地。而荷兰人的拒绝,也确实很让他生气,决定下苦功给荷兰人一个难忘的教训,打破其垄断奎宁的暴利。
大张旗鼓地宣扬研制治疟新药,本来也是为琼州之行制造借口,可陈文强没想到却引来了别人的关注。而这个人虽然名声不算太响亮,却也是富甲一方,更有一个如雷贯耳的父亲。(未完待续。)
第九十章 广州
readx;作为晚清赫赫有名的巨商之一,云南弥勒人王炽的一生充满了奇迹。曾经,钱王王炽的名字响彻大江南北,可叹的是,如今很多人只知胡雪岩却不知有王炽,更不知道王炽所获的冠戴一品在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所受荣誉已远远超过晚清时声名显赫的巨商胡雪岩。
王炽究竟有多少钱没有人知道,但他开的钱庄“同庆丰”在鼎盛时期曾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左右大清王朝的金融市场却是不争的事实。英国《泰晤士报》曾对百年来世界最富有的人进行统计,排在第四位的便是王炽。而且,他是唯一一名榜上有名的中国人。
王炽虽富甲全滇,但却不是一个惟利是图的商人。他重德重义,以德经商。且在经营上不固步自封,善于借鉴世界先进经验,为强国奋争;在个人生活上,王炽富而不奢,始终保持勤俭家风。诚信与德行赢得了包括竞争对手在内的所有人的尊重,成为商界楷模。不仅如此,王炽还仗兴疏财,以财力急国家之急,以振兴地方经济为己任,发展地方实业,热心公益事业。
更让人敬佩的是,王炽还花巨资从法国人手里买回了滇越铁路的路权,使云南路权不受法国人支配。为保护地方工业不被洋人染指,王炽冒险夺标,垫付数十万两白银与官府一同筹办云南铜、锡矿业。为培养人才、振兴地方教育文化,王炽又联合当地富绅筹办“兴文当”(后更名为“兴文银行”),将之作为“基金库”,以捐助当地教育事业发展,云南经正书院(今云南大学)亦曾得到其资助。
可惜的是,王炽已于一九零三年去世,陈文强未得一见。但接替王炽事业的,他的儿子王鸿图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商业头脑,并继承了王炽热心公益的作风。
“……清明过后雨淋头,蒿枝开花鬼发愁。十人病来九人死,一人逃居在山头……滇省自古以来便是瘴疠之区,所居百姓苦之久矣。先生奇才,欲研制新药。然舍滇省而择琼州,似为不妥……”
时任云南商务总会协理的王鸿图在信中所说的情形并没有错,但他邀请陈文强赴云南研制新药,并愿意捐助所需的全部资金,显然并不明白陈文强要去琼州的隐秘心思。
对此。陈文强以云南地处内陆、交通不便为借口加以婉拒。但同时,他在回信中还是希望王鸿图能予以适当的捐助,并乐观的表示新药的研制比较顺利,如果资金充裕的话,很可能在数月内便有成果。等到新药推出,他将把云南的独家销售权给予王鸿图,以成本价供应药品。
捐助的钱多得一分是一分,尽管资金是不太缺的,但陈文强还是希望得到更多。而且,如果能够与经济实力和经营能力都称雄云南商界的王鸿图结交。以后获取的利益将是巨大的,对于复兴会在云南发展也是很有益的。
而王鸿图的回信显然证明其不仅热心公益,更有着如同其父的经营头脑,以及相当新进的商业意识和不凡的魄力。拟议倡办昆明电灯公司、昆明自来水公司,这样投资难度和风险较轻工业都要大很多的新兴产业,可不是一般的实业家敢于尝试的。
而在当时的社会中,有王鸿图这样魄力和眼光,并且知难而进的民族工商家并不只一个,自从陈文强成立起中德合资电力工程公司,表示出积极意向的便有老状元张謇、红顶商人祝兰舫、周舜卿等。而电力投资对国家民族至关重要,是国家近代化建设的必经之路。
一声叹息打断了陈文强的思索,他看着愁眉不展的罗登,不由得伸手拍了拍这个美国佬的肩膀。宽慰道:“我们中国有句俗语:小别胜新婚。短暂的分离之后,再与琳娜相聚时,或许她会用无比的热情来拥抱你。”
“或许?”罗登的眼中闪了一丝亮光,随即又黯淡下来,摇着头说道:“你也不确定,是吧?”
“不确定才值得期待。”陈文强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远处,“广州,很遗憾上次只是路过。这次我一定要尝试一下龙虎斗,听说敢吃的都是有胆量的,吃第一口时的勇气比起在战场上拼杀也不逊色。”
“龙虎斗?”罗登露出迷惑的神情。
“家俊,你来解说一下。”陈文强招手叫着李家俊,“你是向导啊,要尽职尽责才是。”
“呵呵,文强兄,你忘了我也是广东人。”身着官服的华侨巨商张榕轩走出了船舱,打趣般地说着,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清廷派遣的著名工程师詹天佑,是前来广东实地勘测、踏查潮汕铁路的。
“龙虎斗是美味,佛跳墙也是令人垂涎欲滴啊!”张榕轩走到近前,感慨地说道:“离家乡久矣,这些家乡美食却记得最牢。”
陈文强点头打着招呼,笑着说道:“吃穿住行,这吃字排在首位,当然是有道理的。试问,哪个凡人能抵挡美食的诱惑?对了,眷诚也是广东人吧?”
“兄弟祖籍徽州婺源,却是生于广东南海县。”詹天佑笑着答道。
对于科技工作者,象詹天佑这样的铁路专路,陈文强天生便有好感。这样的专业人才心思单纯,更好打交道。同样,詹天佑也觉得陈文强见识广,思想新,对于建设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也觉得乐于接近。
“可惜眷诚是个大忙人。”张榕轩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勘测、踏查完潮汕铁路,便又要返京筹划修建京张铁路,相聚时短啊!”
“是啊!”陈文强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眷诚有时间,我还想请他考察一下琼州的地形地势,看看能否修建铁路呢!”
“文强的想法倒与湖广总督张之洞相近。”詹天佑愣了一下,说道:“张之洞曾不止一次上书,建议筑铁路至海南腹地,后因调任湖广而作罢。”
“哦?”陈文强表示了些许惊讶,又摇了摇头,说道:“规模和目的是不同的,我想修的是由田独、石碌铁矿至港口或炼铁厂的铁路。距离短,以工业用途为主。”
“这样啊”詹天佑沉吟了一下,抬头说道:“铁路人才很多,非只天佑一个。文强兄若需要。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二。”
陈文强想了想,点头答应。
海南铁矿,包括石碌铁矿和田独铁矿,属沉积变质型铁矿床、赤铁矿类,是我国开发较早。规模较大,原矿品位较高的铁矿石生产基地。特别是石碌铁矿,是中国大型露天矿之一。铁矿储量约占全国富铁矿储量的71%,品位居全国第一。它不仅有丰富的铁、钴、铜资源,而且还有镍、硫、银、金等多种矿产资源,被誉为“亚洲第一富铁矿”。
而在目前,这两个铁矿还处在民间手工开采阶段,储量也未完全探明。田独矿山的铁矿石资源,被当地村民发现也没有多少年,曾用土法开采一段时间而废弃;而石碌矿现在由英国华裔商人张鋆勾结当地豪强势力进行开采。手段很原始,采取正面钻凿的办法开采矿石,然后利用畜力、牛车将矿石运到八十公里外的儋州海头铸冶。
是用钱贿赂官府,还是依靠当地三点会的势力,再加上自己组织的人手强取豪夺,对于陈文强来说,获得这两个铁矿的开采都不算太困难。所以,他聘自德国的勘探技术人员已经先期抵达琼州,并且通过卡尔期向德国订购了采矿、运输和冶炼设备,已经从汉堡装船启运。当然。这无疑是给了卡尔斯一个机会,大批拆成零件的枪枝和弹药,将混杂在这些设备机械里,一起运到三亚港口。
至于枪枝生产线。卡尔斯则赌咒发誓要陈文强再宽限半年,他一定会搞到手,并且价格上会再给予优惠。
