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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如火     仙武同修txt下载     仙武同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8章:男人,当断则断

    盐铁会议虽有一个桑弘羊积极参与,却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因为霍光和上官桀的按兵不动,会议未能起到刘弗陵预期的作用:将矛盾激化。

    但之后霍光宴请贤良、刘弗陵夜临霍府,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刺客事件,却让三大权臣之间的猜忌陡然浮出了水面。

    霍光一直积极推举重用亲近霍氏的人,对上官桀和桑弘羊任用何人的要求则常常设法驳回,在加上刘弗陵顺水推舟的引导,朝廷权力的较逐上,霍光渐渐有压倒上官桀的趋势。

    从汉武帝在位时,上官桀的官职就高于霍光,他对卫太子被废、刘弗陵被立为储帝更立下过大功,当今皇后又是他的孙女,上官桀一直觉得自己是三大权臣中最有功劳的人,他才应该是最得刘弗陵倚重、成为最有权力的人。

    幼帝刚登基时,在燕王和广陵王的暗中支持下,包括丞相在内的三公九卿都质疑过先帝为何会选择四个并没有实权的人托孤,为了保住权利,也是保住他们的性命,上官桀和霍光心照不宣地联手对付着朝廷内所有对他们有异议的人,两人成莫逆之交,后来还结为了儿女亲家。

    一直以来,霍光都对上官桀很敬重,事事都会和上官桀有商有量,甚至有重大朝事需做决定时,霍光会请上官桀代做决定,但随着敌人的一个个倒下,小皇帝的一天天长大,形势渐渐起了变化。

    也许从选谁做皇后开始就埋下了矛盾。

    上官桀的小女儿上官兰、霍光的女儿霍成君其实才和刘弗陵的年龄匹配。可当上官桀想送上官兰进宫时,受到暗中势力的激烈阻止。迫不得已他只能选择让孙女上官小妹进宫,霍光又以小妹年龄太小,和皇上不配来阻止。

    实际原因呢?即使小妹是霍光的外孙女,可小妹的姓氏是上官,而非霍。

    但那时候的霍光还不能完全和上官桀相斗,桑弘羊又对后位虎视眈眈,也拟定了人选进呈长公主。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小妹毕竟流着霍家的血,两相权衡后,霍光最终妥协,和上官桀联手打压桑弘羊,把小妹送进宫做了皇后。上官桀和霍光在小妹封后的当日也都各自加官进爵。

    表面上,上官氏和霍氏同享着盛极的荣耀。矛盾却在权力的阴影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或者矛盾本就存在,只是以前遮掩得太好。

    上官桀曾对钩弋夫人入宫得宠立过大功,上官氏和钩弋夫人一直关系甚好,因此皇帝幼时和上官桀更亲近,年纪渐长,却和霍光越走越近。

    皇上能轻车简从地驾临霍府,可见对霍光的信任。皇上的意图已经很明显,日后会重用的是霍光和贤良派,而非上官氏和仕族。

    上官桀心中应该已很明白,走到今日,上官氏和霍氏绝不可能再分享权利。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而云歌、大公子四个人误打误撞弄出的“刺客事件”只会让矛盾更深。

    霍光定会怀疑是其他二人暗中陷害他,目的当然不是行刺皇上,而是让皇上怀疑他、疏远他。

    狡诈多疑的上官桀却一定会想为什么此事发生在霍府?甚至不早不晚,发生在他到之后?甚至怀疑是冲着他而去,说不定给他暗传消息的霍府家奴根本就是霍光给他设置的套。

    桑弘羊这个老儿倒是有些古怪,那晚似乎不惜暴露自己,也要维护皇上安全。对大公子而言,因为知道刺客的真相,所以倒对他生了几分敬重,此人虽是权臣,却绝非佞臣。但对于不知道刺客真相的人,却难免怀疑他胆子如此大,难道是因为刺客和他有关?他借机表忠心?

    虽然盼的是虎狼斗,但只怕虎赶走了狼,或者狼赶走了虎,独坐山头。

    如果非要选择一方赢,小珏肯定希望的是霍光赢。

    皇上呢?皇上对霍光的亲近几分真?或一切都只是为了激化上官桀和霍光矛盾的手段?甚至皇上看似临时起意的夜临霍府,只怕也是刻意为之。

    堂堂天子,却轻车简从,深夜驾临臣子府邸,难道不是显露了对臣子的极度信任和亲近?和良臣对月谈笑,指点江山,更是圣君良臣的佳话!上官桀面对这等局面,会不采取行动?

    可霍光真会相信皇上对他的亲近和信任吗?

    桑弘羊又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真是头疼!

    不想了!大公子翻了身子,阖上了双目。

    红衣看他睡着了,轻轻放下帐子,出了屋子

第629章:强行突破

    云歌的身体底子很好,孟珏的医术又非同反响,再加上许平君和红衣的照顾,云歌的身体好得很快。可难得有机会偷懒,索性以病为借口给自己放大假休息。常叔再爱钱,也不能逼病人给他赚钱。

    云歌一个舒服的午觉睡醒,满庭幽静,只有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格子晒进来,顽皮地在帘子上画出一格格方影。

    红衣正在院中的槐树下打绳穗,大公子却不见人影。

    云歌走到红衣身旁坐下,“大公子呢?”

    红衣指指屋子,做了个睡觉的姿势,朝云歌抿嘴一笑,又低下头专心干活。

    红衣的手极巧,云歌只看她的手指飞舞,青黑色的丝线就编织成了一朵朵叶穗。云歌想起大公子身上带着的一个墨玉合欢佩,看红衣编织的颜色和花样,正好配合欢佩,“红衣,你的手真巧,女红针线我是一点不会做。”

    红衣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你想要什么?我编给你。”

    云歌捡了截树枝,想了想,大概画了个形状,“我曾见过人家带这个,觉得很好看,这个难编吗?”

    红衣笑瞅着云歌,点点头,又摇摇头,指了指云歌的心,写下三个字,“同心结。”

    云歌未明白红衣究竟是说难编,还是不难编,但她的心思也本不在这上面,遂没有再问。

    红衣挑了一段红丝线,绕到云歌手上,示意云歌自己编。

    云歌并没有想学,但看红衣兴致勃勃,不好拒绝,只能跟着她做起来,“红衣,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红衣笑点点头,示意她问,云歌犹豫了下:“你和孟珏熟悉吗?”

    红衣看看云歌手中的同心结,再看看云歌的欲言又止,以为云歌芳心暗结,同心结是编给孟珏,一脸欣喜地朝云歌竖了竖拇指,夸赞她好眼光。

    云歌却以为红衣赞她编得好,笑道:“过奖了!哪里有你的好,你的才又漂亮又实用,我的勉强能看,只能用来玩玩。”

    红衣霞上双颊,又羞又急,对着云歌就是一通比划。

    云歌猜不透她的一连串手语,看她神情激动,只觉得怜惜。大公子虽对红衣还好,可大公子府中应少不了明争暗斗,红衣的日子只怕并不好过。被人赞了几句女红,竟就如此激动,“好了,红衣,我知道了,你的很好,我的也很好,都很好。

    红衣的手势忽停,面容隐带了哀伤,连送同心结的可能都没有,她急急解释实在是多此一举。对云歌绽颜而笑,指了指同心结,表示她一定会教云歌做最好的同心结。

    云歌微微一笑,并未在意,“红衣,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和孟珏熟吗?”

    红衣伸手比了一个十一二岁孩子的高度,表示她在那么高时,就认识孟珏了,她很了解孟珏,孟珏很好。

    云歌默默思索,红衣和她年纪相仿,如果红衣十一二岁,那孟珏应该十六七岁左右了,“原来你们少年就相识。那……红衣……你知道不知道孟珏……孟珏他吃菜根本吃不出味道?”

    咸酸甜苦辣,孟珏竟是一种都尝试不出来。云歌以前只在书上看到过有不辨百味的人,当时就想,这样的人吃什么都如同嚼蜡,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却没有料到,自己有一日会碰到这样的人。

    红衣不解地看着云歌,云歌立即笑说:“没什么,我随口胡说。为什么这个要叫同心结……”

    “红衣,我想喝不冷也不热的茶。”不知何时立在门口的大公子对红衣吩咐。

    红衣立即站起,对云歌抱歉地一笑,匆匆跑去厨房。

    云歌看着大公子,“你知道?”

    大公子仍然带着一分似笑未笑的笑意,“你发觉多久了?”

    “不久,试过几次后,最近才刚刚确认。”

    “他对这件事情讳莫如深,你最好当作不知道。我认识他时,他已经是这样了。具体因由,我也不十分清楚。好象在他幼年时,他目睹了娘亲惨死,大概受了刺激,就落下了病根,舌头不辨百味。”

    “惨死?”云歌满心震惊。

    大公子笑瞅着云歌:“云丫头,你打算嫁给孟珏吗?”

    云歌气瞪着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别忘了,你现在住在我家里,得罪了我,赶你出门。”

    “你不打算嫁给孟珏,打听人家这么多事情干吗?他的事情,我只是半清楚,半不清楚,你若想知道,直接去问他。不过……”大公子就着红衣的手喝了口茶,牵着红衣出了院子,“不过我的建议是什么都不要问。每个人都有些事情,只想忘记,只想深埋,何必非要把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情都扒出来呢?”

    大公子把她想成了什么人?云歌对着大公子的背影挥了下拳头。她不过是想知道孟珏没有味觉的原因,看是否有可能治好,云歌实在无法想象一个人吃什么都没有味道的生活。

    继而又无力地重重叹了口气,为什么他们都有想忘记,想深埋的事情?

    刘病已如此,孟珏也如此。

    她曾很多次想问一下刘病已过去的事情,想问问他这些年怎么过的?也想试探一下他还记得几分当年西域的事情,却感觉出刘病已一点都不想回顾过去,甚至十分避讳他人问,所以一句不敢多说,难道以后对孟珏也要如此?

第630章:内奸,小人

    云歌心情低落,无意识地象小时候一样,爬到了树上坐着发呆。这大概也是她和三哥唯一的共同喜好,两人都喜欢高处,都喜欢一个人坐在树上想心事。不对,准确地说是她在想心事,三哥只是坐着,漠然地看云聚云散、鹰翔九天。

    我在想家了吗?

    正愁思满腹,忽瞟到一个身形象刘病已的人从院外经过,云歌揉了揉眼睛看第二眼。看完第二眼,第三眼,眼睛一揉再揉后,她终于确定那个身杆笔直,走路端正,神情严肃认真的人的确是刘病已。

    吊儿郎当,漫不经心,懒洋洋的象刚爬起床的笑,慵懒的象随时随地可以倒下睡的步履,这些都不见了!

