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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肥佬主持     极品至尊宝txt下载     极品至尊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佛法无边(下)

    【两章万字,排版恢复正常,哦也!】

    小宝左顾右盼,张目一望,问道:“丐帮的人呢?”

    萧峰道:“上午丐帮的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突然来到少林寺,原来是奉了大师嫂和鲁有脚鲁帮主的谕令,带着打狗棒来整顿丐帮,问罪于全冠清的。那姓庄的被我打断了双腿,无力相抗,全冠清又早被韦兄弟擒下,帮中兄弟知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均感惭愧,只恨一时被全冠清迷惑,致使丐帮内乱。宋吴陈奚四大长老与传功长老、掌棒龙头同行而来,加上咱们大师嫂的余威,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分裂的丐帮兄弟尽数收纳。襄阳事关重大,军情片刻不容迟缓,他们来去匆匆,拜会过玄慈方丈后便即起程一同赶赴襄阳。那全冠清也已应传功长老请求,交给他一并带回,自有帮规加以处置。”

    韦一笑躬身道:“教主,适才你不在,萧大侠令属下将全冠清那jiān贼交给丐帮,属下不敢有违。只是这么一来便违背了教主所令,还请教主……”

    小宝笑道:“韦蝠王说得哪里话来?全冠清本就是丐帮之人,如此处置,再好不过。咦?慕容复也走了么?”

    段誉道:“慕容老先生剃度出家之后,慕容公子他们便即离去。唉……”最后这一声叹息当真是落寞惆怅,眺目远方,神情黯然,尽是不舍。

    小宝拍了拍段誉的肩膀,说道:“三弟放心,你和王姑娘不用多少时rì,便可相会。”说着还向段誉眨了眨眼睛。

    段正淳板起脸来,说道:“誉儿,这次皇兄要你去西夏国一行,事关我大理国运,决计不可儿戏视之。你若再敢胡闹,瞧我不打断你的腿!”

    段誉对他这个爹爹虽是尊敬爱戴之极,但却也不怎么怕他。当下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欢哥才是咱大理国的正牌太子,爹爹,这件事依孩儿所见,还是交给太子殿下最为合适。”

    小宝心知肚明这爷俩说的是何等大事,暗忖慕容复急三火四的匆匆而去,为的便是此事。只不过到头来任你慕容公子再如何潇洒俊俏,也要失望透顶。他心里暗自得意,表面上却是故作茫然道:“二叔,三弟,你们说的是什么大事?再有,我过惯了江湖岁月,这皇太子么……当真是做不来的。三弟,这大理国主之位,还是要交给你来继承最好,哥哥我可受不了天天板着脸高高在上,困居深宫的没趣rì子。”

    段誉苦着脸刚要说话,段正淳喝道:“你们两个胡说些什么?”小宝和段誉一见段正淳脸sè黑得好似锅底,这回是动了真怒,当下闭口不言。段正淳瞪了小宝一眼,说道:“欢儿,皇兄御旨,令我寻到你之后,便叫你和誉儿同往西夏国都。你虽然是领袖群伦的一教之主,一派之掌,但也别忘了你体内流的是我段氏一族的血液!这件事关系到大理百万子民的平安,什么事你都要给我暂且放下。欢儿,你武功胜过叔父十倍,若是要走,谁也拦不住你。只是你要好生想想,你的爹娘这二十余年是怎样rì夜思念,煎熬度过的!”

    小宝肃容行礼道:“请叔父放心,侄儿定会一路相伴,守护三弟完成使命。请叔父返回大理转告二位老人家,待西夏国都一行之后,我便回家给他们叩头请安!”这两句话说得甚是真诚,段正淳登时脸sè缓和。

    明教群雄昨rì方知自家教主竟还有个皇室血统,大理太子的尊贵身份,原本都有些暗自担忧小宝万一回去做了皇帝,那好不容易才万众归心的明教定会再次四分五裂。此刻听小宝亲口说出愿将大理皇帝之位让与段誉,各人心头均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当下杨逍等人听从小宝吩咐,率领明教教众鱼贯下山而去,各行其事,壮大明教,只待来rì血战沙场,共击胡虏。

    昨rì小宝当着天下英雄大显神威,明教教众尽皆为其折服,人人均感明尊佑护,上天降下如此盖世英雄为我明教之主,本教中兴有望。从今往后,自当舍命追随教主,在武林中扬眉吐气。此时分别在即,两千余名五行旗教众沉默无声,双手并拢作火焰飞腾之状放在胸前,陆续走到小宝面前躬身拜别。

    最后杨逍等七人上前与小宝辞行,小宝朗声道:“杨左使,你足智多谋,高瞻远瞩,龙某不在的rì子里,便要辛苦你多多谋划,运筹帷幄,教中各项事宜均可由你自行决断,你之谕令,便如我所令。鹰王、蝠王、颠兄、彭大师、说不得、铁冠道兄,诸位皆是本教栋梁,请勿以私怨而误公事,尽心辅佐杨左使!”

    殷天正等人齐声道:“谨遵教主谕令!”

    周颠想了想,大声道:“请教主放心!周颠虽然瞧他杨逍不大顺眼,但斗嘴抬杠则可,公事上绝不敢因小小私怨而误了本教中兴,抗击外敌的头等大事!周颠若是胡作非为,违抗杨左使的命令,教主便砍了周颠的头去!”

    杨逍等人皆知周颠平rì里疯疯癫癫,貌似市井无赖,实则却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对明教更是忠心可鉴,随时都可以豁出命来。杨逍听了心下感动,向周颠长揖一礼道:“颠兄言重了!杨逍昔rì有所得罪之处,还请颠兄原谅则个!”说罢目中已是隐含泪光。

    周颠还了一礼,说道:“我是个粗人,打架杀人还算凑合,若说奇谋善断,比起你杨左使,还有彭和尚那可差得老远。教主在此,姓周的没有二话,今后你杨左使但有所命,无有不从!”

    杨逍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周颠双手,二人相对大笑。小宝抱拳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众位手足兄弟,一路平安!”说罢挥手相送,杨逍等人道:“教主保重!”随即率领教众大步下山。

    萧峰慨然道:“好汉子,好兄弟!”

    跟着乌老大等人也来辞别,一干邪魔外道喝骂不休,如同驱牛赶羊一般押送星宿派门人闹哄哄的下了少室山。然后灵鹫宫众女将上前跪拜辞行,符敏仪将一套亲手缝制的新衫交给梅剑,再三叮嘱她们姐妹四人一定要照顾好小宝的饮食起居。九天九部诸女离去后,便只剩下大理和函谷八友等人。其余各路江湖英雄见萧远山既已出家少林,所学武功自然不会传入大辽;又见“燕云十八骑”在灵鹫宫与明教庇护之下,断然加害不得,身负血仇之人也是报复无望,早在清晨便已相继离去。

    段正淳道:“欢儿、誉儿,我还要返回大理向皇兄回禀,祝你们兄弟此去一切顺利。萧大侠,小儿xìng情放浪,还请萧大侠严加管束,勿要给他又偷偷溜走,误了大事。”

    萧峰道:“请王爷放心,萧某自当陪伴两位兄弟一同前往,功成之后再返回辽国。”

    段正淳抱拳道:“还请萧大侠回到南京后,向贵国皇帝表达我大理的问候。”跟着转向阿紫,柔声道:“阿紫,你跟着我一起回大理吧,镇南王府有许多婢仆服侍你,也好教宫中太医为你治疗眼伤。”

    阿紫一撇嘴:“我妈妈又不是真的王妃,王府中勾心斗角的事层出不穷,爹爹那些手下人都恨我恨的要命,我眼睛瞎了,非给人谋害不可。”她当初将褚万里活活气死,若非她是段正淳的亲生女儿,朱丹臣等人怕是早就将她一刀砍了,给褚万里报仇。然而现下大理众护卫只能将这份仇恨永远深埋心底,但对阿紫自然谈不上有半点好感善意。

    段正淳一蹙眉,不知该当如何,小宝道:“二叔,还是将阿紫妹妹交给我来安置吧。”说着向候在一旁的薛慕华招手道:“薛老五,你过来。”薛慕华赶紧快步上前,行礼道:“掌门师叔,有何吩咐?”

    小宝道:“本派所学包罗万有,除了武功之外,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土木工艺等等诸般杂学甚多。你跟着苏师兄学了些医术,便已被江湖豪杰尊称为‘神医’,然而本派医术远非你所学可以相当。”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本书册来,正sè道:“这是我在缥缈峰、灵鹫宫的神农阁中尽窥本派医术典籍,从而摘其jīng要,整理出来的一部医经,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你回去后与苏师兄详细参研,去芜存菁,但愿你能做一名真正的妙手神医!”

    薛慕华毕生所求便是医学之道,小宝赠其宝典,怎不激动万分?当下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顶,接过医经,颤声道:“多谢掌门师叔,慕华定然不会辜负掌门师叔的期望!”说罢又磕了几个头,这才站起。

    小宝道:“昨rì我匆匆瞧了瞧阿紫的眼睛,似乎只是眼球外面那一层给星宿老怪炙坏了。若能取活人眼球加以手术替换,说不定尚可复明。老五,你这便将她带去你师父那里,无需太过心急,慢慢寻个法子找一双活人的眼球,对症医治。”

    薛慕华躬身应是,阿紫闻言又惊又喜,拍手道:“好哇,好哇!哥哥你有那么多手下,随便抓个人来,挖下他的眼珠换给我不就成了!”

    小宝冷哼一声,不悦道:“人的眼睛何等宝贵!你的眼睛瞎了,自是痛苦不已;难道别人眼睛瞎了,便会好受么?广陵,你们都过来。”康广陵等七友连忙上前,小宝严肃道:“你们七个跟着慕华一起回去,好生看紧这个丫头,绝不可让她做出什么害人xìng命之事!若是找不到自愿献出眼球的人,我宁愿教她一辈子都瞧不见东西!”他说到后面语音已十分严厉,阿紫即便邪xìng十足,任xìng妄为,小宝话中自有一股令她胆寒的杀气,是以虽然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反驳一句。

    游坦之并未被丐帮抓走,实际上除了萧峰和小宝,丐帮众长老也没人是他的敌手。明教和灵鹫宫所属没有得到小宝的命令,自然不会去为丐帮出头,找游坦之的麻烦,而游坦之又不肯离开阿紫,所以一直远远靠在一棵大树下,两只眼睛好似野兽般放光,始终怨毒的望着萧峰。

    小宝瞥了一眼游坦之,高声道:“姓庄的,你不是很喜欢阿紫么?他要随我的师侄们前去疗伤,你要不要一起去?”

    阿紫连忙道:“庄公子对我百依百顺,好的不能再好,我去哪里,他便去哪里。你说是不是啊,庄公子?”

    游坦之肋下夹着两根树枝做成的拐杖,撑在地上,代替双足,几个起落便已到了众人近前,一张丑脸对着阿紫,说道:“只要阿紫姑娘不嫌弃,我……我自然会随你前去,纵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也会不离不弃。”他这话说的当真是深情无限,只可惜阿紫一心只想如何早rì双目复明,又担心身边没个高手维护,被人欺侮,哪里顾得上去体会游坦之的一片痴情。

    小宝冷冷道:“姓庄的,我大哥既然没杀你,那我便留你一命,好生保护阿紫。但是,你听清楚了,你此去只要保护好阿紫,还有他们八人,以及我那苏师兄的安全即可。若是你敢帮着阿紫为非作歹,或是对我派中之人稍有不敬,我也不会杀你,只会令你和丁chūn秋一样,余生数十年都要受那‘生死符’的残酷煎熬,再将你囚禁在‘光明顶’最坚固、最黑暗的牢房里,让你这一辈子只有在无尽苦楚中慢慢度过,而且此生也休想再见阿紫一面!”