一口吃不成胖子,但胖子是一口一口吃出来的。陈文强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着急,现在都是在铺垫,还没争到矿权。还没开采、冶炼,要造枪造炮,更是比较遥远的事情。
众人弃舟登岸,进了广州城时,时间已经不早,晚霞照在远处一座塔上,小巷子里只是一片灰蒙蒙的阴影。偶尔能听见巷子深处的鞭炮声,李家俊介绍那估计是在驱鬼,并且向几个洋人很确定地说明在中国倾听死人说话并不是疯子。
鸦片战争后,广州对外通商的绝对优势逐渐失落,上海、香港两地迅速崛起,并逐步取代了广州的龙头位置。但由于毗邻香港,近代资本主义的新事物、新观点传入香港后,很快便被广州人感知,经过香港的“一传”,形成一条西学传入中国内地的重要渠道。所以晚清广州仍然是传播西方文明,形成消费风尚,引领消费潮流的南方大都会,也是洋货消费方面最为前卫的城市之一。
而追溯历史,广州不仅是国内第一个亮起电灯的地方,更是国内第一家电力经营公司的创办地。1890年,当时位处两广总督的张之洞在其总督府就用上了一个发电机专门为总督府发电,并鼓励华侨资本家黄秉常在广州设立电灯公司。
可遗憾的是,即使到了电灯公司全盛时期,才供应了七百来盏电灯的用电。由于线路接驳用户自理,电费昂贵,以及旧时电灯高电耗的原因,也导致了一般民众很难接受。
于是,由成功创办到机器折旧、故障困扰,到最后资金短缺而倒闭,中国第一家电力经营的电灯公司只经营了九个年头,在一**九年倒闭了。
而历史上的洋务运动在一**五年的结束,让民族工业的生存环境进入了严冬,虽然洋务运动中“师夷长技”的清政府官员们不少是胡乱决策,不停地交学费,但其三十年营造的大环境让不少的人看到了机会,黄秉常只是其中之一,而电灯公司结束经营之后,其人也再无音讯。
张榕轩、陈文强都不是缺钱的人,住处自然不能简陋,早有人打前站,安排了广州头等酒楼天一酒楼。见厅事铺陈五光十色,壁上图画,西式家私,金银餐具无不精美,特别是为求利润及新奇,表现广东人敢“吃”的传统,天一酒楼也搞粤菜中具有独特风味的佳肴。
晚饭很可口,有龙虎斗,却没有什么英雄豪杰之感,倒让几个洋人脸上变色,害怕得“臊腥始发越,咀吞面汗巯”。当然,在陈文强等人的嘲讽和示范下,他们还是鼓足勇气进行了品尝,亦有做出好评,且随后大快朵颐者。
来到广州,陈文强当然不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一方面要建立琼州与上海的联络中继点,另一方面也要走通官府,以便在琼州得到更好的发展环境。
休息一夜后,第二天一大早,陈文强和张榕轩吃罢早餐,便赶往两广总督府拜见总督岑春煊,并顺利地得到了接见。
对于岑春煊这个人,陈文强是做了相当的功课的,不仅是分析这个人的脾气禀性、政治倾向,还综合了广东当前的形势,以及整个满清官场的派系之间的利害关系。
从表面上看,岑春煊自身比较廉洁,主政到哪里,便在那里刮起反腐风暴,署理四川总督时一次便弹劾三百多名官员,在两广督任上劾罢不法污吏渎职者更达一千四百多名,一时有“官屠”之称;岑春煊还倡言“立宪”,秘密派亲信联络张謇,允资一万元支持江浙立宪派筹设立宪团体,并承诺每年捐资一千元作经费,积极支持立宪派的活动;对于新政,岑春煊也干得风风火火,办工厂,兴矿务,修铁路……还上奏朝廷,请求在广东的各营改习洋操,改传新装,名为广东新式陆军……
凡此种种,虽然不能否认岑春煊是个开明官吏,但如果仔细分析研究,陈文强认为关键的症结还有岑春煊要与袁世凯的抗衡和竞争上。(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章 官屠接见,投其所好
readx;“南岑北袁”这是当时对岑春煊和袁世凯两大清廷重臣的称呼,同样是声名远播,但谁不想争第一,谁不想压过对手一头。··..于是,袁世凯大力襄赞新政,包括废科举、督办新军、建学校、办工业,还建立警察队伍,并筹划修建京张铁路;而岑春煊也不落后,在两广整理财政,兴办实业,修建铁路,建立警察学校,上奏建立新军。
政绩和声望,岑春煊和袁世凯竞争的便是这个政治资本。而推崇革新不但是历史潮流,而且是获取政治资本的好途径。为此,两个人是卯上劲儿了,你干什么我也干,还非要比对手干得好。
但岑春煊与袁世凯相比,缺陷也很明显,那就是缺钱。此前历任广东督抚为讨好慈禧,上缴中央的比例过高,还要协济广西等省份,财政已到山穷水尽地步。为应付剿匪、举办新政、压倒政敌,不否认岑春煊嫉恶如仇,但其仗着慈禧的信任,用参颏和追缴亏空等措施,追回贪官侵吞的钱财,以此来缓解财政困难的想法也是很明显的。即便如此,资金依然缺乏,否则,岑春煊也不会倡议“息借民款之举”,以“办理地方生利要政”了。
陈文强与张榕轩之前已经作了沟通,制定出了相应的策略,那便是投其所好,在岑、袁的抗衡中,为岑春煊加上足够份量的筹码。
果然,岑春煊对潮汕铁路的修建是支持的,但这并不让他满足,他又把粤汉铁路这个烂摊子提了出来。涉及到借外债,有美、比、英、法等国掺和在内,又有粤、湘、鄂三省绅商反对出卖路权,粤汉铁路的问题可谓是错综复杂,困难很多。
“外债可借,贷款可借,商股可募,然路权不可丧失。”张榕轩对此没有研究。陈文强只好说出自己的见解,“若追根究底,则盛宣怀该杀,皆是其擅借外债、私定合同。造成今日之结果。而且,三省合办,众口难调,不如各筹各款,各修各路。约期合龙,方显各省官员之能力。”
岑春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陈文强,张謇已经来信推荐,请他予以照顾,他也对这个声名鹊起的年轻新秀很感兴趣,希望能借力使自己的政绩再上一层,至少不落后于袁世凯。
“外债嘛,总是麻烦,舆论反对呀!”岑春煊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贷款呢。从哪里贷?募商股,粤商恐怕也无此实力。”
“从中华南洋合资银行贷款,只涉利息,不涉路权。”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况且,合资银行有发钞权,如果总督大人给予合资银行在广东开设分行,以及钞票流通的方便,合资银行应该可以提供低息贷款吧?”
张榕轩看到陈文强的眼神,立刻明白。这是拓展合资银行经营范围的大好时机,他立刻点头附和道:“下官与陈京卿皆是银行股东,话语权还是有的。如果总督大人能给予方便,下官保证低息贷款没有问题。”
岑春煊一笑。似乎看穿了陈、林二人的心思,并没有表明态度。
“至于招募商股”陈文强不以为意,继续说道:“粤省商绅或无此实力,但外省外埠的商家呢,总督大人又何必拘泥?”
张榕轩点头赞同,“商人牟利。凭大人廉洁的官声,有合理的经营章程,再让出股商家组成管理机构,官府委派精干官员监督,又何愁商股不募?”
岑春煊眼前一亮,他与张之洞一样,并不反对修路,但不相信三省绅商有足够财力承担此任,如果将招募商股扩展到外省外埠,那问题岂不迎刃而解?如果能够成功,这粤汉铁路的主导权岂不就从张之洞手中转移到自己这里,还能赢得在工商界的名望,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啊!
“二位之言深合吾意。”岑春煊不掩赞赏神情,连连点头,又为了保险,对陈文强和张榕轩说道:“另外,贷款一事还需二位多多出力,多多美言啊!”
“大人放心,贷款没有问题。”张榕轩连忙保证,“合资银行刚刚成立,能参与此项万人瞩目之工程,亦是打响名声的好机会。”
“好,好。”岑春煊说了两个“好”字,又对陈文强说道:“自广州电灯公司倒闭之后,只剩沙面英商一家独大。听闻陈京卿在上海成立电力公司,又有洋务娴熟之名,不知可否在广州重建电灯公司,扭转此种局势?”