    走在大哥前面的人是谁?竟然能让大哥变了个人?

    云歌蹑着手脚悄悄翻进了刘病已的院子,却不料看到的是那个人神情恭敬地请刘病已坐。

    刘病已推辞了几次,没有推掉,只能执晚辈之礼坐下,老者却好象不敢接受,立即避开,等刘病已坐好后才坐到了刘病已的下首位置。

    张贺沉默地打量着屋子,眼睛慢慢潮湿。家徒四壁,屋子中唯一的一点暖意就是桌上陶土瓶子中插着的一簇野花。

    张贺按下心酸,笑着说:“收拾地很干净,不象是你自己做的。是谁家姑娘帮的忙?”

    刘病已回道:“许家妹子偶尔过来照应一下。”

    “许广汉的小丫头?”

    “嗯。”

    “病已,你也到成家的年龄了,可有中意的人?家里一定要有个女人才能象个家。”

    刘病已怔了一下,低下了头。

    张贺等了半晌,刘病已仍不说话。

    “病已,如果你没有中意的人,我倒是有门亲事想说给你。”

    刘病已抬头道:“张伯伯,我这样的身份娶谁是害谁。再说,谁家能看上我这家徒四壁的人?我现在过得很好,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刘病已话没有说完,张贺已经大怒地跳起来,气指着刘病已:“你说的是什么混帐话?你爷爷、你爹爹、你叔叔们费尽心机,那么多人舍掉性命保住你这唯一的血脉,就是让你给他们绝后的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对得起谁?你让他们在地下怎么心安?多少条人命呀!你……你……这样,我死后怎么去见那些朋友?”说到后来,老泪纵横,话不能成语。

    刘病已沉默地坐着,身躯僵硬,眼中满是沉痛。

    张贺突然向刘病已弯身跪下,“咚咚”地开始磕头。刘病已惊乱下,一个翻身跪倒也朝张贺磕头,丝毫不愿受张贺的大礼。

    张贺哭着说:“你若还念着你爷爷和爹娘,就听我几句劝,如果你实在听不进去,我也不敢多唠叨。我只是忘不掉那些血淋淋的人命,多少人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家破人亡、甚至全族尽灭,就是为了留一点血脉,指望着你能开枝散叶,也许有朝一日……”

    刘病已双手深深地掐入了地下,却还不自知,木然的眼中有着深入骨髓的无可奈何。望着张贺已经泛红的额头,他扶住了张贺,冷漠却坚定地说:“张伯伯,你起来说话,我的命是你们给的,病已永不敢忘,伯伯的安排,病已一定遵从。”

    “好,那就说定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安排,你就安心等我的好消息。我今年年内一定要喝到你的喜酒。” 张贺行事果决刚毅,雷厉风行,颇有豪客之风,悲伤还未去,语声却铿锵有力。正事说完,一句废话都没有地出门离去。

    张贺和刘病已的对话,有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又夹着哭音,云歌并没有听真切,但模糊中捕捉的几句话,已经让她明白他们在说大哥的亲事。

    云歌缩在墙角默默发呆,连张贺何时离去地都没有察觉。千头百绪,只觉心内难言的感觉。

    刘病已在屋子内也是沉默地坐着,很久后,忽地叫道:“云歌,还在外面吗?”

    云歌揉着发麻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强笑着问:“大哥,你知道我偷听?”

    刘病已的语声第一次毫不掩饰地透出难以背负的疲惫和忧伤,“云歌,去取些酒来。我现在只想大醉一场,什么都不想再想,什么都想忘记。”

    忘记?流在身上的血时刻提醒着他,他怎么忘得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

    已经醉了的刘病已,杯子都已经拿不稳,却仍是一杯又一杯。

    云歌陪着他喝了不少,也有七分醉意,拽着刘病已的胳膊问:“大哥,大哥……陵哥哥,陵哥哥,我是云歌,我是云歌呀!你有没有想起一点我?我从来没有忘记许诺,我不是小猪,你是小猪!”

    刘病已趴在桌上,笑着去揉云歌的头,却是看见两个云歌在晃悠,手摇摇晃晃地落在了云歌脸上,“云歌,我记得,你叫云歌……我不想记得,我想都忘了,忘记我姓刘,忘记那些鲜红的血……人命……云歌,我不想记得……”

    “陵哥哥,我送你的绣鞋呢?你记得吗?你还问我知道不知道送绣鞋的意思,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就知道了。你叮嘱我不要忘记,我没有忘记,我一直记着的,我们之间有约定……”

    两个人一问一答,自说自话,各怀心事,一会笑,一会悲。

第631章:不服就打的你服

    孟珏在云歌屋中没有找到云歌,从墙头落入刘病已院中时,看到的就是云歌脸通红,依在刘病已肩头,正闭着眼睛续续念叨:“我的珍珠绣鞋呢?你弄丢了吗?……”

    孟珏的眼内黑沉沉的风暴卷动着,欲绞碎一切。他进屋把云歌从刘病已怀里抱了出来,刘病已欲伸手拽云歌,“云歌……”却是身子晃了晃,重重摔在了地上,他努力想站起来,却只能如受伤绝望的虫子一般,在地上挣扎。

    孟珏毫无搀扶相帮的意思,如看死人,厌恶冷漠地看了刘病已一眼,转身就走。

    “那么多人命……那么多人命……血淋淋的人命……”

    孟珏闻声,步履刹那僵住,全身的血液都好象在仇恨中沸腾,却又好似结成了悲伤的寒冰,把他的身子一寸寸地冻在门口。

    刘病已蓦然捶着地大笑起来:“……血淋淋……你们问过我吗?问过我究竟想不想活?究竟要不要你们牺牲?背负着成百条人命的活是什么滋味?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是什么滋味?什么事都不能对人言是什么滋味?没有一点希望的活是什么滋味……不能做任何事情,连象普通人一样生活都是奢望。你的命就是来受罪和接受惩罚的,怎能容你象普通子民一样生活?……连选择死亡的资格都没有……因为必须要活着……因为我欠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即使一事无成,什么都不能做,象狗一样……也要活着……如果当日就死了,至少有父母姐妹相伴,不会有朝不保夕的逃往……也不会有如今的煎熬……报仇?我用什么去报仇?活着,我的活着又究竟是为了什么?……”

    孟珏眼前闪过了他永不愿再想起,却绝不能忘记的一切,那些为了活下去而苦苦挣扎的日子。

    从养尊处优、锦衣玉食到一夕之间家门巨变……

    饿极时,为了活着,他从狗嘴里抢过食物,被狗主人发现后的讥笑唾骂。和野狗抢夺过死人,只是为了死人身上的衣服。

    母亲断气后,眼睛依旧大大地睁着。酷刑中,母亲的骨头被一寸寸敲碎,食指却固执地指着西方。死不能瞑目的她,以为年少时离开的家乡能给儿子栖身之地,却怎么知道她的儿子在那个地方有另外一个名字,叫“杂种”。

    除夕晚上,家家都深锁门,围炉而坐,赏着瑞雪,欢庆着新的一年,憧憬着来年的丰收,他却躺在雪地里,木然地看着满天飞雪飘下,远处一只被猎人打瞎了一只眼睛的老狼正徘徊估量着彼此的力量。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太累了,就这样睡去吧!娘亲、弟弟都在另一个世界等着他……

    弟弟的哭泣声传来:“爹爹,我不叫刘询,我不要做皇孙,我是你的瑜儿……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都说虎毒不食子,可他亲眼看到父亲为了不让弟弟说话泄漏了身份,把弟弟刺哑。那个四岁的小人儿,被人抱着离开时,似乎已经明白这次他心目中最聪明的哥哥也救不了他了,不再哭泣,没有眼泪,只眼睛一直望着他,无限眷念不舍。弟弟努力挤出了一个微弱的笑,嘴一开一合,却没有一点声音,可他听懂了,“哥哥,不哭!我不疼。”

    他在哭吗?他的视线怎么模糊了?他想擦去眼泪,努力看清楚弟弟,可双手被父亲缚着,只嘴里咸涩的味道,毒药一般浸入心底……

    仇恨绝望会逼得人去死,却也会逼得人不惜一切活下去。

    那只半瞎的老狼想咬断他的咽喉,用他的血肉使自己活到来年春天,最终却死在了他的牙下。

    当人心充满了仇恨和绝望时,人和野兽是没有区别的,唯一的不同就是人更聪明,更有耐心,所以狼死,他活。

    从他咬住狼的咽喉,镇静地看着那只狼的独眼,看着它从愤怒、恐惧,到绝望,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他一定能活下去。

    …………

    刘病已语声渐小,脸贴着地面,昏醉了过去,手仍紧紧地握成拳头,象是不甘命运,欲击打而出,却是连出拳的目标都找不着,只能软软垂落。

    屋内的灯蕊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挑,灯光逐渐微弱,昏暗的灯光映着地上一身污渍的人,映着屋外丰姿玉立的人。

    时间好象静止,却又毫不留情任由黑暗席卷,“毕剥”一声,油灯完全熄灭。

    孟珏仍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云歌嘟囔了一声,她似有些畏冷,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他才惊醒,将云歌抱得更紧了些,迎着冷风,步履坚定地步入了黑暗。

第632章:宁做凤尾不做鸡头

    云歌找到许平君时,许平君正和红衣一起在屋中做女红。

    “许姐姐。”云歌朝红衣笑了笑,顾不上多解释,拽着许平君的衣袖就往外走,看四周无人,“许姐姐,大哥要成家了,昨天一个伯伯来找大哥说了好一会话,说是要给大哥说亲事。这事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如果有孟珏帮忙,也许……”

    云歌一脸迫切,许平君却一声不吭,云歌不禁问:“姐姐,你……你不着急吗?”

    许平君不敢看云歌,眼睛望着别处说:“我已经知道了。你说的伯伯是张伯伯,是我爹以前的上司,昨天晚上他请了我爹去喝酒,爹喝得大醉,很晚才回来,今日清醒后,才糊里糊涂地和我娘说,他似乎答应了张伯伯一门亲事。”

    云歌轻轻啊了一声,怔怔站了一会,抱着许平君跳起来,笑着说:“姐姐,姐姐,你应该开心呀!我昨天亲耳听到大哥说一切都听张伯伯做主,象对父亲一样呢!父母命,媒妁言,都有了!”

    许平君看到云歌的样子,轻揉了揉云歌的头,笑了起来,三分羞三分喜三分愁,“我娘还不见得答应,你知道我娘了,她现在一门心思觉得我要嫁贵人,哪里看得上病已?”

