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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如火     仙武同修txt下载     仙武同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3章:幽冥之火诞生地

    刘病已闻言,想到女子先前所说的话,猜到女子身份,面色微变,对云歌说:“云歌,快放手!”

    云歌闻言,嘴角抿了丝狡慧的笑,猛然松脱了手。的

    女子正拼足了力气想抽出马鞭,云歌突然松劲,她一下后仰,踉跄退了几步,砰然摔坐在地上,马鞭梢回旋,反把她的胳膊狠狠打了一下。

    云歌大笑,看刘病已皱眉,她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你让我放手的。”

    刘病已想扶女子起来。

    女子又羞又气又怒,甩开了刘病已的手,眼泪直在眼眶里面打转,却被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只一声不吭地恨盯着云歌。

    刘病已叹气,这个梁子结大了,可不好解决。

    正在思量对策,孟珏突然出现,从暗影中走出,渐渐融入光亮,如踩着月光而行,一袭青衣翩然出尘。

    他走到女子身侧,蹲了下来,“成君,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我送你回去。”

    霍成君忍着的泪,一下就掉了出来,半依着孟珏,垂泪道:“那个野丫头……杀了我的马,还……。”

    孟珏扶着霍成君站起,“她的确是个野丫头,回头我会好好说她,你想骂想打都随便,今日我先送你回去。只是你们也算旧识,怎么对面都不认识呢?”

    云歌和霍成君闻言都看向对方。

    云歌仔细瞧了会,才认出这个女子就是购买了隐席的另外一个评判。

    云歌先头在娼妓坊上的妆都是便宜货,因为眼泪,妆容化开,脸上红红黑黑,如同花猫,很难看清楚真面貌。而霍成君上次是女扮男装,现在女子打扮,云歌自然也没有认出她。

    自从相识,孟珏对霍成君一直不冷不热,似近似远,这是第一次软语温存。

    霍成君虽满胸怒气,可面对心上人的半劝半哄、温言软语,终是怒气稍平,任由孟珏送她回了霍府。

    刘病已见他们离去,方暗暗舒了口气。

    云歌却脸色阴沉了下来,埋着头大步而走,一句话不说。

    刘病已陪着她走了会,看她仍然板着脸,犹豫了下说:“刚才那个女子叫霍成君,是霍光和霍夫人最疼的女儿。霍夫人的行事,你应该也听闻过一点,一品大员车丞相的女婿少府徐仁,因为开罪了霍夫人的弟弟,惨死在狱中。长安城的一般官员见了霍府得宠点的奴才都十分客气。刚才霍府的丫头说公主见了她家小姐也要客客气气,绝非吹嘘。一个霍成君,还有上官桀的女儿上官兰、她们两人在长安,比真正的公主更象公主。若非孟珏化解,这件事情只怕难以善了。”

    云歌的气慢慢平息了几分。什么公主不公主,她根本不怕,大不了拍拍屁股逃出汉朝,可是有两个字叫“株连”,大哥、许姐姐,七里香……

    云歌低声说:“是我鲁莽了。可他即使和霍成君有交情,也不该说什么‘回头你想骂想打都随便’。霍成君是他的朋友,我们难道就不是?”

    刘病已笑:“原来是为了这个生气。孟珏的话表面全向着霍成君,可你仔细想想,这话说得谁疏谁远?孩子和人打了架,父母当着人面骂得肯定都是自己孩子。”

    云歌想了瞬,又开心起来,笑对刘病已说:“大哥,对不起,差点闯了大祸。”

    刘病已看着云歌,想要忍却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已经忍了很久了,你脸上的颜色可以开染料铺子了。”

    云歌抹了把脸,一看手上,又是红又是黑,果然精彩,“都是那个老妖精,她给我脸上乱抹一阵。”

    刘病已想起云歌先前的哭语,问道:“你说有人欺负你,谁欺负你了?”

    云歌沉默。一个鬼祟的王爷!还有……还有……孟珏!?想到在娼妓坊内发生的一切,她的脸又烧起来。

    “云歌,你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我……我没想什么。其实不是大事,我就是……就是想哭了。”

    刘病已笑了笑,未再继续追问,“云歌,大哥虽然只是长安城内的一个小混混,很多事情都帮不了你,可听听委屈的耳朵还是有的。”

    云歌用力点头,“我知道,大哥。不过大哥可不是小混混,而是……大混混!也不是只有一双耳朵,还有能救我的手,能让我哭的……”

    云歌看到刘病已胸前衣襟的颜色,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唯有平常心相待,既不轻视,也不同情,才会用混混来和他开玩笑,甚至语气中隐有骄傲。

    其实不相干的人的轻视,他根本不会介意,他更怕看到的是关心他的人的同情怜惜。

    暗夜中,一张大花脸的笑容实在说不上可爱,刘病已却觉得心中有暖意流过。

    不禁伸手在云歌头上乱揉了几下,把云歌的头发揉得毛茸茸,蓬松松。

    这下,云歌可真成了大花猫。

    云歌几分郁闷几分亲切地摸着自己的头。

    亲切的是刘病已和二哥一样,都喜欢把她弄成个丑八怪。郁闷的是她发觉自己居然会很享受被他欺负,还会觉得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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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二哥和三哥的问题,为了简单化,我直接就大哥、二哥了。也就是云歌只有两个哥哥,大哥、二哥。以前的二哥和三哥分别变为大哥和二哥。以后的后文,我会解释为什么之前要写成二哥和三哥。

第614章:一人围殴一群

    “谁是竹公子?”

    “草民是。”

    鄂邑盖公主轻颔了下首,“丁外人和我说过你是女子,为什么明明是女子却穿男装,还对外称呼竹公子?”

    云歌还未开口,一旁的丁外人笑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做官人的脾气总是对女子瞧低几分,雅厨恐怕是不得已才对外隐瞒了性别,省得有人说闲话。”

    丁外人的话显是恰搔到公主痒处,公主面色不悦,看云歌的眼光却流露了欣赏理解,“你们都起来吧!男子女子都是娘生爹养,却偏偏事事都是男子说了算,各种规矩也是他们定,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娶了又娶,女子却……唉!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能在长安城闯出名头,本宫吃过一次你做的菜,就是比宫中的男御厨也毫不逊色,而且更有情趣。今日的菜务必用心做,做得好本宫会有重赏。”

    云歌和许平君行礼后退出。

    许平君看给她们领路的宫女没有留意她们,附在云歌耳边笑道:“原来公主也和我们一样呢!”

    云歌笑起来,“难道你以为她会比我们多长一个鼻子,还是一只眼睛?”

    “谁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公主说的话很……很好,好象说出了我平常想过,却还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原来就是因为定规矩的是男人,所以女人才处处受束缚。”

    云歌敛了笑意,“别琢磨公主的话了,还是好好琢磨如何做菜。今日有些奇怪,公主和丁外人并非第一次吃我做的菜,可公主却是第一次为了菜肴召见我,还特意叮嘱我们要好好做菜。”

    许平君想了会,神色也凝重起来,“公主的那句话,做得好本宫会有重赏,只怕反面的意思就是做不好会重罚,今日真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呢!”

    云歌轻叹口气,“我觉得我要再给这些皇亲贵胄做几次菜,就要不喜欢做菜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做菜应该是快乐轻松的事情,吃菜也应该是快乐轻松的事情,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辛劳一天后,坐在饭桌前,一起享受饭菜,应该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不是现在这样的。”

    许平君笑搂住云歌的肩膀,“晚上你给我和病已做菜,你高高兴兴做,我们高高兴兴吃,把不开心的感觉全部忘记。”

    云歌笑着点头,“嗯。”

    “现在你就不要把吃菜的人想成什么公主王爷了,你就想成是做给你的朋友,做给一个你关心想念,却不能见面的人。想成他吃了你做的菜,会开心一笑,会感受到你对他的关心,会有很温暖的感觉。”

    “许姐姐,你刚才还夸公主,我觉得你比公主还会说话。”

    “云丫头,你也很会哄人。好了,不要废话了,快想想做什么菜,快点,快点……”

    皇帝刘弗陵的性格冷漠难近,可鄂邑盖公主和皇帝自小亲近,在琢磨皇上喜好这点上,自非他人能及。

    刘弗陵小时候喜读传奇地志,游侠列传,喜欢与各国来朝见的使者交谈。虽然这些癖好早已经成为尘封的记忆,可在鄂邑盖公主府,一切其他事情都可以暂时忘记,可以只静静享受一些他在宫里不能触摸到的事情。

    一个胡女正在弹奏曲子,鄂邑盖公主介绍道:“皇弟,这是长安歌舞坊间正流行的曲子,弹奏的乐器叫做琵琶,是西域的歌女带来的,听说龟滋的王妃最爱此器,从民间广征歌曲,以至龟滋人人以会弹琵琶为荣。”

    看到刘弗陵端起桌上的酒杯,鄂邑盖公主又笑着说:“此酒名叫竹叶青,是长安人现在最爱的酒,因为一日只卖一坛,名头又响,价钱比暗流出去的贡酒还贵呢!饮此酒的人最爱说竹叶青,君子……”

    公主想了一瞬,想不起来,看向了孟珏,坐在最下首的孟珏续道:“竹叶青,酒中君子,君子之酒。”

    刘弗陵淡淡扫了眼孟珏,视线又落回了弹奏琵琶的女子身上。

    往常喜说话、善交谈丁外人只是恭敬地坐在公主身后,反常地一句话都不说,显然对刘弗陵很是畏惧,竟连讨好逢迎的话都不敢随便说。

    刘弗陵又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屋子内只有公主一个人的声音在琵琶声中偶尔响起。

    孟珏微微眯起了眼睛,有意思!刘弗陵是真地在倾听欣赏着乐曲。

    这是长安城内,他第一次碰见在宴席上真正欣赏曲子的人,而非只是把一切视作背景。

    “公主,菜肴已经准备妥当,要上菜吗?”侍女跪在帘外问。

    公主征询地看向刘弗陵,刘弗陵轻颔了下首,公主立即吩咐侍女上菜。

    菜肴一碟碟从外端进来,却没有人接近刘弗陵。所有的菜肴都是转交给宦官于安,由于安一碟碟检查后,再一碟碟放在刘弗陵面前。

    等布好菜,侍女拿出云歌交给她的绢怕,按照云歌的指示,照本宣科。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请选用第一道菜。”

    刘弗陵怔了一下,朝公主道:“阿姊,吃饭还需要猜谜吗?”

    “这……今日不是府中的厨子,是特意召了长安城内号竹公子的雅厨,听闻吃她的饭菜常有意料不到的新鲜花样。因为怕她紧张,所以未告诉她是给皇弟做菜,没料到吃她的菜还要讲究顺序,皇弟若不喜欢,我命她撤了。”

    立在刘弗陵身侧的于安俯身回道:“皇上,奴才的听闻也如公主所言。传闻这个雅厨最善于化用画意、诗意、歌意、曲意,菜名和菜式相得益彰。还传闻他有竹叶屏,只要能在上面留下诗词的人都可以免费用菜,皇上曾召见过的贤良魏相就曾在其上留字,侍郎林子风也匿名在上留过诗。”

    丁外人看孟珏盯着他,忙暗中比了个手势,示意召云歌来不是他的主意,是公主的意思,他也没有办法。

    刘弗陵对公主摇了下头,“菜肴的酸甜苦辣,先吃哪个,后吃哪个,最后滋味会截然不同。比如先苦后甜,甜者越甜,先甜后苦却是苦上加苦。这个厨子很下功夫,不好辜负他的一片心意,朕就接了他的题目,猜猜他的谜。”

第615章:杯具的圣火山庄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刘弗陵一面思索,一面审视过桌上的菜肴。一盘菜的碟子形如柳叶,其内盛着一颗颗珍珠大小的透明小丸子,如同离人的泪,他夹了一筷子。

    珍珠丸子入口爽滑,未及咀嚼已滑入肚子,清甜过后,口中慢慢浸出苦。刘弗陵吟道:“惜剪剪碧玉叶,恨年年赠离别。”

    竹公子这道菜的碟子化用了折柳赠别的风俗,菜则蕴意离人千行泪,都是暗含赠别意思。

    侍女看了一下云歌给的答案,忙笑着说:“恭喜皇上,竹公子的第一道菜正是此菜,名为‘赠别’。”其实不管对不对,侍女都早就决定会说对,但现在皇上能猜对,自然更好。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请用第二道菜。”

    看着漂浮在汤面上的星星好象是南瓜雕刻而成,入口却完全不是南瓜味,透着涩,和先前的苦交织在一起,变成苦涩。

    刘弗陵在满嘴的苦味中,吟出了相合的诗:“人生如参商,西东不得见。”因心中有感,这两句他吟诵得份外慢。

    参商二星虽在同一片天空下,却是参星在西、商星在东,此出彼没,永不相见,不正是相隔天涯不能相见的人?