陈文强想了想,说道:“只要官府支持,凭现在的技术能力和发展水平,下官愿让广州城充满光明。”
电力发展日新月异,从发电机的功率、电力传输距离,再到灯泡的寿命,以及其他电器如电扇的推出使用,相比数年前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而晚清时期,广州已是商业兴盛的城市,经商容易致富。由于农村人口激增和天灾**,生活水准下降,弃农经商者增多;仕途拥挤,士人生活相对贫因,又使更多的人弃学经商。在广州,商人在市民中所占比例相当高,店铺几为住户的三分之一。商人地位的提升,使人们的贱商观念日益向重商、慕商方向转变。世人重商,商人的思想观念和习惯也就成为领导潮流的时尚。
于是,商人的讲排场、尚奢华和及时行乐成了一时的风气。豪商巨贾为显示自己的富有往往挥金如土,极尽奢侈之能事。而其他阶层的人民因羡慕而纷纷仿效,使奢侈消费成为风尚。
发电、用电成本的大幅降低,虽然并不是所有人家都用得起的,但广州人又务实求新,商铺、酒楼、街道,再加上富庶人家,只要能保证一定的使用户数,电灯公司的维持还是可以预见的。
又解决了一件大事,岑春煊心中高兴,可还有些疑惑,询问起陈文强为何要到琼州发展,若在广州附近,岂不更加方便。
陈文强直言不讳,坦言自己喜欢那里的清静环境,以及琼州的资源丰富、海上运输快捷等优势。特别是提到了要建设石油化工厂,在琼州接收从南洋运来的石油原料更加方便。
“……盐化工、煤化工、石油化工乃是现今世界三大化工产业,其中尤以石油化工起步最晚,却是潜力最大。”陈文强的讲述使岑春煊眼前出现了美好的前景。取得政绩和名望超过袁世凯的希望越来越大,“其化工产品的应用将是方方面面,可以说与衣食住行都有密切关系。”
听不懂,但这是好事,就象发明新药一样。将是国内没有的,甚至是盖过洋人的。岑春煊已经做出了决定,在琼州那块荒僻之地给陈文强施展的空间,不仅没有什么损失,却很可能有巨大的收获。况且,陈文强已经在话中暗示抗疟新药已经接近成功,到时候也能给自己增光添彩吧?毕竟是在琼州,是在自己管辖的地盘,这个看起来很懂事、很明事体的陈文强,会把自己的支持算在新药发明的功劳里面吧?
陈文强越来越摸清岑春煊的心思。也越来越确定之前的分析判断,说得也越来越让岑春煊感到高兴,“大人不遗余力地兴办教育,可称为兴教翘楚。我与张兄深为钦佩,愿为两广实业学堂捐资二十万元,以利两广实业的建设发展。”
岑春煊认为“教育者,政治之首务也”,主政山西时创办了山西大学堂(山西大学);主政四川时又建四川高等学堂;到了两广,又陆续兴办两广学务处、广东将弁学堂、军医学堂、陆军测绘学堂、林业学堂、巡警教练所、两广优级师范学堂、陆军中小学堂、法政学堂、两广实业学堂、广西高等学堂等十多所西式学堂,陈文强恭维之余倒也确实很钦佩。
几番投其所好后。宾主间的谈话愈发融洽,陈文强又发现岑春煊这个人还真的是比较有思想。他所推崇和效仿的是欧美式的经济立国主义和以教育为本的发展战略方针,对俄德日式的军事立国则持批判态度。对于两广的发展,他甚至有建“特区”和将钦州、北海建成大西南通道的设想。
显然。岑春煊虽然不是革命者,但他似乎也不拒绝国家走资本主义道路。这就与单纯的倡导新政,又有了很大的区别。
但陈文强对岑春煊的设想并不完全赞同,以现在中国的工业能力和工人的素质,尽管有劳动力价格优势,可要向“外向型经济”转变。还要经历一段时间的发展。何况,中国的关税权还掌握在列强手中。
尽管如此,陈文强还是依着岑春煊大概的思路提出了一些独到见解,并为自己在琼州的发展争取到了一些优惠政策。同时,他还向岑春煊说明自己为了确保在琼州的安全,准备从上海自强商团调些人手。对此,岑春煊未置可否,陈文强就当是默认了。
提前打个招呼,既显得坦承,又为以后的事情作个铺垫。反正岑春煊同不同意都无所谓,人带了,枪枝弹药也藏在船上,陈文强肯定是不会放弃的。
谈话中,陈文强又象是无意地透露出将在广州与钱王的接班人王鸿图会面的消息。果然,岑春煊的眼睛又亮了,热情地请陈文强代为介绍,他很愿意在总督府接见王鸿图,畅谈新政。
岑春煊还真是雁过拔毛啊,只好对不起王鸿图了。对此,陈文强稍有愧疚,但也只是一闪而逝。
结束接见,陈文强和张榕轩告辞而退。出了总督府大门,张榕轩立刻伸出大拇指,对着陈文强表示钦佩。此番投其所好的策略,基本上是陈文强的分析判断,两人配合也较默契,接见的成功是不言而喻的。
“呵呵,都是钱的作用。”陈文强谦逊地摆了摆手,感慨道:“没有官府的首肯和支持,想干点事情真是太难了。张兄,虽然朝廷有旨,岑春煊又表示支持,但在修潮汕铁路的时候肯定还会遇到不少麻烦,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
张榕轩点了点头,说道:“资金方面倒是小事,全部工程、路轨、机车、车厢及站台由英国怡和洋行估价,共需一百**十万元,我们兄弟一人认购百万,也就解决了。我顾虑的是征地问题,恐怕不会一帆风顺。”
“张兄倒也不必太过担心。”陈文强宽慰道:“太后不是赏了你御笔墨宝、玉如意和蟒袍,这些物件可是一种权威象征。再有岑春煊的支持,遇到困难也定能解决。”
“借陈兄弟你的吉言。”张榕轩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陈兄弟声名远播海外,又有张老状元等人背后支持,岑总督言谈之中对你也是青眼有加,陈兄弟去琼州创业,定然是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也好,困难重重也罢,这路既已选定,就总要努力地走下去。”陈文强的话中透着别的意思,只是张榕轩却听不出来。
接下来几天,陈文强在广州城安排了联络点和留守人员,又与王鸿图进行了会面。两人相谈甚欢,初步确定了投资药厂,以及在昆明建立银行分行和电灯公司等事宜。
经过这样一番运作,合资银行的触角便基本伸到了两广和云南,再加上甬商的大本营江浙,经营范围一下子扩展到数省。
如果能把合资银行做大做强,在中国的金融方面拥有举足轻重的力量,也就拥有了一个可以大量支出的金山银山。钞票啊,只要建立起信誉,以后便可以发行超过银行资本数倍乃至十数倍的金额。换句话说,合资银行印刷的钞票如果成为信用货币,也就基本上和所持有的贵重金属的多少没有紧密的关系了。
当然,这也只是美好的期待,也只是理论上如此。但从其他革命团体的资金匮乏,筹款成为非常重要的任务上来看,复兴会已经远远地走在了前头。
对陈文强来说,他更加感到伪装成立宪派是多么地有利,多么地游刃有余。这也是一股潮流,特别是在国内的主要潮流,不用搏击而进,只要顺势而为,他便能获取意想不到的好处。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天涯海角
readx;早在秦始皇时期设置的南方郡,崖州就是其中之一的象郡。宋代时成为中国最南端的地级规模的州郡。因其孤悬海外,自古以来一直便有“穷荒岛”“鬼门关”“”等称谓。
正因为尚未得到大力开发,人口既少,防范也不严密,所以成为了陈强的选择。当他乘船抵达崖州榆林港时,看到的果然是荒僻冷清的情景。但陈强不以为意,阳光海水沙滩气候森林温泉……有这些要素,难道不会是一个美丽的渡假的好地方吗?
弃船登岸时,陈强已经不是在时的低调,全套的官服,自强商团的二十名精壮团员持枪卫护,昂然踏上了码头。嗯,陈强可没把自己的四官当成闲职和候补,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就把自己当成最大的长官。不服?你那些衙役有我带来的人厉害吗?再加上陈强胆很大,别说敢胡编乱造总督岑春煊的话,连皇上后的口谕他都敢胡诌出来唬人。
顾盼神飞之下,陈强竟然没发现有人前来行礼啊,参拜!只有两个似乎是兵丁的家伙在远处畏畏缩缩地躲着向这边偷看。
当然,前来迎接的人是有,打前站的杜钧易本羲带着几个洋人,以及一群搬运工人。
看到陈强这副模样,杜钧易本羲想笑不敢笑,走到近前,一时也不知道如何称呼才合适。陈强咧了咧嘴,难看地笑了一下,摆手道:“你们熟悉情况,随便安排吧!”
坐进马车,在哒哒哒的蹄声中,杜钧才向陈强介绍了在崖州突发的情况。
“……那狗县令侥幸捡了条命,后背和屁股上却中了几十粒铁砂,正趴在县衙里惨嚎。”杜钧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他怕得要死。把衙役驻防兵丁都召进城内,严加防范。所以,这码头上就剩寥寥几个盘查的兵丁,看见强你的官威。可就连问都不敢问了。”
陈强微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你们在信中讲这个县官懦弱无能,畏洋如虎,买卖土地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怎么万福华他们突然又对这样的家伙下手,难道有什么变化不成?”