    云歌嘻嘻笑着:“不怕,不怕,你不是说张伯伯是你爹以前的上司吗?张伯伯现在还在做官吧?你爹既然已经答应了张伯伯,那一切都肯定反悔不了,你娘不乐意也不行。实在不行,请张伯伯那边多下些聘礼,我现在没钱,但可以先和孟珏借一点,给你下了聘再说,你娘见了钱,估计也就唠叨唠叨了。”

    许平君笑点了点云歌额头,“就你鬼主意多。”

    刘病已刚见过张贺,知道一切已定。回忆起和许平君少时相识,到今日的种种,心内滋味难述。平君容貌出众,人又能干,平君嫁他,其实是他高攀了,可是纵然举案齐眉,到底……

    刘病已暗嘲,他有什么资格可是呢?

    许平君看见刘病已进来,立即低下了头,脸颊晕红,扭身要走。

    刘病已拦住了她,脸上也几分尴尬,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的样子,许平君的头越发垂得低。

    云歌看到二人的样子,沉默地就要离去。

    “云歌,等等。”刘病已看了眼许平君,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后,是一对镯子。

    “平君妹子,你是最好的姑娘,我一直都盼着你能过得好。你若跟着我,肯定要吃苦受罪,我给不了你……”

    许平君抬起头,脸颊晕红,却坚定地看着刘病已,“病已,我不怕吃苦,我只知道,如果我嫁给了别人,那我才是受罪。”

    刘病已被许平君的坦白直率所震,愣了一下后,笑着摇头,语中有怜:“真是个傻丫头。”

    他牵起许平君的手,将一个镯子拢到了许平君的手腕上,“张伯伯说这是我娘带过的东西,这个就算作我的文定之礼了。”

    许平君摸着手上的镯子,一面笑着,一面眼泪纷纷而落。这么多年的心事,百转千回后,直到这一刻,终于在一个镯子中成为了现实。

    刘病已把另外一个镯子递给云歌,“云歌,这只给你。听说我本来有一个妹妹的,可是已经……”刘病已笑摇摇头,“大哥想你拿着这只镯子。”

    云歌迟疑着没有去接。

    许平君隐约间明白几分刘病已为何特意当着她的面如此做,心里透出欢喜,真心实意地对云歌说:“云歌,收下吧!我也想你戴着,我们不是姐妹吗?”

    云歌半是心酸半是开心地接过,套在了腕上,“谢谢大哥,谢谢……嫂子。”许平君红着脸,啐了一声云歌,扭身就走。

    云歌大笑起来,一面笑着,一面跑向自己的屋子,进了屋后,却是一头就扑到了床上,被子很快就被浸湿。

    “你知道女子送绣鞋给男子是什么意思吗?”

    “我收下了。云歌,你也一定要记住。”

    “下次再讲也来得及,等你到长安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听你讲故事。”

    …………

    从她懂事那天起,从她明白了这个约定的意义起,她从没有怀疑过这个誓言会不能实现。

    她一日都没有忘记。

    她每去一个地方都会特意搜集了故事,等着有一天讲给他。

    她每认识一个人,都会想着她有陵哥哥。

    她每做了一道好吃的菜,都会想着他吃了会是什么表情,肯定会笑,会象那天一样,有很多星星溶化在他的眼睛里。

    她一直以为有一个人在远处等她。

    她一直以为他也会和她一样,会在夜晚一个人凝视星空,会默默回想着认识时的每一个细节,会幻想着再见时的场景。

    她一直以为他也会和她一样,会偏爱星空……

    言犹在耳,却已经人事全非。

    原来这么多年,一切都只不过是她一个人的镜花水月,一个人的独角戏。

    ―――――――――――

    屋外,孟珏想进云歌的屋子,大公子拦住了孟珏,“让云歌一个人静一静。小珏,好手段,干净利落!”

    孟珏笑:“这次你可是猜错了。”

    “不是你,还能是谁?刘病已的事情,这世上知道最清楚的莫过于你。”

    孟珏笑得淡然悠远,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再反驳,“面对如今的局势,王爷就没有几分心动吗?与其荒唐地放纵自己,不如尽力一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真愿意沉溺在脂粉香中过一辈子吗?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本就该激扬意气、指点江山。”

第633章:自不量力

    大公子愣了一下,笑道:“你当过我是王爷吗?别叫得我全身发寒!很抱歉,又要浪费你的这番攻心言语了。看看刘弗陵的境况,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先皇心思过人,冷酷无情,疑心又极重,天下间除了自己谁都不会信,会真正相信四个外姓的托孤大臣?对今日皇权旁落的局面不见得没有预料和后着。刘弗陵能让先皇看上,冒险把江山交托,也绝非一般人。就看他这次处理‘刺客’事件,就已经可窥得几分端倪,霍光迟迟不能查清楚,刘弗陵却一字不提,反对霍光更加倚重,桑弘羊暗中去查羽林营,他只装不知,上官桀几次来势汹汹的进言,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刘弗陵什么都没有做的就把一个意外的‘刺客’为他所用。我警告你,把你越了界的心趁早收起来,我这个人胆子小,说不定一时经不得吓,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大公子顿了顿,又笑嘻嘻地说:“不过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做到。”

    孟珏对大公子的答案似早在预料中,神色未有任何变化,只笑问:“王爷什么时候离开长安?”

    大公子也是笑:“你这是担心我的生死?还是怕我乱了你的棋局?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我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

    孟珏微笑,一派倜傥, “大哥,你的生死我是不关心的,不过我视红衣为妹,红衣若因为你有了半点闪失,我会新帐老帐和你一起算。” 孟珏说话语气十分温和,很像弟弟对着兄长说话,表露的意思却满是寒意。

    大公子听到“大哥”二字,笑意僵住,怔怔地看了会孟珏,转身离去,往昔风流荡然无存,背影竟是十分萧索,“长安城的局势已是绷紧的弦,燕王和上官桀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人,你一切小心”

    孟珏目送着大公子的背影离去,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大公子消失在夜色中。

    孟珏立在云歌门外,想敲门,却又缓缓放下了手。

    背靠着门坐在台阶上,索性看起了星空。

    似乎很久没有如此安静地看过天空了。

    孟珏看着一钩月牙从东边缓缓爬过了中天。

    听着屋内细碎的呜咽声渐渐消失。

    听到云歌倒水的声音,听到她被水烫了,把杯子摔到地上的声音。

    听到她走路,却撞到桌子的声音。

    听到她躺下又起来的声音。

    听到她推开窗户,倚着窗口看向天空。

    而他只与她隔着窗扉、一步之遥。

    听到她又关上窗户,回去睡觉……

    孟珏对着星空想,她已经睡下了,他该走了,他该走了……可星空这般美丽安静……

    云歌一夜辗转,断断续续地打了几个盹,天边刚露白,就再也睡不下去,索性起床。

    拉开门时,一个东西咕咚一下载了过来,她下意识地跳开,待看清楚,发现居然是孟珏。

    他正躺在地上,睡眼朦胧地望着她,似乎一时也不明白自己置身何地。

    一瞬后,他一边揉着被跌疼的头,一边站起来向外走,一句话都不说。

    云歌一头雾水,“喂,玉之王,你怎么在这里?”

    孟珏头未回,“喝醉了,找大公子走错了地方。”

    ――――――――――――――――

    云歌进进出出了一早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一直想不分明。后来才猛然发觉,从清早到现在没有见过大公子和红衣。推开他们借住的屋门,墙壁上四个龙飞凤舞地大字“告辞,不送”。

    许平君问:“写的什么?”

    “他们走了。”

    两个人对着发呆了一会,许平君喃喃说:“真是来得突然,走得更突然,倒是省了两个人的喜酒。”

    云歌皱着眉头看着墙壁,“字倒是写得不错。可是为什么写在我的墙上?他知道不知道糊一次墙有多麻烦?”

    许平君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可惜大公子既不是才子,也不是名人,否则字拓了下来,倒是可以换些钱,正好糊墙。不过这些他用过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可以卖到当铺去。”

    云歌和许平君都是喜聚不喜散的人,这几日又和红衣、大公子笑闹惯了,尤其对红衣,两人都是打心眼里喜欢。两人说着不相干的废话,好象不在意,心里却都有些空落。

    “云歌,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红衣?”

    “有热闹的时候呗!大公子是哪里热闹往哪里钻,红衣是他影子,见到了大公子,自然就见到红衣了。”

    许平君听到“影子”二字,觉得云歌的形容绝妙贴切,红衣可不就是象是大公子的影子吗?悄无声息,却如影随形、时刻相伴,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一看却是一愣,心中触动,不禁叹了口气。

    云歌问:“许姐姐?”

    许平君指了指云歌的脚下。

    正是正午,明亮的太阳当空照,四处都亮堂堂,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影子却几乎看不见。

    云歌低头一看也是叹了口气,不愿许平君胡思乱想,抬头笑道:“好嫂嫂,就要做新娘子了,大红的嫁衣穿上,即使天全黑了,也人人都看得见。哎呀!还没有见过嫂嫂给自己做的嫁衣呢!嫂嫂的能干是少陵原出了名的,嫁衣一定十二分的漂亮,大哥见了,定会看呆了……”

    许平君脸一红,心中甜蜜喜悦,面上却是板着脸瞪了一眼云歌,转身就走,“一个姑娘家,却和街上的汉子一样,满嘴的混帐话!”身后犹传来云歌的笑声:“咦?为什么我每次一叫‘嫂嫂’,有人就红着脸瞪眼……”

    许平君不曾回头,所以没有看到欢快的笑语下,却是一双凝视着树的影子的悲伤眼睛。

第634章:同阶无敌

    因为许母事先警告过刘病已不许请游侠客,说什么“许家的亲戚都是安分守己的良民,看到游侠客会连酒都不敢喝”,所以刘病已和许平君的婚宴来的几乎全是许家的亲戚。

    十桌的酒席,女方许家坐了九桌。男方只用了一桌,还只坐了两个人——云歌和孟珏。人虽少,许家的亲朋倒是没有一个人敢轻视他们。

    刚开始,孟珏未到时,许家的客人一面吃着刘病已的喜酒,一面私下里窃窃私语,难掩嘲笑。

    哪有人娶亲是在女方家办酒席?还只云歌一个亲朋。落魄寒酸至此也是世上罕见。虽然张贺是主婚人,可人人都以为张贺的出席,是因为曾是许广汉的上司,是和许家的交情,张贺本就不方便解释他和刘病已认识,只能顺水推舟任由众人误会。

    许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许广汉喝酒的头越垂越低,云歌越来越紧张。这是大哥和许姐姐一生一次的日子,可千万不要被这些人给毁了。