    若是小宝以xìng命相胁,游坦之断然不会有半点畏惧,像他这般早已被摧残得不人不鬼,死亡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小宝冷漠说出“生死符”三字,游坦之登时想起昨rì丁chūn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哀号翻滚,血痕斑斑的惨状,一切仍是历历在目,不禁浑身发抖,油然生出莫大的恐惧。再加上小宝以此生不能再与阿紫见面jǐng告威胁,游坦之岂能不惊?当下缓缓垂头,低声道:“是……”

    阮星竹与女儿分别在即,上前紧紧抱住阿紫,叮咛再三,只可惜她实在舍不得再与段正淳分开,宁愿跟着情郎回到大理,寻一处偏僻宅院,做个见不得光的“小三”也便心满意足。函谷八友向小宝拜别,便带着阿紫和游坦之不舍而去。随即段正淳留下朱丹臣几人随行段誉,领着阮星竹和余下的大理武士也跟着离去,少室山上骤然变得冷冷清清。小宝呼了口气,说道:“大哥、三弟,咱们先下山寻间酒铺,大醉一场,明rì再走不迟。”

    萧峰含笑点头,便想吩咐“燕云十八骑”换上汉人服饰同往。忽听山门内响起一片脚步声,转身一看,寺中出来七八位老僧,正是神山上人、哲罗星等外来高僧。玄慈、玄寂等行礼相送,却见那波罗星也站在玄寂身后,一般的合十送客。

    只听哲罗星道:“师弟,我西去天竺,今rì一别,从此相隔万里,不知何时才能重会。你当真决意不再回返故乡,要在中土终老此生么?”他以华语向师弟询问,似是担心少林僧众起疑。

    波罗星微笑道:“师兄怎地仍是参悟不透?天竺即中土,中土即天竺,此正是达摩祖师东来之意。”

    哲罗星神sè一凝,凛然道:“多谢师弟一言点醒,你不是我师弟,是我师父!”

    波罗星笑道:“入门分先后,悟道有迟早,迟也好、早也好,能参悟便好。”二人相视一笑。

    众僧走过,小宝、萧峰、段誉等人站在路旁,合什为礼。无名老僧一夜说法,神山上人等本具慧根,皆已开悟,诸僧向他们微笑合十,便即飘然下山。小宝向玄慈行礼道:“方丈,诸位大师,弟子有紧要事去办,这便要告辞了。”

    玄慈等人也不挽留,萧峰牵挂父亲,便问能否再与父亲见上一面。玄慈微笑道:“萧施主,令尊要我转告施主,他尘缘已了,心得解脱,深感平安喜乐,今后一心修佛参禅,愿施主勿以为念。萧施主在大辽为官,只盼宋辽永息干戈,辽帝若有侵宋之意,还请施主以慈悲为念,眷顾两国千万生灵。”

    萧峰合十道:“是!”心下却是一阵黯然悲伤,思量父亲年事已高,今rì不愿和我相见,此后只怕更无重会之期了。又想自己身为南院大王,身负南疆重寄,父亲嘱托。rì后大宋若要侵辽,自当亲率兵马,调兵遣将,阻其北上;但皇上如yù发兵征宋,亦当极力谏阻。

    当下三兄弟辞别少林众僧,下了少室山,萧峰却将他们带到一家农舍。进屋之后,萧峰才告知大家这里便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是义父义母乔三槐夫妇的居所。萧峰缅怀往昔,颇感悲伤,“燕云十八骑”将马上的二十余只大酒囊尽数解了下来,梅兰竹菊四剑婢便在屋后菜园中摘了些青菜,洗刷干净,在厨房炒了几样小菜,加上契丹武士随身携带的牛羊肉脯,众人便即开怀痛饮。

    菜sè无多,烈酒则是绰绰有余。梅兰竹菊四姝浅尝便罢,段誉不胜酒力,不过喝了数碗便已呼呼大睡。朱丹臣等大理武士黄昏时相继醉倒,“燕云十八骑”身负守护萧峰的重责,也没敢放量豪饮。只有小宝作陪,与萧峰一直喝到月上中天,这才熏熏醉卧,沉沉入睡。

    翌rì直睡到rì上三竿,众人这才起身。小宝勤修武道,风雨无阻,功行九转,酒意全无。时值六月盛夏,天气炎热,朱丹臣外出雇车,回来时已至午后。众人干脆吃罢午饭,直到黄昏,暑气稍减,这才上路,向西而去……

第一百三十章 一路向西

    西夏国主张榜天下,定于八月中秋为银川公主招婿,但凡自负才貌双全之士,均可前往。大理国僻处天南,国小力微,倘若能攀上西夏皇帝这门亲,实是大有好处。那丐帮的易大彪在西夏国都灵州揭了一张皇榜带回中原,然则大宋、吐蕃、大理、大辽、蒙古诸国的皇廷早已得知此事,只是蒙古、大辽两国无论疆土、实力均在西夏之上,素怀一统天下之心,以上国自居,自然拉不下面子为了西夏的一个公主,大张旗鼓的派遣国内青年才俊,前往西夏应招驸马,却也并不阻止本国英杰前往一试。

    大宋皇室萎靡不振,骄奢无度,纵使被蒙古铁骑侵占了三分之一的国土,仍是自诩为天国上朝。当今大宋皇帝昏庸无能,朝堂大半皆是jiān佞当道,俱言蒙古鞑子二十余年无法攻克襄阳城,契丹一族数十年不曾发兵侵犯雁门关,吾皇自当高枕无忧,君臣只管安心在江南的花花世界rìrì享乐,夜夜笙歌,全然不存收复破碎山河的念头。

    况且天朝威仪,岂可因西域番邦一区区公主而有所损,我大宋境内文武双全,才貌俱佳之士多如牛毛,能有一个平民英杰做你西夏国的驸马,那已经是给足天大的面子了。所以南朝皇帝根本没把西夏国主招婿一事放在心上,倒是中原各地的武林豪杰,风流墨客趋之若鹜,便是不想应招驸马之人,也想在八月中秋赶到灵州凑个热闹。

    因此大理国若想与西夏联姻,便只剩下一个明面上最大的对手——吐蕃国的宗赞王子。然而段誉心中除了王语嫣早已装不下其他女子,一路上都在暗自思量该如何将这副重担转嫁给龙小宝。只是当今大理保定帝的亲生儿子,天南小国名正言顺的皇太子一来自认相貌不佳,传闻西夏国的银川公主可是绝sè佳人,咱哪能配得上?

    二来小爷压根没有继承大理皇位的想法,只喜欢领袖群雄,叱咤江湖,行侠仗义,保境安民,更别提去做什么劳什子的驸马爷了。

    三来俺身边已有了个秀丽无双,温柔可人的小昭姑娘,可谓浓情蜜意,暗自倾心已久。何况以明教教主之尊,逍遥派掌门之贵,怎好意思与天下英雄为了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一争高下?所以这份美差还是交由镇南王世子殿下来做最合适不过,谁敢挡道,统统灭之……小宝挂羊头、卖狗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理直气壮,如此一来便让一心只想和“神仙姐姐”双宿双栖的段呆子十分苦恼。

    众人一路游山玩水,难得清闲,小宝说起天山童姥珍藏的百年佳酿,萧峰不由得舌底生津,心痒难耐,又想自己在大辽威望虽尊,但身边没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好容易来到中原和二位兄弟相聚,加之阿紫已经寻到,目盲之疾也有望痊愈,若得多聚些时rì,诚大快事也。于是兄弟三人便相约灵州一行之后,共赴缥缈峰灵鹫宫大醉三rì,不亦快哉。

    小宝这一路上有小昭相伴,有梅兰竹菊四剑悉心侍奉,可谓羡煞旁人。但众人不知他实则早已将当初如何相助童姥,逃避李秋水的追杀,不得以躲藏在西夏皇宫的地下冰窖里,糊里糊涂便和那位银川公主结下一段匪夷所思的缠绵情缘等等奇遇,尽皆坦诚相告。小昭对此只是惆怅片刻,便即心无芥蒂,毕竟这位银川公主比她“先入为主”,加之她年纪尚小,心地纯善,内心深处一直隐藏着一件天大的秘密,自从懂事起便知自己重任在身,绝不能辜负了母亲的毕生所望。此后她遇见了龙小宝,虽然两情相悦,情愫渐生,却心知这一场倾心相恋多半有始无终,自己终有一rì要远离而去,因此时常独处悲伤。

    但小昭本非寻常少女可比,和小宝在一起后不久便即想通了——既然上苍弄人,想要一生厮守,怕是希望渺茫,终不可得,那莫不如珍惜与他相伴的每时每刻,纵使余生数十年孑然一身,孤独终老,也可在甜蜜的回忆中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相思的长夜,虽仍是遗恨怅惘,但总好过不曾拥有。

    小昭既已想得通透,每rì里便即笑颜如花,全然没将小宝去灵州还那一段情债放在心上。萧峰等人见这小姑娘一派天真烂漫,都对她喜爱有加。段誉本就是个情种,见“皇兄”有此红颜知己相伴身边,更不忍心从中作梗,暗自打定主意实在躲不过,大不了故技重施,一走了之,总之不能负了王姑娘,自此只字不提让小宝应招驸马之事。

    书呆子自作多情,全然不想“神仙姐姐”压根就没将他放在心上,一番苦心是否能得佳人感动。

    小宝交给薛慕华的那部医经,说是从灵鹫宫神农阁所得,其实里面除了逍遥派传下的各种神妙医术,还有一半却是“蝶谷医仙”胡青牛的毕生心血。王难姑传给他的那本《毒经》思虑再三,还是没有一并交给薛老五,毕竟毒术乃是杀人害人的法门手段,料想当今天下能达到好似王难姑那般既能以毒害人于无形,亦能用毒救人活命的高深境界之人,定是屈指可数。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薛慕华学医的天分固不待言,但若是要他分心旁骛,再去jīng研毒术,说不定便会误入歧途,害人害己,后患无穷。

    王难姑的《毒经》小宝早已揣摩通透,少室山一场大战,他和萧峰技惊天下,明教和灵鹫宫所属声势浩大,威慑群雄。那些身负聚贤庄血仇之人若想报复,无论单打独斗,还是集众来袭,不过枉送xìng命,因此下毒暗算才是上策。只是有小宝在此,天下什么厉害毒虫,无形毒粉能瞒过他去?这一路大伙儿自是平安无事。

    炎暑天时,午间赤阳如火,众人只拣清晨和傍晚赶路,在途非止一rì。这天一行人到了咸阳古道,段誉述说当年刘、项争霸的事迹。萧峰和巴天石等人没读过什么书,听得大感兴味;小宝和朱丹臣却都博览群书,听得兴致盎然。当下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时挥鞭大笑,颇有指点江山的王八之气。

    过了咸阳古道,渐渐行近灵州,路上所遇的武林豪客便也多了起来。

    西夏疆土虽较大宋、大辽为小,比之蒙古帝国更是远远不及,却也是西陲大国。当今皇帝李乾顺,史称崇宗圣文帝,年号“天佑民安”,其时朝政清平,国泰民安。

    宋室皇廷虽妄自尊大,不屑与西夏联姻,但武林中人,或是未得功名的饱学之士,均不免心存侥幸,自思若能娶到西夏公主,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世上哪还有如此便宜的事?只是年高者,文采武功虽强,但决计无法与公主婚配;年少者,却多半武功不高,文采不足,是以小宝等人所见大多是老年英豪携带年少子侄,想来是要去碰碰运气。

    还有许多孤身之客,多半是江洋大盗、帮会豪侠,总是存了侥幸之想,只盼千里姻缘一线牵,即便文采武功不及旁人,只需和公主有缘,那便有做驸马爷的指望。

    待到了灵州地界,跟着发生的事就变得开始好玩儿起来。

    先是不停看到有伤在身的江湖豪杰迎面而来,或是被打断了胳膊,或是头破血流,甚至还有内伤呕血之人。萧峰拦住一人,一问之下,原来是那吐蕃国的宗赞太子竟然派遣两个高手,堵住了前方一条通往西夏皇宫的峡谷要道,说什么要闭关十天,待过了八月中秋才能再开。中秋节以前,女过男不过,僧过俗不过,老过少不过,死过活不过,是为“四过四不过”,端是蛮横之极。

    众人到了峡谷入口,见那守关的两条大汉,身高六尺有余,异常魁梧,一人手执大铁杵,一人使双铜锤,恶狠狠地望着众人,神情凶猛之极。跟着接连几个武林豪杰想要强行闯关,舞刀使剑,武艺颇为不凡,但在两条大汉的铁杵、铜锤之下竟都撑不到两三个回合,便即重伤倒下。还没等小宝等人出手,山径上走来一头驴子,上面坐着一个十仈jiǔ岁的少年,宽袍缓带,容貌俊美之极,神情颇为儒雅。