杜钧想起他们带着洋人去县衙办理买卖土地的事情。不禁露出了鄙夷的冷笑。当时,小小的崖州知县竟然以迎接大员的礼仪来接待他们,趾高气扬满嘴洋腔的洋大人立时将这位县官唬得惊慌异常。正在谈话时,这位县官又烟瘾发作,涕泪交流,哈欠连天,在洋大人面前又不好意思放肆,熬得格外辛苦。等翻译将来意说明,县官与师爷只耳语了两句,便痛快地答应下来。
官府怕洋人。洋人怕姓。在当时,这样的现象可谓司空见惯,一点也不奇怪。
“万福华他们本来是去刺杀万县知县范云梯的,因其很廉洁,所到之处皆有政声,所以又将目标定为崖州知县。”杜钧解释道:“况且,他们觉得在崖州制造混乱,对你到来大展拳脚很有利。”
陈强想了想,摇头道:“不是这样的,你们想差了。这个县官懦弱无能。有更有利于咱们的控制和发展,若是换了精明强干的官员,岂不处处掣肘?若说范云梯是个好官,你们不想杀他。可打伤他应该可以吧?万县(万州)是计划起事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好官坐镇,很是不利啊!”
杜钧皱起眉头沉思半晌,轻轻一拍大腿,说道:“是这个道理,确实是想差了。可现在怎么办?”
陈强苦笑了一下。说道:“事已至此,所幸那县官还活着。既然他怕得要死,那就让咱们成为安定崖州,以及保护他的力量吧!”
“也只好这样了。”杜钧有些无奈,可转而一想,却也没什么大碍,不禁开口说道:“在上海的自强商团受过训练,并且分批来到这里的青年会员已经有六七十人,现在有将近四十人是假扮成工人在做工。给他们配发武器,再加上你带来的二十多人,这样的武装力量应该是足以维持崖州安宁,并让县官产生依靠心理的。”
“那就把声势弄得大一点,咱们组织一次假打,让县官了解咱们的武力,明白该依靠谁才能保命安民。”陈强的思转换很快,新计划马上就有了雏形,“各地成立商团是朝廷允许的,虽然跨地行动肯定不行,但只要换个名字,由上海自强商团变成崖州商团,也就无甚大碍了。而公开化,我觉得似乎更加有利。以后没准商团变民团,咱们能把崖州的防卫牢牢掌握在手中呢!”
商团渔团民团,在社会剧变的晚清时期能够大量且公开地出现,自然有其内在的原因。满清财政紧张,已经养不起多的兵丁,即便是编练的新军,到清亡时也未完全练成,且新军中武器装备不一,只有北洋六镇枪炮满编。
由于弹压地方的兵力不足,且旧式军队面临裁汰,人心涣散且无战斗力,再加上地方盗匪纷起,当时的治安情况十分恶劣。迫于无奈,满清政府只好借助商人乡绅的财力,组建维护地方治安的武装力量。比如民团,多被地方所乡绅控制,过于分散,政府官员并没有象当初所设想的那样完全掌握。而商团民团等武装没有官府的强烈介入监督管理,这样的事情很常见,有满清官员就上折启奏,认为此是“养虎为患,得不偿失”。
马车在崖州城东郊的琊琅湾(现亚龙湾)停了下来,两排土木建筑的二层小楼已经修筑完毕,不远处的工地上,还有房屋在修建。
蓝蓝的天空明媚温暖的阳光清新湿润的空气连绵起伏的青山千姿态的岩石原始幽静的红树林波平浪静的海湾清澈透明的海水,洁白细腻的沙滩,海岸线上椰影婆娑。
远看近看,陈强心怀大畅。这就是自己梦中的世外桃源,如果能在此陪着爱人终老,夫复何求?
琊琅湾现在还是一处不为人知的荒僻海滩,渡假休闲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不在脑中存在的概念。
“医院在东北方向十五里,离工业基地五六里。”杜钧指点着方向,做着介绍。“从两个多月的建设速来看,已经是非常快了。当然,投入也很巨大。前前后后已经招募了两千多工人,总的花费超过了十万。”
“钱不是问题。关键是速。”陈强并不在意地笑了笑,笑容中隐含着一丝狠厉。
打垮杀怕了潮州土商,又轻易地灭掉了几个小的土商,陈强把目光投向了更大的目标——上海鸦*片商联合会。英国人梅勒波斯人泰特印人达斯托和巴格达犹人埃兹拉,是这个联合会的四大首脑。
勒。把这四个家伙的手指牙齿耳朵鼻等物件一块块地送到他们的家人手里,直到他们把赚取的罪恶金钱吐出来为止。每人至少一万,这是陈强定下的价码,同时,也是他亲自制定的计划,从绑架囚禁送信肢解收钱……每一步他都认真筹划,并且实地勘查了囚禁地点,向龙兴堂的杀手团交代了行动细节。
对于杀手团,陈强是放心的。不仅是他们已经拥有的技能,更是他们的忠诚。而心二意者早已经被剔除。陈强通过探悉别人的心理得到的情报准确无误,帮规家法处置得也严厉。龙兴堂的核心人物中,现在对陈强是既敬且畏,绝对的服从。
有时候,江湖义气还是很有益处的。陈强时常感叹收服头脑简单心思单纯的汉容易,而有识有思想的人,却让他时时有无力之感。
道错了,迈得步越大越急,偏离目标越远。而只要方向正确,那前进一步就接近一步。再从复兴会的发展来看。虽然还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但应该没有人认为是缓慢。在充裕的资金扶持下,各地分会陆续建立,作为喉舌的报纸就已经有了五六家之多。与其他革命团体相比。就更能看出差距了。
“建设速能够保证,联络会党也很顺利。”杜钧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是我觉得这些江湖人物难堪大用。”
“拉过来就用当然不行。”陈强看了杜钧一眼,微笑着问道:“说说你的看法,毕竟你与郑鸿名他们接触过。”
“满脑封建思想。组织散漫良莠不齐颇难驾驭。”杜钧苦笑着说道:“还反清复明呢,根本不知道革命为何物?不过,口气倒挺大,说是只要饷械充足,他能召集‘点会’数万之众,在全琼范围进行暴动。并且计划以澄迈临高儋州感恩昌化为西,以琼山昌乐会万州陵水崖州为东,把清军赶出琼州。”
“呵呵,是自信,还是吹牛?”陈强失笑道:“我看倒是贪图饷械,以大话惑人。”
“咱们派出的人并不能在点会中发挥应有的作用,郑鸿名等首领接受咱们的人,可也防着他们。”杜钧的不满之情溢于言表,“象你说的那样,他们确实是贪图饷械,不得不做出些姿态。”
“你能看到这点,非常好。”陈强不掩赞赏之意,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很多革命团体都患了急躁病,只要反清,便不管七二十一,拉过来就用,全然不顾后果。会党不可靠,这是我之前便提到过的,但没有大的说服力。你和其他同志在琼州与会党接触较多,切身体会也真实。写个报告上去,对总部重新考虑战略布署很有益处。”
“那——”杜钧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在琼州已经铺开了这么大的摊,如何收拾?”
“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陈强断然挥了下手,“借开发建设之名,运送大量的进步青年来此。哪怕是招募国内贫苦民众,再进行教育组织,我们也能拉起一支队伍,一支完全革命化纪律严明服从指挥的队伍。”
“郑鸿名这条线要掐断吗?”杜钧试探着问道:“他只知道复兴会,但并不知道你的身份,更不知道这里的产业是为复兴会服务的。”
陈强眯了眯眼睛,冷笑道:“不能依靠,那就利用。把咱们的人慢慢撤回来,饷械呢,给其一部分。有这么一股力量存在,咱们拥有武装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养贼自重?”杜钧脱口而出,旋即讪讪一笑,“这话说得难听,应该是保境安民才对。”
“一样的意思。”陈强淡淡一笑,伸手指了指盖好的房,“住宅区四周加上围墙,安全工作要做好。今晚来得及的话,就在这里开个会吧!”