    云歌正紧张时,孟珏一袭锦袍,翩翩而来。

    众人满面惊讶,觉得是来人走错了地方。

    当知道孟珏是刘病已的朋友,孟珏送的礼金又是长安城内的一纸屋契。七姑八婆的嘴终于被封住。

    许母又有了嫁女的喜色,许广汉喝酒的头也慢慢直了起来,张贺却是惊疑不定地盯着孟珏打量。

    三叔四婶,七姑八婆,纷纷打听孟珏来历,一个个轮番找了借口上来和孟珏攀谈。孟珏是来者不拒,笑意温和亲切,风姿无懈可击,和打铁的能聊打铁,和卖烧饼的能聊小本生意如何艰难,和耕田的聊天气,和老婆婆还能聊腰酸背疼时如何保养,什么叫长袖善舞、圆滑周到,云歌真正见识到,一个孟珏让满座皆醉,人人都欢笑不绝。

    有大胆的人,喝了几杯酒后,借着酒意问孟珏娶妻了没有。话题一旦被打开,立即如洪水不可阻挡,家里有适龄姑娘,亲戚有适龄姑娘,朋友有适龄姑娘,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亲戚的亲戚的亲戚,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云歌第一次知道原来长安城附近居然有这么多才貌双全的姑娘,一家更比一家好。

    孟珏微笑而听,云歌微笑喝酒。

    因为和陵哥哥的约定,云歌一直觉得自己象一个已有婚约的女子,婚约在一日,她一日就不敢真正放下,甚至每当刘病已看到她和孟珏在一起,她都会有负疚感。

    今日,这个她自己给自己下的咒语已经打破。

    那厢的少时故友一身红袍,正挨桌给人敬酒。

    其实自从见到刘病已的那刻起,云歌就知道他是刘病已,是她的大哥,不是她心中描摹过的陵哥哥。很多时候,她觉得自己对刘病已的亲近感更像自己对二哥和三哥的感觉。

    现在坐在这里,坐在他的婚宴上,她更加肯定地知道她是真心地为大哥和许姐姐高兴,没有丝毫勉强假装。此时心中的伤感怅惘,哀悼的是一段过去,一个约定,哀悼的是记忆中和想象中的陵哥哥,而不是大哥。

    这厢身边所坐的人面上一直挂着春风般在微笑,认真地倾听每一个来和他说话的人,好象每一个人都是重要的人。

    他的心思,云歌怎么都看不透。若有情,似无意。耳里听着别人给他介绍亲事,她不禁朝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笑了。这些人若知道孟珏是霍成君的座上宾,不知道还有谁敢在这里唠叨?

    而我是他的妹妹?

    妹妹!云歌又笑着大饮了一杯。

    有人求许母帮忙说话,证明自己说的姑娘比别家更好,也有意借许母是刘病已岳母的身份,让孟珏答应考虑他的提议。

    喜出风头的许母刚要张口,看到云歌,忽想起孟珏抱着云歌那夜的眼神,立即又感到一股凉意。虽然现在怎么看孟珏,都觉得那日肯定是自己的错觉,可仍然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孟珏摁住了云歌倒酒的手,“别喝了。”

    “要你管?”

    “如果你不怕喝醉了说糊话,请继续。”孟珏笑把酒壶推到了云歌面前。

    云歌怔怔看了会酒壶,默默拿过了茶壶,一杯杯喝起茶来。

    婚宴出人意料地圆满。因为孟珏,人人都喜气洋洋,觉得吃得好,喝得好,聊得更好。步履蹒跚地离开时,还不忘叮嘱孟珏他们提到的姑娘有多好。

    刘病已亲自送孟珏和云歌出来,三人沉默地并肩而行。

    没有了鼓乐声喧,气氛有些怪异,云歌刚想告别,却见孟珏和刘病已对视一眼,身形交错,把她护在中间。

    刘病已看着漆黑的暗影处笑着问:“不知何方兄台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第635章:贪婪

    没有了鼓乐声喧,气氛有些怪异,云歌刚想告别,却见孟珏和刘病已对视一眼,身形交错,把她护在中间。

    刘病已看着漆黑的暗影处笑着问:“不知何方兄台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一个人弯着身子钻了出来,待看清楚是何小七,刘病已的戒备淡去,“小七,你躲在这里干什么?”

    “我怕被许家那只母大虫看见,她又会唠叨大哥。”看刘病已蹙眉,何小七嘻嘻笑着摸了摸头,油嘴滑舌地又补道:“错了,错了。以后再不乱叫了,谁叫我们大哥摘了许家的美人花呢?我们不看哥面,也要看美人嫂子的面呀!”

    刘病已笑骂:“有什么事赶紧说!说完了滚回去睡觉!”

    何小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双手奉上,一脸诚挚地说着搜肠刮肚想出的祝词:“大哥,这是我们兄弟的一点心意。祝大哥大嫂白头偕老、百子千孙、燕燕于飞、鸳鸯戏水、鱼水交欢、金枪不倒……”

    刘病已再不敢听下去,忙敲了何小七一拳,“够了,够了!”

    “大哥,我还没有说完呢!兄弟们觉得粗鄙的言语配不上大哥,我可是想了好几日,才想了这一串四个字的话……”

    刘病已哭笑不得,“难得想了那么多,省着点用,留着下次哪个兄弟成婚再用。”

    何小七一听,觉得很有理,连连点头:“还是大哥考虑周全。”

    云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孟珏瞅了她一眼,她立即脸烧得通红。

    刘病已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刚想说话,何小七立即赶着说:“大哥,兄弟们都知道你的规矩,这里面的东西不是偷,不是骗,更不是抢的,是我们老老实实赚钱凑的份子。我是认认真真当了一个月的挑夫,黑子是认认真真地乞讨,麻子哥去打铁……”何小七说着把自己的手凑到刘病已眼前让他看,以示自己绝无虚言。

    刘病已觉得手中的盒子沉甸甸地重,握着盒子的手紧了紧,拍了下何小七的肩膀,强笑着说:“我收下了。多谢你们!大哥不能请你们喝喜酒……”

    何小七嘻嘻笑着,“大哥,你别往心里去,我们心里都明白。我们兄弟哪天没有喝酒的机会?也不少这一天。我这就滚回去睡觉了。”说完,袖着手一溜烟地跑走了。

    孟珏凝视着何小七的背影,神情似有几分触动,对刘病已说:“你其实比长安城的很多人都富有。”

    刘病已淡淡一笑,把孟珏送给他的屋契递回给孟珏,“多谢孟兄美意,今日替我压了场子。”

    孟珏瞟了眼,没有接,“平君一直管我叫大哥,这是我对平君成婚的心意。你能送云歌镯子,我就不能送平君一份礼?”

    刘病已沉默地看着孟珏。

    云歌半恼半羞。平君是刘病已的妻,她是孟珏的什么人?这算什么礼对礼?当日送镯子时只有她、许姐姐、刘病已知道,孟珏是如何知道的?

    “孟石头,你说什么呢?你送你的礼,扯上我干吗?大哥,你和许姐姐都是孟石头的朋友,这是孟石头的心意,你就收下吧!反正孟石头还没有成婚,还有一个回礼等着呢!大哥占不了便宜的。”

    孟珏笑说:“新郎官,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用再送了,赶紧回去看新娘子吧!”说完,拖着云歌离开。

    走出老远,直到了家门口,却仍不见他松手。

    云歌挣了几下,没有挣脱,本来心中就不痛快,强颜欢笑了一个晚上,现在脾气全被激起,低着头一口咬了下去,看他松不松手?

    云歌咬的力道很不轻,孟珏却没有任何声息。

    云歌心中发寒,难道这个人不仅失去了味觉,连痛觉也失去了?抬头疑惑地看向孟珏。

    夜色漆黑,孟珏的眼眸却比夜色更漆黑,象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一切,卷着她也要坠进去。云歌仓惶地想逃,用力拽着自己的手,孟珏猛然放开了她的手,云歌失力向后摔去,云歌赶忙后退,想稳住自己的身形,却忘了身后就是门槛,一声惊叫未出口,就摔在了地上。

    “孟石头!”云歌揉着发疼的屁股,怒火冲头。

    孟珏笑得好整以暇,“不放开你,你生气,放开你,你也生气。云歌,你究竟想要什么?”

    孟珏这话说得颇有些意思,云歌气极反笑,站起来,整理好衣裙,语声柔柔:“孟珏,你又想要什么?一时好,一时坏,一会远,一会近,嘲笑他人前,可想过自己?”

    孟珏笑说:“我想要的一直都很清楚明白。云歌,如果舍不得,就去争取,既然不肯争,就别在那里顾影自怜。不过也许你从小到大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争取’,任何东西都有父母兄长捧到你眼前供你挑选,不知道人世间大多数人都是要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云歌盯着孟珏,疑惑地问:“孟石头,你在生气?生我的气?”

    孟珏怔了一下,笑着转身离去,“因为你为了另一个人伤心,我生气?你未免太高看自己。”生气,是最不该有的情绪。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只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和冷静,他以为这个情绪已经早被他从身上抹去了。可是,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竟然真地在生气。

    “孟珏,你听着:首先,人和东西不一样。其次,我‘顾影自怜’的原因,你占了一半。”云歌说完话,砰地一声就甩上了门。

    孟珏唇边的笑意未变,脚步只微微顿了下,就依旧踏着月色,好似从容坚定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第636章:接引使者又算什么

    云歌愁眉苦脸地趴在桌子上。

    常叔大道理小道理讲了一个多时辰,却仍旧嘴不干,舌不燥,上嘴唇碰下嘴唇,一个磕巴都不打。

    一旁的许平君听得已经睡过去又醒来了好几次。她心里惦记着要酿酒干活,可常叔在,她又不想当着常叔的面配酒,只能等常叔走。却不料常叔的唠叨功可以和她母亲一较长短。忍无可忍,倒了杯茶给常叔,想用水堵住他的嘴。

    常叔以非常赞许的目光看着许平君,再用非常不赞许的目光看向云歌,“还是平君丫头知人冷暖,懂得体谅人。平君呀,我现在不渴,过会喝。云歌呀,你再仔细琢磨琢磨……”

    许平君将茶杯强行塞到常叔手中,“常叔说了这么久,先润润喉休息休息。”

    许平君的语气阴森森的,常叔打了冷战,吞下了已经到嘴边的“不“字,乖乖捧着茶杯喝起来。

    终于清静了!许平君揉了揉太阳穴,“云歌,公主是金口玉言,你根本没有资格拒绝。不过你若实在不想去,倒是有个人也许可以帮你。孟大哥认识的人很多,办法又多,你去找他,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帮你推掉。”

    “我不想再欠他人情。”云歌的脸垮得越发难看。

    “那你就去。反正长安城里做菜是做,甘泉宫中做菜也是做,有什么区别呢?你想,因为皇帝在甘泉山上建了个行宫,一般人连接近甘泉山的机会都没了,你可以进去玩一趟,多好!听说甘泉山的风光极好,你就全当出去玩一趟,不但不用自己掏钱,还有人给你钱。上次我们给公主做菜,得的钱都赶上平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了。这次你若愿意,我依旧陪你一块去。”

    常叔频频点头,刚想开口,看到许平君瞪着她,又立即闭嘴。

    云歌郁郁地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常叔立即扔下茶杯,倒是知趣,只朝许平君拱拱手做谢,满面笑意地出了门。

    “许姐姐,你不要陪大哥吗?”