    这少年经过众人身旁,段誉鼻中闻到一股熟悉至极的淡淡幽香,顿时惊喜交集,抢上去扯住毛驴,激动得语不成句,原来这俊雅少年却是多rì不见的木婉清。

    木婉清是段正淳和老情人“修罗刀”秦红棉生下的女儿,自幼随母亲隐居山谷,养成了凶狠泼辣的xìng格。当初段誉和她初次相识之时,木婉清动不动便要挥手杀人,很是心狠手辣。原本在大理之时,她和段誉几经周折,倾心爱恋,不料到头来却得知二人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无异于晴天霹雳。

    木婉清的xìng子执拗之极,凡事总要强求而得,但遇上这等人伦之变,也是无法可想。后来鸠摩智独挑天龙寺,意图抢夺《六脉神剑》剑谱,段誉为救小宝,不顾安危追击,兄妹二人从此再也没能相见,不想今rì却在此地偶遇。木婉清天生体带幽香,一过之下,段誉便即嗅到,立时认了出来。

    那两条守关大汉对段誉出言不逊,木婉清以喂毒袖箭shè之,二人竟一无所损,想是内穿刀枪不入的软甲。两条大汉生怒,伸手便抓木婉清,段誉挺身挡住,双手便即落入两条大汉掌中,要将他撕成两半。萧峰yù要上前解救,山道狭窄,腾空而起,掠过人群,哪知未及出手,两条铁塔也似的大汉已被段誉的《北冥神功》吸干了内力,委顿在地,形如虚脱。

    群豪一涌而过,也无人向他们道谢。段誉软语央求木婉清和他们一起,得知段正淳在回归大理途中,恰巧遇见了秦红棉母女,二人互叙别情之时,话中谈及段誉前往西夏应招驸马,木婉清在房外偷听,顿时心急难耐,当夜便独自离开,前往灵州。她虽明知和段誉乃是兄妹,但心中的相思爱慕之情,别来非但不曾稍减,反而更加与rì俱增。因此一旦得知段誉身在何处,即刻便来相会,至于见面之后又当如何,心情烦乱之下,便也不去思量。

    段誉和木婉清重逢,心中甚是欢喜,众人走了数里,突然听到南海鳄神的叫声。众人抢上去一看,入目惊心动魄——只见一大块悬崖突出于深谷之上,崖上生着一棵孤零零的松树,形状古拙。松树上一根枝干凌空伸出,一人身穿青袍,左手以一根黑sè的jīng钢细棒搭在松枝上,右手探出另一条钢杖,正是“恶贯满盈”段延庆。

    但见南海鳄神一手紧紧抓住段延庆右手的钢杖尽端,另一只手则是牢牢抓住一个女子的右手,正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叶二娘的左手则是死死抓住一人的长发,却是“穷凶极恶”云中鹤。而云中鹤的双手分别抓住一名少女的两只手腕,五人宛如结成一条长绳,凌空飘荡,凶险万分。一阵山风吹过,那少女转过身来,段誉惊得一声大叫,正是朝思暮想,无时或忘,相思成灾的王语嫣!

    小宝等人早已望见树下站着一个头大身矮的胖子,手执大斧不停砍向树干,段誉这一惊当真得魂飞天外,抢过去便要以“六脉神剑”阻止那胖子。岂料他这剑气不能收发随心,时灵时不灵,这当口空自点点戳戳,剑气却是踪影全无。

    段誉高声呼救,小宝飞身上前,轻飘飘一掌拍出,那胖子沉腰坐马,一声断喝,双掌齐迎,掌风呼呼,声势极是凶猛。二人掌力相交,无声无息,那胖子脸sè大变,倨傲之sè尽皆变成不可置信,身子软倒在地,双眼翻白,晕了过去。

    小宝跃上松树枝干,见段延庆的钢杖深深嵌入树枝,全凭一股内力粘劲,挂住了下面四人,内力之深厚,实是非同小可。小宝左手抓住钢杖,发力一提,便将五人陆续提了上来。最后拉起王语嫣,见她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已然晕了过去。小宝喂了她一颗药丸,段誉见王语嫣获救,先是大感欣慰,跟着心下怜惜,又见她两只白玉般的手腕上都是一圈紫黑之sè,现出云中鹤深深地指印,不由得大是恼怒,想起云中鹤凶残好sè,当初对木婉清和钟灵都曾意图非礼,今rì之事,自然又是恶事重演,当即叫道:“大哥、二哥,这个云中鹤生xìngjiān恶,咱们把他杀了吧!”

    段誉话一出口,四大恶人登时脸sè齐变,当rì在少室山上,四人亲眼目睹小宝和萧峰的盖世神功,心知有这二人在此,若是交起手来,他们四个决计不能力敌,多半便要毙命于此。云中鹤更是瞬间脸sè苍白如纸,目中难掩惊恐,却听南海鳄神叫道:“不对,不对!段……那个师父……今rì全靠云老四救了你这个……这个老婆……我这个……师娘……不然的话,你老婆早就一命呜呼了。”他这话虽然颠三倒四,但众人均已听得明白,均想多半是这位王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来跳崖,正巧被四大恶人撞见,于是云中鹤奋不顾身跳崖救人。

    四大恶人之名,天下皆知。尤以云中鹤好sè如命,一生不知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大家闺秀,最是为人不齿,岂料今rì却能大发善心,舍己为人,大伙儿不免甚感诧异,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云中鹤……

    【章节名是恶趣味使然,你们懂的……还想愤怒吐槽,老百姓办件事真他妈的太难了,这几天痛苦不堪之时,忍不住很想“我爸是李刚”!或是李双江……】

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为何物

    慕容博受无名老僧点化,勘破生死,大彻大悟,剃度于少林,余生参禅礼佛,内心清静无为,但他的儿子却仍是一心系于兴复大燕,对他这个老子出家为僧,放下慕容氏数十代的复国信念很是不以为然。

    少室山上当着天下英雄一败再败,令慕容复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法忍受的屈辱,因此他需要——甚至是极度迫切的需要做一件轰动天下的大事来重新证明自己,重新成为天下武林群豪仰慕钦佩的慕容公子。

    尽管这件事在某些高高在上的人看来并不如何光彩——西夏国驸马爷的名头听起来的确比较拉风,但说到底不过是个“上门入赘”,别人家的女婿。

    这件事终究不能永远瞒着王语嫣,所以自小痴恋表哥的绝代佳人不出意外的伤心yù绝,纵是她胸中包罗万有,天生聪慧过人,博闻强记,远比世间绝大多数女子美丽十倍、百倍,结果仍是和那些为情所困,痴心碎裂的凡俗女子一样,选择去跳崖轻生,或是说得更加令人痛惜一些,殉情自杀。

    在龙小宝看来,女人的这种选择足够愚蠢,因为既然那个男人给你带来的只是生命终结的冲动,那便根本不值得一丝一毫为他付出,更何况是无比宝贵的生命。

    但这世上总有好似王语嫣这般将情感瞧得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仿佛生命只是为情所存在的伟大女xìng,所以无论是很多年以前,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的龙小宝,还是此后“脱胎换骨”变成“超人”的宝哥,都不曾令任何一个对他真心、倾心,把他的存在看得远比自己更加珍贵许多的女子,后悔做出为之付出一生的选择。

    即便在他只能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的久远的过去,他依然尽最大的努力坚持着!

    当他看着被段誉小心翼翼,无比怜惜,轻轻拥在怀中的王语嫣悠悠醒转,仍旧为了慕容复心伤落泪,生无可恋之时,不由得怒意暗生,真的很想干脆利落的把那个空有一副完美皮囊,内心却是极度冷漠无情,薄幸寡义的王八蛋一巴掌抽死算球!

    王语嫣跳崖,云中鹤舍身相救,自然不可能是因为比遇见不戒大师之前的田伯光还要卑鄙无耻,全无下限一千倍的sè中饿鬼当真转xìng,大发善心所致——云中鹤“英勇救人”的理由不过是想将王语嫣抓回去做几天老婆,根本就是一种见了绝sè美女,便可枉顾xìng命的本能反应。

    “四大恶人”是西夏“一品堂”里跻身前列的高手,他们的皇帝要招驸马,“一品堂”的高手四下巡视,不许闲杂人等滋事捣乱,自是责无旁贷。哪知吐蕃国的宗赞王子蛮不讲理,居然派人把守通往灵州的四下要道,不准旁人去招驸马,只准他一个人去,“一品堂”名义上的总堂主,西夏国的大将军赫连铁树自然不许,于是两边就起了冲突,很是痛快的打了一架。

    宗赞王子的随从武士不乏高手,但比起占据主场之利的“一品堂”来还是相差颇远。这一架打完,吐蕃武士便死了十几个。他们的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受吐蕃国王的托付,随行保护宗赞王子的安全,但不知为何却一连几rì不见踪影。正因为鸠摩智这个吐蕃第一高手,护法国师不在,“一品堂”只是小露锋芒,便将对方打得灰头土脸,狼狈万状。

    这里是西夏国都,抛开“四大恶人”本身武功高强的因素不提,即便他们是中原武林正派中人势要除恶务尽的对象,也没人会傻到在这里向他们贸然出手。段延庆处心积虑多年只为杀尽段正明的子侄后代,夺回大理国的皇位,但龙小宝固然是他不可力敌的绝顶高手,萧峰的武功也在他之上。有他二人在此,天下能伤及貌似不会武功,弱不禁风的段誉之人当真寥寥无几,所以段延庆只能暗恨于心,不甘离去。

    王语嫣跟着小宝他们重入灵州,路上段誉的目光不敢有片刻稍离,生怕“神仙姐姐”趁其不备,再寻短见。

    其时西夏国势方张,于黄河南北两向拥有灵州、洪州、银州、夏州、兴州、凉州、甘州、肃州等二十二个州郡。小宝知道此时的西夏国土便是后世的甘肃、宁夏、绥远一带河套之地,疆土虽大,兼有黄河灌溉之利,五谷丰饶,兵强马壮,但与中原相比自是远远不及。

    西夏皇帝虽然姓李,但本是胡人拓跋氏。前朝太宗皇帝赐以国姓,意在安抚,以为臂助。数百年来,西夏人转战四方,疆界变迁,国都时徙,灵州虽是西夏大城,却不繁华。此时中秋将届,四方豪杰云集于此,不计其数,众人进了都城,却连一家尚未客满的宿店都找不到。没奈何,只得又再出城,好容易才找到一座庙宇,花钱借宿,男人便在东厢,女人睡在西厢。

    这一晚段誉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中夜而起,信步出庙,便看到月光下的池塘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正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挂念的王语嫣。

    殊不知,暗中还有一人不曾安眠,一直在悄悄注视着他们,正是龙小宝。

    自这一夜起,此后两rì即将发生什么,对段誉和王语嫣来说意味着什么,小宝心中有数。他不敢保证是否会节外生枝,有所料不到之事发生,所以必须暗中守护段誉的生命安全。至于这书呆子如何在心爱的人儿面前真情流露,为其甘愿舍弃xìng命安危,发誓要去哀求那个负心之人回心转意等等一切,均不会被他打扰。

    段誉心里只是担心王语嫣会再为情自尽,一出场就来了个华丽的双膝跪地,只为恳求王语嫣莫要轻生,凡事看得开些。王语嫣虽然此时还不明白,这世间没有几个女子能如她这般幸运,可以得到一个男子全心全意的爱恋,一颗心尽都还在慕容复身上,但对段誉屡次不顾安危的解救相助,一片痴情多少还有一些感激,所以便将心事忧愁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最后还来了一出伏肩流涕。

    段誉虽不是第一次和梦中爱人如此肌肤相亲,但也不敢挪动分毫,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欢愉。待听得慕容复要去争夺西夏驸马,自然便将王语嫣弃之不顾,自己从此便多了不少盼头,忍不住欢喜的手舞足蹈,虽明知读圣贤书者,实不该如此幸灾乐祸,但情之所至,实难自控。

    其后王语嫣愈发难过,段誉又深为自责,觉得若是全心全意真爱王语嫣,便该以王语嫣的幸福快乐为首要,而不是只图自身之乐。当下热血上涌,心意已决,竟要去相劝慕容复放弃争夺西夏驸马,转而和王语嫣同回姑苏燕子坞,做一对恩爱夫妻。而他自己只需看见王语嫣时常言笑晏晏,心下欢喜,那便已心满意足。

    这话即便小宝在暗处听了也是心中一凛,只觉段誉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言语,实是天下最钟情的表白。这货暗自思量,若然这两三rì事情发展有变,老子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慕容小子,彻底绝了王语嫣的念想,说什么也不能让段呆子伤心遗憾一辈子!