……………
上海。
夜色沉静,灯光明亮,比历史上早了六年担任《民立报》主笔的宋教仁,正在埋头苦读。新打的书架上,几乎全是有关西方资本主义政治说和社会制方面的书籍。
而历史上,宋教仁开始公开地有针对性地抨击时政和阐释他的政治观点,应当始自一九零五年,与现在的时间相差无几。当时的清政府正在内外交困的局势下筹备立宪,在不危及当权者统治权的前提下进行小心翼翼的改革。而宋教仁就已经看出,这些小脚女人似的改革与其说是向西方习,不如说是清政府拿西方人的政治工具来巩固自身的统治地位。所以,他认为“清廷立宪”是虚假的面纱,必定不会成功。
而在随后的和梁启超所代表的改良派的大论战中,宋教仁与章炎一样,对论战保持相当距离且对立宪派人士保持尊重。
单凭这份冷静和理智,宋教仁的思想和性格倒与陈强非常相似,也就对陈强所提出的理论,以及复兴会的革命方略,有着相当契合的理解和认同。
而长沙起事的失败,又使宋教仁对会党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和顾虑,这与陈强对会党不抱多大希望又很相近。
总而言之,逐渐顶替蔡元培成为复兴会会长的宋教仁,在不断地系统化习西方政治理念的同时,正象陈强所预期的的那样,与他的配合越来越默契。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章 包装革命导师,汽车
readx;慧眼识物,走在别人的前头,这是穿越者的专利,陈文强也不例外。:../
丹麦的麦德森轻机枪,一九零二年推出,装有两脚架,可抵肩射击,全重不到十公斤,且性能十分可靠,口径和结构多变可适应不同用户要求。从1903年至1914年间,仅俄国就从丹麦购买了一千五百挺麦德森机枪,用于日俄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
虽然麦德森机关枪的价格高昂,但陈文强也不准备全凭购买,仿造是他的最终目的。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实到了一九零八年的时候,广东制造军械总厂就会开始仿制麦德森机枪,当时称之为“轻机快炮”,另外开封兵工厂及其他地方也有仿制,但这些仿制型的数量都不是太大,没有在中**队中大量装备。
而作为枪械专家,陈文强选择美国春田1903式和德国毛瑟1898式,这是为了双保险,为了两条腿走路。抓住现在完全控制崖州的有利时机,快运、多运就不能只选择一种。况且,这两种步枪在性能来说都是相当优秀的。
先抢运武器弹药,再购买生产线。这也是陈文强形成时间不长的思路。购买大量武器弹药是不被官府认可的,但生产线属于机械设备,凭满清的那些官员,哪能辨别出来是做什么用途的?
相对于罗迈,德国人卡尔斯的信任度则下降很多,购买的武器弹药通常是在外海的某个荒岛上交接,再由航运公司的轮船运到码头,使其并不知道具体的收货地点。
但这并不妨碍卡尔斯的热情,陈文强购买武器弹药的数量是如此之大,发财的**和很快要成为富翁的诱惑,使他兴奋而激动,正竭尽全力满足着陈文强的要求。
建立军队的基础正在越发牢固,陈文强与德国公司、企业的合作也大范围展开。克虏伯公司的冶炼设备和技术人员,是联合炼钢厂以最快速度建成并生产出合格钢轨的关键因素;西门子公司的电力设备正随着联合电力工程公司业务的拓展而销售到中国的各个地方。苏州、无锡、广州、昆明……;崖州新建的玻璃厂不仅引进了德国的全套光学制造设备,还直接从德国的光学之都慕尼黑聘请来了七名光学专家来厂作顾问指导,又组织了八名留学生由蔡元培带队,直接送到德国进修光学。同时也在德国建立复兴会驻德分会,以接待以后将陆续入德的留学生……
海南的冬天,其实正是北方的春季。它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没有飕飕的寒风,没有皑皑的雪地,脚下的土地是热灼的。这脸前扑来的风是和煦的。
“上海的冬天太冷了,还是这里好。”金三爷轻轻拍着膝盖,“人老了,这毛病就都来了,在这里倒是疼得轻了很多。”
“这里空气好,很适合休养。”陈文强淡淡一笑,说道:“最近上海不平静,师兄多在这里呆段时间也好。”
绑架勒索鸦*片商联合会的四大巨头,这实在是轰动上海,乃至全国的大案。作为上海滩最大、最强的帮派兴义堂。自然也少不了被怀疑,被侦察。而执行任务的人手在成功后早已避开风头,或到琼州,或安排到南洋,令公共租界的华洋巡捕根本找不到什么线索。
“我可不怕洋鬼子。”金三爷嘴硬地辩解了一句,在头顶吊扇悠悠的转动中,感慨地说道:“师弟呀,我是服了你了。在哪都能铺开一大摊子,这得花多少钱哪?”
“这确实是用钱堆出来的。”陈文强不加否认,扳着手指说道:“已经花了将近三百万。我占三分之一,合资银行出三分之一,其余参股商家占三分之一。预计再有三五十万,就能基本安置好移居至此的百姓。这就全要我来掏腰包了。”
“那帮家伙,还不是看你干得差不多了,有利可图才入股的。”金三爷有些鄙视地撇了撇嘴,又不忘提醒道:“有些赚大钱的生意,还是要把在自己手里,别让外人沾了光。”
能明显赚钱的生意。谁都愿意入股;前景不明的,还就得自己多掏钱。陈文强知道金三爷这话说得没道理,可也不强辩,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比如这个药厂。”金三爷意犹未尽,继续说道:“已经有三种新药了吧?在亚洲还是独家生产,还不是定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控股是必要的,可让出一些股份多吸取资金扩大生产,也无大碍。”陈文强笑道:“只要咱们说了算,这不过是小事而已。对了,金河不是要去德国留学吗?再过一个月,我要再派人去德国学习造船和军事,他可以跟随着一起去。”
“德国很远哪!”金三爷微皱起眉头,摇着头,“去日本倒是方便。再说,学什么不好,学军事?那以后是不是要上阵打仗?枪子可不长眼睛啊!”
“儿大不由爷,师兄你能管住就好。”陈文强也不勉强,起身说道:“我到海边走一走,师兄你去不去?”
“我不去。”金三爷摆了摆手,说道:“我去找人打几圈。海边有女洋鬼子洗澡(游泳),有伤风化,会害眼病的。”
陈文强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
平坦的沙滩上,一浪接一浪无声无息地涌上来,轻声地消失在细沙间。落日把地平线那边的天空烧得通红,海水也被染成红色,随着波涛起伏,发出绸缎般的光泽。
游泳的人不多,彩凤由开始的抗拒到喜爱上这项运动,这一次,直到暮色将临才走出水面。
泳装成为一种专用服装起源于二十世纪初,既1900年以后。那时的泳装雏形不过是连衣短裙,与日常生活裙装差别不大。事实上,当时大众在公共浴场戏水时,大多不预备专门泳装。
而彩凤里面穿着纹胸和短裤,外面是一件紧腰的、长到膝盖的半袖连体绸衣。这种款式一下子流行起来,为那些在崖州的洋鬼子所争相购买。即便是纹胸,在当时也是独创和奇特的。在《时装杂志》上推出后,迅速取代着欧洲贵妇们所穿的衬裙,以及劳工阶层女性和农妇使用小束腰。胸前系带。
陈文强递过去大浴巾,彩凤披上,笑着说道:“等你伤好了,就不用在这干坐着了。是不是很难熬?”
“看着大海和落日,倒也很美。”陈文强并没有告诉彩凤,他在五指山的秘密训练基地里所受的伤早好了,主要是怕吓到她,而愈合的速度其实让他也非常地吃惊。
由精神探悉到身体恢复。陈文强觉得自己有变成怪物的趋势。或许这是上天的奖励,让自己更有能力去拯救他人?或者,这是上天做出的一种暗示,暗示自己正在走着正确的道路?