    “恭喜皇上,此菜的菜命正是‘参商’。”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请用第五道菜。”

    刘弗陵神思有些恍惚,未看桌上的菜,就吟道:“何以长相思?看取绿罗裙。”

    刘弗陵吟完诗后,却没有选菜,只怔怔出神,半晌都没有说话,众人也不敢吭声,最后是于安大着胆子轻叫了声“皇上”。

    刘弗陵眼中几分黯然,垂目扫了眼桌上的菜,夹了一筷用莲子和莲藕所做的菜。莲心之苦有如离人心上的苦,藕离丝不断正如人虽分离,却相思不能绝,“此菜该叫‘相思’。”

    看菜名的侍女忙说:“正是。”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请用第六道菜。”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请用第七道菜。”

    上一道菜的味道,是下一道菜的味引,从苦转涩,由涩转辛,由辛转清,由清转甘,由甘转甜,最后只是普通的油盐味,可在经历过前面的各种浓烈味道,吃到日常的油盐味,竟觉出了平淡的温暖。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请用最后一道菜。”

    刘弗陵端起最后一道菜肴:一碗粟米粥。静静吃着,一句话不说。

    公主忐忑不安,皇上怎么不吟出菜名?莫非生气了?也对,这个雅厨怎么拿了碗百姓家的粟米粥来充数?正想设法补救,却看到侍女面带喜色。

    侍女静静向皇上行了一礼后,把布菜的菜单双手奉给公主后,退了下去。

    公主府上其他未能进来服侍的宫女,看到布菜的侍女阿清出来,都立即围了上去,“清姐姐,见到皇上了吗?长什么样子?皇上可留意看姐姐了?”

    阿清笑说:“你们是先皇的香艳故事听多了吧?如今的皇帝是什么心性,你们又不是没听闻过?赶紧别做那些梦了,不出差错就好。”

    拉着她手的女子笑道:“清姐姐吓得不轻呢!一手的汗!”

    阿清苦着脸说:“吃菜要先猜谜,猜就猜吧!那你也说些吉利话呀!偏偏句句伤感。我们都是公主府家养的奴婢,皇室宴席见得不少,几时见过粟米粥做菜肴?而这道菜的名字更古怪,叫‘无言’,难道是差得无话可说吗?真是搞不懂!”越到后面,阿清越是害怕皇上会猜错。雅厨心思古怪,皇上也心思古怪,万一皇上猜错,她根本没有信心能圆谎,幸亏皇上果如传闻,才思敏捷,全部猜正确。

    公主打开布帛,看了一眼,原来谜题就是“无言”,难怪皇上不出一语,公主忐忑尽去,带笑看向皇上。

    慢慢地,刘弗陵唇角逸出了笑。

    若是知己,何须言语?菜肴品到此处,懂得的人自然一句话不用说,不懂得的说得再多也是枉然。

    千言万语,对牵挂的人不过是希望他吃饱穿暖这样的最简单企盼,希望他能照顾好自己。

    菜肴的千滋百味,固然浓烈刺激,可最温暖、最好吃的其实只是普通的油盐味,正如生命中的酸甜苦涩辛辣,再诸彩纷呈、跌宕起伏,最终希望的也不过是牵着手看细水长流的平淡幸福。

    于安瞪大了眼睛,皇上笑了。

    刘弗陵含笑对公主道谢,“厨师很好,菜肴很好吃,多谢阿姊。”

    孟珏心中莫名地不安起来。

    公主看着皇上,忽觉酸楚,心中微动,未经深思就问道:“皇弟喜欢就好,可想召见雅厨竹公子?其实竹公子……”

    孟珏不小心将酒碰倒,“咣当”一声,酒壶落地的大响阻止了公主就要出口的话。

    孟珏忙离席跪下请罪。

    刘弗陵让他起身,孟珏再三谢恩后才退回座位,丁外人已在桌下拽了好几下公主的衣袖。

    公主立即反应过来,如今皇上还未和上官皇后圆房,若给皇上举荐女子,万一获宠,定会得罪上官桀和霍光。霍光撇开不说,她和上官桀却是一向交好,目前的局面,犯不着搬起石头砸自己。

    公主忙笑着命歌女再奏一首曲子,又传了舞女来献舞,尽力避开先前的话头。

    刘弗陵吃了一碗粥后,对公主说:“重赏雅厨。”公主忙应是。

    于安细声说:“皇上若喜欢雅厨做的菜,不如把他召入宫中做御厨,日日给皇上做菜。”

第616章:对力量的渴望

    刘弗陵沉吟不语。

    孟珏、公主、丁外人的心都立即悬了起来,丁外人更是恨得想杀了于安这个要坏了他富贵的人。

    半晌后,刘弗陵低垂着眼睛说:“这个人要的东西,朕给不了他。让他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菜方是真心欣赏他。”

    孟珏心中震动,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这个皇上给了他太多意外。

    刘弗陵少年登基,一无实权,汉武帝留给他的又是一个烂摊子。面对着权欲重城府深的霍光、贪婪狠辣的上官桀、好功喜名重权的桑弘羊、和对皇位虎视耽耽的燕王这些权臣,他却能维持着巧妙的均衡,艰难小心地推行着改革。

    孟珏早料到刘弗陵不一般,可真见到真人,他还是意外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几个天子不是把拥有视作理所当然?

    云歌受了重赏后,心中很是吃惊,难道有人品懂了她的菜?转念一想,心中的惊讶又全部没了。

    这些长安城的皇亲贵胄们,山珍海味早就吃腻味了,专喜欢新鲜,也许是猜谜吃菜的样式让他们觉得新奇了。她早料到,宫女虽拿了她的谜面,但肯定不管吃的人说对说错,宫女都会说对,让对方欢喜。

    她今日做这些菜,只是被许平君的话语触动,只是腻味了做违心之菜,一时任性为自己而做,做过了,心情释放出来,也就行了。既然不能给当年的那个人吃,那么谁吃就都无所谓了。

    如果知音能那么容易遇见,也不会世间千年,只一曲《高山流水》,伯牙也不会为了子期离世,悲而裂琴,从此终身再不弹琴。

    云歌和许平君向公主府的总管告辞,沿着小路出来,远远地就看见公主府的正门口,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

    许平君忙探着脑袋仔细瞅,想看看究竟什么人这么大排场。

    华盖马车的帘子正缓缓落下,云歌只看见一截黑色金织袍袖。

    看马车已经去远,许平君叹了口气,“能让公主恭送到府门口?不知道是什么人?可惜没有看到。”

    云歌抿了抿嘴说:“应该是皇帝。我好象记得书上说汉朝以黑色和金色为贵,黑底金绣应该是龙袍的颜色。”

    许平君叫了声“我的老娘呀!”,立即跪下来磕头。

    云歌嘻嘻笑起来,“果然是天子脚下长大的人。可惜人已经走了,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大汉子民就省了这个头吧!”强拽起许平君,两人又是笑又是闹地从角门出了公主府。

    看到静站在路旁的孟珏,云歌的笑声一下卡在了喉咙里。

    冬日阳光下,孟珏一身长袍,随意而立,气宇超脱,意态风流。

    许平君瞟了眼云歌,又瞟了眼孟珏,低声说:“我有事情先走一步。”

    云歌跟在许平君身后也想走,孟珏叫住了她,“云歌,我有话和你说。”

    云歌只能停下,“你说。”

    “如果公主再传你做菜,想办法推掉,我已经和丁外人说过,他会替你周旋。”

    眼前的人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眼前,可她却总觉得象隔着大雾,似近实远。

    云歌轻点了下头,“多谢。你今日也在公主府吗?你吃了我做的菜吗?好吃吗?”

    正是冬日午后,淡金的阳光恰恰照着云歌。云歌的脸微仰,专注地凝视着孟珏,漆黑的眼睛中有燃烧的希冀,她的人也如一个小小的太阳。

    孟珏心中一荡,定了定神,方微笑着说:“吃了,很好吃。”

    “怎么个好法?”

    “化诗入菜,菜色美丽,滋味可口。”

    “可口?怎么个可口法?”

    “云歌,你做的菜很好吃,再说就是拾人牙慧了。”

    “可是我想听你说。”

    “浓淡得宜,口味独特,可谓增之一分则厚,减之一分则轻。”

    孟珏看云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表情似有几分落寞伤心,他却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并无不妥之处,不禁问道:“云歌,你怎么了?”

    云歌先是失望,可又觉不对,慢慢琢磨过来后,失望散去,只觉震惊。深吸了口气,掩去一切情绪,笑摇摇头,“没什么。孟珏,你有事吗?若没事送我回家好吗?你回长安这么久,却还没有和我们聚过呢!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那个……”云歌扫了眼四周,“那个烂王爷也该离开长安了吧?”

    孟珏还未答应,云歌已经自做主张地拽着他的胳膊向前走。

    孟珏想抽脱胳膊,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志,任由云歌拽着。

    一路上,云歌都唧唧喳喳地说个不停,任何事情到她眼睛中,再经由她描绘出来,都成了生命中的笑声。

    “孟公子。”

    宝马香车,云鬓花颜,红酥手将东珠帘轻挑,霍成君从车上盈盈而下。

    孟珏站在了路边,笑和她说话

    云歌看霍成君的视线压根不扫她,显然自己根本未入人家眼。而孟珏似乎也忘记了她的存在。

    云歌索性悄悄往后退了几步,一副路人的样子,心里开始慢慢数数,一、二、三……

    孟珏和霍成君,一个温润君子,一个窈窕淑女,谈笑间自成风景。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嗯,时间到!二哥虽然是个不讲理的人,可有些话却很有道理,不在意的,才会忘记。

    云歌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然后一个转身,小步跑着离开。

    两个正谈笑的人,两个好似从没有留意过路人的人,却是一个笑意微不可见地浓了,一个说话间语声微微一顿。

第617章:再吞本源之火

    云歌主厨,许平君打下手,刘病已负责灶火,三个人边干活,边笑闹。

    小小的厨房挤了三个人,已经很显拥挤,可在冬日的夜晚,只觉温暖。

    许平君笑说着白日在公主府的见闻,说到自己错过了见皇上一面,遗憾地直跺脚,“都怪云歌,走路慢吞吞,象只乌龟。一会偷摘公主府里的几片叶子,一会偷摘一朵花,要是走快点,肯定能见到。”

    云歌促狭地说:“姐姐是贵极的命,按张仙人的意思那肯定是姐姐嫁的人贵极,天下至贵,莫过皇帝,难道姐姐想做皇妃?”

    许平君瞟了眼刘病已,一下急起来,过来就要掐云歌的嘴,“坏丫头,看你以后还敢乱说?”

    云歌连连求饶,一面四处躲避,一面央求刘病已给她说情。

    刘病已坐在灶堂后笑着说:“我怕引火烧身,还是观火安全。”

    眼看许平君的油手就要抹到云歌脸上,正急急而跑的云歌撞到一个推门而进的人,立脚不稳,被来人抱了个满怀。

    孟珏身子微侧,挡住了许平君,毫不避讳地护住云歌,笑着说:“好热闹!还以为一来就能吃饭,没想到两个大厨正忙着打架。”

    许平君看到孟珏,脸色一白,立即收回了手,安静地后退了一大步。

    云歌涨红着脸,从孟珏怀里跳出,低着头说:“都是家常菜,不特意讲究刀功菜样,很快就能好。”

    云歌匆匆转身切菜,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不自禁地上扬,羞意未退的脸上晕出了笑意。

    刘病已的视线从云歌脸上一扫而过后看向孟珏,没想到孟珏正含笑注视着他,明明很温润的笑意,刘病已却觉得漾着嘲讽。

    两人视线相撞,又都各自移开,谈笑如常。

    用过饭后,刘病已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洗碗的任务,云歌在一旁帮着“倒忙”,说是烧水换水,却是嘻嘻哈哈地玩着水。

    许平君想走近,却又迟疑,半依在厅房的门扉上,沉默地看着正一会皱眉、一会大笑的刘病已。

    孟珏刚走到她身侧,许平君立即站直了身子。

    孟珏并不介意,微微一笑,转身就要离开,许平君犹豫了下,叫住了孟珏,“孟大哥,我……”却又说不下去。

    模糊的烛火下,孟珏的笑意几分飘忽,“有了欧侯家的事情,你害怕我也很正常。”

    许平君不能否认自己心内的感受,更不敢去面对这件事情的真相,所以一切肯定都如张仙人所说,是命!