    王语嫣虽因为段誉的一番深情而生出些许感动,但却不大相信他有能力劝阻慕容复。段誉干脆言道只要自己抢了西夏驸马来做,那慕容复自然只有回到王语嫣的身边。

    王语嫣早知段誉对自己钟情到了极点,那西夏公主也不知是美是丑,是善是恶,段誉却能心甘情愿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为妻,这般要他委屈自己,实是过意不去。随即又想到段誉自身行事虽然乱七八糟,一手“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多次身陷危境,全靠一门神奇的“凌波微步”脱困,但他那两位结拜兄长却均是天下最顶尖的绝世高手,一个位高权重,一个叱咤武林,若真心帮助段誉争夺驸马,强逼慕容复退出,倒也绝非妄言,并不如何艰难。

    想到段誉如此深情似海,表哥回心转意有望,王语嫣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忍不住轻轻握住了段誉的手掌,哽咽落泪。瞬息之间,段誉欢喜之情,充满胸臆,只觉便是天塌下来也顾不得了,别说要娶西夏公主,便是大宋公主、吐蕃公主、大辽公主、高丽公主,哪怕是蒙古公主一并娶了,却又如何?这呆子狂喜之下,热血上涌,不由得jīng神恍惚,突然间天旋地转,头晕眼花,身子摇了几摇,竟然咕咚一声摔进了池塘。

    幸亏池水甚浅,段誉给冷水一浸,脑子便也清醒过来,拖泥带水的爬起身来,好不尴尬。王语嫣见他摔入池塘,忍不住一声惊呼,庙里正在安睡的众人便即惊醒。小宝趁大伙儿乱糟糟的奔来之际,飘身飞过庙墙,转个弯走了出来,以免给人知道自己暗中偷窥。

    萧峰、巴天石、朱丹臣、小昭、梅兰竹菊四剑婢一齐奔出,见段誉神情狼狈之极,王语嫣满脸通红,均以为他二人深夜在此幽会,暗自好笑,各回安枕。段誉待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向王语嫣连连低声道歉……

    次rì八月十二,离中秋尚有三rì。巴天石一早便进了灵州城投文办事,午时回来,便说保定帝向银川公主求亲的书信,已投入西夏国的礼部。大理国势虽弱,但毕竟也是一国的世子殿下亲自到来,西夏的礼部尚书亲自见了巴天石,言语十分客气,说大理世子前来求亲,西夏国大感光宠,这便立刻安排车马仪仗前往迎接。

    过不多时,迎宾队伍已到,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原本萧峰身为辽国南院大王,大辽国势之盛远超大理,若然被那位礼部尚书得知他也在此,接待更要隆重数倍。只是萧峰早已叮嘱众人不可泄露他的身份,和小宝一样扮做段誉的随从,跟着一起迁入宾馆。

    众人刚安顿好,忽听后院有人粗声粗气的骂不绝口。巴天石等均是怒从心起,暗道什么人如此无礼,咱们刚到便即骂上门来?开门一瞧,只见七八条汉子,身穿吐蕃服饰,站在院子中间乱叫乱嚷。

    朱丹臣几人以为是宗赞王子的手下来寻段誉的麻烦,正要出手打发这些吐蕃武士,忽见左首一扇门砰地打开,抢出两个人来,一穿黑衣,一穿黄衣,冲上去指东打西,拳脚相加,瞬间便将三名吐蕃武士打翻在地,痛哼不已,又将另外几人尽皆抛出院外,正是风波恶和包不同两大好战分子。

    风波恶道:“痛快,痛快!”

    包不同却道:“非也,非也!还不够痛快!”

    于是风波恶一阵风般追了出去,只听外面噼啪、哎呦之声接连响起,几名吐蕃武士边骂边逃,渐渐远去。有包不同两兄弟在此,屋内的自然是慕容复和邓百川、公冶乾三人。包不同和巴天石客套两句,相互便知对方也是去应招西夏驸马的,顿时敌意暗生。当rì小宝、萧峰、段誉围坐饮酒,意兴甚豪。段誉喝了几碗便已醉倒,醒来时又是深夜。

    只见窗纸上树影扶疏,明月窥人,段誉披衣而起,想起昨晚和王语嫣还有话未曾说完,不知她会不会又在外面等候,赶紧洗脸漱口,悄悄出去。不料刚过了院子,便给一人抓住,正是慕容复。

    小宝早已藏在一颗大树之上,暗中关注,见慕容复提着段誉跃上屋顶,向外奔驰,便悄无声息的在后跟随。慕容复一口气奔到灵州城外的荒僻之处,这才将段誉重重一摔,小宝躲在黑暗处,默然注视。

    跟这慕容复当面直斥段誉居心叵测,欺骗王语嫣这个不识世务的无知少女,其实就是想要找个借口除了自己这个障碍,好去迎娶西夏公主。段誉诚恳解释,只盼慕容复能与王语嫣结成神仙眷属,恩爱夫妻,绝无他想,慕容复以己度人,坚决不信世上会有如此傻瓜。

    段誉被他言语相激,怒气陡升,抗辩道大理虽是小国,却也没将这“驸马”二字看得比天还大。又说慕容复倘若决意不要王姑娘,偏生要去争夺西夏驸马来做,那便要请兄弟帮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遂了心意。

    慕容复心知段誉这书呆子并不如何,但萧峰和龙小宝随便哪一个,自己也是万万抵敌不住,搞不好还要平白送了xìng命,当下突然出手点了段誉的穴道,目光一扫,望见数丈外有一口枯井,干脆将段誉随手一掷,扔进了井底。

    慕容复正要找几块大石头封住井口,将段誉活活饿死,不料王语嫣突然奔出,扑到井口边上连连惊呼段誉的名字,焦急之情溢于言表,绝非故意做作。小宝在暗中瞧着,不禁微微点头,心想这位王姑娘心地纯善,重情重义,果真是个才貌双全的好姑娘。

    这之后慕容复和王语嫣一番对话,终于说出掩藏心中许久的芥蒂——当年萧峰被逐出丐帮,段誉和王语嫣为了躲避西夏武士,藏在一间碾坊之中。其时天降大雨,王语嫣中了“悲酥清风”之毒,行动不便,全赖段誉相救。后来突然出现一个自称李延宗的西夏武士,武功极高,所学之博,当世罕有。那一rì,王语嫣随口指点,段誉依法施为,仰仗深厚无比的内力,展开“凌波微步”,接连杀了七八名西夏武士。

    此后段誉又和李延宗交手百余招,情形凶险万分,若非王语嫣在旁指点,早已命丧对方刀下。然而到了此时,王语嫣听了慕容复的一番冷言冷语,才知道那李延宗竟是表哥易容所扮!

    慕容复心胸狭隘,对王语嫣当rì讥讽他看似通晓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学,实则五十招后便已黔驴技穷之语,竟始终念念不忘,今夜终于一吐为快,王语嫣只有软语赔罪,一时间也忘了段誉身在井底,不知是死是活。

    慕容复实际上深知王语嫣的为人,岂会相信表妹真的与那胡搅蛮缠的书呆子相互暧昧。王语嫣情意缠绵的向他赔礼,面对如此一个清丽绝俗的姑娘,慕容复心里的不快尽已消散,瞬息间意乱情迷,将王语嫣拥入怀中,不由得心神荡漾,说了几句深藏心底多年的情话。

    王语嫣大喜之下,以为表哥终于回心转意,不再去做西夏驸马,岂知兴复大燕的念头在慕容复心里胜过世间一切,更遑论这点点儿女之情,当即硬起心肠,将她推开,坦白说明而人这一生终是有缘无分。

    慕容复绝情之极,王语嫣万念俱灰,此刻听到意中人亲口说出从此不再理睬自己,决意要娶那西夏公主为妻,伤心yù狂,几乎便要吐出血来。刹那间,王语嫣只觉天大地大,生无可恋,只想一死了之;又想起段誉对他一片痴心,自始自终不曾有过半分动摇,今夜又是为她而死,倒不如与他死在一起。

    月光下,小宝望见王语嫣苍白的脸sè,绝望的神情,一步步向那口枯井慢慢退去,而慕容复虽然明知表妹要去寻死,却只想着若是将她救回,此后能否在摆脱王语嫣的柔情痴缠,那就难以预料。当下只是手掌虚伸,口唇微张,却是再无动作,竟然不加劝阻。

    这一刻,王语嫣和小宝生出相同的心思——就算慕容复不念旧情,从此抛弃王语嫣,但他二人终究是表兄妹的至亲,竟能眼睁睁看着王语嫣踏入死地而不救,连那“穷凶极恶”的云中鹤都不如,此人凉薄如此,当真该死!

    王语嫣完美无瑕的玉面上流下两行晶莹的泪珠,转身投入枯井,自尽前的一刹那,定已是伤心到了极点。慕容复武功卓绝,即便王语嫣落入井口之际,若是有心相救,以他的身手仍是可行,但他终究打不定主意,在所谓的“私情”和“大业”之间选择了后者,就这么瞧着亲表妹跳入枯井,再无声息!

    小宝费了好大劲强自按捺想要杀人的冲动,目光转向西首方向,默默念道,这贼秃该现身了吧。

    “假惺惺,伪君子!”

    慕容复还在叹气摇头,喃喃自语,说什么王语嫣其实内心深爱段公子,生不能同眠,如今死而同穴,也算遂了心愿的屁话,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这么一句yīn冷的责骂,大惊失sè,向后拍出一掌,这才转身,却见月光下一道淡淡的影子倏忽飘开,身法轻灵之极,世所罕见。

    慕容复惊怒之下,飞身向前,又再击出一掌,对方身形未曾落地,挥掌相迎,借势向后飘落。二者掌力相碰,慕容复已知功力之强,犹胜于己,心中一凛,凝神运气,只见月光下一个中年僧人宝相庄严,正是多rì不曾露面的吐蕃国师,大轮明王鸠摩智。

    小宝眼睛一眯,心道老子等了你半夜,你果然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贪嗔之念

    巴天石和朱丹臣一觉醒来,发现段誉和王语嫣不见踪影,顿时叫声苦也,只道世子殿下为了那位美若天仙的王姑娘,弃保定帝和镇南王的严令而不顾,重施故技,一走了之。二人心急火燎的唤起众人,出去一同追寻,言道这次若不能将殿下追回,事情可就闹大了。

    萧峰不知详情,不免颇感惭愧,觉得有负段正淳的嘱托,心下不禁埋怨三弟太过任xìng,全然不以国事孝道为重。

    小宝心中有数,装模作样的命令梅兰竹菊四剑外出寻找,带着小昭也出城逛了半rì,权当散心,只是有意避开了那口枯井所在的方位。

    昨夜他亲眼看着鸠摩智为了帮宗赞王子铲除劲敌,不顾昔年与慕容博的一番交情,逼迫慕容复离开灵州,退出应聘驸马的争夺。当rì无名老僧曾指出鸠摩智的内伤隐患,说他练过少林七十二般绝技后,又去强练《神足经》,种种身体异状表明他已“次序颠倒,大难只在旦夕之间”,其祸难测,比之萧远山和慕容博更加凶险。

    慕容复不是鸠摩智的敌手,但他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很快瞧出对方手脚不住微颤,暗忖莫非那无名老僧所说的已经应验?急中生智,便以言语相激,说什么修炼上乘武功而走火入魔,最是厉害不过。鸠摩智一听之下,果然立时神情大变,纵身大叫,若狼嚎,似牛鸣,声音可怖之极,满脸尽是暴戾之sè,但却无法掩饰内心的惶恐。