“走吧,丽莉该等急了。”彩凤把浴巾向上耸了耸,轻轻挽起陈文强的手臂,欣悦地说道:“她肯叫我‘妈妈’了,我真高兴。”
“有女儿了。”陈文强呵呵一笑,说道:“丽莉很聪明,也很鬼头。很会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这样也好,在你不开心的时候,她就不会给你添烦,反倒会来哄你。”
“嗯,确实是个懂事儿的孩子。”彩凤点头称是,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那以后就要长住这里了?我倒没什么,丽莉怕是会想她的小朋友。”
陈文强想了想,说道:“这点承受力她是会有的,上海的环境也并不适合她在目前年龄段的发展。那里太乱了。我要不是有事情要做,真不想回去,就在这里终老,我觉得就很好了。”
“安静、祥和。人朴实,空气也好,景色也美。”彩凤点头赞同道:“嗯,就按你说的,丽莉会习惯的。”
如果革命起事按计划在琼州发动,自然是不会局促于一地。首先的目标便应该是攻入两广,而琼州便成了后方。由此而掀动的革命风潮可能会波及全国,上海也将经历一场动乱。
这也只是陈文强希望彩凤和丽莉留在崖州的理由之一,上海滩的环境和混乱,也确实不适合丽莉的成长。
反观崖州,不仅在疯狂的投资下稳住了脚跟,更有向周边扩张的趋势。大量从上海、淮北、两广迁徙而来的移民,不仅将成为开发建设琼州的力量,更将成为建军、扩充的兵员。这还不算从国内、海外招来的热血青年。
一年之内移民十万,将其安置在崖州、陵水、万宁,虽然花费巨大,但却有了潜在的成军一万的条件,也就有了稳固控制全琼的资本。要知道,在鸦x片战争后,琼州南部、西南部的人口密度低于五十人每平方公里,东方县甚至只有十七人每平方公里,琼州总人口数还不到两百万。
农垦、热作(种植橡胶等热带作物)、渔业、厂矿,只要落实这四项扶持措施,不光移民的生活将有保障,原住民的生活条件也将大大改善。
从在琼州发动,并力图在山林中长期坚持;到移民开发,练兵建军,稳固控制地方,以毕全功于一役为目的,再以琼州为基,向两广发难。陈文强的思路在逐渐改变。
而抗疟新药氯喹在一个月前的发明,不仅打破了荷兰人垄断奎宁的局面,更给琼州开发和立基铺平了道路。与奎宁相比,氯喹不仅效果要高八到三十二倍,而且解决了抗疟药物的来源和成本问题,是世界上第一个大众化的抗疟药物。
数月前高调宣布,说能很快出结果,还真的就实现了。陈文强再次令世人震惊,声誉如日中天。所带来的正面效应便是王鸿图等很多商人,以及南洋富商们的投资热情。设在上海的药厂一下子扩建了三倍,不仅新药的生产能力大大提高,还购买了阿斯匹林等药物的专利或生产权,开始进行生产制造。
同时,陈文强还让复兴会的笔杆子代笔,在上海的报纸上发表署名文章,呼吁改革,提倡立宪。显然,这个烟幕弹放得是如此成功,陈文强给自己打上了立宪派的烙印,这一点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认同,包括岑春煊在内。
此时,围绕着官制编纂和立宪改革,清廷形成了两大集团,奕劻、袁世凯是一伙,与军机大臣瞿鸿禨为首的一派等的矛盾已经完全明朗化,双方已是势不两立,都想去对方而后快。瞿鸿禨势单力薄,便引声名很盛的岑春煊为奥援,而岑春煊则把陈文强视为帮助自己提高名望、增加政治资本的重要的人选。
岑春煊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合情合理,从陈文强署名发表的文章,以及与张謇等立宪派工商人士、实业家的关系和联系,他肯定是立宪派无疑。个人的名望再加上工商经营的成就,陈文强也肯定将是立宪派要树立的一面旗帜。张謇的德高望重,陈文强的年轻有为,立宪派要壮大声势,自然是要力挺这二人的。
所以,对陈文强在琼州的开发建设,虽然有出格的地方,岑春煊的精力陷于党争,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糊弄过去了。这对于陈文强在短时间内便在崖州建立根基,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崖州基地日趋稳固,陈文强想把彩凤和丽莉留在这里,也就是正常的想法。毕竟工作重心已经改变,以后他的大部分时间将在崖州坐镇,呆在上海的时间将会很少。
陈文强和彩凤回到住所的时候,住宅区的空地上正放映电影。而丽莉则在女佣阿三的陪伴下,与几个外国小孩坐在前排,正看得津津有味。
现在的电影,还没有脱离刚刚诞生的痕迹,它以杂耍和魔幻术的姿态,使人们感到新奇。比如《火车到站》、《膝行的人》到《水龙出动》、《水龙救火》、《扑灭大火》、《拯救遭难者》等影片。但这种写实自然主义的电影很容易使人们的兴趣明显减弱,以至最后再也无人问津。
“我就说嘛,丽莉会有新朋友的,会适应这里的生活的。”陈文强嘴上说着,不断地跟几个洋鬼子点头打着招呼。
“那自然好了。”彩凤脸上露出笑意,听到了丽莉发出的清脆笑声,她笑得更加畅快。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章 换马,革命联合
readx;烈日下,草丛中,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前方,持枪瞄准的少年一动不动。(.o)
汗珠缓缓流下,只到了眼皮上才稍微眨动;蚊虫在周围盘旋,如果不是涂着驱蚊油,阿猫相信这些饥饿的家伙肯定会扑上来把自己的血吸干。
自从跟上陈文强后,阿猫一直在努力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有用的,证明自己能为陈文强做些什么,证明自己也能象他那样厉害。
在护厂队中拼力打熬,摔打得浑身疼痛也不叫苦;在商团操练中,少年凭着毅力与成人一起训练出操,不肯因为自己年纪小而懈怠。直到随陈文强来到崖州,阿猫才觉得真正得到了陈文强的赏识。
其实,陈文强并没有忽略这个想得到自己认同的少年。他只是在一旁观察,观察阿猫的脾气禀性,偶尔也探悉他的内心所想。直到他确定这个少年是个可用之才,具有超越常人的坚忍和毅力,才决定亲授技艺,将阿猫作为自己的接班人培养。
对一个初级杀手来说,远距离狙击比近距离刺杀更加安全,而狙击所需要的最重要的素质便是耐心。耐心等待猎物的出现,射出致命的一枪,然后悄然远遁。而不顾是复兴会,还是龙兴堂,除了陈文强,还没有谁具有这样的能力。
“目标”在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出现了,阿猫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短短的五秒钟,否则就又是一次更加漫长的等待。几个月的严酷训练,他的射击距离已经达到了四百多米。
屏住呼吸,轻扣板机,子弹在空中发出尖啸,就在“目标”要沉下去的时候被击飞了。
吐出一口长气,阿猫顾不得擦汗,立刻后退着爬出阵位,从一条小草沟里匍匐前进,又钻进了一片小树林。这才算是完美地结束了这次训练。算起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六个时。
当阿猫来到山腰处的一个岩洞时,陈文强正悠闲地喝着茶水,与徐春山、李家俊在谈着话。看见阿猫。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随手示意他在旁边坐着歇息。
“把你俩招回来,又在这里培训了两个多月,相信你俩对真正的行军打仗应该有了重新的认识。”陈文强停顿了一下,看到两人点头。才继续说道:“现在已经不是古代,随便拉起些精壮,拿上大刀长矛就是军队,就能攻城掠地,就能造反暴动。比较一下郑鸿名的人马,你们觉得他能成功吗?”
徐春山和李家俊互相看了一眼,沉默半晌,徐春山先开口说道:“平心而论,我觉得应该是先胜后败。万宁的清军没有多少,郑鸿名能召集数百至一千的人手。再加上咱们给的武器弹药,打下万宁还是大有可能的。但等到琼崖兵备刘永滇带着巡防营前来镇压,如果没有咱们的支持,郑鸿名必败无疑。”
陈文强很欣慰,徐春山能用咱们两个字,说明他在内心已经认同了新的团体,能够把自己与琼州三点会,或者是郑鸿名划清关系。
李家俊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同意徐大哥的,也有自己的一些看法。别的不说。就说这个,这个纪律和兵法,郑鸿名的那些人,没有一个知兵的。更谈不上能象岳家军那样令行禁止的。人能拉起来,乱哄哄的象一窝蜂,成不了事。”
陈文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是我不讲江湖义气,而是郑鸿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钱,枪。我都有,可却不能往这个窟窿里扔。你们看看”说着,陈文强从旁边的冯义手中拿过一个皮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面是两套样式新颖的军装,军衔、标识俱全。
“这是将军的制服,本来我是预备了一套给郑鸿名的。”陈文强指点着解释道:“可惜他实在不成器,难堪大任。你们二人能够深明大义,忠心追随,这让我很是欣慰。于是,我又订做了一套,将来送给你们,也是咱们建军之后的首批将军。”
将军!这个词用不着多有学识便能听懂,就连从评书中汲取了很多知识的徐春山和李家俊也知道这是很尊贵、很威风的官衔。特别是他们这种志在军伍,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的粗豪汉子,将军这个字眼实在是有莫大的诱惑力。
顶盔贯甲?不,应该是威风凛凛,统率着装备齐整、纪律严明如岳家军的浩荡部队,攻城拔寨,横扫鞑虏,象乃祖一样成为史上赫赫有名的开国大将才对。
徐春山眼神热切,李家俊也目不转睛,都看着那将军的“官服”,脑子里却是想象、憧憬、期待……
“来,穿上试试。”陈文强笑着招呼道:“哪里不合适就找人改,可别到领印受封时才发现不合身,岂不丢了体面?”