    许平君强笑了笑,将已经埋藏的东西埋得更深了一些,看着刘病已和云歌,“我和病已小时就认识,可有时候,却觉得自己象个外人,走不进病已的世界中。你对云歌呢?”

    孟珏微笑着不答反问:“你的心意还没有变?”

    许平君用力点头,如果这世上还有她可以肯定的东西,那这是唯一。

    “我第一次见他时,因为在家里受了委屈,正躲在柴火堆后偷偷哭。他蹲在我身前问我‘小妹,为什么哭?’他的笑容很温暖,好象真的是我哥哥,所以我就莫名其妙地对着一个第一次见的人,一面哭一面说。很多年了,他一直在我身边,父亲醉倒在外面,他会帮我把父亲背回家。我娘骂了我,他会宽慰我,带我出去偷地瓜烤来吃。过年时,知道我娘不会给我买东西,他会特意省了钱给我买绢花戴。家里活实在干不过来时,他会早早帮我把柴砍好,把水缸注满。每次想到他,就觉得不管再苦,我都能撑过去,再大的委屈也不怕。你说我会变吗?”

    孟珏笑,“似乎不容易。”

    许平君长叹了口气,“母亲现在虽不逼嫁我了,可我总不能在家里呆一辈子。”

    屋内忽然一阵笑声传出,许平君和孟珏都把视线投向了屋内。

    不知道云歌和刘病已在说什么,两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一盆子的碗筷,洗了大半晌,才洗了两三个。刘病已好似嫌云歌不帮忙,尽添乱,想轰云歌出来,云歌却耍赖不肯走,唧唧喳喳连比带笑。刘病已又是气又是笑,顺手从灶台下摸了把灶灰,抹到了云歌脸上。

    许平君偷眼看向孟珏,却见孟珏依旧淡淡而笑,表情未有任何不悦。

    她心中暗伤,正想进屋,忽听到孟珏说:“你认识掖庭令张贺吗?”

    “见过几次。张大人曾是父亲的上司。病已也和张大人认识,我记得小时候张大人对病已很好,但病已很少去见他,关系慢慢就生疏了。”

    “如果说病已心中还有亲人长辈,那非张贺莫属。”的

    许平君不能相信,可对孟珏的话又不得不信,心中惊疑不定,琢磨着孟珏为何和她说这些。

    一切收拾妥当后也到了睡觉时间,孟珏说:“我该回去了,顺路送云歌回屋。”

    云歌笑嚷,“几步路,还要送吗?”

    许平君低着头没有说话,

    刘病已起身道:“几步路也是路,你们可是女孩子,孟珏送云歌,我就送平君回去。”

    四个人出了门,两个人向左,两个人向右。

    有别于四人一起时的有说有笑,此时都沉默了下来。

    走到门口,孟珏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不说走,云歌也不催他,两人默默相对而站。

    云歌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着刘病已可以有说有笑,可和孟珏在一起,她就觉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了一会,孟珏递给云歌一样东西。

    云歌就着月光看了下,原来是根簪子。

    很是朴素,只用了金和银,但打造上极费心力。两朵小花,一金,一银,并蒂而舞,栩栩如生,此时月华在上流动,更透出一股缠绵。

    云歌看着浅浅而笑的孟珏,心扑通扑通地跳,“有牡丹簪,芙蓉簪,却少有金银花簪,不过很别致,也很好看,送我的?”

    孟珏微笑着看了看四周:“难道这里还有别人?”

    云歌握着簪子立了一会,把簪子递回给孟珏,低着头说:“我不能要。”

    孟珏的眼睛内慢慢透出了冷芒,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变化,声音也依旧温和如春风,“为什么?”

    “我……我……反正我不能要。”

    “朝廷判案都有个理由,我不想做一个糊里糊涂的受刑人,你总该告诉我,为何判了我罪。”

    云歌的心尖仿佛有一根细细的绳子系着,孟珏每说一个字,就一牵一牵的疼,云歌却没有办法回答他,只能沉默。

    “为了刘病已?”

    云歌猛然抬头看向孟珏,“你……”撞到孟珏的眼睛,她又低下了头,“……如何知道?”

    孟珏笑,几丝淡淡的嘲讽,“你暗地里为他做了多少事情?我又不是没长眼睛。可我弄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说你有心,你却处处让着许平君,说你无心,你又这副样子。”

    云歌咬着唇,不说话。

    孟珏凝视了会云歌,既没有接云歌手中的簪子,也不说离去,反倒理了理长袍,坐到了门槛上,拍了拍身侧余下的地方,“坐下来慢慢想,到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

    云歌站了会,坐到了他旁边,“想听个故事吗?”

    孟珏没有看她,只凝视着夜空说:“夜还很长,而我很有耐心。”

    云歌也抬头看向天空,今夜又是繁星满天,“我很喜欢星星,我认识每一颗星星,他们就象我的朋友,知道我的一切心事。我以前和你说过我和刘病已很小的时候认识,是小时候的朋友,其实……其实我和他只见过一面,我送过他一只珍珠绣鞋,我们有盟约,可是也许当年太小,又只是一面之缘,他已经都忘记了。”

    当孟珏听到珍珠绣鞋定鸳盟时,眸子的颜色骤然变深,好似黑暗的夜碎裂在他的眼睛中。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亲口问他,也许是因为女孩家的矜持和失望,他都已经忘记我了,我却还……也许是因为许姐姐,也许是他已经不是……病已大哥很好,可他不是我心中的样子。”

    “那在你心中,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应该……他……会知道我……就象……”云歌语塞,想了半晌,喃喃说:“只是一种感觉,我说不清楚。”

    云歌把簪子再次递到孟珏眼前:“我是有婚约的人,不能收你的东西。”

    孟珏一句话未说,爽快地接过了簪子。

    云歌手中骤空,心中有一刹那的失落,没料到孟珏打量了她一瞬,把簪子插到了她的发髻上。

    云歌怔怔地瞪着孟珏,孟珏起身离去,“我又不是向你求亲,你何必急着逃?你不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吗?明天带你去见一个长辈。不要紧张,只是喝杯茶,聊会天。我做错了些事情,有些害怕去见长辈,所以带个朋友去,叔叔见朋友在场,估计就不好说重话了,这根簪子算作明日的谢礼,记得明日带上。”话还没有说完,人就已经走远。

    云歌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出神,很久后,无力地靠在了门扉上。

    头顶的苍穹深邃悠远,一颗颗星子一如过去的千百个日子。

    她分不清自己的心绪,究竟是伤多还是喜多

第618章:火种到手

    孟珏带着云歌在长安城最繁华的街区七绕八拐,好久后才来到一座藏在深深巷子中的府邸前。

    不过几步之遥,一墙之隔,可因为布局巧妙,一边是万丈繁华,一边却是林木幽幽,恍如两个世界。

    云歌轻声说:“大隐隐于世,你的叔叔不好应付呢!”

    孟珏宽慰云歌:“不用担心,风叔叔没有子女,却十分喜欢女儿,一定会很喜欢你,只怕到时,对你比对我更好。”

    屋内不冷也不热,除了桌椅外,就一个大檀木架子,视野很是开阔。

    檀木架上面高低错落地摆着水仙花,盈盈一室清香。

    “云歌,你在这里等着,我去见叔叔。不管发生什么听到什么,你只需要微笑就好了。”孟珏叮嘱了云歌一句,转身而去。

    云歌走到架旁,细细欣赏着不同品种的水仙花。

    遥遥传来说话声,但隔得太远,云歌又不好意思多听,所以并未听真切,只觉得说话的声音极为严厉,似乎在训斥孟珏。

    “做生意免不了和官面上的人来往,可无论如何,不许介入汉朝现在的党派争执中。你在长安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动辄千金、甚至万金的花销都干什么了?为什么会暗中贩运铁矿石到燕国?别和我说做生意的鬼话!我可没见到一个子的进帐!还有那些古玩玉器去了哪里?不要以为我病着就什么都不知道。小珏,你如此行事,我身体再不好,也不能放心把生意交给你,钱财的确可以铸就权势之路,可也……”

    来人看到屋内有人,声音忽然顿住,“小珏,你带朋友来?怎未事先告诉我?”

    本来几分不悦,可看到那个女子虽只是一个侧影,却如空潭花,山涧云,轻盈灵动,浩气清英,与花中洁者水仙并立,不但未逊色,反更显瑶台空灵。脸色仍然严厉,心中的不悦却已褪去几分。

    云歌听到脚步声到了门口,盈盈笑着回身行礼,“云歌见过叔叔。”

    孟珏介绍道:“风叔叔,这是云歌。”

    云歌又笑着,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知道风叔有什么病,脸色看上去蜡黄,不过精神还好。

    风叔叔盯着云歌发髻边的簪子看了好几眼,细细打量了会云歌,让云歌坐,开口就问:“云歌,你是哪里人?”

    “我不知道。我从小跟着父母东跑西跑的,这个地方住一会,那个地方住一会,爹爹和娘亲都是喜欢冒险和新鲜事情的人,所以我们去过很多国家,也住过很多国家,不知道该算哪里人。我在西域很多国家有家,在塞北也有家。”

    风叔难得地露了笑,“你汉语说得这么好,家里的父母应该都说汉语吧?”

    云歌楞了一下,点点头。

    是啊!她怎么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父母虽会说很多国家的语言,可家里都用汉语交谈,现在想来,家中的习俗也全是汉人的风俗,可父母却从没有来过汉朝?

    一直板着脸的风叔神情变得柔和,“你有兄长吗?”

    “我有两个个哥哥。”

    风叔问:“你大哥叫什么?”

    云歌犹豫了下,方说:“大哥单名逸。”

    风叔的笑意越发深,神情越发温和,“他现在可好?”

    “大哥年长我很多,我出生时,他已成年,常常出门在外,我也有两三年没有见大哥了,不过我大哥很能干的,所以肯定很好。”    “

    你娘……她……她身子可好?”

    云歌虽然自小就被叮嘱过,不可轻易告诉别人家人的消息,可风叔问的问题都不打紧,况且他是孟珏的长辈,云歌也就一一回答了。

    风叔再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云歌,神情似喜似伤。

    虽然屋子内的沉默很古怪,可云歌谨记孟珏的叮嘱,一直微笑地坐着。

    很久后,风叔轻叹了口气,极温和地问:“你发髻上的簪子是小珏给你的?”