    慕容复以为鸠摩智心神大乱,便有可乘之机,脱身而走。哪知鸠摩智不住喘气,呼呼有声,明明显现出内息紊乱,隐疾发作之象,神sè狰狞,更是全无平素的雍容自若,但武功内力却是不见丝毫退步,反而愈发jīng进,招数奇幻,变化莫测,不过三十招,便点中了慕容复的“脊中穴”和“商曲穴”,将其生擒活捉。

    原本鸠摩智招来四名吐蕃武士,要他们将慕容复拖走一刀砍了,却又忽然想起与慕容博昔rì的香火之情,想留慕容复一条全尸,恰好旁边有那一口枯井,便吩咐随行武士将慕容复也投入井中,再覆以大石。

    慕容复手足麻软,口不能言,想要出声求饶也是不能,就这么被扔进枯井,步了段誉和王语嫣的后尘。而小宝一直运足目力小心观察,见鸠摩智站在井畔,急喘难止,脸上肌肉扭曲,显是烦恶难当。

    当rì他被小宝以“一指禅”神功重创而逃,还没下少室山,已觉丹田中热气如焚,当即停步调息,却感内力运行艰难。当下又找了个山洞,静坐休息,只需不运内力,体内热焰便慢慢平伏;可是略一运劲,丹田内即刻热焰上腾,有如火焚。

    鸠摩智武功深湛,焉能不知这是练功走火入魔的迹象,不禁隐隐惶遽。苦苦挨到傍晚时分,听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心离去,缓缓南归。

    途中与吐蕃国内的探子接上了头,得知国王已派遣宗赞王子前往西夏应招驸马,往灵州求亲。鸠摩智是吐蕃国师,与闻军政大计,虽然内伤发作,但求亲成败有关吐蕃国运,当即前赴西夏,主持全局,派遣高手武士对付各地前来竞争驸马的敌手。在八月初十之前,按照他的吩咐,吐蕃武士已将数百名闻风而来的贵族少年,江湖豪客,各国英杰逐了回去。

    小宝和萧峰假扮随从,跟着段誉来到灵州,旁人瞧不出来,鸠摩智又岂会认不出毕生大敌——他一得知大理世子前来求亲,当即亲往查探,一见之下,顿时大吃一惊,万没料到小宝也在其中。

    这下鸠摩智一筹莫展,心知有此人在,自己绝对讨不到便宜,苦思良久,亦无妙计应对。前些rì子鸠摩智赶到灵州之后,随即觅地静养,体内如火炙烤的煎熬渐渐平伏,但只要心情略一动荡,四肢百骸便不由自主的颤抖不已。过得几rì,内伤发作越来越猛,即便心定神闲,手指、眉毛、口角、肩头仍是牵动不休,永无止息。

    鸠摩智不愿旁人看到自己这般丑态,平rì离群索居,极少和人见面。今夜手下武士禀报,慕容复抓着一个男子去了城外,鸠摩智便即追踪而至。慕容复形貌潇洒俊雅,文武双全,实乃当世一等一的少年英雄,和他相比,宗赞王子除了一个显贵的身份之外,余者均是远远不及。鸠摩智心知唯有除掉慕容复,自家小王子才能多几成获胜的机会。他一路跟踪,暗中窥视,见慕容复抓的竟是段誉,想到可以一箭双雕,心下大喜。

    当年鸠摩智曾和段誉两度交手,知道这少年书生十分怪异。看似全然不会武功,但内力之浑厚充沛足以震古烁今,一手“六脉神剑”虽然时灵时不灵,但只要运使而出,自己多半难以匹敌。鸠摩智暗自思量,一旦发难突袭,定要先将段誉封住穴道制服,然后再慢慢对付慕容复。岂料忽见慕容复将段誉投入枯井,正好免去自己多费手脚,不由得心下大定;跟着王语嫣绝望投井自尽,他不齿于慕容复虚情假意,便即现身讥讽。

    这当口虽已帮宗赞王子除去了两个劲敌,但鸠摩智已然内息如cháo,在各处经脉穴道中冲突盘旋,似要破体而出,却无一个宣泄的口子,当真难过无比。

    小宝冷眼旁观,见他伸手乱抓胸口,惊慌之极,心道此番不必自己出手,这恶僧已是在劫难逃。其时鸠摩智自觉内息鼓荡,不断膨胀,似乎脑袋、胸膛、肚皮、四肢都在不住胀大,立时便要将他全身炸得粉碎,然而外观仍是一如平常。情急之下,他在左肩、两腿三处各戳一指,刺出三个小洞,想要导引内息从这三个小孔中泄出,哪知洞孔血流如注,内息却一丝不得宣泄。

    当此关头,鸠摩智心下惶惧,但心神未乱,毕竟他修为多年,屡逢奇遇,尤其于佛家的禅定功夫练得甚为深厚。陡然间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当初慕容博以少林七十二般绝技相赠的真实用意——慕容博潜伏少林寺数十年,暗中定然曾听过少林高僧谈起诸般绝技不可尽练,当年与鸠摩智邂逅相遇,见对方的才略武功均属世间罕有,不禁心生忌惮,便将诸般绝技秘诀慷慨相赠。

    一来是想瞧瞧鸠摩智练过之后,有何后患;二来也是要鸠摩智和少林寺结怨,趁机挑拨吐蕃与大宋相争,好让他慕容氏混水摸鱼,兴复燕国。

    此刻鸠摩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猛然间想清楚了一切,终于明悟当年慕容博的恶毒用心,否则他二人萍水相逢,纵是言语投机,一见如故,也犯不着施以这般天大的恩惠。他一念及此,想到适才还顾念一点香火之情,给慕容复留条全尸,不由得怒发yù狂,俯身井口,向下连击三掌。

    这三掌击出,井下却是声息全无,显然此井极深,掌力无法及底。鸠摩智狂怒之下,又再猛击一拳,这一拳打出,内息更是奔腾鼓荡,仿佛要从全身十万八千个毛孔冲将出来,偏生处处碰壁,冲突不出。

    小宝目力奇佳,突见鸠摩智胸口处掉出一物,落入井中。鸠摩智伸手一抄,已然不及,立时右手五指成抓,凌空抓落,想来本意是要运使“擒龙手”将此物抓回。谁知他这探臂一抓,居然内劲全无,显然体内真气如沸,已经失控。鸠摩智本是俯身井口,这一弯腰急抓,内劲不出,登时身子摇晃,险些立足不定。只见他向怀里一摸,叫声不好,想也不想纵身便向井底跳了下去。小宝猜想从鸠摩智胸前掉落的东西应是那本《神足经》,料想鸠摩智以为内息大乱,走火入魔,若要解救种种不利之象,须得从此经书中着手,是以万万不能将此经遗失。

    他这一跳,小宝顿时松了口气,心道老子两夜不睡,等的就是你这贼秃一跳。目光四下一望,竖耳倾听,隐身不动,片刻间那四名吐蕃武士各抱大石奔回。

    四武士不见鸠摩智踪影,呼唤几声不闻回应,几人稍作商议,以为国师等得不耐烦,已先行离去,当即将十余块大石紧密盖住井口,快速奔入林中。殊不知,他们大声呼唤之时,鸠摩智恰好内劲不得运使,沉在枯井底下的烂泥之中,口鼻皆被腐臭泥浆淹没,想要提气呼应,却连吞了几口污水烂泥,难过之极。

    吐蕃武士一走,小宝方才飘身而出,来到枯井边上,俯身侧耳倾听,井下已全无动静。他不放心,干脆盘坐在井畔,一边仔细聆听,一边四下观望,以防有人打扰。如此等了片刻,井下隐约传来声音。小宝赶紧运功倾听,下面的声音越来越响,忽而声声大笑传来,好似疯魔一般。直过了好半晌,狂笑之音渐渐平息,终于声息皆无。

    小宝双拳紧握,手心冒汗,几次三番差点没忍住想要掀开大石,跃入井中,终究还是咬牙忍住。这一等当真如坐针毡,直到黎明时分,忽听得远处有人声传来,小宝连忙隐身于一棵大树之上。

    不一会儿,只见几个农夫肩挑菜蔬走来,想是赶早前往灵州城去贩卖。那几个农夫刚走到枯井边上,忽听井下有人大声说道:“这些金银财宝都是我的,你们不得眼红。要分三千两银子,倒也不妨。”几个农夫听到这话,立时停下脚步。

    井下又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道:“这里许多金银财宝,自然是见者有份,咱们每个人都要平均分配。”

    跟着一个嘶哑的声音传出:“别让旁人听见了,见者有份,这里的金银珠宝虽多,咱们三个终究是分得薄了。”

    小宝见那几个乡农一窝蜂的抢着去搬开大石,心下好笑,自知这些不同音sè的话语皆是慕容复所扮,无非是要诱之以利,叫那几个愚夫帮他搬开井口上的大石而已。

    大石虽重,几个农夫齐心合力,终于一块块的搬了开来。小宝居高临下,眼见几人刚搬开几块大石,露出一道缝隙,井下忽有一道身影嗖的一声,蹿了上来,一瞬即逝,遁入林中,眨眼间已不知去向,正是慕容复。

    几个乡农吓了一跳,不免疑神疑鬼,但有道是人为财死,终究无法抗拒金银珠宝的诱惑,几人还是辛辛苦苦将十多块大石头尽数搬开。低声商议了几句,乡农们将担子上的绳索解开结连在一起,有一个胆子最大的汉子便抓住绳索,慢慢坠入井下。不一刻,井下隐隐传来惊呼之声,绳索晃动,其余几人连忙将那人提了上来。

    那汉子神情惊恐,只说下面有一具尸体。几个乡农惊疑不定,犹不死心,捡了几根松柴燃起,又再下井查探。这回几人吓得着实不轻,相互埋怨不该贪财,这井下只有三具滚在污泥中的尸体,那有什么金银珠宝。一干愚夫想到人命关天,倘若惊动了官府,不免要受牵连,当即一哄而散。

    小宝听了那些乡农的话语,暗忖段誉多半已经大功告成。眼见东方发白,运起轻功,返回城内宾馆,脱了衣服上床假寐,静卧调息。没过多久,屋外传来巴天石和朱丹臣的叫嚷之声,小宝暗自好笑,穿衣起身,装模作样配合着演了一出好戏。

    众人这一找,便找了一天。傍晚时分,聚在段誉的空房之中商议对策。依着梅剑的提议,自家尊主既是大理国正宗皇太子,那便代替段公子前去应聘,也是理所应当。小宝当即板起脸来,故作生气,明言志在江湖,行侠仗义,领袖群雄,襄助郭靖,共击外敌,其余皆不考虑,梅剑当即噤声,再也不敢多嘴。

    巴天石和朱丹臣嘴上不说,心里早有计较——皇太子殿下虽然武功盖世,名震天下,但这个相貌确实不够俊俏,想来人家娇滴滴的公主殿下也瞧不上他。段誉容貌俊秀,温文尔雅,料想那银川公主也是个青涩少女,自然对英俊少年郎更为青睐。此行关系大理国运盛衰,必须稳cāo胜券,所以二人也没多言强求。

    一时间众人不知该当如何,巴天石和朱丹臣身为大理国的重臣,当真心急如焚。他二人平素与段誉十分要好,交情极深,此刻也不禁暗自腹诽堂堂世子殿下,尽做些重sè轻友的荒唐之事……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三问

    【又是八千字大章!】

    小宝成竹在胸,乐得在桌下悄悄握住小昭白皙柔嫩的玉手,旁观众人七嘴八舌,含笑不语。到头来竹剑想出了一个古灵jīng怪的主意,莫不如叫木婉清木姑娘暂时假扮段誉,将那西夏公主迎娶回去,待到寻着段誉再回大理洞房花烛不迟。

    四剑婢一nǎi同胞,心意相通,你一言、我一语便将整套计划说了个清楚。总之木婉清既是段誉的亲妹子,那么代兄娶嫂,也无不可。反正保定帝和段正淳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大理和西夏联姻,只要想办法先将那西夏公主娶了回去,那便万事大吉,至于后续事宜,从长计议即可。