善于抓住别人的心理,该威慑时威慑,该如沐春风时又让人觉得惬意舒服,这正是陈文强最擅长的手段。
郑鸿名桀骜难驯,陈文强敷衍拖延的同时,也在物色着能取代他的人选。郑培春与郑鸿名是族亲,显然不太合适。徐春山、李家俊既是琼州三点会的头目,又比较知情识趣,与陈文强走得更近,且言听计从,被陈文强选中,且逐渐得到信任,自然成了取代郑鸿名的最佳对象。
人靠衣装这句话是极有道理的。徐春山、李家俊本来就长得挺魁梧高大,穿上类似于德国二战时的军装,再加上马裤、皮靴,军衔闪亮耀眼,立时便显得十分威风,十分有派。
“这辫子该剪了。”徐春山戴上大盖帽,很是别扭,再看李家俊的样子,立时觉得不爽。
“暂时还得留着。”陈文强笑着安抚,又上前打量,用手整理,指出几点不太合身的地方,显得细心又周到。
“大哥”李家俊咽了口唾沫,说道:“我们俩一定听您的话,认书识字,多读兵书战策,做让人挑不出毛病的大将军,给您打天下。保您做皇帝。”
“对,就是这样。”徐春山觉得说晚了,赶忙附和。
“你们有这个心就足够了。”陈文强笑着摆了摆手,“多学文化。多读书。至于兵书战策,以后会开武备学堂,到时你们认真学就是了。”
恋恋不舍,又有些感恩戴德地脱下军装,徐春山和李家俊开始认真听陈文强的布置。会党不可靠。但也不是就弃之不用。即便是实施“养匪自重”的策略,有一支听从命令的会党武装,也是琼州商团、民团能够长期存在的有利条件。
郑鸿名不听话,那就换人。琼州三点会与青红帮一样,也是分散存在的小群体,听从郑鸿名的只是以万宁为主的一部分。而会党中人良莠不齐,可毕竟还有良的,也可以区别对待,就象当初整顿兴义堂一样。
徐春山和李家俊原本就是三点会成员,只要把江湖义气暂时放在一边。突破了脱离郑鸿名、另立山头的心理障碍,有复兴会的资金和人员支持,发展壮大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显然,徐春山和李家俊已经符合了陈文强的心理预期,接下来便是商议一些细节。比如暂时避开郑鸿名的老窝万宁,先从其他县开始拉拢整合三点会的工作;再有就是在郑鸿名身边安排人手,掌握他的计划,以便在其起事时趁机取利……
在商议时,一直在旁边默不出声的万福华也被叫了过来一起参详。因为他更擅长经营管理地方,在陈文强走后。琼州的大小事务便要交给他来处理。徐春山、李家俊自然也要听他指挥,从他这里得到钱财和物资的支援。
等送走了徐、李二人,陈文强的脸色凝重起来,看着桌上的琼州地图陷入沉思。久久不语。
“文强。”万福华等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你放心好了,我已经想通了,经营琼州关系重大,我一定竭尽全力,争取在两年内具备占领全琼的力量。”
陈文强露出笑容。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来经营我是最放心的。如果两年内能在琼州安置二三十万移民,并让他们衣食无忧,咱们的军队也就有了着落。再加上琼州本地人,南洋华侨和国内的热血青年,组织起两三万的人马,应该不成问题。”
“有两万精兵强将,就足以占领两广,再继而北伐,推翻满清。”万福华对形势估计得相当乐观,他还是以印象中的清军作依据,自然很轻视。
陈文强虽然谨慎,但却不想说出来影响万福华的心情,而是笑着点头,手在东南沿海拍了拍,“江浙是财赋重地。我在想,如果从琼州运兵,在上海发难,结果如何?呵呵,只是纸上谈兵,还要看形势发展,日后再说吧!”
万福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江浙咱们刚刚发展,势力是不及光复会的。若是联手的话,倒是成功性大增。但如何联,就是一个困难的事情。”
“是啊!这确实是个问题。”陈文强也希望和其他革命团体形成同盟,以壮大推翻满清的力量,但细节问题让他也颇为头痛。弄不好同盟瓦解,革命团体之间势如水火,或者因为联手而泄露了复兴会的核心机密,导致复兴会的损失。
……………
陈文强对于革命联盟很谨慎小心,但革命的北辰此时却正在东京搞着革命大联盟的事情。
惠州起义虽然失败了,但其所造成的影响与1895年的那次广州起义完全两样。正如北辰所言,广州起义失败时,“举国舆论莫不目予辈为乱臣贼子,大逆不道,咒诅漫骂之声,不绝于耳;吾人足迹所到,凡认识者,几视为毒蛇猛兽,而莫敢与吾人交游也”;但惠州起义失败后,“则鲜闻一般人之恶声相加。而有识之士,且多为吾人扼腕叹惜,恨其事之不成矣。前后相较差若天渊”。据此,北辰“心中快慰,不可言状,知国人迷梦已有渐醒之兆”。
不过,高兴归高兴,后来清廷开始实行新政,国际上的压力减轻,而北辰虽然在日本做了些事,但收效不大。久居日本,北辰也自觉无趣,便于一九零三年离开日本,前往檀香山。
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北辰发现自己的革命发源地早已被康有为、梁启超的保皇派占据,而自己亲手创立的兴中会竟然早已不见踪影。失望之余,北辰和保皇派展开了大论战,无奈保皇派势力坐大,无法撼动他们的地位。愤然之下,孙中山在檀香山加入了洪门致公堂,被封为洪棍(洪门中的“清贵”之职,地位虽高但无实权)。
一九零五年初,孙中山突然接到一群湖北籍留欧学生的来函并汇有八千法郎,邀请他到欧洲一游。原来,当时张之洞在湖北主政,那些新式学堂的革命小青年成天闹事,把老张弄得是头皮发麻,后来他心生一计,何不用公款将他们送出国外,既可以让自己的地头清静,也博得善教爱才之名。不过,在派送的时候,张之洞特意留了个心眼,那就是闹腾动静小的送日本,动静大的就送欧洲---这样离得远一点嘛。
当时在欧洲的那些湖北官费留学生个个都很有钱,他们大都出身富裕家庭,加上官费又充足,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贫困催反心,这饱暖有时也会闹革命。这些官费留学生到欧洲后又想搞点革命活动,但苦于没有带头大哥,难有影响。后来,他们听说北辰在欧洲的名声很大,这时恰好有个叫刘成禺的留学生和北辰有过交往,于是便通过他将北辰邀请过来,以壮声势。
北辰接到这笔巨款,当然喜不自禁,很快便前往欧洲。到欧洲后,北辰拿出了他的十六字纲领“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设民国,平均地权”,在欧洲各大城市如布鲁塞尔、柏林、巴黎兜了一圈,大加宣传了一番后便直接去了日本。
在东京,通过杨度的介绍,北辰与黄兴等人相识,并倡导筹备成立中国同盟会,得到了黄兴等人的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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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战士的理想,三驾马车
readx;自1903-1905年开始推行的清廷新政,是清朝最后一次,也堪称是最认真的一次西方式的改革,但是这场改革却只能依靠行政手段来推行,本来就已经陷入**和失效的行政网络,正好借助新政施展其最后的疯狂。
“借新政之名,其实金钱主义”,几乎所有的新政名目,从办堂办警务到兴办地方自治,清查户口丈量土地,都成了官吏们借机敛财的机会,各种田赋附加和捐税,直接冠以各项新政的名义。
应该说,新政的实施,虽然在程上有很大差别,但在大方向上与革命的目标是一致的,均属于西式的向着现代化的改革。然而,对于这种改革的怨恨,却成了同一目标的更大变革的起点,这对于清廷和民众来说,都是难以想像的。
庚以后,巨大的赔款和外债压力,已使民众对于经济负担的承受力非常脆弱,而日益臃肿和失效的官僚体系更是难以承担改革重负。不幸的是,清朝政府将自身拖到了病入膏肓的关头才进行改革,社会根本无力承受越来越大的改革成本,更改民怨越大,分崩离析也就在所难免了。
尽管看到了这个历史发展的必然,但陈强并不认为推翻满清将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在东京正筹备成立的同盟会也持保留意见。
古谚曰“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由各秀才人等所组成的“同盟会”正应了这条谚语。秀才们虽满怀改造国家的理想和热忱,但这帮热血沸腾的年轻人手里却没有丝毫的力量可言。尽管他们企图从自己所掌握的现代社会理论和科技术中寻求力量倍增器,但将要提出的纲领却并不让陈强钦服。
排满,依旧是排满。尽管减少了汉人的阻力,缩小了打击面,以至于大家都认为只要“鞑虏”一驱除,自然就万事大吉,革命成功。但也正因为如此,后来的革命也就到此为止。这就象倒影一样。思想的高决定了行动的远。
而“平均地权”代表的是脱离了国内土地利益的海外华侨之呼声,但对于的大多数出身于国内地主阶层的成员来说,却是与其切身利益息息相关的重大问题。分歧,不可调和。最后的分裂,事物的发展规律似乎决定了最后的结局。
再说,从陈强接到的上海转来的东京支部的电报中,这个正在筹备的同盟会愈发让他感觉怪异。
看吧,革命的思。源自美国的民主样本;革命的榜样,是日本的维新成就;革命活动的会场,是日本民间侵华组织黑龙会的“”头山满友情赞助的;革命活动的资金,也要在海外华侨中募集,可能还有日本政府所授意下的在野日本人士的准官方金援……这样的交情,还好意思提“侵略”二字吗?