    云歌虽不拘小节,脸也不禁红起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孟珏走到云歌身侧,牵着云歌的手站起,云歌抽了几下,没有抽出来,孟珏反倒握得越发紧。

    孟珏向风叔行礼,“叔叔,我和云歌还有事要办,如果叔叔没有别的事情嘱咐,我们就先告退了。”

    风叔凝视着手牵着手、肩并着肩而站的孟珏和云歌,一时没有说话,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几分恍惚悲伤,眼睛内却透出了欣喜,和颜悦色地说,“你们去吧!”又特意对云歌说:“把这里就当成自己家,有时间多来玩,若小珏欺负了你,记得来和叔叔说。”

    云歌不好意思地笑着点头

第619章:仙灵戒

    这几日长安城内,或者整个大汉最引人注目的事情恐怕就是皇上下旨召开的“盐铁会议”。

    先皇刘彻在位时,因为用兵频繁,军费开支巨大,所以将盐铁等关乎国运民生重要的事务规定为官府特许经营,不许民间私人经营。

    官府的特权经营导致了价格一涨再涨。文帝、景帝时,盐的价格和茶油等价,到武帝末年,已是高出几倍。铁器的价格也高出原先很多倍。

    民间不堪重负下,开始贩运私盐,官府为了打击私盐贩卖,刑罚一重再重,一旦抓到就是砍头重罪。

    刘弗陵当政以来,政令宽和,有识之士们也敢直言上奏,奏请皇上准许盐铁私营,却遭到桑弘羊和上官桀两大权臣的激烈反对,霍光则表面上保持了沉默。

    刘弗陵于是下昭从各个郡召集了六十多名贤良到长安议政,广纳听闻,博采意见。

    贤良都来自民间,对民间疾苦比较了解,观点很反应百姓的真实想法。对皇上此举,民间百姓欢呼雀跃地多,而以世族、豪族、世姓、郡姓、大家、名门为代主的豪门贵胄却是反对者多。

    “盐铁会议”一连开了一个多月,盐铁会议的内容成为酒楼茶肆日日议论的主要内容。机灵的人甚至四处搜寻了“盐铁会议”的内容,将它们编成段子,在酒楼讲,赚了不少钱。

    以桑弘羊和丞相田千秋为首的官员士大夫主张盐铁官营,认为盐铁官营利国利民,既可以富国库,又可以防止地方上,有象吴王刘濞那样利用盐铁经营势力坐大,最后乱了朝纲。

    贤良们则主张将经营权归还民间,认为现在的政策是与民争利,主张取消平准、均输、罢盐铁官营,应该让民富,认为民富则国强。

    双方的争执渐渐从盐铁扩及到当今朝政的各个方面,在各个方面双方都针锋相对。

    在对待匈奴上,贤良认为对外用兵带来了繁重的兵役、徭役,造成了“长子不还,父母愁忧,妻子咏叹。愤懑之恨发动于心,慕思之痛积于骨髓”,建议现在最应该做的其实是“偃兵休士,厚币结和,亲修文德而已”,他们提倡文景时的和亲政策。

    大夫派的看法则与此相反,仍然积极主战。他们认为汉兴以来,对匈奴执行和亲政策,但匈奴的侵扰活动却日甚一日。正因为如此,先皇汉武帝才“广将帅,招奋击,以诛厥罪”,大夫认为“兵革者国之用,城垒者国之固”,如果不重兵,匈奴就会“轻举潜进,以袭空虚”,其结果是祸国殃民。

    从盐铁经济到匈奴政策,从官吏任用到律法德刑,一场“盐铁会议”有意无意间早已经超出了盐铁。

    孟珏和刘病已两人常常坐在大厅僻静一角,静静听人们评说士大夫和贤良的口舌大战,听偶来酒楼的贤良们当众宣讲自己的观点。

    云歌有一次看见了霍光隐在众人间品茶静听,还第一次看见了穿着平民装束的上官桀,甚至她怀疑自己又看见了燕王刘旦,可对方屏风遮席,护卫守护,她也不敢深究。

    在热闹的争吵声中,云歌有一种风暴在酝酿的感觉。

    云歌端菜出来时,听到孟珏问刘病已,“病已,你说皇上这么做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刘病已漫不经心地笑着:“谁知道呢?也许是关心民间疾苦,想听听来自民间的声音;也许是执政改革的阻力太大,想借助民间势力,扶持新贵;也许是被卫太子闹的,与其让民间整天议论他的皇位是如何从卫太子手里夺来,不如自己制造话题给民间议论,让民间看到他也体察民心。这次盐铁会议,各个党派的斗争都浮出了水面,也是各人的好机会,如果皇上看朝廷中哪个官员不顺眼,正好寻了名正言顺的机会,利用一方扳倒另一方;更可能,他只是想坐山观虎斗,让各个权臣们先斗个你死我活,等着收渔翁之利。”    孟珏击箸而赞:“该和你大饮一杯。”    刘病已笑饮了一杯,“你支持哪方?”    孟珏说:“站在商人立场,我自然支持贤良们的政策了,于我有利,至于于他人是否有利,就顾及不了。人在不同位置,有不同的利益选择,一个国家也是如此,其实双方的政策各有利弊,只是在不同的时期要有不同的选择。”

    刘病已轻拍了拍掌,“可惜我无权无势,否则一定举荐你入朝为官。贤良失之迂腐保守,大夫失之贪功激进,朝廷现如今缺的就是你这种会见风使舵的商人。”    孟珏笑问:“你这算夸算贬?照我看,你的那么多也许,后面的也许大概真就也许了。”

    病已点了点头,“一只小狐狸,虽然聪明,可毕竟力量太薄弱,面对的却是捕猎经验丰富的一头狼,一头虎,只怕他此举不但没有落下好处,还会激怒了狼和虎。可怜那只老狮子了,本来可以安养天年,可年纪老大,却还对权势看不开,估计老虎早就看他不顺眼,终于有机会下手了。”

    拿了碗筷出来的许平君笑问:“谁要打猎吗?豺狼虎豹都齐全了,够凶险的。”

    刘病已和孟珏都笑起来,一个笑得散漫,一个笑得温和,“是有些凶险。”

    云歌支着下巴,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字一顿地说:“小-心-点。”

    孟珏和刘病已都是一怔,平君笑着说:“别光忙着说话,先吃饭吧!”

    快要吵翻天的“盐铁会议”终于宣告结束。虽然相关的政策现在还没有一个真正执行,可六十多位贤良却都各有了去处,有人被留在京城任职,有人被派往地方。

    大司马大将军霍光在大司马府设宴给各位贤良庆贺兼送行,作陪的有朝廷官员,有民间饱学之士,有才名远播的歌女,有豪门公子,还有天之骄女,可以说长安城内的名士佳人齐聚于霍府。

    霍光虽来七里香吃过两三次云歌做的菜,却因知道云歌不喜见人的规矩,所以从没有命她去霍府做过菜。况且如此大的宴席,根本不适合让云歌做,而是应该由经验丰富的大宴师傅设计菜式,组织几组大中小厨分工协作。但霍府的家丁却给云歌送来帖子,命云歌过府做菜。

    云歌表明自己能力不够,很难承担如此大的宴席,想推掉请贴。家丁口气强硬:“大司马府的厨子即使和宫里的御厨比,也不会差多少。根本用不上你,叫你去,不过是给我家夫人和女眷们尝个新鲜。我家夫人最不喜别人扫她的兴,你想好了再给我答案。”

    云歌看常叔一脸哀求的神色,暗叹了口气,淡淡说:“在下去就是了。”

    “谅你也不敢说不。” 家丁冷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离去。

    云歌带了七里香的两个厨子同行,许平君性喜热闹,难得有机会可以进大司马府长长见识,又可以看免费歌舞,自然陪云歌一块去。要做的菜都是霍夫人已经点好的,云歌也懒得花心思,遂按照以往自己做过的法子照样子做出来,有些菜更是索性交给了两个厨子去做,三个人忙了一个多时辰就已经一切完成。

    上菜的活由府内侍女负责,不需云歌再操心。 “不知道霍夫人想什么,这些菜,她府邸里的厨子做得肯定不比我差,她何必请我来?”云歌细声抱怨。

    许平君撇撇嘴说:“显摆呀!长安城内都知道雅厨难请,就是去七里香吃饭都要提前预约,霍夫人却是一声令下,你就要来做菜。那些官员的夫人等会肯定是一边吃菜,一边拼命恭维霍夫人了。”

    “霍大人城府深沉,冷静稳重,喜怒近乎不显,可怎么夫人却……却如此飞扬跋扈?弄得霍府也是一府横着走的螃蟹。”    许平君哈哈笑起来,“云歌,你怎么说什么都能和吃扯上关系?现在的霍夫人不是霍大人的原配,是原来霍夫人的陪嫁丫头,原本只是霍大人的妾,霍夫人死后,霍大人就把她扶了正室,很泼辣厉害的一个人。不过……”许平君凑到云歌耳边,“听说长得不错,对付男人很有一套,否则以霍大人当时的身份也不可能把她扶了正室。”

    云歌笑拧了许平君一把,“我见过霍府小姐霍成君,很妩媚标致的一个人。如果她长得象母亲,那霍夫人的确是美人。”

    许平君笑说:“别烦了,反正菜已经做完,现在一时又走不了,我们溜出去看热闹。想一想,长安城的名人可是今晚上都会聚在此了,听闻落玉坊的头牌楚蓉,天香坊的头牌苏依依今天晚上会同台献艺,长安城内第一次,有钱都没有地方看。当然……我以前也没有看过她们的歌舞。”

    “许姐姐,你的钱都到哪里去了?我看你连新衣服都舍不得做一件。”

    虽然卖酒赚的钱,常叔六,她们四,可比起一般人家,许平君赚得已不算少。

    “给我娘要交一部分,剩下得我都存起来了,以后买房子买田打造家具,开销大着呢!你也知道病已爱交朋友,为人又豪爽,那帮走江湖的都喜欢找他救急,钱财是左手进,右手出。我这边不存着点,万一有个什么事情要用钱,哭都没地方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许平君在她面前一点不掩饰自己对刘病已的感情,而且言语间,似乎一切都会成为定局和理所当然。

    云歌很难分辨自己的感觉,一件自从她懂事起,就被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理所当然。

    也许从一开始,从她的出现,就是一个多余,她所能做的只能是祝福。

    看到许平君的笑脸,感受着许平君紧握着她的手,云歌也笑握住了许平君的手,“许姐姐,姐姐。”    “没什么,我就是想叫你一声。”    许平君笑拧了拧云歌的脸颊,“傻丫头。”

    “许姐姐,我从小跟着父母跑来跑去,虽然去过了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可因为居无定所,我从来没有过朋友,只有两个哥哥,还有陵……”云歌顿了下,“大哥对我很好,可他大我太多,我见他的机会也不多,二哥老是和我吵架,当然我知道二哥也很保护我的,虽然二哥的保护是属于只许他欺负我,不许别人欺负我。我一直想着如果我有一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姐姐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玩,一起说心事,我小时候也不会那么孤单了。”

    许平君沉默了一会,侧头对云歌说:“云歌,我家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哥哥……不说也罢!我也一直很想要个姐妹,我会永远做你的姐姐。”

    云歌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我们永远做姐妹。”

    云歌心中是真正的欢喜。

    有所失、有所得,她失去了心中的一个梦,却得了一个很好的姐姐,老天也算公平。

    黑夜中,因为有了一种叫做友情的花正在徐徐开放,云歌觉得连空气都有了芬芳的味道。

    许平君是第一次见识到豪门盛宴,以前听人讲故事时,也幻想过无数次,可真正见到了,才知道豪门的生活,绝不是她这个升斗小民所能想象的。

    先不说吃的,喝的,用的,就只这照明的火烛就已经是千万户人家一辈子都点不了的。

    想着自己家中,过年也用不起火烛,为了省油,晚上连纺线都是就着月光,母亲未老,眼睛已经不好。再看到宴席上,遍身绫罗绸缎、皓腕如雪,十指纤纤的小姐夫人们,许平君看了看自己的手,忽觉心酸。

    云歌正混在奴婢群中东瞅西看,发觉爱说话的许平君一直在沉默,拽了拽许平君的衣袖,“姐姐,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感叹人和人的命怎么就那么不同呢!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吗?”

    “没……有。”云歌的一个“没”字刚说完,就看到了孟珏,而邻桌坐的就是霍成君,那个“有”字变得几若无。

    “这个府邸的小姐,现任霍夫人的心头宝。”    许平君扇了扇鼻子,“我怎么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云歌瞪了许平君一眼,噘嘴看着孟珏。脑子中突然冒出一句话,旧爱不能留,新欢不可追,她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

    纯粹自嘲打趣的话,旧爱到底算不算旧爱,还值得商榷,至于新……云歌惊得掩住了嘴,新欢?他是她的新欢吗?她何时竟有了这样的想法?

第620章:司马家的无耻嘴脸

    许平君牵着云歌,左溜右窜,见缝插针,终于挤到一个离孟珏和霍成君比较近的地方,但仍然隔着一段距离,不能靠近。

    许平君还想接近,外面侍奉的丫头骂了起来,“你们是哪个屋的丫头?怎么一点规矩不懂?凑热闹不是不可以,但有你们站的地方,这里是你们能来的吗?还不快走,难道要吃板子?”许平君朝云歌无奈一笑,只能牵着云歌退了回来。

    霍成君要权势有权势,要容貌有容貌,长安城内年龄相当,还未婚配的男子哪个不曾想过她?