    一提到刘病已,许平君立即笑了,“来回就几天功夫,他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嗯……云歌,不瞒你,我想趁着现在有闲功夫多赚些钱,所以借你的光,跟你走一趟。等以后有了孩子,开销大,手却不得闲……”

    “啊!你有孩子了?你怀孕了?才成婚一个月……啊!大哥知道不知道?啊!”云歌从席上跳了起来,边蹦边嚷。

    许平君一把捂住了云歌的嘴,“真是傻丫头!哪里能那么快?这只是我的计划!计划!亏你还读过书,连我这个不识字的人都听过未雨绸缪。难道等到知道自己怀孕了才去着急?”

    云歌安静了下来,笑抱住许平君,“空欢喜一场,还以为我可以做姑姑了。”

    许平君笑盈盈地说:“我算过帐了,以后的日子只要平平安安,最大的出帐就是给孟大哥和你的成婚礼,这个是绝对不能省的,不过……”许平君拧了拧云歌的鼻子,“你若心疼我和你大哥的钱,最好嫁给孟大哥算了,我们花费一笔钱就打发了你们两个人……”

    云歌一下推开了许平君,“要赚钱的人,赶紧去酿酒,别在这里说胡话。”

    许平君笑着拿起箩筐到院子里干着活,虽然手脚不停,忙碌操劳,却是一脸的幸福。

    云歌不禁也抿着唇笑起来,笑着笑着却叹了口气。

    许平君侧头看了她一眼,“这一个月没见到孟大哥,某些人叹气的功夫倒是越练越好了。”

    云歌捂住了耳朵,“你别左一个‘孟大哥’,右一个‘孟大哥’好不好?听得人厌烦!”

    许平君笑着摇头,不再理会云歌,专心酿酒,任由云歌趴在桌上发呆。

    ―――――――――

    云歌和许平君虽然是奉公主的旨意而来,却一直未曾见到公主。只有一个公主的内侍总管来转达了公主赞美云歌菜肴的话,又吩咐云歌尽心听公主的吩咐,只要做好菜,公主一定会重重赏赐。

    想是因为出行,防卫格外的严,云歌和许平君都被搜了身,还被叮嘱未有吩咐,不可随意行动,不过虽然查得严格,但所有人对她们的态度都很有礼,让云歌心中略微舒服一点。

    云歌和许平君共坐一辆马车,随在公主的车舆后出了长安。

    云歌虽然出门前很不情愿,可是真当马车行在野外,她却很开心,一路撩着帘子,享受着郊外的风光。

    到了甘泉宫后,云歌和许平君住一屋。

    公主的总管说因为云歌和许平君不懂规矩,所以吩咐别的侍女多帮着云歌和许平君,出了差错唯她们试问。

    虽然严厉的话是朝公主的侍女说的,但云歌觉得只不过是对她和许平君的变相警告。云歌偷偷朝许平君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害怕的表情,进屋后哈哈笑起来。

    许平君对云歌的大大拉拉十分不放心,提醒云歌:“长安城内出来避暑的不止公主,刚才从山上望下去,一长串马车直到山下。我们是要小心一些,别不小心冲撞了其他人,有些人可是公主都得罪不起。”

    “许姐姐出门前,大哥叮嘱了姐姐不少话吧?”

    “没有。病已吩咐我的话,你都听到了,就是让我们只专心做菜,别的事情,做聋子、做哑子、做瞎子。我搞不清楚他究竟是愿意我们来,还是不愿意我们来。”

    云歌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想不清楚就不要想了,男人的心思,琢磨来琢磨去,只是伤神,还是不要想的好。”

    许平君正在饮茶,听到云歌的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一面咳嗽,一面大笑,“小丫头,你……你琢磨哪个男人的心思琢磨到伤神了?”

    云歌装作没有听见,迅速跑出了房门,“我去问问侍女姐姐大概要我做些什么样的菜。”

    云歌琢磨公主传召她,只能是为了做菜,可是来了两天,仍然没有命她下过厨房,她这个厨子,日日吃得都是别人做的菜。

    云歌问了几次,都没有人给她准确答案,只说公主想吃时,自然会命她做。

    因为她们是公主带来的人,公主又特意吩咐过,所以云歌和许平君都可以在有人陪伴的前提下去山中游玩,日子倒是过得比长安城更舒服悠闲。

    今日陪着她们在山麓里玩的人叫郭富裕,是一个年龄和她们相仿的小太监,比前两天的老太监有意思的多,云歌和许平君也都是好玩闹的人,三个人很快就有说有笑。

    云歌看左面山头有条瀑布,想过去看看,富裕却不能带她们过去,“明日吧!明日我再带两位姐姐过去玩,燕王、广陵王、昌邑王奉昭来甘泉宫等候觐见皇上,今日正在那边山头打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惊了王爷,奴才担待不起。如果竹姐姐想看瀑布,又愿意多走些路,我们不如翻过这个山头,到东面去,那里有一处瀑布,虽然没有这边的大,也很美。” 因为众人都称云歌为竹公子,富裕和她们混熟后,就以竹姐姐称呼云歌。

    云歌笑着应好。

    许平君听到富裕说,才知道皇上也要来甘泉宫,许平君偷偷问云歌,“你说我们这次能见到皇上吗?”

    云歌瞪了她一眼,“还想见?你上次还没有被冻够?”

第637章:收起你那狗屁不如的骄傲

    许平君听到富裕说,才知道皇上也要来甘泉宫,许平君偷偷问云歌,“你说我们这次能见到皇上吗?”

    云歌瞪了她一眼,“还想见?你上次还没有被冻够?”

    许平君笑撇撇嘴,“上次是被大公子害的,我们这次是被公主请来的,只不准就能光明正大地见到皇上,回头告诉我娘,她又多了吹嘘的资本,心情肯定又能好很多天,我也能舒坦几日。”

    云歌沉默地笑了笑,没有回许平君的话。

    这个皇上虽然说的是避暑行猎,却丝毫不闲,不许进京的藩王被召到此处,不可能只是让藩王来游玩打猎。

    不过,自己只是做菜的,即使有什么事情,也落不到自己头上,也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等云歌回过神来,发现许平君正和富裕打听皇上。

    富裕年纪不大,行事却很懂分寸,关于皇上的问题,一概是一问三不知。

    许平君和富裕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了王爷身上。

    先皇武帝刘彻共有六子:刘据、刘闳、刘旦、刘胥、刘髆,和当今皇上。因为先皇六十多岁才有了皇上,所以皇上和其他兄弟的年龄差了很多。如今除了皇上,还活着的有燕王刘旦和广陵王刘胥。现在的昌邑王刘贺是刘髆的儿子。年龄虽比皇上大,辈份却是晚了一辈,是皇上的侄子。皇上的其他兄弟,都没有子嗣留下,所以藩王封号也就断了。

    云歌暗想,卫太子刘据怎么会没有子嗣呢?三子一女,孙子孙女都有,只是都已被杀。

    燕王刘旦文武齐修,礼遇有才之人,门客众多,在民间口碑甚好。

    广陵王刘胥虽然封号雅致,人却是孔武有力。力能扛鼎,徒手能搏猛兽,性格卤莽冲动,残忍嗜杀,一直不受先帝宠爱。偏偏自以为自己很有才华,对刘彻把皇位传给了年幼的刘弗陵一直极不服。

    富裕对这两位在民间传闻很多的王爷似乎不敢多谈,所说还不如云歌和许平君从民间听到的多。直到说起昌邑王刘贺,富裕才恢复了少年人的心性,有说有笑,妙语不绝。

    “两位姐姐有机会一定要见见昌邑王,论长相俊美,无人能及这位王爷。”

    许平君和云歌都是一笑,在没有见过孟珏之前,富裕说此话还不错,可见过孟珏后,如果只论外貌,也只大公子的魅惑不羁可以一比。

    “这位王爷脾气好起来,听闻给丫头梳头打水、服侍沐浴都肯,可脾气一旦坏起来……”富裕瞄了眼四周,压着声音说:“先皇驾崩时,昌邑王听闻后,居然照常跑出去打猎,连做奴婢的人都服丧痛哭,可王爷依旧饮酒作乐,追着丫头调戏,是个无法无天的爷……咦!一头鹿……”

    一头鹿从林间窜出,闪电般绕过富裕身侧,跳入了另外一侧的树林中。因为隔着浓密的刺莓,追在它身后的箭全部落了空。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从林间奔出,满面怒气地瞪向富裕。

    富裕虽不认识来人,但看到他衣着的刺绣纹样,以及身后随从的装扮,猜出来人应是位王爷,再看此人的形貌举止,黑眉大眼、脸带戾气,应该既非儒雅的燕王,也非俊秀的昌邑王,而是残忍嗜杀的广陵王。

    好的不碰,歹的碰!富裕浑身打了个哆嗦,面色苍白地跪下,头磕得咚咚响,“王爷,奴才不知道您在这里打猎,奴才以为……”

    “本王在哪里打猎还要通知你?”

    富裕吓得一句话再不敢说,只知道拼命磕头。

    许平君看形势不对,也跪了下来,云歌却是站着未动,许平君狠拽了拽云歌衣袖,云歌才反应过来,低着头,噘着嘴跪在了许平君身侧。

    “你们惊走了宝贝们的食物,只好拿你们做食物了。”广陵王拍了拍身侧的两只桀犬,“去!”