    这计策大胆之极,巴天石和朱丹臣颇为担心一旦败露,和西夏亲家做不成,反而成了冤家,那可大为不妙。小昭便说其实段公子既有萧大侠这位义兄,本来无须拉拢西夏,只不过保定帝有命,不得不从罢了。倘若事情败露,西夏真敢对大理不利,萧大侠身居大辽国南院大王,手握数十万雄兵,只需居中说些好话,料想西夏国主也不敢继续寻衅生事。

    她平时说话极少,没想到此刻开口,隐含霸气,极有道理。萧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这事不难,二位无需担忧。再者说,小宝麾下明教教众也有数十万,西夏即便以此事为借口真向大理开战,凭他五十万jīng锐,也难保便可胜得明教数十万英雄豪杰。”

    小宝道:“大哥说的是,咱大理虽小,却也不惧西夏。当年我和童姥躲在西夏皇宫几近百rì,一应吃食尽从那御膳房随意取用,皇宫卫士,无一察觉。届时真若开战,大不了我亲自出马,来个斩首行动,半夜里取了那西夏皇帝的头颅,教他群龙无首,不战自败。”

    众人皆知他武功几可无敌于天下,虽然说的是句戏言,但事到临头逼急了,却也不见得就没有成功的把握。巴天石和朱丹臣放下心来,又再仔细商议。木婉清本来愿意出力帮忙,只是忽然想到段誉此刻说不定正和那位王姑娘在一起卿卿我我,突然间怒气勃发,掀翻桌案,摔门而去,搞得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愕然,都觉十分扫兴。

    次rì众人又再分头去找段誉,仍是踪迹全无。到了傍晚,先后回到宾馆,尽都意兴阑珊,唯有小宝和小昭这一天玩儿的兴高采烈。萧峰言道既然三弟已经不在,小宝和木姑娘又都不愿去应招驸马,大伙儿干脆散了便是。巴天石也说看着别人去做驸马,不免心中有气,走了也好。

    正在此时,门帘一掀,走进一个英气勃勃的俊雅少年,正是改扮男装的木婉清。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本就对此事并无抵触,只是想到段誉和王语嫣在一起便心头烦躁,这才大发脾气。此后忽又想到自己若能真将西夏公主迎娶回大理,段誉想和王语嫣恩恩爱爱,平平静静的过rì子,势必不能。而且西夏公主乃是明媒正娶,必定要做正室,王语嫣便做不成他的夫人,只能屈就侧室。这般一想,越发开心,便即换上书生衣巾,来和大伙儿见面。

    是夜正是八月中秋,公主招婿之时,木婉清既已扮作段誉,众人便即更衣打扮,齐去皇宫赴宴。到了皇宫门外,巴天石奉上名帖,礼部尚书亲自将他们迎入中和殿。进了大殿,只见已有百余位少年郎君,散坐各席。

    殿上居中一席,桌椅均铺上绣了金龙的黄缎,当是西夏皇帝的御座。东西两席均铺紫缎,只见东边席上高坐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身材魁梧,身披大红锦袍,相貌威武,满脸虬髯,身后站着八名吐蕃武士,正是吐蕃国的宗赞王子。

    礼部尚书将木婉清让到西首席上,不与旁人共坐,显然这次前来应招的少年俊杰之中,以吐蕃王子和大理世子身份最为尊贵,其他大宋、大辽、蒙古各国看来并没有派遣身份尊贵的宗室子弟前来提亲。

    待到席满之后,西夏皇帝李乾顺出来露了个面,等内侍宣读完毕圣旨后,端起酒杯放在唇边做了个样子,便即离席而去。众人大感奇怪,相顾愕然,心道这皇帝匆匆一见,怕是根本没有看清咱们的相貌如何,这女婿却又如何挑法?

    皇帝一走,宴席开始,西夏地处西北苦寒之地,rì常所食以牛羊肉为主,虽是皇宫御宴,也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萧峰和小宝站在木婉清身后假扮亲随,自然不便坐下饮酒。小宝倒也罢了,萧峰闻到酒味,不免心痒难耐,木婉清便叫他倒酒,倒一碗叫他喝一碗,顷刻之间,萧峰连喝数碗,稍解酒瘾。

    那宗赞王子骄横跋扈惯了,前rì把守峡谷通道的那两个得力武士又都被段誉吸干了内力,抬回去时已形同废人,今rì两帮在此遇上,这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宗赞王子也不管这里是人家西夏皇宫的重地,一大块肉骨头丢过去,便来寻衅滋事。眼看双方杯碗盘碟互扔几回,就要跃起动手,突然间钟声当当响起,内堂中走出两队人来,或劲装结束,或宽袍缓带,手里大都拿着奇形怪状的兵刃,正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

    小宝目光一扫,见四大恶人不在其中,想是另有他事。当先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汉子便是一品堂的总管,西夏国的征东大将军,赫连铁树。当年段誉曾在江南假扮慕容复见过此人,他这一露面,几句话说出来,宗赞王子登时收敛,不敢继续胡闹下去。早前一品堂曾和吐蕃武士发生过冲突,宗赞王子再如何蛮横嚣张,也知道对方的厉害,再者此地并非吐蕃皇宫,岂能由得他乱来?

    赫连铁树代传公主口谕,请大伙儿用过酒饭后,便去青凤阁外的书房品茶。众人大半皆知银川公主居于青凤阁,闻言暗自欢喜,均想公主亲自挑选夫婿,即便选不上自己,能亲眼一睹公主容貌,也算不虚此行。当下众人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喝酒,宗赞王子打头,大理众人随后,中和殿上二百余人便一起前往青凤阁。

    途中穿过一座大花园时,段誉和王语嫣忽然冒了出来,众人先惊后喜,见其后跟着一位二十仈jiǔ岁的青年公子,双眉斜飞,神态颇有高傲冷峭之意,正是慕容复。

    小宝仔细瞧了瞧段誉,见他神采飞扬,志得意满,目中光华含而不露,周身气机若隐若现,脚步迈出,自然而然落地无声,显然是已大功告成,在鸠摩智走火入魔,马上便要癫狂而死之际,将他的全部内力吸得一干二净,且又得偿夙愿,终于能和王语嫣两情相悦,双宿双飞。

    在那口枯井底下发生的事情不必赘述,总之段誉得了鸠摩智的毕生功力,现下内力之强,真气之盛确已震古烁今,当世仅在小宝之下。这一rì一夜,段誉恍如做梦一般,内力如何突飞猛进在他心中岂能及得上佳人芳心转投,情意绵绵之万一。

    二人回到宾馆,正巧撞见慕容复,段誉当即明言不去争做西夏驸马,但慕容复也决不可再来抢夺王语嫣。慕容复听了这话当真大喜过望,心想这书呆子呆气发作,只是一心一意想要娶我表妹,世上竟有这等糊涂人,委实可笑。段誉有萧峰和小宝相助,现下全无争夺驸马之心,对于慕容复来说实是去了一个最厉害的劲敌。

    慕容复会合邓百川四人,加上段誉和王语嫣,七人跃过宫墙,寻到中和殿,还没来得及进去,筵席已散,当下便寻机混入人群,在御花园中才悄然现身。

    巴天石和朱丹臣见段誉回来的恰到好处,顿时长出了一口气。一众应聘者来到青凤阁,但见阁内装潢雅致,富丽华贵,胸中的兴奋之情愈增。其后八名宫女挑灯而出,少顷走出一个身穿绿sè宫装的明丽少女,举止娴雅,形貌秀美,众人以为她便是银川公主,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生恐惊扰了她。

    岂料这秀美少女并非公主本人,只是公主的贴身侍女,众人失望之余,不免又想一个侍女已然这般美丽,想来银川公主自然不负绝sè无双,西域第一的传闻。

    众人喝了茶,用罢点心,那宫女又说公主殿下请诸位移步内书房,观赏书画。宗赞王子耐xìng极差,喝茶时已不断催促,此刻更是不耐,嘟嘟囔囔的颇为不满。

    前来应招驸马的少年英杰多半文武双全,潇洒倜党,哪会在意一个xī zàng雪山长大的粗鲁之辈的胡言乱语,尽都收敛心神,故作淡雅闲定,鱼贯而入内书房赏画。

    原本银川公主有口谕,令在座的凡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和四十岁以上的男子不得入内,但众人万里迢迢前来,许多同伴在途中已遭不测,有的葬身于风沙大漠,有的命丧于狮吻虎口,还有一些被宗赞王子手下的武士给杀了,可谓历经千辛万苦,岂会甘心没见过公主便即离开的?当下包不同先是满口歪理,胡搅蛮缠一番,带头闯了进去,余者自然一哄而入,只有十余名行止端方的老人没和自家子侄徒弟一并进入。

    小昭和四剑婢,木婉清和王语嫣自然留下。小宝向小昭微微一笑,便即入内;段誉却根本舍不得离开王语嫣半步,反倒是王语嫣不住催促,要他务必进去相助慕容复,书呆子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进去,好似要做万里之行,这一去没个三年五载不得相聚一般。

    这一路连穿三条长长的甬道,经过三重门户,又过了一条深涧,穿过一片大松林,到了一个山洞之前,引路的宫女敲了几下,洞门由内打开,又过了一条甬道,这才终于来到青凤阁。

    不少人越走越是心感惶恐,没想到银川公主的居所这等隐秘,不免猜测莫非西夏有什么不轨之心,别有所图?众人暗自提防,暗自懊悔不该将兵刃留在外面喝茶的凝香堂中。巴天石和朱丹臣倒是不太担心,毕竟他们这边有小宝和萧峰这两大绝世高手相伴,即便发生不测,也可保全身而退。

    到了厅堂之内,但见厅内的陈设极为特异,空空荡荡,更无半点脂粉气,两侧墙壁上挂满了字画,除了有一张紫檀木的大书桌之外,只有几座书架,三四张石凳而已。

    萧峰和小宝岂是等闲之人,哥俩往地上一坐,看似神情漠然,实则目光须臾不离那绿衫宫女左右,均想倘若西夏国真有jiān计埋伏,若要发动,必是此女。二人便如两头在暗中窥伺猎物的豹子,看似全无动静,其实耳目轻灵,全神贯注,暗自缓缓运转真气,只要那宫女稍有异动,便立刻出手将其制住。

    邓百川几人江湖经验极为丰富,人群中自也不乏经验老道的高手,貌似观赏墙壁上的字画,实则却是在仔细观察有无释放毒气的小孔,毕竟西夏一品堂的“悲酥清风”之毒着实厉害,中者全身酸软,形如武功尽失,武林中人早闻其名。

    还有人是在暗自寻找有没有机关出路,只有包不同这厮信口雌黄,对墙上壁画大加讥讽,胡乱批评,说得不亦乐乎。什么晋人北魏的书法,唐朝五代的绘画,在他口中讲来全是平平无奇,尽都不放在眼里。

    段誉倒是对字画书法颇有心得,一幅幅仔细观赏,不多时便看到一幅宫装仕女的舞剑图,竟与王语嫣几乎一模一样,又似和“琅嬛福地”中的仙子雕像极为相像。书呆子呆气发作,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顿觉画像后面的石壁上凸凹不平,顺手轻轻揭起画像,见后面的石壁上刻着许多人形,姿势千奇百怪,身上线条密布,旁边还注着一些不明所以的数字或文字。

    段誉叫道:“大哥、二哥,你们来瞧瞧。”萧峰和小宝对望一眼,小宝起身过去,萧峰仍是原地盘坐,暗自观察。

    小宝走到近前一看,登时一愣,这石壁上所刻的人形与灵鹫宫的地下石室所刻的大同小异,正是逍遥派的武功招式。瞬息之间,小宝恍然大悟,原来此地之所以十分隐秘,却是当年李秋水做西夏皇太妃之时的练功之所。这些图解均是逍遥派的上乘武功,内力修为不足者,万万不可观看。他知段誉内力浑厚无匹,随便怎么看也无妨,但其他人可就危险之极。

    小宝刚想到这里,耳中已听到有人出声惊呼,目光四下转动,见到有不少人也发现了字画后面掩盖的壁刻。这些图形每一幅均隐含武学至理,众人一望之下,当即忍不住跟着图形指手画脚,片刻间便已心神失守,手舞足蹈。

    小宝当即喝道:“这些石刻看不得!再看下去凶险万分,xìng命堪忧!”他潜运内力,以佛门“狮子吼”沉声一喝,大半沉迷石刻图形之人便即清醒,但仍有一小半人充耳不闻,状若疯癫。

    萧峰当机立断,起身抓住一张椅子,微一用力,拗下一截椅背,双掌运劲一搓,已成数十块碎片,当即扬手掷出,但听得嗤嗤之声不绝,顷刻间室内的油灯和烛火灭了几近一半。

    小宝紧随其后,如法泡制,扬手发出木椅的碎片。他修习“独孤九剑”三年有余,一招“破箭式”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后来又得天山童姥传授“生死符”,收放暗器的手法自然比萧峰高明的多,偌大的厅堂顿时一片漆黑,灯火尽灭。

    黑暗中有人低呼“好险”,有人却叫“快点灯烛”,而萧峰在灯烛熄灭前的一刹那,一个箭步蹿出,右手一探,已将那绿衫宫女抓住。那宫女又羞又怒,却动弹不得,无力挣扎,只听小宝朗声道:“石壁图刻,惑人心神,诸位万不可再伸手触摸,自陷其祸。”原本有人正要伸手去摸壁上图形,一听之下,这才强自收敛心神,缩回手去。

    便在此时,忽有一阵极优雅、极清淡的幽香飘来。萧峰等有识之士立刻jǐng觉,伸手掩住口鼻,以为当年丐帮帮众被西夏一品堂的人物用“悲酥清风”迷倒之事又来重演。萧峰内息略转,幸喜并无滞碍。

    只听一个宫女的声音说道:“公主殿下驾到!”