    很多门第高贵的公子早就打着霍成君的主意,坐于宴席四周的新贵贤良们也留意着霍成君,不少人心里幻想着小姐慧眼识英才、结良缘,从此后一手佳人,一手前程.

    奈何佳人的笑颜只对着一个人,偏偏此人风姿仪态、言谈举止没有任何缺点,让见者只能自惭形秽,孟珏很快成了今夜最受痛恨的人。

    云歌幸灾乐祸地笑着,“许姐姐,孟石头现在吃菜肯定味同嚼蜡。”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又说了句废话,他当然味同嚼蜡了。

    “从玉之王换成了石头?”

    “再好的玉也不过是块石头。”

    许平君决定保持沉默,省得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

    云歌的脾气是平时很温和,极爱笑,可是一旦生气,就从淑女变妖女,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许平君只是心中纳闷,觉得云歌这气来得古怪,看她那个表情,与其说在生孟珏的气,不如说在生她自己的气,难不成生她自己竟然会在乎孟珏的气?

    这边有霍光的女儿霍成君,那边有上官桀的女儿上官兰,亲霍府者自然声声顺着霍成君,亲上官府者也是以上官兰之意为尊。

    而霍成君和上官兰两人,姐姐妹妹叫得是声声亲切,看着是春风满座,却是机锋内蓄。

    射覆藏钩、拆白道字、手势画谜、诗钟酒令。游戏间互相比试着才华,有锦绣之语出口者,自博得满堂喝彩,一时难以应对,敷衍而过者,坐下时免不了面色懊恼。    会吟诗做赋的以诗赋显示一把,会弹琴的以琴曲显风头,武将们虽没有箭术比试,但投瓶之戏也让他们风采独占。

    有意无意间,孟珏成了很多人挤兑的对象,总是希望他能出丑。

    孟珏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化招。

    云歌的左肩膀被人轻拍了下,云歌向左回头,却没有看到任何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人语声蓦然从右边响起,吓了云歌一跳,忙向右回头。

    大公子正笑看着她们,身侧站着上次送别时见过的红衣女子,依旧是一身红衣。

    “你怎么在这里?”云歌和许平君一脸惊讶,不答反问.

    “长安城现在这么好玩,怎么能少了我?”大公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面说着,一面眼光在宴席上的女子间转悠,色心完全外露。

    许平君和云歌向红衣女子道:“姐姐怎么受得了他的?”

    红衣女子笑看了眼大公子,向许平君和云歌笑着点头。

    女子的笑颜干净纯粹,一直点头的样子很是娇憨,云歌和许平君不禁都有了好感,“姐姐叫什么名字?”

    女子笑着指向自己的衣服。

    云歌愣了一下,心中难受起来,“你说你叫红衣?”

    女子开心地点头而笑,朝云歌做了个手势,似夸赞她聪明。

    许平君也察觉出不对,拍了大公子一下,小声问:“她不会说话吗?”

    大公子根本没有回头,眼睛依旧盯着前面,“嗯,本来会说的,后来被我娘给毒哑了。你们看不懂她的手势,就把手递给她,她会写字。”

    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和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云歌一瞬间怒火冲头,只想把大公子暴打一顿,想问问他娘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不把人当人,忽又想起大公子上次说他爹娘早就死了。

    红衣察觉出云歌的怒气,握住了她的手,笑着向她摇头,在她手掌上写:“你笑起来很美”。指指自己,我很开心,再指指云歌,你也要开心。

    红衣的笑颜没有任何勉强,而是真地从心里在笑。

    世间有些花经霜犹艳,遇雪更清,这样的女子根本不需要他人的怜悯。

    云歌心中对红衣的怜惜淡去,反生了几分敬佩,对红衣露了笑颜。

第621章:迎战司马家

    宴席上忽然声浪高起来,云歌和许平君忙看发生了什么,原来众人正在起哄,要孟珏应下上官兰的试题。

    霍成君帮着推了两次,没有推掉,反倒引来上官兰的嘲笑。

    那么多人的眼睛都看着霍成君,她若再推反是让自己难堪,只能求救地看向父亲。霍光还没有开口,霍夫人倒抢先表示了赞同,霍光再不好开口。

    霍成君知道母亲嫌孟珏只是一介布衣,只怕也是想借此羞辱孟珏,让孟珏知难而退,不要不自量力。

    此时已经再难推脱,她只能恼怒地盯着上官兰。

    霍府的公主别人需谦让几分,上官兰却丝毫不买霍成君的帐,只笑意盈盈地看着孟珏,一副你不敢也无所谓的样子。

    “上官小姐既然有此雅兴,在下岂敢不遵?”孟珏笑走到宴席中央,长身玉立,神态轻松,似乎应下的只是一段风月案,而非刁难计。

    大公子笑起来,“幸亏来了,竟然有这么好玩的事情。走走走,我们找个好的位置看。”

    许平君撇撇嘴,一副你和我都是混过来凑热闹的,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却见大公子一手银子,一手金子,见了大婶叫姐姐,见了姐姐叫妹妹,桃花眼乱飞,满嘴假话,自己是谁谁的远方侄儿,谁谁的表孙女的未婚夫婿的庶出哥哥,听得许平君和云歌目瞪口呆。

    偏偏他似乎对朝堂内的势力十分了解,假话说得比真话更象真的,硬是让他买婶关迷粉将,在一个视线很好,却又是末席的地方找到了位置。

    红衣等她们坐定后,第一动作就是吹熄了身周所有的灯,这下更是只有他们看别人的份,没有别人看他们的份。

    许平君啧啧称叹,大公子笑说:“这算什么?府邸大了,奴才欺主都是常事。旧茶代新茶,主人喝的是旧茶,奴才喝的倒是新茶。府中菜肴,他尝的才是最新鲜的,主人吃的都是他挑过的。几个座位算什么?有人喜财,有人喜色,有人喜权,只要价钱出得对,出得起,给皇帝下毒都有人敢做。”

    大公子的放纵张狂让许平君再不敢接口,只能当作没有听见。

    云歌瞟了眼大公子,淡淡说:“不是天下间所有人都有一个价钱。”

    大公子讥笑着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沉默中,几人都把目光都投向了宴席中央,看孟珏如何应对上官兰的刁难

    有人递给上官兰一方绢帕,上官兰看了眼,未语先笑:“今日霍伯伯宴请的在座贤良,都是饱学之士。小女子斗胆了,孟公子包涵。‘有水便是溪, 无水也是奚。去掉溪边水,加鸟便是鷄。得志猫儿胜过虎,落坡凤凰不如鷄。’”

    大公子吭哧吭哧笑起了,“小珏也有今天,被人当众辱骂。”

    许平君问:“这个题好答吗?”

    “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关键是对方文字游戏中藏了奚落之意,文字是其次,如何回敬对方才是关键。”大公子想了瞬说:“有木便是棋,无木也是其。去掉棋边木,加欠便是欺。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云歌几分意外,赞赏地看了眼大公子。心中暗想此人好似锦绣内蓄,并非他表面上的一副草包样子,而且这个对子颇有些志气未舒,睥睨天下的味道。

    大公子未理会云歌的赞赏,反倒红衣朝云歌明媚一笑,以示谢谢。

    大公子自觉自己的应对在仓促间也算十分工整,唇边含了丝笑,心中暗存了一分比较,静等着孟珏的应对。

    孟珏好似没有听懂上官兰的奚落,笑向上官兰作揖,一派翩翩风姿,“在下不才,只能就景应对,不敬之处,还望小姐海涵。‘有木便是桥,无木也是乔。去掉桥边木,加女便是娇。满座尽是相如才,千金难赋玉颜娇。’”

    上官兰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僵住,似恼似喜,霍成君也是一副似喜似恼的表情,原本等着挑错的各个少年才俊表情尴尬。

    霍光、上官桀等本来自顾谈话,状似根本没有留意小儿女们胡闹。听到孟珏的应对,却都看向了孟珏。

    许平君看不出众人的此等反应究竟算好,还是算不好,着急地问:“如何?如何?孟大哥对的如何?”

    大公子眼光复杂的盯着孟珏,沉默了一瞬,唇边又浮上了不羁,拍膝就想大笑,红衣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许平君是急性的人,等不及大公子回答,又忙去摇云歌的胳膊,要云歌解释给她。

    云歌冷哼一声,“活脱脱一个好色登徒子,就会甜言蜜语。”

    大公子笑拽开红衣的手,先就势握着红衣的手亲了下,才对许平君说:“小珏以德报怨,夸赞满座的贤良公子们都有司马相如的才华,可即使有人学当年的阿娇皇后肯花费千金求赋,却也难做一赋来描绘上官兰的娇颜。他这一招可比我的骂回去要高明得多,一举数得。夸赞了刁难他的众人,化解了部分敌意,尤其是化解了上官兰的敌意,又表现了自己的风度,越发显得我们小珏一副谦虚君子的大度样子,还有这虽然是游戏,可也绝不是游戏,桑弘羊,上官桀,霍光这三大权臣可都看着呢!”

    “难怪上官兰是又恼又喜,霍成君却是又喜又恼。”许平君看着二女的表情,不禁低声笑起来,“好个孟大哥!”

    大公子睨着云歌说:“小珏虽然背对霍成君,可霍成君会是什么表情,他肯定能想到。”

    云歌装作没有听到大公子的话。

    席上尴尬地沉默着。虽然孟珏对上了对子,可他却盛赞了上官兰,拥霍府的人不知道这掌是该鼓还是不该鼓,这鼓了算是恭贺孟珏赢了,还是恭贺上官兰真的是国色天骄?上官兰的闺阁姐妹们虽觉得颜面有光,心中暗喜,可毕竟是自己一方输了,实在算不上好事,自然也是不能出声。最后是霍光率先拍手赞好,众人方纷纷跟着鼓掌。

    这一场算是上官兰一方输。

    上官兰举杯向孟珏遥遥一礼,仰头一口饮尽,颇有将门之女的风范,和她一起的闺阁好友纷纷陪饮了一杯。

第622章:司马洪的恐怖

    上官兰和好友们嘀咕了一会,笑对孟珏说:“孟公子好才思。我和姐妹们的第二道题目是……”

    一个仆人端着一个方桌放到离孟珏十步远的地方,桌上摆着一个食盒,又放了一根长竹竿,一节绳子在孟珏身侧。

    “……我们的题目就是你站在原地不能动,却要想办法吃到桌上的菜。只能动手,双脚移动一分也算输。”

    宴席间的人都凝神想起来,自问自己,如果是孟珏该如何做,纷纷低声议论。

    会些武功的人说:“拿绳子把食盒套过来。”

    性急的人说:“用竹竿挑。”

    立即被人驳斥:“竹竿一头粗,一头细,细的地方根本不能着力,又那么长,怎么挑?”

    不会武功的人本想说:“先把绳子结成网,挂于竹竿上,再把食盒兜过来。”可看到竹竿的细长软,又开始摇头,觉得绳子都刮不住,怎么能再取食盒?

    大公子暗暗思量了瞬,觉得以自己的功夫不管绳子,还是竹竿,他都能轻松漂亮的隔空取物,但是却绝对不能如此做,想来这也是孟珏的唯一选择,这道题是绝对不能赢的题目,只能守拙示弱。

    大公子笑道:“这道题目对文人是十分的难,可对会点功夫的人倒不算难,只是很难赢得漂亮。那个食盒看着光滑无比,不管绳子、竹竿都不好着力,又要隔这么远去套食盒,只怕免不了姿态难看,所以这道题其实是查探个人武功的题目,功夫越高的人,赢得越会漂亮。看来上官兰心情很好,不怎么在乎输赢,只想让小珏出个丑,就打算作罢。”

    众人都凝神看着孟珏,等着看他如何笨拙地赢得这场试题。

    云歌却是看看霍成君,再瞧瞧上官兰。大公子随着云歌,视线也落在了上官兰身上。

    恰是二八年华,正是豆蔻枝头开得最艳的花,髻边的发饰显示着身份的不凡,她娇笑间,珠玉轻颤,灼灼宝光越发映得人明艳不可方物。

    大公子唇边的笑意未变,看向上官兰的目光中却含了几分怜悯,暗自感叹:“花虽美,可惜流水狠心,风雨无情。”

    大公子侧头对云歌笑说:“小珏看上谁都有可能,只这位上官姑娘是绝对不可能,你放一百个心。”

    云歌脸颊飞红,恼瞪了大公子一眼,匆匆收回了视线,和众人一样,将目光投向孟珏,看他如何“回答”这道题目。

    孟珏笑问:“上官小姐的规矩都说完了吗?在下可以开始了吗?”