    桀犬不同于一般的犬,是将挑选出来的最健康的小狗关于一屋,不给食物,让它们互相为食,唯一存活下来的那只狗才有资格成为桀犬,民间的猎人驯养桀犬,一般以九为限,但宫廷中的桀犬却是常常将百只狗关于一屋来挑选,养成的桀犬残忍嗜血、可斗虎豹、珍贵无比。

    富裕哭着求饶,却一点不敢反抗。

    许平君仓惶间,一把推开了云歌,挡在云歌身前,“快跑。”身子怕得簌簌直抖,却随手抓了一根树枝,想要和桀犬对抗。

    两只桀犬,直扑而来,平君手中胳膊粗细的木棍,不过一口,已被咬断。

    云歌也随手拣了一截木棍,一手挥棍直戳犬眼,将攻击富裕的桀犬逼退一步,一手把平君拽到自己身后,让攻击平君的桀犬落了空。

    两只桀犬都盯向云歌,云歌的身子一动不敢动,双眼却是大睁,定定地和桀犬对视,喉咙里发着若有若无的低鸣。

    桀犬立即收了步伐,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如临大敌,残忍收敛,换上了谨慎,在云歌面前徘徊,犹豫着不敢进攻。

    “许姐姐,你带富裕先走。”云歌的声音冷静平稳,可许平君看到她后脖子上已经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走?全天下都是我刘家的,你们能走到哪里去?”广陵王看到桀犬对云歌谨慎,诧异中生了兴趣,“有意思,没想到比打鹿有意思!”啜唇为哨命桀犬进攻云歌。

    桀犬在主人命令下,不敢再迟疑,向云歌发起了试探性地攻击。

    不过两三招,广陵王已看出云歌虽然会点拳脚功夫,招式也十分精妙,可显然从未下功夫练习过,招式根本没有力道,恐怕连半头桀犬都打不过,之前也不知道怎么吓唬住了桀犬。

    云歌完全是模仿从雪狼身上学来的气势和呜鸣。桀犬本以为遇到了狼,从气势判断,还绝非一只普通的狼,所以才份外小心。此时发现不是,谨慎消失,残忍毕露。一只攻向云歌的腿,云歌后退,群裾被桀犬咬住,另外一只借机,越过同伴身子,扑向云歌的脖子,云歌的裙裾还在桀犬口中,为了避开咽喉进攻,只能身子向后倒去。

    平君不敢再看,一下闭上了眼睛,只听到一声粗哑的惨叫,平君的眼泪立即流了出来。

第638章:被惨虐的万峰

    平君不敢再看,一下闭上了眼睛,只听到一声粗哑的惨叫,平君的眼泪立即流了出来。

    忽又觉得声音不对,立即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富裕护住了云歌。此时两条桀犬一只咬着他的胳膊,一只咬着他的腿。

    富裕惨叫着说:“王爷,吃了奴才就够了,这两位姑娘是公主的贵客,并非平常奴婢……”

    广陵王却似乎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兴致盎然地看着眼前一幕。

    云歌翻身站起,挥舞棍子,和桀犬相斗,阻止它们接近富裕的咽喉。

    许平君一面哭着,一面扑过去,拣起根棍子胡乱舞着。

    不过一会功夫,云歌和许平君也被咬到。

    三人被桀犬咬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正绝望时,忽听到一个人,有气没力地说:“今天打猎的猎物是人吗?王叔可事先没有和我说过呀!容侄儿求个情,吃奴才没事,美人还是不要糟蹋了,王叔不喜欢,就赏给侄儿吧!”

    广陵王刘胥扫了眼昌邑王刘贺,笑着说:“这两只畜生被我惯坏了,一旦见血,不吃饱了,不肯停口。”

    刘贺一面朝桀犬走去,一面摇头,“唉!怎么有这么不听话的畜生呢?养畜生就是让它听话,不听话的畜生不如不要。”

    话语间,只闻一声兵器出鞘的声音,众人还未看清楚,一只桀犬的头已经飞向了半空,另外一只桀犬立即放开富裕,向刘旦扑去,刘旦惨叫一声,转身逃跑,“来人,有狗袭击本王,放箭,放箭!”

    立即有一排侍卫齐步跨出,搭弓欲射。

    两只桀犬,从培育优质小狗,到筛选桀犬,再到桀犬养成,认他为主,费了刘胥无数心血,却不料眨眼间就失去了一只,另外一只也危在旦夕,他强压下火气,招回了剩下的桀犬,眼内喷火地盯着刘旦。

    云歌此时才有功夫看救了他们的人是谁,立即直了眼睛。

    大公子?他……他是王爷?

    难怪红衣那么害怕他被霍光他们看见。他居然欺骗了她们……不对……他好象早就和她说过他是王爷,是她自己当了玩笑。

    他是王爷?他是被她和许平君嘲讽笑骂的大公子?

    云歌有些脑晕。

    许平君死里逃生,一个震惊还未过去,另外一个震惊又出现在眼睛,不禁指着刘贺大叫了一声,云歌立即捂住了她的嘴。

    刘贺依旧是那幅不羁佻达,笑意满面的样子,只不过这次不是朝着云歌和许平君笑,而是看着广陵王笑。

    广陵王的怒火,他似乎一点感受不到,笑得如离家已久的侄子在异乡刚见到亲叔叔,正欢喜无限,“王叔,听说狗肉很滋补,可以壮阳,不如今天晚上我们炖狗肉吃?”

    广陵王蓦然握着拳头,就要冲过来,他身后的随从拦住了他,低声道:“那是个疯子,王爷何必和他一般计较。如果在这里打起来,不是正好给了皇上和霍光找茬的机会?”

    广陵王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对着刘贺冷笑着点头,“好侄儿,今日的事,我们日后慢慢聊。”

    刘贺皱起了眉头:“我可没有短袖之癖,只喜欢和美人慢慢聊,男人就算了。何况你还是我王叔,又大我那么多,这都罢了,反正我们皇家的人乱个把伦不算什么,最紧要的是王叔长得……唉!侄子记得皇爷爷六十多岁时,依旧相貌堂堂,妃子们也个个都是美人,皇叔却……”刘贺上下打量着广陵王,表情沉痛遗憾地摇头。

    广陵王的脸色由黑转青,由青转白。

    广陵王残暴嗜杀,贴身随从看他的样子,怕祸殃己身,不敢再劝。

    一个疯子王爷,一个莽夫王爷,两人相遇就如往热油锅里浇冷水,不“噼里啪啦”都不行。两边的侍从都开始挽袖擦掌,做好了准备,去打他个“噼里啪啦”的一架。

    忽闻马蹄声急急,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成君不知王爷在此行猎,未及时回避,惊扰了王爷,求王爷恕罪。”

    霍成君一面说着,一面从马上跳下,赶着给广陵王请安。

    和霍成君并骥而来的孟珏也跳下马,上前向广陵王行礼,视线从云歌身上一扫而过。

    广陵王对霍光的忌惮,更胜于对势单力薄的皇帝,虽然心里厌恶,仍是强挤了一丝笑出来:“快起来,不知者不为罪。几年未见,已经出落成大姑娘了。”

    那只已经被广陵王唤回的桀犬好似闻到什么味道,鼻子深嗅了嗅,忽地嘶叫了一声,猛地挣脱项圈,向霍成君扑去。

    众人都失声惊呼,广陵王也是失态大叫,想唤回爱犬,爱犬却毫不听从。

    危急时刻,幸有孟珏护着霍成君躲开了桀犬的攻击,他自己堪堪从桀犬嘴边逃开,一节袍摆被桀犬撕去。桀犬还想再攻击,已经被随后赶到的侍从团团围住,赶入了笼中。

    霍成君面色苍白,众人也都余惊未去。

    只刘贺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笑眯眯地盯着霍成君上下打量,一副浪荡纨绔子的样子,毫无男女之别的礼数,也毫不顾忌霍成君的身份。

    霍成君侧头盯了刘贺一眼,心中不悦。虽然看他的相貌穿着,已经猜出对方身份,但反正第一次见,索性装作没有认出昌邑王的身份,连安也不请。

    广陵王面上带了一分歉然,强堆着笑,想开口说话。

    霍成君忙笑道:“王爷的这只猎犬真勇猛。我哥哥还洋洋自夸他养的桀犬是长安城中最好的,和这只猎犬相比,简直如寻常的护院家狗。若让我哥哥看到这样的好犬,还不羡慕死他?”言语中只字不提刚才的危险,谈笑间已是避免了广陵王为难。

    广陵王的笑意终于有了几分真诚,“你哥哥也喜欢玩这些?以后让他来问我,不要说长安最好,就是天下最好也没问题。”

    霍成君笑着谢过广陵王,瞟了眼地上的云歌,惊讶地说:“咦?这不是公主府的人吗?他们三个冒犯了王爷吗?”

    广陵王冷哼一声。

    霍成君陪笑道:“容成君大胆求个情,还望王爷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饶他们一次,若所犯罪行,真不可饶恕,不如交给公主发落。毕竟游猎是为了开心,王爷实在不必为了这些无足轻重的人伤了兄妹感情。”

    广陵王当着霍成君的面不好发作,余怒却仍未消,恨瞪向昌邑王。一旁的随从忙借机在广陵王耳旁低低说:“小不忍则乱大谋,等事成之后,王爷就是想拿他喂狗也不过一句话。”

    刘贺以袖掩面,遮住广陵王的目光,一副害羞的样子,“哎呀呀!王叔,你可别这样看着我,人家都说了不行了。你当着这么多人,一副想‘吃’了我的样子,传出去实在有损皇家颜面。”

    广陵王猛然转身,赶在刘贺再说什么话,让他实在忍不下去前,翻身上马,匆匆离去。

    孟珏目送广陵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树林间,方向云歌行去,看着从容,却是眨眼间已蹲在了云歌身前,“伤到了哪里?”

第639章:胖子的作风,扒个精光

    孟珏目送广陵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树林间,方向云歌行去,看着从容,却是眨眼间已蹲在了云歌身前,“伤到了哪里?”

    云歌不理他,只对刘贺说:“王爷,富裕已经晕过去,民女的腿被咬伤,求王爷派人送我们回公主住处。”

    刘贺笑看了眼孟珏,吩咐下人准备竹兜,送云歌她们回去。

    霍成君不好再装不知道刘贺身份,只能故做吃了一惊,赶忙行礼,“第一次见王爷,成君眼拙,还请王爷恕罪。”

    刘贺笑挥了挥衣袖,“反正有‘不知者不为罪’的话,你都说了是你不知,我还能说什么?越是圣贤越觉得自己学识不够,越是懂得才越敢说不知。”

    霍成君怒从中来,面上却还要维持着笑意,“王爷说的绕口令,成君听不懂。”

    孟珏想替云歌检查一下伤势,云歌挣扎着不肯让他碰,但劲力比孟珏小很多,根本拗不过孟珏。

    孟珏强握住了云歌的一只胳膊,检查云歌的伤势,云歌另一只手仍不停打着孟珏:“不要你替我看,不要你……”

    孟珏见只是小腿上被咬了一口,虽然血流得多,但没有伤着筋骨,悬着的心放下来,接过刘贺随从准备好的布帛,先替云歌止住血。

    霍成君笑说:“云歌,我虽然也常常和哥哥斗气,可和你比起来,脾气还真差远了。你哥哥刚才在山头看见你被桀犬围攻,脸都白了,打着马就往山下冲,你怎么还闹别扭呢?”