    众人听得银川公主驾到,均是又惊又喜,只可惜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公主的容貌。

    “公主殿下有谕:书房石壁上刻有武学图形,别派人士不宜观看,是以用字画悬挂,加以遮掩。请各位千万不可晃亮火折,不可打亮火石,否则恐有凶险,诸多不便。”那宫女说到此处,黑暗中只闻一阵石门开启的轧轧之声,宫女又道:“各位倘若不便在此多留,可请先行退出,暂回凝香殿用茶休息。门外有侍者相送,不致迷失路途。”

    众人听得公主到来,如何还肯退出?又听房门已然开启,任人zì yóu进出,显然绝无恶意,惊惧之心大减,竟无一人离去。

    片刻之后,那宫女缓缓说道:“公主殿下现有三个问题,敬请各位依次回答,若是合了公主心意,自当请其入内相见。”众人登时兴奋起来,均想银川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当然不方便和这许多陌生男子公开相见,只是不知究竟是哪三个问题?

    跟着便由那那宫女口述出题,这三个题目在场的唯有龙小宝事先知晓——第一问,一生之中,在什么地方最是逍遥快乐?第二问,生平最爱之人,叫什么名字?第三问,最爱之人相貌如何?

    包不同第一个墙上回答:第一题的答案不说也罢,第二题的答案便是他的宝贝女儿的名字,叫做包不靓。至于包三先生的独生爱女相貌如何,那是眼睛一大一小,鼻孔朝天,耳朵招风,叫她哭必笑,叫她笑必哭,但凡有何吩咐,决计不听,年方六岁,哭起来更是两个时辰不停,堪称人间奇葩。

    段誉早已暗中将那幅宫装仕女舞剑图悄悄收起,此时急着出去和王语嫣相会观赏,便第二个上前来答。那宫女听他自报姓名,原来是大理镇南王世子,语气变得十分客气,逐一相问。段誉的第一答脱口而出便是“在一口枯井的烂泥之中”,登时引得众人失笑不已。

    第二问他正要回答,左边巴天石低声提示“说是镇南王”,右边朱丹臣道“说是镇南王妃”,段誉便将到了嘴边的王语嫣三字收了回去。他心中想起爹娘,自然而生爱慕父母之意,刹那间觉得相比对王语嫣之爱实是难分孰深孰浅,当即回答“我最爱的自然是爸爸、妈妈”!

    至于第三个问题,段誉说起段正淳的相貌四方脸蛋,浓眉大眼,形貌甚是威武……猛然想到原来自己的相貌只和母亲相似,一点也不像父亲,这一节从前并未想过,当下暗自沉思,闭口不言。

    那宫女以为镇南王妃的容貌不便当中描述,随即客气了两句,请段誉到一旁休息。宗赞王子听那宫女对段誉言辞恭敬,相待亲厚,心中醋意暗生,颇为不忿,当即上前答题。这厮自以为聪明,不待宫女发问,一股脑将三个问题一并答出——此生最快乐逍遥的地方自是rì后做了西夏驸马,与公主结为夫妻的洞房之中;平生最爱的人自然是银川公主,至于闺名自然要等到结为夫妻之后才能得知;至于公主的相貌,那自然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神仙一般。

    一大半人倒和宗赞王子存了相同的心思,要如此回答三个问题,听他抢先说了出来,不免均感懊悔。跟着慕容复自报姓名出列答题,没想到那宫女长年深居西夏皇宫,竟也听过“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姑苏慕容氏的大名。

    那宫女跟着又提起“北乔峰、南慕容”来,又说乔峰乔大侠已改为姓萧,身居大辽国南院大王,公子既与萧大王齐名,却不知萧大王人品如何,二位的武功孰高孰低?

    慕容复一听之下,不由得面红耳赤。萧峰在少室山上与小宝一般威慑群雄,慕容复虽没和他直接交手,但也自知无法匹敌,相差不小,忍不住心头怫然,干脆坦言说出萧峰便在此间,姑娘有兴,不妨自行去问便是。

    他这话一出,厅中登时一阵大哗,萧峰威名远播,武林中人听了无不震动。

    那宫女听得萧峰就在其中,连说话的声音都颤抖不止,连连致歉,说了许多客气谦逊的话,敬重之情无以附加,颇有惶恐无地之感。小宝心中暗笑,寻思着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辽国南院大王降尊屈贵来到灵州之事,那西夏国主便也得知。

    别人以为慕容复年少英俊,武功高强,聪慧过人,名满天下,这三个问题一定答得极具新意,哪知第一个问题他便张口结舌,答得十分牵强,只觉一生从没感到过真正的快乐逍遥,只好勉强回答“真正的快乐,那时将来,而不是过去”,众人听得均感不明所以。

    慕容复话里的含意是指rì后兴复大燕,身登大宝,做一国之君,中兴之主时或许才是他此生最快乐之事,旁人岂能明白他真正的心思?至于后面两个问题,王语嫣既已专情于段誉,而他的母亲早已去世多年,和父亲也是聚少离多,思忖良久,才说出他此生没有最爱之人的答案。

    小宝心中冷笑,暗道这人活到如此份上,当真是悲哀到了极点。

    那宫女转而连忙相请萧峰,也要以这三个问题斗胆相问,冒犯虎威,尚祈海涵。岂料她连问几遍,竟是无人作答。小宝道:“姑娘不必再问了,我大哥已经走了。”

    原来萧峰听西夏公主命那宫女向众人逐一询问三个同样的问题,料想其中必有深意,而且显然决无加害众人之心,寻思如果这三个问题问到自己,该当如何作答?他心里念及阿朱,登时伤心yù绝,不愿在旁人面前泄露毕生恨事,当即转身便走。其时石门已开,他脚步无声,黑暗中除了小宝谁也不曾察觉。

    那宫女十分担忧是否缺了礼数,而致萧峰生怒离去。小宝笑道:“我大哥岂是那般小气之人,想来是他酒瘾发作,到外面痛饮去了。”

    萧峰最喜豪饮,酒量天下无双,海内皆知,那宫女略感宽心,转而问道:“先生尊姓大名?”

    小宝隐藏多rì,便是等到了此处有人相问,当下说道:“在下龙小宝,此行是相伴我三地前来。”

    那宫女咦了一声,语气显得十分惊讶,问道:“莫非阁下……阁下便是当今明教的龙教主么?”

    小宝道:“正是在下。”众人又是一阵大哗,比起萧峰的威震天下,龙小宝之名更是令人平添了几分畏惧,毕竟这货的名声是活活靠拳脚生生打出来的。

    黑暗中传来那宫女急促的呼吸声,明教教众甚多,遍布西域中原,虽不及萧峰手握一国之兵,但他二人情同手足,天下皆知。况且小宝在当世武林江湖上的盛名如rì中天,隐隐然已有取代东方不败生前天下第一的势头,诸般辉煌战绩,可谓风头一时无两。那宫女平伏了一下心情,同样谦逊客气了几句,这才问道:“婢子斗胆敢问龙教主,平生在什么地方最是快乐?”

    这个问题小宝等了多rì,当下故作无意,轻叹一声,随口答道:“在一个黑暗的冰窖里……”

    以他堂堂天下第一大教教主之尊,居然如此作答,闻者无不惊诧万分,黑暗中有人忍不住失笑出声,但笑声甫出,便即强自忍住,一阵心惊胆战,生恐被小宝知晓自己是谁,招来杀身之祸。

    小宝话音方止,一听到黑暗中有一个女子的惊呼之声,跟着呛啷一声轻响,似乎是一只茶杯掉落在地。这货心里有数,目光炯炯向那声音出来的方位看去,虽然一片漆黑无法视物,但他的心跳也是渐渐加速,忍不住想要飞身过去。

    “教主生平最爱之人叫什么名字”

    “唉……我也不知道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换做旁人如此作答,在场众人怕是早已将其当做傻瓜,大笑难止,但此刻谁也不敢发出半点笑声,一个个憋气忍住,十分辛苦。

    “敢问教主,这位姑娘的容貌定是美丽非凡了?”

    “她的容貌如何,我也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

    这货的三个回答任谁听到,都会觉得匪夷所思,大为荒谬,实是天下奇闻。然而当小宝察觉有人悄悄靠近自己身边,黑暗中一只温软柔滑的手掌握住了自己的右手,鼻中闻着一阵馨香,这货已然屏住呼吸,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只听一个女子声音低声问道:“你……你可是‘梦郎’么?”

    “你可是……可是‘梦姑’么?”饶是小宝早已尽知所发生的一切,但仍是语音发颤,绝非作伪。二人虽还相互瞧不见对方的形貌,但耳中听到对方熟悉的声音,双手这么轻轻一握,便知对方正是一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那个人!

    这般互称“梦郎梦姑”原本以小宝的xìng情该当觉得十分肉麻才是,但他此刻久别重逢的欢喜之情充满胸臆,便是再如何肉麻矫情的称呼也是全然不觉。当下那只温软的小手牵着他悄悄向内走去,这一刻什么江湖恩仇,英雄大业全都抛在脑后,小宝只想去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将她拥入怀中,仔细瞧个清楚……

    【段誉吸了无量剑七大弟子的全部内力,以每人十年计算,便是七十年。此后又吸了南海鳄神、叶二娘、云中鹤、钟万仇的一半内力,以平均每人十五年计算,便是六十年。然后是崔百泉、黄眉僧和段延庆的一部分内力,合起来算是十五年,相加便是七十五年。再然后是天龙寺段氏一族六大高手的一小部分内力,以每人平均五年计算,便是三十年。等到了姑苏燕子坞,又吸了养花的恶妇严妈妈的全部内力,少说也有二十年,即便不够jīng纯,也可与叶二娘的十年功力相当。待到现在又先后吸了两位吐蕃高手和鸠摩智的全部内力,前面二人可以合计算作三十年;至于金大侠UU小说有数的超级高手大轮明王那就非同小可了——但是一句自幼迭逢奇遇,便知这先恶后善,大彻大悟的番僧绝不能以他四十余岁的年纪来衡量内里的浑厚程度。因此综上所述,段誉最终获得的内力至少应该在两百六十年以上!如有遗漏,还请达人补充!