和日本联系得越紧密,陈强越反感。别的不说,知道抗日战争就绝对不会对日本人有什么好印象。
所以,陈强在给上海总部的电报中便表明了自己的态,“联而不合。保持独立”。在电报中他还不忘提醒宋教仁,要保守复兴会的机密,只让东京支部与同盟会有所联系。
船轻轻摇晃了一阵,然后又平稳下来。陈强站在甲板上,残阳射来金黄色的阳光,远处的海面也变了颜色。
在回上海前,陈强去了,既是给上海发电报,又是趁机向岺春煊捞取好处。圣旨未到,电报已到。奕劻和袁世凯的联盟取得了党争的第一场胜利,那就是将岑春煊调任云贵总督,而且“毋需来京请训”。
岑春煊显然是不愿意去云贵那种穷地方做什么总督的,因为这将使他远离权力中心(这正是奕劻的用心所在)。可他又没有办法抗旨。只能打主意暂避上海,以治病为由不去赴任,等朝中瞿鸿禨的策划和帮助。
而卸任在即的岑春煊自然也产生了类似“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想法,尽最大的可能来结好陈强这个立宪派新秀,并且在上海逗留更加方便。这其中。捐了官身的万福华被任命为琼州开发督办,权力不小;琼州新移民两年不缴赋税,并由官府编册入籍;广东海关对崖州各港进口的机械和物资实施税务优惠……
可以说,陈强第二次拜见岑春煊的时机很好,得到了很多意外收获。而这些收获无疑将给琼州的经营创造很多方便,减少很多麻烦。
“大哥。”阿猫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从舱里取来的陈强要的望远镜。
陈强接过望远镜,瞭望着远方,缓缓说道:“回到上海,就是考验你的最后阶段了。没杀过人吧?心理障碍这一关不好过呀!”
阿猫想了想,说道:“虽然我没杀过人,可死人是见得多了,这一关没什么难的。”
“还是有所不同的。”陈强放下望远镜,语重心长地说道:“既不因为杀人而惶恐不安,也不因为杀人的快感而乐此不疲。其实,我更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战士,而不是一个杀手。”
阿猫有些迷惑,猜测着问道:“战士?就是当兵打仗吗,那不一样是杀人?”
“呵呵。”陈强拍了拍阿猫的肩膀,笑着说道:“如果你是战士,在战场上杀人就光明正大,杀得越多,越是英雄。杀手就不一样了,首先给人的印象就不好。英雄啊,你得重起一个响亮大气的名字啦!”
阿猫不好意思地挠头,嗫嚅道:“大哥在取笑我,我哪里会成为什么英雄?”
“有这个心,再付出努力,怎么就成不了?”陈强语重心长地说道:“为什么带你回上海,是因为你还有些东西没会,还需要一个好助手。不要以为躲在远处放冷枪是件容易的事,要一击必杀,特别是在复杂的环境下,能抓到那一闪即逝的机会,才是真正的高手。”
“我明白。”阿猫点着头,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随便敷衍。
陈强微微笑了一下。也不细说。阿猫的缺陷是在化知识上,特别是在数计算上,如果不恶补一下,在计算距离估测风速风向等操作便会出现偏差。也就是说。在简单的环境中,阿猫能够被称为狙击手;环境复杂些,他的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除了这些,一个合格的观察员也是必要的。标准的双人狙击小组,这在当时也是独创。陈强还指定规格和形状。向德国卡尔蔡司公司订购了一批单筒瞄准镜,希望能在自己的工厂里改装成比较专业的狙击步枪。
越是这样计划周详完善的安排和,陈强越是看不起散乱的会党武装,对同盟会所将要采取的“革命团体-会党武装”的革命联盟形式,不抱大的希望。
不管是靠会党的友情赞助,还是靠秀才们赤膊上阵,成功的希望都不大。因为从陈强的角来看,这两拔人马都不是从事暴力斗争的专业人士。对,就是专业要对口,业余的不行。
而要有暴力斗争的专业人士的大规模参与。一是自己招兵训练,二就是发展新军。这种专业化的思维,陈强是贯彻始终,从来没有放弃或更改。
复兴会在政治经济方面有宋教仁和陈强,唯独军事上存在着缺陷。陈强通过聘用德国人算暂时维持了初建武装的日常训练,但这是远远不够的。对此,陈强一直在物色,也通过复兴会会员在寻找,在发展。
而此次回上海,陈强便要见到宋教仁所特色的一位专业军事人才了。一拳打倒亚细亚。两脚踢翻欧罗巴!八岁写的对联呀,倒真是豪情壮志比天高,想到这里,陈强真的很期待见面。期待着复兴会驾马车的完整。
……………
上海。
宋教仁寓所——同孚里八号,与法租界华捕探长徐安宝是邻居。
灯光明亮,宋教仁正在书房与一个体格瘦小的男人在畅谈。别看这个男人貌不惊人,却是谈吐了得。
吴禄贞,生于一个知识分家庭,父亲为私塾老师。少年时。吴禄贞就读于父亲在武昌的梦泽书屋,他擅长诗,对西充满兴趣,性格豪爽,少有大志。八岁时,曾写下对联:“一拳打倒亚细亚,两脚踢翻欧罗巴”。
一**六年,吴禄贞怀着为国雪耻的志愿,入湖北新军工程营当兵,后又考入湖北武备堂。与孙武傅慈祥等志同道合的爱国青年成为挚友。他的《投笔从戎争先赴》令张之洞十分赞赏有加,被大量油印,在新军军营和武备堂内广为散发。
一**八年,吴被张之洞推荐入日本士官校习陆军骑兵科深造,成为我国留日第一期士官生。在校结识了张绍曾蓝天蔚,人习成绩突出,志趣不凡,后来被人们称为“士官杰”。
一九零一年冬,吴禄贞从士官校毕业,回到武昌后,被张之洞扣押。在审讯时,张之洞反被吴禄贞说服,委他以重任,任武昌武普通堂教习会办,一时轰动武汉。吴禄贞利用职务之便继续从事革命活动,广泛撒播革命火种,创建了国内第一个秘密组织“花园山聚会”,倡导“秀才当兵”,使得一批具有新思想的知识分从军,大大加强了军队本身的化程。也就是在花园山,宋教仁与吴禄贞等人相识,并从此走上了反清革命之。
一九零年,吴禄贞应黄兴邀请,同李书城耿觐光等人前往长沙与黄兴宋教仁等在湖南发起组织华兴会,积协助黄兴制订在长沙起义的计划,筹划湖南独立。恰逢此时,清廷在北京设立练兵处编练新军,急需用人,吴禄贞被在日本士官校的好友良弼举荐获准,北上就职。在京期间,他仍与湖北志士暗中联系,宋教仁亦曾在上海给他写过书信。
一九零五年,吴赴新疆伊犁考察新军。因忤陕甘总督升允,被撤去监督差使,并扣留于兰州。他遂趁人不备,连夜逃脱,赶赴上海来找宋教仁。
历史已经因为陈强的存在和活动而改变,或者说很多人的命运因他而走上了不同的道。
“绶卿兄,现在有两条可供你选择。”宋教仁推过去一盘切好的菠萝,笑着说道:“先尝尝这琼州水果,用盐水浸过的。”
“钝初真是好生活啊!”吴禄贞看了看室内摆设,摇头慨叹:“一别两年多,变化很大呀!”
“只这颗反满之心未变。”宋教仁淡淡一笑,说道:“言归正传。一条呢,是象当年兄强兄所建议的‘投身中央,伺隙而动’;另一条呢,性甩开所有羁绊,帮我们组织训练革命军队。”
“之前你也试探过,差不多的意思。”吴禄贞沉吟了一下,说道:“今天把话挑明了,我也说一下自己的想法。琼州,荒僻之地,远离中央,即便能起事,也撼动不了满清朝廷;湖北,中国腹心,一旦发难,则四面响应,大事可成。”
“我也希望家乡首义,率先吹响冲锋的号角。”宋教仁微皱眉头,耐心地说道:“但你也可以想象,无论是争取会党,还是争取新军,都要隐秘行事,并非一日之功。当然,这方面的工作我们一直在做,并没有松懈。可如果能在相对公开的条件下,大举组建军队,加以训练武装,也不失为可取之道。甚至比暗中运动,还要更加方便快捷。”
吴禄贞想了想,迟疑着问道:“谁人有此本事,有此财力?不用多,只武装一镇人马,你可知道要花费多少?”
“我不管花费多少,也不愁如何筹措。”宋教仁笑着说道:“反正我们复兴会计划在两年内要至少组建起两万多人马,然后直取两广,再伺机发起对满清的总攻。”
“好大的口气。”吴禄贞有些不可置信,想了想说道:“你得让我看到更确实的证据,否则,我还是觉得回到中央,伺机掌握军队更把握。”
“很快就让你看到。”宋教仁呵呵一笑,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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