    上官兰笑说:“都说完了,孟公子可以开始了。

    只见孟珏的眼睛根本扫都没有扫地上的竹竿和绳子,视线只是落在上官兰身上。

    上官兰在众人的眼光环绕中长大,她早已经习惯了各色眼光:畏惧、巴结、逢迎、赞赏、思慕、渴望、甚至嫉妒和厌恶。可她看不懂孟珏,只觉得一径的幽暗漆黑中,似有许多不能流露的言语,隔着重山,笼着大雾,却直刺人心.

    上官兰的心跳蓦然间就乱了,正惶恐自己是否闹过头了,却见孟珏已侧过了头,微微笑着向霍成君说:“霍小姐,麻烦你把食盒递给在下,好吗?”

    霍成君楞了一下,姗姗走到桌前取了食盒,打开食盒,端到孟珏面前。

    孟珏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对上官兰说:“多谢小姐的佳肴。”

    全场先轰然惊讶,这样也可以?!再哑然沉默,这样似乎是可以!?

    霍成君立在孟珏身侧,一脸笑意地看着上官兰.

    上官兰面色怔怔,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因为自始至终,孟珏的脚半分都没有动过。

    许平君搂着云歌,趴在云歌肩头笑得直不起身子,云歌终于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不一会,全场的人都似乎压着声音在笑,连上官桀都笑望着孟珏只是摇头。

    大公子早已经笑倒在红衣的怀里,直让红衣给他揉肚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心中却是几分凛然。小珏的进退分寸都把握太好,好得就象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都听他的号令,每个人的反应都在他的掌控中。小珏哪里在乎的是输赢,他要的只是上官兰接下来的举动,在座的“才俊”们以为小珏为了佳人而应战,实际小珏的目标只是三个糟老头子:上官桀、霍光、桑弘羊。

    孟珏笑问上官兰:“不知道第二题,在下可算过关?小姐还要出第三题吗?”

    上官兰看着并肩而立的孟珏和霍成君,只觉得霍成君面上的笑意格外刺眼,心中莫名的恼恨,猛然端起酒杯,一仰脖子,一口饮尽,笑意盈盈地说:“我们出题,重视的本就不是输赢,而是饮酒时增添意趣的一个游戏。孟公子虽然已经赢了两道,不过第三题我还是要出的,如果我输了,我愿意吹笛一曲,如果孟公子输了,惩罚不大,只烦孟公子给我们在座各位都斟杯酒。”

    惩罚不大,却极尽羞辱,视孟珏为仆役。

    霍成君盯着上官兰的眼神已经不是简单的怒气。就是原本想看孟珏笑话的霍夫人也面色不快起来,孟珏出身再平常,毕竟是她女儿请来的客人。所谓打狗都要看主人,何况是霍府的客人,还是她女儿的座上宾?

    霍光神情未动,依旧和上官桀把酒言欢,似乎丝毫没有觉察晚辈之间的暗流涌动。上官桀也是笑意不变,好象一点没觉得自己的女儿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第623章:神兵出世

    孟珏笑意不变,洒脱地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一切听上官兰的意思。

    上官兰面上仍在笑,可说话的语速却明显慢了下来,“刚才行酒令时,听到孟公子论曲,说‘天地万物皆有音’。小女子无才不能解,不过孟公子高才,说过的话自然不可能虚假。不可用琴笛萧等乐器,只请孟公子用身周十步之内的物品,所能看得见的物品,向小女子展示一下何为‘万物皆有音’。”

    上官兰扫了眼歌伎苏依依,苏依依袅袅站起,行到宴席间,对众人行礼,“为添酒兴,妾身献唱一曲先帝所做的《秋风辞》,和孟公子的曲子。”

    有人立即轰然叫好,众人也忙赶着符合这风流雅事,只一些机敏的人察觉出事情有些不对,低下了头专心饮酒吃菜。

    桑弘羊捋着胡子,一脸慈祥地笑看着上官兰和霍成君,对上官桀赞道:“真是虎父无犬女!”

    上官桀深看了眼桑弘羊,对这老头的厌恶越重,哈哈笑着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儿女都难免刁蛮些,不过只要懂大体,刁蛮胡闹一些倒也没什么,总有我们这些老头子替她们兜着。”

    霍光淡淡笑道:“上官兄所言极是。”

    正在举行酒宴,孟珏身周除了木桌就是碗碟酒壶筷子,因为地上铺了地毯,连片草叶都欠奉,勉强还有……盘子里做熟的菜和肉,应该也算物品。

    大公子啧啧笑叹,“这就是女人!能把一句好好的话给你曲解得不成样子,圣人都能被气得七窍生烟。小珏倒是好风度,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可怜的小珏呀!你可要好好想法子了,《秋风辞》是死老头子做的曲子,在这种场合,你若奏错了,可不是做奴才给众人斟酒那么简单了,索性认输算了,不过……要小珏服侍他们喝酒……”大公子视线扫过宴席上的人,笑着摇头。

    红衣满面着急地对大公子连比带画,大公子笑摊摊手,“我没有办法想。如果出事了,大不了我们假扮山贼把小珏劫走,直接逃回昌邑。”

    大公子完全一副天要砸死孟珏,他也要先看了热闹再说的样子。

    许平君不平地问:“太不公平了,明明孟大哥已经赢了,这个上官小姐还要搞出这么多事情!真没有办法了吗?”

    云歌蹙着眉头叹了口气,对大公子说:“把你的金子银子都拿出来,找个有价钱的奴才去办事。还有……红衣,孟石头可看得懂你的手语?”

    霍成君出身豪门,自小耳濡目染权势斗争,虽日常行事有些刁蛮,可真有事情时,进退取舍颇有乃父之风,察觉事情有异,前后思量后,遥遥和父亲交换了个眼色,已经决定代孟珏认输。

    她刚要说话,却见孟珏正有意无意地看向挤在奴婢群中的一个红衣丫头。霍成君几分奇怪,正要细看,不过眨眼间,红衣丫头已消失在人群中。

    孟珏笑看向上官兰:“碗碟筷子酒水都算我可以用的物品吗?”

    上官兰怕再被孟珏利用了言语的漏洞,仔细地想了一瞬,才带笑点头,“不错,还有桌子和菜你都可以用。”

    孟珏笑说:“那我需要一张桌子,一摞空碗,一壶水,一双银筷。”

    上官兰面带困惑,又谨慎地思索了会,觉得孟珏所要都是他身周的物品,的确没有任何超出,只能点头应好。

    霍成君向孟珏摇头,孟珏微微而笑,示意她不必多虑。

    不一会,有小厮端着桌子、碗、和一双雕花银筷上来。上官兰还特意上前看了一番,都是普通所用,没有任何异常。

    孟珏其实心中也是困惑不定,但依然按照红衣所说将碗一字排开。

    只见一个面容黝黑的小厮拎着水壶,深低着头,上前往碗里倒水,从深到浅,依次减少,神情专注,显然对份量把握很谨慎。

    孟珏看到小厮,神情微微一震。小厮瞪了他一眼,低着头迅速退下。

    红衣和许平君都困惑地看着云歌,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大公子笑嘻嘻地问:“云大姑娘,怎么帮人只帮一半?为什么不索性让红衣给孟珏解释清楚?”

    云歌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孟珏想了瞬,忽有所悟,拿起银筷,依次从碗上敲过,宮、商、角、徵、羽,音色齐全。他心中暗暗将《秋风辞》的曲调过了一遍,笑对苏依依说:“烦劳姑娘了。”

    细碎的乐声响起,一列长奏后,曲调开始分明。叮咚、叮咚宛如山泉,清脆悦耳。虽然雄厚难及琴,清丽难比笛,悠扬不及萧,可简单处也别有一番意趣。

    苏依依愣愣不能张口,霍成君笑着领头朝苏依依喝起了倒彩,她才醒悟过来,忙匆匆张口而唱:

    “ 秋风起兮白云飞,

    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

    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

    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

    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

    传闻此曲是刘彻思念早逝的李夫人所作,是刘彻仅有的情诗,酒楼茶坊间传唱很广。

    许平君听着曲子,遥想李夫人的传奇故事,有些唏嘘感叹,李夫人应该是幸福的吧!从歌伎到皇妃,生前极尽帝王宠爱,死后还让他念念不忘,女人做到这般,应该了无遗憾了。

    红衣听着曲子,时不时看一眼大公子,似有些探究他的反应。大公子依旧笑嘻嘻,没有任何异样。

    一曲完毕,亲霍府的人都跟着霍成君极力叫好。

    大公子也是鼓掌叫好:“云歌,你怎么想出来的?”

    云歌笑说:“小时候和哥哥闹着玩的时候想出来的呗!敲破了一堆碗,试过了无数种陶土才掌准了音。正儿八经的琴不愿意弹,反倒总喜欢玩些不正经的花样,二哥可没有少嘲笑我。”

    许平君也笑:“谁叫上官小姐不知道我们这边坐着一位雅厨呢!厨房里的事情想难倒云歌可不容易。不过孟大哥也真聪明,换成我,即使把碗摆在我面前,我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第624章:霸气无双,冷天云

    以碗水渡曲,上官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怎么都没有想到,此时面色一时青,一时红。

    霍成君笑问:“兰姐姐,不知道想为我们奏一首什么曲子?正好苏姑娘在,二位恰好可以合奏。”

    孟珏却是欠身向上官兰行了一礼,未说一语,就退回了自己位置,君子之风尽显无疑。

    桑弘羊望着孟珏点了点头,问霍光:“成君好眼光。这年轻人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历?”

    上官桀也忙凝神倾听。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霍成君和上官兰身上,孟珏寻了借口退席而出。

    大公子一看孟珏离席,立即牵起红衣就逃,“小珏肯定怒了,我还是先避避风头。”

    四个人左躲右闪,专捡僻静的地方钻,云歌说:“找个机会索性溜出府吧!”

    大公子和红衣都连连点头,许平君却不同意,“你可是霍夫人请来做菜的厨子,还没有允许你告退呢!”云歌儿冷着脸说:“管她呢!”

    大公子笑:“就是,她算个什么东西?管她呢!跟我来,我们从后面花园的角门溜出去。”

    大公子倒是对大司马府的布局很熟悉,领着三个女子,穿花拂树,绕假山过拱桥,好象逛自家园子。

    越走越僻静,景色越来越美,显然已是到了霍府的内宅,这可不同于外面宴请宾客的地方,被人抓住,私闯大将军大司马府的罪名不轻,许平君很是紧张害怕,可身旁的三人都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她也只能默默跟随,暗暗祈求早点出府。

    正行走在一座拱桥上,远处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红衣和大公子的武功最高,最先听到,忙想找地方回避,却因为正在桥上,四周空旷,又是高处,竟然躲无可躲.

    耳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连许平君都已听到,紧张地拽着红衣袖子直问:“怎么办?怎么办?”

    云歌和大公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般的心思,会心点了下头,一人拽着许平君,一人拽着红衣,迅速攀着桥栏,轻轻落入湖中,藏到了拱桥下。

    刚藏好,就听到两个人从桥上经过。只听霍光的声音极带怒气,“混帐东西!念着你做人机灵,平时你们做的事情,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今日却一点眼都不长.

    “老爷,奴才该死。可是也实在不能怪奴才,做梦也想不到呀……”

    “你派人去四处都安排好了,私下和夫人说一声,再知会大少爷、二少爷……”

    “是。不过皇上说除了大人,谁都不许……”

    脚步匆匆,不一会人已去远。

    云歌四人摒着呼吸,一动不敢动,直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了,才敢大口呼吸。

    四个人相视苦笑,虽已是春天,可春水犹寒,四个人半截身子都已泡湿,滋味颇不好受。

    云歌牵着许平君,刚想爬上岸,却又听到脚步声,四个人只好又缩回了拱桥下。

    一个人大步跑着从桥上经过,好似赶着去传递什么消息.