    孟珏出现后,举止一直十分从容,完全看不出当时的急迫,此时经霍成君提醒,云歌才留意到孟珏的发冠有些歪斜,衣袖上还挂着不少草叶,想来当时的确是连路都不辨地往下赶。

    她心中的滋味难言,如果无意就不要再来招惹她,她也不需要他若远若近的关心。

    “我哥哥光明磊落,才不是他这个样子,他不是……”看孟珏漆黑的双眸只是凝视着她,似并不打算阻止她要出口的话。

    云歌心中一酸,如果人家只把她当妹妹,她又何必再多言?吞回已到嘴边的话,只用力打开孟珏的手,扶着软兜的竹竿,强撑着坐到软兜上,闭上了眼睛,再不肯开口,也不肯睁眼。

    孟珏查了下许平君的伤口,见也无大碍,遂扶着许平君坐到云歌身侧,对抬软兜的人吩咐:“路上走稳点,不要颠着了。”

    刘贺本兴致勃勃地等着看霍成君和云歌的情敌大战,看小珏如何去圆这场局,却不料云歌已经一副抽身事外的样子,他无聊地摇摇头,翻身上马,“无趣!打猎去,打猎去!”走得比说得还快,一群人很快就消失在树林中。

    许平君小声说:“云歌,孟大哥那么说也是事出有因。如果一句谎话可以救人性命,你会不会讲?你一旦被抓,很可能就会牵扯出大公子,说你是刺客也许有些牵强,可大公子呢?皇家那些事情,我们也听得不少,动不动就是一家子全死。”

    云歌睁开了眼睛,微微侧头,看向身后。

    此时已经走出很远,孟珏和霍成君却不知为何仍立在原地。云歌心中一涩,正想回头,却看到霍成君似乎挥手要扇孟珏耳光,孟珏握住了她的手腕,霍成君挣扎着抽出手腕,匆匆跳上马,打着马狂奔而去。孟珏却没有去追她,仍旧立在原地。

    云歌不解,呆呆地望着孟珏。他怎么会舍得惹霍成君生气?怎么不去追霍成君?正发呆间,孟珏忽地回身看向云歌的方向。

    隔着蜿蜒曲折的山道,云歌仍觉得心轻轻抖了下,立即扭回头,不敢再看。

    回到住处时,公主已经被惊动。富裕虽然性命无碍,却仍然昏迷未醒,公主只能找云歌和平君问话。

    云歌因为小腿被咬伤,下跪困难,公主索性命她和许平君都坐着回话。

    云歌将大致经过讲了一遍,告诉公主她们不小心冲撞了广陵王,广陵王放狗咬她们,重点讲了富裕对公主的忠心,如何拼死相救,最后轻描淡写地说危机时刻恰好被昌邑王撞见,昌邑王救下了她们。

    公主听完沉吟了会,问:“王兄知道你们是本宫府里的人吗?”

    云歌正思量如何回避开这个问题,等富裕醒来后决定如何回答,许平君已经开口:“民女听到富裕向广陵王哀求,说我们是公主的客人,让狗吃他,放过我们。不过当时狗在叫,我们也在哭喊,民女不知道广陵王是否听到了。

    公主冷笑着频频点头,过了好一会才又问:“昌邑王救下你们后,王兄如何反应?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云歌立即赶在许平君开口前说:“民女们从未经历过这等场面,当时民女们以为必死无疑,魂魄早被吓散,怎么被人送回来的都糊涂着,所以不知道广陵王和昌邑王都说了什么。”

    公主想到富裕的伤势,再看到云歌和许平君满身血迹,轻叹了口气,“难为你们两个了,你们尽快养好伤,专心做菜,受的委屈本宫会补偿你们。”又对一旁的总管说:“命太医好好照顾富裕,你和他说,难得他的一片忠心,让他安心养伤,等伤养好了,本宫会给他重新安排去处。”

第640章:肆无忌惮的资本

    太医看过云歌和平君的伤势后,配了些药,嘱咐她俩少动多休养。

    等煎好药,服用完,已经到了晚上。

    云歌躺在榻上,盯着屋顶发呆。

    许平君小声问:“你觉得我不该和公主说那句话?”

    “不是。我正在郁闷小时候没有好好学功夫,要被我爹、我娘、我哥哥、雪姐姐、铃铛、小淘、小谦知道我竟然连两只狗都打不过,他们要么会气晕过去,要么会嘲笑我一辈子。姐姐,这事我们要保密,日后若见到我家里的人,你可千万别提。”

    许平君正想嘲笑云歌现在居然想的是面子问题,可想起刘病已,立即明白自己嘲笑错了,“云歌,那说好了,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也千万不要在病已面前提起。”

    “嗯。”

    “云歌,我现在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了。不过我当时真的很气,我们已经因为他们打猎,尽量回避了,只是一只鹿而已,那个王爷就想要三个人的命,他们太不拿人当人了。那些读书人还讲什么‘爱民如子’,全是屁话,如果皇帝也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想见了,省得见了回去生气。”

    “都已经说出口的话,也不用多想了。”云歌对许平君笑做了个鬼脸,调侃着说:“爱民如子倒不算屁话,皇上对民的爱的确与对子的爱一样,都是顺者昌,逆者亡。爱民如子这话其实并不是说皇帝有多爱民,不过是听的民一厢情愿罢了。”

    许平君想到汉武帝因为疑心就诛杀了卫太子满门的事情,这般的“爱子”,恐怕没有几个民希望皇上“爱民如子”,好笑地说:“云歌,你这丫头专会歪解!若让皇帝知道你这么解释‘爱民如子’,肯定要‘爱你如子’了。”话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说过了,长叹口气:“我如今也被你教得没个正形,连皇上都敢调侃了!”

    云歌浑不在意地笑:“姐姐,你想到曾经和大汉朝的王爷吵过架,感觉如何?”

    许平君想到刘贺,噗哧一声笑出来,“感觉很不错。不过,知道他是王爷后,我觉得他好像也挺有威严的,把另一个那么凶的王爷气得脸又白又青,却只能干瞪眼。怎么以前没有感觉出来?”

    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笑时,牵动了伤口,又齐齐皱着眉头吸冷气。

    说着话,药中的凝神安眠成份发挥了作用,两个人慢慢迷糊了过去。

    一个婢女替刘贺揉着肩膀,一个婢女替他捶着腿,还有两个扇着扇子,红衣替他剥葡萄。

    正无比惬意时,帘子外的四月挥了下手,除了红衣,别人都立即退了出去,刘贺没好气地骂:“死小珏!见不得人舒服!”

    孟珏从帘外翩翩而进,“你今天很想打架吗?不停地刺激广陵王。”

    刘贺笑起来,“听闻王叔剩下的那条狗突然得了怪病,见人就咬,差点咬伤王叔,王叔气怒下,亲自动手杀了爱狗。可怜的小狗,被主人杀死的滋味肯定很不好受。下次投胎要记得长点眼色,我们孟公子的袍摆是你能咬的吗?霍成君也是可怜,前一刻还是解语花,后一刻就被身侧人做了诱饵,还要糊里糊涂感激人家冒险相护。”

    孟珏水波不兴,坐到刘贺对面。

    刘贺对红衣说:“红衣,以后记得连走路都要离我们这只狐狸远一点。”

    红衣只甜甜一笑。

    孟珏对红衣说:“红衣,宫里赐的治疗外伤的药还有吗?”

    红衣点点头。

    “你和四月去把云歌和平君接过来。云歌肯定不愿意过来,她的性子,你也劝不动,让四月用些沉香。”

    红衣又点点头,擦干净手,立即挑帘出去。

    刘贺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议事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小珏,你今天做了两件不智的事情。我本来横看竖看,都觉得好象和云歌姑娘有些关系,但想着我们孟公子,可是一贯的面慈心冷,你身上流的血究竟是不是热的,我都早不敢确定了,所以觉得肯定是我判断错误,孟公子做的这两桩错事,肯定是别有天机,只是我太愚钝,看不懂而已!不知道孟公子肯不肯指点一二?以解本王疑惑。”

    孟珏沉默不语,拿过刘贺手旁的酒杯,一口饮尽,随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刘贺嘻嘻笑看着孟珏,孟珏仍没有理会他,只默默地饮着酒。

    刘贺凑到孟珏脸前,“你自己应该早就察觉了几分,不然也不会对云歌忽近忽远。云歌这样的人,她自己若不动心,任你是谁,都不可能让她下嫁。你明明已经接近成功,却又把她推开。唉!可怜!原本只是想挑得小姑娘动春心,没想到自己反乱了心思。你是不是有些害怕?憎恨自己的心情会被她影响?甚至根本不想见她,所以对人家越发冷淡。一时跑去和上官兰郊游,一时和霍成君亲亲我我,可是看到云歌姑娘命悬一线时,我们的孟公子突然发觉自己的小心肝扑通扑通,不受控制地乱跳,担心?害怕?紧张? ……”

    孟珏挥掌直击刘贺咽喉,刘贺立即退后。

    “离我远点,不要得意忘形,否则不用等到广陵王来打你。”

    刘贺和孟珏交锋,从来都是败落的一方,第一次占了上风,乐不可支,鼓掌大笑。

    笑了会,声音突然消失,怔怔盯着屋外出神,半晌后才缓缓说:“我是很想找人打架,本想着和广陵王打他个天翻地覆,你却跑出来横插一杠子。”

    孟珏神情黯然,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刘贺说:“广陵王那家伙是个一点就爆的脾气,今天却能一直忍着,看来燕王的反心是定了,广陵王是想等着燕王登基后,再来收拾我。”

    孟珏冷笑:“燕王谋反之心早有,只不过他的封地燕国并不富庶,财力不足,当年上官桀和霍光又同心可断金,他也无机可乘,如今三个权臣斗得无暇旁顾,朝内党派林立,再加上有我这么一个想当异姓王想疯了的人为他出钱,贩运生铁,锻造兵器,他若不反,就不是你们刘家的人了!”

    “老三,我不管你如何对付上官桀,我只要燕王的命,幽禁、贬成庶民都不行。”

    孟珏微笑:“明年这个时候,他已经在阎王殿前。”

    刘贺仍望着窗外,表情冷漠,“今日是二弟的死忌,你若想打我就出手,错过了今日,我可是会还手的,你那半路子才学的功夫还打不过我。”

    孟珏静静地坐着,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

    看到红衣在帘子外探头,他一句话没有说地起身而去。

    刘贺取过酒壶,直接对着嘴灌了进去。

第641章:冷天云的请求

    云歌感觉有人手势轻柔地触碰她的伤口,立即睁开眼睛。看见孟珏正坐在榻侧,重新给她裹伤,云歌立即坐起身想走,“孟珏,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过不要你给我看病。从今后,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你别老来烦我!”

    “我已经和霍成君说了你不是我妹妹,以后我不会再和她单独相见。”

    云歌的动作停住,“她就是为这个想扇你巴掌?”

    孟珏笑看着云歌,“你都看见了?她没有打着,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不过你今天可没少打我。”

    云歌低下了头,轻声说:“我当时受伤了,力气很小,打在身上又不疼。”

    “躺下去,我还在上药。”

    云歌犹豫了会,躺了下去,“我在哪里?许姐姐呢?”

    “这是小贺、也就是大公子的住处,你们今日已经见过他。红衣正重新给平君上药,桀犬的牙齿锋利,太医给你们用的药,伤虽然能好,却肯定要留下疤痕,现在抹的药是宫内专治外伤的密药,不会留下伤痕。”

    为了方便上药,云歌的整截小腿都裸露着,孟珏上药时,一手握着云歌的脚腕,一手的无名指在伤口处轻轻打着转。

    云歌一面和自己说,他是大夫,我是病人,这没什么,一面脸烧起来,眼睛根本不敢看孟珏,只直直盯着帐顶。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为公主做菜了吗?”孟珏的话虽然意带责备,可语气流露更多的是担心。

    “她是公主,她的话我不能不听,虽然她是个还算和气的人,可谁知道违逆了她的意思会惹来什么麻烦?而且许姐姐想来玩,所以我们就来了。”

    “你怎么不来找我?”

    云歌沉默了会,低低说:“那天你不是转身走掉了吗?之后也没有见过你。谁知道你在哪个姐姐妹妹那里?”

    孟珏替云歌把伤口裹好,整理好衣裙,坐到了云歌身旁。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中却有一种难得的平静温馨。

    “云歌。”

    “嗯?”

    “你不是我妹妹。”

    “嗯。”

    “我认为自己没有喜欢自己妹妹的乱伦癖好。”

    这是孟珏第一次近乎直白地表露心意,再没有以前的云遮雾绕,似近似远。

    云歌的脸通红,嘴角却忍不住地微微扬起,好一会后,她才轻声问:“你这次是随谁来的?公主?燕王?还是……”云歌的声音低了下去。

    孟珏的声音很坦然,“我是和霍光一起来,不是霍成君。”

    云歌笑撇过了头,“我才不关心呢!”

    “伤口还疼吗?”

    “药冰凉凉的,不疼了。”

    孟珏笑揉了揉云歌的头,“云歌,如果公主这次命你做菜,少花点心思,好吗?不要出差错就行。”

    云歌点点头,“好。公主是不是又想让我给皇上做菜?上次皇上喜欢我做的菜吗?他说了什么?如果他喜欢我做的菜,那许姐姐不用担心皇上是和广陵王一样的人了。”

    孟珏没有回答云歌的问题,微蹙了下眉头,只淡笑着轻声重复了一遍“广陵王”。

    云歌一下握住孟珏的胳膊,紧张地看着孟珏。

    孟珏笑起来,“我又不是小贺那个疯子,我也没有一个姓氏可以依仗。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我睡不着,大概因为刚睡了一觉,现在觉得很清醒。以后几天都不能随意走动,睡觉的时候多着呢!你困不困?你若不困,陪我说会话,好吗?”

    孟珏看了瞬云歌,扶云歌坐起,转身背朝她,“上来。”

    云歌愣了下,乖乖地趴在了孟珏背上。

    孟珏背着她出了屋子,就着月色,行走在山谷间。

    一轮圆月映着整座山,蛐蛐的叫声阵阵,不时有萤火虫从他们身周飞过。

    一面斜斜而上的山坡,铺满了碧草,从下往上看,草叶上的露珠在月光映照下,晶莹剔透,点点莹光,仿似碎裂的银河倾落在山谷中。

    随着孟珏的步伐,云歌也像走在了银河里。

    云歌一声都不敢发,唯恐惊散了这份美丽。

    也不知道在山麓中行了多久,突然听到了隆隆水声。云歌心中暖意溶溶,白日被咬了一口、险些丢掉性命都没有看到的瀑布,晚上却有一个人背着她来看。

    当飞落而下的瀑布出现在云歌面前时,云歌忍不住地轻呼一声,孟珏也不禁停下了步伐。

    此时天空黛蓝,一轮圆月高悬于中天,青俊的山峰若隐若现,一道白练飞泻而下,碎裂在岩石上,千万朵雪白的浪花击溅腾起。

    就在无数朵浪花上,一道月光虹浮跨在山谷间。纱般朦胧,淡淡的橙青蓝紫似乎还随着微风而轻轻摆动。

    孟珏放下了云歌,两人立在瀑布前,静静地看着难得一见的月光虹。

    一贯老成的孟珏,突然之间做了个很孩子气的举动,他从地上捡了三根枯枝,以其为香,敬在月光虹前。

    云歌轻声问:“你在祭奠亲人吗?”

    “我曾见过比这更美丽的彩虹,彩虹里面有宫阙楼阁,亭台池榭。”

    有这样的彩虹?云歌思量了一瞬,“你是在沙漠中看到的幻景吧?沙漠中的部族传说,有一只叫蜃的妖怪,吐气成景,如果饥渴的旅人朝着美丽的幻景行去,走向的只会是死亡。”

    “那时候我还没有遇见义父,不知道那是海市蜃楼的幻象。”

    云歌想到孟珏的九死一生,暗暗心惊。

    孟珏却语气一转,“云歌,我很喜欢长安。因为长安雄宏、包容、开阔,金日磾这样的匈奴人都能做辅政大臣。我一直想,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称汉朝为大汉,并不是因为它地域广阔,而是因为它兼容并蓄、有容乃大。”

    云歌愣愣点了点头,怎么突然从海市蜃楼说到了长安?

    “我小时候曾在胡汉混杂地域流浪了很久。不同于长安,那里胡汉冲突格外激烈。因为长相,我一直很受排挤,胡人认为我是他们讨厌的汉人,汉人又认为我是他们讨厌的胡人。小地痞无赖为了能多几分活着的机会,都会结党成派,互相照应着,可我只能独来独往,直到遇见二哥。”

    “他是汉人?”

    孟珏点了点头,“我和二哥为了活下去,偷抢骗各种手段都用。第一次相见,我和他为了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饼大打出手,最后他赢了,我输了,本来他可以拿着饼离开,他却突然转回来,分给我一半,当时我已经三天没有吃饭,靠着那半块饼才又能有力气出去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二哥一直认为汉朝的皇帝是个坏皇帝,想把他赶下去,自己做皇帝,让饿肚子的人都有饭吃,而我当时深恨长安,我们越说越投机,有一次两人被人打得半死后,我们就结拜了兄弟。”

    看今日孟珏的一举一动,穿衣修饰,完全不能想象他口中描绘的他是他。孟珏的语气平淡到似乎讲述的事情完全和他无关,云歌却听得十分心酸。

    “有一次我们在沙漠中迷路了,就看到了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彩虹。我当时因为脱水,全身无力,二哥自己水囊里的水舍不得喝,尽力留着给我。他明知道沙漠里脱水的人一定要喝盐水才能活下去,可当时我们到哪里去找盐水?他根本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水和精力。他却一直背着我。我还记得他一边走,一边和我说‘别睡,别睡,小弟,你看前面,多美丽!我们就快要到了。’”

    孟珏笑看着月光虹,思绪似乎飞回了当日的记忆,面上的表情十分柔和。

    绝境中,能被一个人不顾性命、不离不弃地照顾,那应该是幸福和幸运的事情。

    因为即使绝望,仍会感到温暖。

    云歌一面为两个孩子的遭遇紧张,一面却为孟珏高兴,“你们怎么走出沙漠的?”

    “幸亏遇见了我义父,两个差点被蜃吞掉的傻子才活了下来。我跟在义父身边读书识字,学各种各样的技艺。二哥却只待了半年时间,学了些武功和手艺就离开了,他想回汉朝寻找失散的妹妹。”

    “后来呢?你二哥呢?”

    孟珏默默凝视着月光虹,良久后才说:“后来,等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死了。”

    云歌静静对着月光虹行了一礼。

    起来时,因为单脚用力,身子有些不稳,孟珏扶住了她的胳膊。

第642章:世上本无雷

    孟珏对云歌而言,一直似近实远。

    有时候,即使他坐在她身边,她也会觉得他离她很远。

    今夜,那个完美无缺、风仪出众的孟珏消失不见了,可第一次,云歌觉得孟珏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身侧。

    “你叫他二哥,那你还有一个大哥?”

    孟珏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凝神思索,好一会后,他的眼睛中透了笑意:“是,就小贺那个疯子。他和二哥是结拜兄弟,也算是我的兄长了。”

    他们面前的月光虹,弯弯如桥,似乎一端连着现在,一端连着幸福,只要他们肯踏出那一步,肯沿着彩虹指引的方向去走,就能走到彼端的幸福。

    而此时,孟珏的漆黑双眸,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云歌知道孟珏已经踏出了他的那一步。

    云歌握住了孟珏的手,孟珏的手指冰凉,可云歌的手很暖和。

    孟珏缓缓反握住了云歌的手。

    随着月亮的移动,彩虹消失。孟珏又背起了云歌,“还想去哪里看?”

    “嗯……随便。只想一直就这么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云歌不知道孟珏是否能听懂她“一直走下去”的意思,可她仍然忍不住地,微笑着一遍遍说“一直走下去”。

    本来很倒霉的一天,却因为一个人,一下就全变了。

    云歌的心情就像月夜下的霓虹,散发着七彩光辉。

    听到孟珏笑说:“很好听的歌,这里离行宫很远,可以唱大声点。”

    云歌才意识到自己在细声哼着曲子。

    居然是这首曲子,她怔忡,孟珏轻声笑问:“怎么了?不愿意为我唱歌吗?”

    云歌笑摇摇头,轻声唱起来。

    孟珏第一次知道,云歌的歌声竟是如此美,清丽悦耳,婉转悠扬,像悠悠白云间传来的歌声。

    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在寂静的夜色中,借着温暖的风,远远地飘了出去。

    飘过草地,飘过山谷,飘过灌木,飘到了山道……

    ――――――――――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花儿枯萎

    冷风吹冷风吹

    只要有你陪

    虫儿飞花儿睡

    一双又一对才美

    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不管累不累

    也不管东南西北

    ……”

    马车中的刘弗陵猛然掀起了帘子,于安立即叫了声“停”,躬下身子静听吩咐。

    刘弗陵凝神听了会,强压着激动问于安,“你听到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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巅峰仙术,横行无忌;武凌天下,败尽英雄!翻掌之间,风云变色;仙武同修,谁与争锋!宅男萧晨带着淘宝上买的《修真大全》,穿越到以武为尊的天武大陆,炼丹药、修符篆、布大阵、制法宝,修炼着消失千年的青龙武魂,谱写出一段波澜壮阔的热血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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