    四人等着脚步声去远,立即准备上岸,可刚攀着桥的栏杆,还没有翻上岸,就听到了细碎的人语声。

    这次四人已经很是默契,动作一致,齐刷刷地缩回了桥洞下。

    大公子一副无语问苍天的表情,对着桥顶翻白眼。

    红衣似乎担心大公子冷,毫不顾忌云歌和许平君在,伸臂环抱住了大公子,本来很狎昵的动作,可红衣做来一派天真,只觉真情流露,毫无其它感觉。

    原本期盼着脚步声消失,他们可以赶紧回家换衣服。可不远不近,恰恰好,脚步声停在了拱桥顶上。

    大公子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头无力地垂在红衣肩头。

    许平君冷得身子打哆嗦,却又要拼命忍住,云歌摸出随身携带的姜,递给许平君,示意她嚼,自己也握着一节姜,静静嚼着。

    原想着过一会,他们就该离去,可桥上的人好象很有闲情逸致,临桥赏景,半晌都没有一句话。

    很久后,才听到霍光恭敬的声音:“皇上好似很偏爱夜色。听闻在宫中也常常深夜临栏独站、欣赏夜景。”

    大公子立即站直了身子,吊儿郎当的神情褪去,罕见地露了几分郑重。云歌和许平君也是大惊,都停止了嚼姜,竖起了耳朵。只红衣虽然表情大变,满脸焦虑,一心在乎的却是大公子的安危。

    不高不低,不疾不徐,风碎玉裂的声音,虽近在身旁,却透出碧水千洄,关山万重的疏离淡漠:“只是喜欢看星光和月色。朕听说你在办宴会,宫里一时烦闷,就到你这里散散心,希望没有惊扰你。”

    “臣不敢。”

第625章:月公主驾临

    霍光真是一个极沉得住气的人,其他人若在皇帝身侧,皇帝长时间没有一句话,只怕就要胡思乱想,揣摩皇上的心思,越想越乱,最后难免自乱阵脚。他却只沉默地站着,也看向了湖面上的一轮圆月。

    云歌看许平君身子不停打颤,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出声,忙轻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吃姜。自己却不禁好奇地看向桥影相接处的一个颀长影子。

    霍光应该不敢和他并肩而立,所以靠后而站,湖面因而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宽大的袍袖想是正随风轻扬,湖面的影子也是变换不定。

    本是互不相干的人,云歌却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莫名的牵动,想到他深夜临栏独站,只觉得他虽拥有一人独眺风景的威严,却是碧海青天,晚风孤月,怎一个无限清凉!

    “皇上可想去宴席上坐一会,臣已经命人安置好了僻静的座位,不会有人认出皇上。”

    “你都请了谁?”

    “上官桀、桑弘羊、杜延年……”

    一连串的名字还没有报完,听着好象很爽朗的声音传来,“霍贤弟,你这做主人的怎么扔下我们一堆人,跑到这里来独自逍遥……啊?皇……皇上,臣不知道皇上在此,无礼冒犯……”上官桀面色惊慌,赶着上前跪下请罪。

    随后几步的桑弘羊,已经七十多岁,须发皆白的老头,也打算艰难地下跪。

    刘弗陵示意身旁的太监去搀扶起桑弘羊,“都免了。朕穿着便服随便走走,你们不用拘礼。”

    大公子笑着摇头,霍光老头现在肯定心内暴怒,他和刘弗陵站在桥上赏风景,上官桀和桑弘羊却能很快找来,他的府邸的确需要好好整顿一下了。

    红衣做了一个杀头的姿势,警告大公子不要发出声音。

    红衣的动作没有对大公子起任何作用,反倒吓得许平君一脸哀愁害怕地看着云歌。

    云歌苦笑摇头,这是什么运气?桥上站着的可是当今汉朝的皇帝和三大权臣,整个天下的运势都和他们息息相关。一般人想接近其中任何一人,只怕都难于登天,而他们竟然能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些高不可攀的人,他们究竟算荣幸,还是算倒霉?

    桥上四人的对话吸引了大公子的注意,面上虽仍是笑嘻嘻,眼神却渐渐专注。

    刘弗陵是一只聪明机智的小狐狸,但是稚龄登基,没有自己的势力,朝政全旁落在了托孤大臣手中。

    弘羊是先皇的重臣,行事继承了汉武帝刘彻的风格,强硬的法家人物代表,是一头老狮子,虽然雄风不如当年,可朝中威慑仍在。

    上官桀是狼,贪婪狠辣,凭军功封候,军中多是他的势力。先皇亲手所设、曾随着一代名将霍嫖姚之名远震西域和匈奴的羽林营也完全掌控在上官家族手中,由车骑将军上官安统辖。

    霍光是虎,虽年龄小于桑弘羊和上官桀,却凭借多年经营,朝廷中门徒众多,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霍光和上官桀是儿女亲家,一个是当今上官皇后的外祖父,一个是上官皇后的祖父,但两人的关系却是似合似疏。

    霍光、上官桀、桑弘羊三人如今都是既要彼此照应着,防止皇上铲除他们,却又想各自拉拢皇上,让皇上更亲近信任自己,借机能铲除对方,独揽朝政。

    而皇上最希望的自然是他们三人斗个同归于尽,然后感叹一声,这么多年过去,朕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真是乱、乱、乱……

    大公子越想越好笑,满脸看戏的表情,似完全忘了桥上四人的风波可是随时会把他牵扯进去,一个处理不当,绞得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桥上是各呈心机,桥下是一团瑟瑟。

    云歌双手紧握着姜块,咬一口姜,肚子里骂一声“臭皇帝”。

    真希望哪天她能把这个臭皇帝扔进初春的冰水中泡一泡。听闻皇宫里美女最多,不在那边与美女抚琴论诗、赏花品酒,却跑到这里和几个老头子吹冷风,害得他们也不得安生。

    桥上四人语声时有时无,风花雪月的事情中偶尔穿插一句和朝政相关的事情,点到即止。一时半会显然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许平君已经嘴唇乌紫,云歌看她再撑下去,只怕就要冻出病来,而自己也是已到了极限。

    云歌打手势问,大家能不能游水逃走。

    许平君抱歉地摇头,表示自己不会游水。

    红衣也摇头,除非能一口气在水底潜出很远,否则暗夜中四个人游泳的声音太大,肯定会惊动桥上的人。

    云歌只能做罢,想了会,指指自己,指指桥上,又对大公子和红衣指指许平君,示意自己想办法引开桥上的人,他和红衣带着许平君逃走。

    红衣立即摇头,指指自己,再指指大公子,示意她去引人,云歌照顾大公子逃走。

    云歌瞟了眼大公子,她照顾他?红衣真是强弱不分。云歌摇摇头,坚持自己去。

    大公子笑着无声地说: “我们猜拳,谁输谁去。” 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此人不管何时何地,何人何事对他而言都好象只是一场游戏。

    猜你个头!云歌瞪了大公子一眼,低身从桥墩处摸了几块石头。

    搓了搓手,深吸口气,拿出小时候打水漂的经验,尽力贴着水面,将石头用力扔了出去,自己立即深吸口气,整个人沉入水底,向着远处潜去。

第626章:情难自禁

    石块贴着水面飞出老远,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在水面连跳了五下才沉入水底。安静的夜色中听来,动静很大。

    于安第一个动作就是挡在了皇上面前,和另一个同行的太监护着皇上迅速走下桥,避开高地,以免成为明显的目标,匆匆寻着可以暂且藏身的地方。

    霍光大声呵斥:“什么人?”

    早有随从高声叫侍卫,带着人去查看,湖面四周刹那间人声鼎沸,烛光闪耀。

    桑弘羊和上官桀楞了一下后,都盯向霍光,目光灼灼。

    上官桀忽地面色惊慌,一面高声叫着“来人、来人”,一面跟随在刘弗陵身后,一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皇上的架式。

    原本暗夜里,人影四处晃动中,刘弗陵的行踪并不明显,此时却因为上官桀的叫声,都知道他的方向有人需要保护。

    桑弘羊年纪已大,行动不便,糊里糊涂间又似乎走错了方向,抖着声音也大叫:“来人、来人。”

    他的“来人”和上官桀的“来人”让刚赶来的侍卫糊涂起来,不知道皇上究竟在哪边,究竟该先保护哪边。

    刘弗陵和霍光都是眸中光芒一闪而过,若有所思地看着桑弘羊蹒跚的背影。

    云歌东扔一块石头,西扔一块石头,弄得动静极大,努力把所有注意力都引到自己身上,侍卫的叫声此起彼伏,从四面八方循着声音向云歌追踪而来,一时间场面很混乱,但越混乱,才越能让许平君他们安全逃走。

    云歌此时已在湖中央,一览无余,又没有刻意遮掩身形,很快就有护卫发现了她,跳下水追云歌而来。

    霍光冷着声吩咐:“一定要捉活的。”

    云歌顾不上想她如果被捉住,后果会是什么。只知道拼命划水,引着侍卫在湖里捉迷藏。

    湖面渐窄,由开阔气象变为蜿蜒曲折。溪水一侧是临空的半壁廊,另一侧杏花正开得好,落花点点,秀雅清幽,颇有十里杏花掩茅屋、九曲碧水绕人家的气象。

    湖面渐窄的好处是后面的追兵只能从一个方向接近她,云歌的戏水技术很高,虽然此时体力难继,可一时他们也难追上;可坏处却是岸上的追兵已经有机可乘。幸亏有霍光的留“活口”之命,侍卫有了顾忌,只要云歌还在水中,倒还奈何不了云歌。

    “皇上,不如立即回宫。”于安进言。

    不想刘弗陵不但未听他的话,反倒随着刺客逃的方向而去。

    上官桀已经觉察出事情不太对,正困惑地皱着眉头思索。于安还想再说,刘弗陵淡问:“上官桀,你觉得是刺客吗?”

    上官桀谨慎地思考了一瞬,“未有口供前,臣不敢下定言。现在看疑点不少,皇上来司马府的事情,有几人知道?”

    于安说:“只皇上和奴才,就是随行的太监和侍卫也并不知皇上要来霍大人府邸。”

    上官桀皱着眉头,“如此看来这刺客的目标应该不是皇上,那会是谁呢?”眼光轻飘飘地从霍光、桑弘羊面上扫过,又暗盯了眼皇上。

    事情发生在自己府邸,没有审讯前,霍光一句话不敢说,只沉默地走着。

    桑弘羊完全靠人扶着,才能走得动,一面喘着粗气追皇上,一面断断续续地说:“如果……想要逃跑,就应该往东边逃,那里湖水和外相通,这个方向,如果……老……臣没有记错,是死路。如果……是……是刺客,不可能连府中地形都不熟悉就来行刺。”

    霍光感激地看了眼桑弘羊,桑弘羊吹了吹胡子,没有理会霍光。

    刘弗陵隔着杏花,看向溪水。阵阵落花下、隐隐灯光间,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水面时起时沉,时左时右,身后一众年轻力壮的侍卫紧追不舍,那个身影却若惊鸿、似游龙,分波而行、驭水而戏,只逗得身后众人狼狈不堪,他却依然“逍遥法外”。

    霍光看着自己府邸侍卫的狼狈样子,面色几分尴尬,“长安城极少有水性这么好的人,都可以和羽林营教习兵士水中厮杀的教头一比高低了。”

    上官桀面色立变,冷哼一声刚要说话,刘弗陵淡淡说:“何必多猜?抓住人后问过就知道了。”

    众人忙应了声“是”,都沉默了下来。

    溪水越来越窄,头顶已经完全是架空的廊,云歌估计水路尽头要么是一个引水入庭院的小池塘,要么是水在廊下流动成曲折回绕的环状,看来已经无处可逃。

    不远处响起丫头说话的声音,似在质问侍卫为何闯入。

    云歌正在琢磨该在何处冒险上岸,不知道这处庭院的布局是什么样子,是霍府何人居住,一只手蓦然从长廊上伸下,抓住云歌的胳膊就要拎她上岸。

    云歌刚想反手击打那人的头,却已看清来人,立即顺服地就力翻上了长廊。

    冷风一吹,云歌觉得已经冷到麻木的身子居然还有几分知觉,连骨髓都觉出了冷,身子如抽去了骨头,直往地上软去。

    孟珏寒着脸抱住了云歌,一旁的侍女立即用帕子擦木板地,拭去云歌上岸留下的水渍,另一个侍女低声说:“孟公子,快点随奴婢来。”

    孟珏俯在云歌耳边问:“红衣呢?”

    云歌牙齿打着颤,从齿缝里抖出几个字,“逃……逃了。”

    “有没有人看到大公子?”

    “没……”

    孟珏的神色缓和了几分,“你们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把司马府当什么?”

    看到云歌的脸煞白,他叹了口气,不忍心再说什么,只拿了帕子替云歌擦拭。

    庭院外传来说话声,“成君,开门。”

    “爹爹,女儿酒气有些上头,已经打算歇息了。宴席结束了吗?怎么这么吵?”

    霍光请示地看向刘弗陵,“臣这就命小女出来接驾。”

    刘弗陵说,“朕是私服出宫,不想明日闹得满朝都知,你就当朕不在,一切由你处理。”

    “成君,有贼子闯入府里偷东西,有人看见逃向你这边。把你的侍女都召集起来。”霍光犹豫了下,顾及到毕竟是女儿的闺房,遂对儿子霍禹下命:“禹儿,你带人去逐个房间搜。”

    霍成君娇声叫起来:“爹爹,不可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让那些臭男人在女儿屋子里乱翻?”

    霍光偏疼成君,面色虽然严肃,声音还是放和缓,“成君,听话。你若不喜欢住别人翻过的屋子,爹给你重新盖过。”

    霍成君似乎很烦恼,重重叹了口气,“小青,你跟在哥哥身边,看着那些人,不许他们乱翻我的东西。”

    云歌紧张地看着孟珏,孟珏一面替她擦头发,一面板着脸说:“下次做事前,先想一下后果。”

    听到脚步声,孟珏忙低声对云歌说:“你叫孟云歌,是我妹妹。”

    云歌愣了一下,看到挑帘而入的霍成君,心中明白过来。

    霍成君的眉头虽皱着,却一点不紧张,笑看着他们说:“孟珏,你的妹妹可真够淘气,上次杀了我的两匹汗血宝马,这次又在大司马府闹刺客,下次难不成要跑到皇宫里去闹?”

    云歌瞪着孟珏,称呼已经从孟公子变成孟珏!

    霍成君笑说:“见过你三四次了,却一直没有机会问你叫什么名字。”

    云歌咬着唇,瞪着孟珏,一声不吭,孟珏只能替她说:“她姓孟,名云歌,最爱捣蛋胡闹。”

    霍成君看云歌冻得面孔惨白,整个人缩在那里只有一点点大,这样的人会是刺客?本就爱屋及乌,此时越发怜惜云歌,云歌以前在她眼中的无礼讨厌之处,现在都成了活泼可爱之处,“别怕,爹爹最疼我,不会有事的。”

    整个庭院搜过,都没有人。

    霍光沉思未语,桑弘羊问:“和此处相近的庭院是哪里?长廊和何处相连?杏花林可仔细都搜过了?刚才追的近的侍卫都叫过来再问问,人究竟是在哪里失去了踪影?”

    侍卫们一时也说不清,因为岸上岸下都有人,事情又关系重大,谁都不敢把话说死,反倒越问越乱。

    霍光刚想下令从杏花林里重新搜过,上官桀指了指居中的屋子,“那间屋子搜过了吗?”

    霍光面色阴沉,“那是小女的屋子,小女此时就在屋子里。不知道上官大人是什么意思?”

    上官桀连连道歉,“老夫就是随口一问,忘记了是成君丫头的屋子。”

    门哐啷一声,被打得大开。

    霍成君随意裹着一件披风,发髻显然是匆匆间刚挽好,人往门侧一站,脆生生地说:“桑伯伯,上官伯伯,侄女不知道你们也来了,真是失礼。屋子简陋,上官伯伯若不嫌弃,请进来坐坐。”说着弯了身子相请。

    云歌和孟珏正贴身藏在门扉后,云歌透着门缝看出去,看到在上官桀、桑弘羊身后的暗影中,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周围重重环绕着人,可他却给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黑色的衣袍和夜色融为一体,面容也看不清楚。

    原本以为一个刚遇到刺客的人怎么也应该有些慌乱和紧张,可那抹影子淡定从容、甚至可以说冷漠。静静站在那里,似在看一场别人的戏。

    云歌想到此人是大汉朝的皇上,而她会成为行刺皇上的刺客,这会才终于有了几分害怕。只要他们进屋,就会立即发现他们。紧张地手越拽越紧。孟珏握住她的手,轻轻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把她的手握在手中,手掌温暖有力,云歌身上的寒意淡去了几分。

    孟珏贴在她耳边,半是嘲讽半是安慰地轻声说:“事已至此,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被发现了,一切交给我来处理。但是记住了,无论如何,不可以说出大公子和红衣,否则只是祸上加祸。”

    身子紧贴着他的身子,此时他的唇又几近吻着她的耳朵,云歌身子一阵酥麻,软软地靠在了孟珏怀中,心中却越发赌着一口气,轻抬脚,安静却用力地踩到孟珏脚上:“谁需要你的虚情假意?”

    孟珏倒抽了一口冷气,身子却一动不敢动,“你疯了?”

    云歌没有停止,反倒更加了把力气,在他脚面上狠碾了一下,一副毫不理会外面是何等情形的样子。

    云歌虽出身不凡,却极少有小姐脾气,何况还是这等危险的情境下。孟珏第一次碰到如此横蛮胡闹、不讲道理的云歌,一时不解,待转过味来,心中猛地一荡,脸上仍清清淡淡,眼中却慢慢漾出了笑意,脚上的疼倒有些甘之若饴。怀内幽香阵阵,不自禁地就侧首在云歌的脸颊上亲了下。

    云歌身子一颤,脚上的力道顿时松了。孟珏也是神思恍惚,只觉得无端端地喜悦,象小时候,得到父亲的夸赞,穿到母亲给做的新衣,听到弟弟满是崇拜骄傲地和别人说:“我哥哥……”

    那么容易,那么简单,却又那么纯粹的满足和快乐,感觉太过陌生,恍惚中竟有些不辨身在何处。忽听到屋外上官桀的声音,如午夜惊雷,震散了一场美梦。恍惚立褪,眼内登时一片清明。

第627章:萧晨的决定

    屋子分了内外两进,纱帘相隔。

    原来垂落的纱帘,此时因为大开的门,被风一吹,哗啦啦扬起,隐约间也是一览无余。

    镜台、妆盒、绣床、还有没有来得及收起的女子衣服、一派女儿闺房景象。

    上官桀老脸一红,笑着说:“不用了,不用了,老夫糊涂,不知道是成君丫头的闺房。成君,你若不舒服就赶紧去歇息吧!”

    霍光似笑非笑地说:“上官大人还是进去仔细搜搜,省得误会小女会窝藏贼人。”

    上官桀尴尬地笑着,桑弘羊捋着胡须,笑眯眯地静看着好戏。

    刘弗陵淡淡说:“既然此处肯定没有,别处也不用看了。扰攘了这么长时间,贼人恐怕早就趁乱溜走了。”

    未等众人回应,刘弗陵已经转身离去。

    霍光、桑弘羊、上官桀忙紧跟上去送驾。

    霍光恭声说:“皇上,臣一定会将今日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刘弗陵未置可否,“你不用远送了。动静闹得不小,应该已经惊扰了前面宴席的宾客,你回去待客吧!”

    霍成君立在门口,看到众人去远了,才发觉自己已经是一身冷汗,腿肚子都在抖。她吩咐丫头们锁好院门,都各自去休息。

    霍成君进屋后,看到云歌头埋在胸前,脸涨得通红,不解地看向孟珏。

    孟珏淡淡而笑,一派悠然,对霍成君说:“她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被吓着了,吓吓也好,省得以后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霍成君笑睨着孟珏,“别说是她,我都被吓得不轻。上官伯伯不见得会进来看,你却非要我冒这么大险。今日的事,你怎么谢我?”

    孟珏笑着行礼:“大恩难言谢,只能日后图报了。现在司马府各处都肯定把守严密,麻烦你给云歌找套相同的干净衣服让她换上,我们赶紧溜到前面宾客中,大大方方地告辞离府。”

    霍成君听到“大恩难言谢,只能日后图报”,双颊晕红,不敢再看孟珏,忙转身去给云歌寻合适的衣服。

    云歌身体一会冷,一会热,面上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笑着去找带来的三个厨子,又去和管事的人请退。

    等走出霍府,强撑着走了一段路,看见孟珏正立在马车外等她,她吊着的一口气立松,眼睛还瞪着孟珏,人却无声无息地就载到了地上。

    云歌醒转时,已是第二日。守在榻边的许平君和红衣都是眼睛红红。

    许平君一看她睁开眼睛,立即开骂:“死丫头,你逞的什么能?自己身子带红,还敢在冷水里泡那么久?日后落下病根可别埋怨我们。”

    红衣忙朝许平君摆手,又频频向云歌作谢。

    许平君还想骂,孟珏端着药进来,许平君忙站起退了出去,“你先吃药吧!”

    红衣缩在许平君身后,巴望着孟珏没有看到她,想偷偷溜出去。

    “红衣,你去告诉他,如果他还不离开长安,反正都是死,我不如自己找人杀了他好,免得他被人发现了,还连累他人。”

    红衣一副全是她的错,眼泪在眼眶里转悠,想求情又不敢求的样子。

    孟珏一见她的眼泪,原本责备的话都只能吞回去,放柔了声音说:“我是被那个魔王给气糊涂了,一时的气话。你去看好他,不要再让他乱跑了。”

    红衣立即笑起来,一连串地点着头,开心地跑出了屋子。

    孟珏望着红衣背影,轻叹了口气。转身坐到云歌身侧,手搭到云歌的手腕就要诊脉,云歌脸红起来,“你还懂医术?”他既然懂医术,那自然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了。

    孟珏想起义父,眼内透出暖意,“义父是个极其博学的人,可惜我心思不在这些上,所学不过他的十之三四。这几日你都要好好静养了,不许碰冷水、冷菜、凉性的东西也都要戒口,梨、绿豆、冬瓜、金银花茶这些都不能吃。”

    云歌红着脸点头,孟珏扶她起来,喂她药喝,云歌低垂着眼睛,一眼不敢看他。

    “云歌,下次如果不舒服,及早和我说,不要自己强撑,要落下什么病根,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云歌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

    孟珏喂云歌吃过了药,笑道:“今日可是真乖,和昨日夜里判若两人。”

    云歌闻言,娇羞中涌出了怒气,瞪着孟珏,“我就叫云歌,你以后要再敢随便给我改名字,要你好看!”

    孟珏只看着云歌微微而笑。

    刘病已在窗边看到屋内的两人,本来想进屋的步子顿住。

    静静看了会孟珏,再想想自己,嘴边泛起一抹自嘲的笑,转身就走。

    可走了几步,忽又停住,想了想,复转身回去,挑起帘子,倚在门口,懒洋洋地笑着说:“云歌,下次要再当刺客,记得找个暖和的天气,别人没刺着,反倒自己落了一身病。”

    云歌不自觉地就身子往后缩了缩,远离了孟珏,笑嚷:“大哥,你看我可象刺客?”

    孟珏淡淡笑着,垂眸拂去袖上的灰尘。

    许平君正和红衣、大公子在说话,眼睛却一直留意着那边屋子,此时心中一涩,再也笑不出来。怔怔站了会,视线由迷惘转为坚定,侧头对红衣和大公子粲然一笑,转身匆匆离去,“我去买些时鲜的蔬菜,今天晚上该好好庆祝我们‘劫后余生’。”

    红衣不解地看着许平君背影,怎么说走就走?买菜也不必如此着急呀!

    大公子坐在门槛上,翘着二郎腿,望着那边屋子只是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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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武同修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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