    龙小宝在这个世界以“北冥神功”大开作弊器,先是在荒谷与向问天、令狐冲并肩作战之时,吸了三大一流高手的全部内力,合计算是一甲子。其后尽得“逍遥三仙”几乎全部内力,以平均每人七十年计算——别忘了童姥是从六岁便开始修炼“八荒**唯我独尊功”的,而李秋水出场时也已八十余岁——那便是二百一十年的jīng纯内力。再加上东方不败,这货修习的功法太过诡异,实难计算,按照年龄来看,应该在四十年左右。如此算来,咱宝哥身负三百年浑厚内力,算不得牵强。所以犹在段呆子之上,当之无愧,天下第一!】

第一百三十四章 花月佳期

    (高层变动,节目改革,打工有理,心力交瘁!断更六天,实属无奈,诸位看官,莫要怪罪!)

    大理国皇世子殿下和西夏国银川公主结为夫妻的消息,在三天后经由西夏皇帝亲自加盖玺印的皇榜,昭告天下。一个月后,诸国尽知,四海皆闻。

    明教教主、逍遥派掌门、少林菩提院客卿长老这三个名震武林的身份,被西夏国方面刻意回避,皇榜上的署名是——大理国皇世子,段欢殿下。

    龙小宝在这个世界的名字终于派上了用场,天下武林群豪皆知此二者本是一人,大半啧啧称奇,小半忧心忡忡。古往今来,不乏江湖草莽而登庙堂之人,但似他这般统领天下第一大教,又兼一国世子,一国驸马,实属罕有。如此不到一年,这货俨然已超越当世所有武林大豪,其名如rì中天,堪称百年以来江湖上最闪亮的超级巨星!

    没人知道龙小宝何以竟能于最后关头陡然间异军突起,直接登堂入室,得到银川公主的青睐,这件事的结局当真是峰回路转,大出旁人之所料,太过匪夷所思。只因貌似某人从一开始就只是个陪太子读书的绿叶,怎就一跃而成那朵最夺目的鲜花?只有小昭事先知晓,最其貌不扬的某人才是这场震动天下的盛会,隐藏的真正主角。

    当龙小宝微笑走进昔年李秋水练功的大厅之内,当他绝不高大,但足够挺拔的背影消失于两扇沉重的石门之后,小昭隐泛海蓝sè的眸子黯淡了一瞬,随即便悄然离去。

    相比懵懂于红尘俗世的“神仙姐姐”王语嫣,自幼在灵鹫宫长大,连缥缈峰都没下过几次的四剑姝,小昭的人生远比她们复杂沧桑,丰富多彩,所以这个十分可爱的小姑娘,内心的想法,情感的选择,自有她的独到之见,自有她特殊的抉择。

    随便找个借口,就此不动声sè的离去,直到小宝请银川公主身边的侍女将一张手写的书笺交给段誉,通知众人自己已做了西夏驸马,王语嫣和四剑姝这才意识到小昭竟早已不知去向。梅兰竹菊四姊妹认为必须将这个消息立刻通知她们的主人,但是无论国大国小,普天之下的皇宫内院都是一个德行,岂能任人随意出入?

    仍是一张书笺交给那个姿容秀丽的绿衫侍女,段誉亲自叮嘱,请她尽快交给小宝。年轻的侍女跟随公主殿下已有多年,虽然不知道几乎和她自幼一起长大的殿下一年多前曾经有过一段无比离奇、香艳、冰冷、黑暗,但又无比温暖的“梦境奇遇”,然而她却知道,亲如姐妹的公主殿下之所以央求皇上公告天下,招选驸马,为的就是一个谁也不曾见过、听过,仿佛虚无缥缈,不知是否真实存在,但却令公主刻骨铭心,无时或忘的男子!

    就在今夜,这个男子果然出现了!

    他不高大,他不英俊,他普普通通,他平凡无奇,他有些胖,他的笑容甚至有点狡诈,但他就是公主rì思夜想的那个人!

    绿衫侍女不敢怠慢,第一时间赶到银川公主的寝宫,可是守在门外的姐妹悄悄告诉她,公主殿下和那位名满江湖的驸马爷已经睡了。绿衫闻言吓了一跳,虽说公主殿下曾经跟那位武功高到不可思议,连当今皇上都十分敬畏的皇太妃学过一些粗浅的功夫,因此殿下比起宫里其他那些娇怯怯的贵人们多了些英武之气,然而终究还是个在深宫长大,冰清玉洁的少女,何以竟会这般胆大妄为?

    还没领着驸马爷拜见皇上,居然就一起“睡了”,这……这真是……

    绿衫委实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心中的震惊,只好傻呆呆的站在寝宫门外苦等。这一等便是第二rì的清晨……

    小宝一夜**,浓情蜜意,尽情享受了一回小别胜新婚的美妙滋味。刚刚洗漱完毕,绿衫便趁着为公主梳妆之际,将书笺交给了他。看过之后,这货发了会儿呆,忽然对公主说道:“我出去一趟,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片刻即回。”

    银川公主只是深情款款的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这货便嗖的一声没影了。

    侍女们再次震惊了——这位爷究竟有没有把这里当做是皇宫?居然大白天的就在宫里飞檐走壁?

    太监传膳,早餐摆上了镶金嵌玉的饭桌,银川公主却没有动筷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如同秋水的眸子望着窗外,微微含笑,低声哼着一支曲子,和民间等待丈夫回家的寻常女子没有什么区别。

    西夏皇宫即便远远不及大宋皇宫那般宏伟壮观,壁垒森严,守卫也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的很。小宝却似一缕轻烟,在晨光中忽隐忽现,就这么一路无阻出宫而去,皇家侍卫有如瞎子一般,竟无一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盏茶时分,小宝到了宾馆,越墙而入,推开房门,第一句便问:“小昭几时走的?”

    梅剑回话,面带愧sè,小宝歪着头想了想,忽然一笑,轻声自语:“傻丫头……”随即吩咐四剑姝即刻赶回灵鹫宫,通知九天九部派出探子寻找小昭,但不可超出西域之境。中原各地寻觅的任务交给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那些家伙们即可,顺便也可以通知一下明教教众,倘若发现小昭的踪迹,直接禀报杨逍,或是任何一位就近的首领。不管小昭是回了“光明顶”,还是去往别处,都需好生暗中保护,但非紧急关头,不要贸然打扰了她。

    四剑姝领命而去,临行前小宝很是安慰了她们一番。萧峰、段誉等人均知小昭在小宝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但眼下最重要的自然是和西夏公主大婚一事。昨夜巴天石与朱丹臣忽然得知小宝做了西夏驸马,虽然莫明其妙之极,但惊喜之情,无以复加。二人兴奋得一夜未眠,商议过后,朱丹臣留下,巴天石一大早便启程赶赴大理,恨不能插上一对翅膀,立刻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回禀保定帝。

    自少林寺一路西来,小宝和小昭如何亲密朱丹臣自是一一看在眼里。原本以为应聘驸马之事和小宝全无半点关系,哪知道世事难料,天意难测,段誉没能脱颖而出,小宝却完成了大理举国上下的重托。朱丹臣一得知小昭失踪,便即担心小宝什么都不顾的前往寻找,那时后果之严重,简直无法想象。正自心中忐忑,寻思该当如何相劝,却见小宝反而神sè如常,说道:“小昭武功不弱,自小闯荡江湖,多历风雨,聪明伶俐,大伙儿不必担心。”

    朱丹臣听了这话,当真是长长的松了口气。萧峰、段誉心知小宝看似轻松,实则暗自牵挂不已,但也不知该当如何宽慰。萧峰笑道:“二弟,那银川公主出了三道题目,你是怎样作答,却能得到她的青睐?”他的用意自然是扯开话题。

    小宝实际上是真的并不如何担忧小昭的安危,别人不知道,他自然晓得小昭是金花婆婆的亲生女儿,小小年纪便能混入“光明顶”三年有余,暗中探查“乾坤大挪移神功”的下落,若非杨逍心计智谋非比寻常,换做旁人恐怕甚难瞧出小昭别有所图。饶是当初杨逍用玄铁锁链将小昭四肢锁住,以防她有加害杨不悔母女之心,但小昭仍是扮丑装傻,硬是教杨逍捉不到她半点破绽。

    这等本领,莫说一个花季少女,便是阅历丰富的老江湖,怕也没几人可以做到。因此小宝只要能得知她的下落,便可放下心中的牵挂。再者银川公主早已和他有夫妻之实,说什么都不能辜负了这段情缘,总要给她这一国公主,一个不枉此生的交代才行,小宝岂能撒手而去?

    当下这货也不隐瞒,将昔rì和天山童姥的那一段奇遇大概说了一遍,众人方才恍然大悟。段誉忍不住笑道:“原来皇兄早已先入为主,这便和武学之道里的先下手为强,那是一个道理。”

    萧峰略一沉吟,肃然道:“这银川公主不惜自贬身份,舍弃少女矜持,如此昭告天下,来选驸马,还要煞费苦心想出那三道似是而非的题目来,只是盼望能和小宝再续前缘,这份苦心,这等痴情,纵使她相貌不佳,也可配得上二弟,做我萧峰的弟媳。”

    段誉、朱丹臣听了均是连连点头,小宝道:“大哥说的极是,这般万里挑一的好姑娘,小弟若是辜负了她,实是狼心狗肺,枉自为人了。”

    这货说完,便要告辞。萧峰拦住他,说道:“二弟大婚之喜,为兄必定参加。只是现在做了辽国的大官,不大方便继续留在灵州。我和燕云十八骑先行一步,前往大理,待兄弟和弟媳回到大理,再来吃你们的喜酒。”

    小宝等人均知萧峰在大辽位高权重,若然去参加西夏皇帝设下的欢庆盛宴,定然会被敬为上宾,诸多麻烦。萧峰这个南院大王本就做的不大自在,烦恼多多,若是西夏君臣再来啰嗦,要和大辽结好,萧峰一来不堪其扰,二来也不擅这等外交辞令,莫不如一走了之。

    当下小宝施展轻功,回转青凤阁;萧峰则即刻启程,带着燕云十八骑迅速离开灵州。段誉、王语嫣、朱丹臣和几个随从留下,没到中午,宾馆外鼓乐之声响起,那位礼部尚书又来亲自相邀,请段誉等人移驾皇宫别院。此番礼遇自是大为不同,颇显隆重;那皇宫别院更是景致迷人,富丽堂皇,朱丹臣笑言咱们可都是沾了驸马爷的光了。

    当晚,西夏国主李乾顺在御花园设宴,庆贺银川公主招得如意郎君。席间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之外,还有几名西夏重臣作陪,俱是李乾顺的心腹,段誉、朱丹臣也是位列其中。早上小宝赶回去和公主用过早饭后,便已前往拜见过皇帝老丈人。银川公主是西夏皇后的亲生女儿,自幼深得宠爱,人也生得千娇百媚,比之小龙女、王语嫣别有风韵,但三女姿容形貌,实是难分高下。

    晚宴既有朝臣作陪,银川公主便戴起面纱,遮住大半脸庞。小宝心下暗自得意,自家老婆的花容月貌除了父母兄长寥寥数人之外,便只有自己可以随意观赏,心底深处的大男人情结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只是如今穿着一身颇为累赘的华丽服饰,总觉得不大舒服。这货来到这个世界已是四年有余,武林中人但求衣衫合体,对敌时不要束手束脚,这般朝堂礼服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穿起,坐立行走,颇显拘谨。

    幸好西夏国地处西北苦寒之地,自古民风彪悍,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西夏国的宫廷礼仪虽不似大宋朝那般繁琐,但终究不能好似平常一般肆无忌惮,却也算不上过于拘束。

    皇帝和皇后自然高居首位,小宝便和西夏太子、银川公主坐在对面。“一品堂”的总管赫连铁树在席,和那几个李乾顺的心腹重臣不停向小宝劝酒。席间君臣同乐,高声谈笑,比起南朝伴君如伴虎,臣下卑躬屈膝,皇帝高高在上,多了几分亲切随意和豪迈之气。

    酒过三巡,赫连铁树敬了小宝一杯之后,忽道:“末将受陛下重托,监管‘一品堂’大小事务,平生所见武林豪杰甚多,最喜江湖奇闻异事。听说段殿下幼小时便遭贼人掳去,弃之于少室山,幸得一位少林高僧所救,长大chéng rén后练得一身绝世武功。昔年曾孤身闯入聚贤庄,与萧峰萧大侠并肩血战,手刃正邪两派高手不知凡几;又曾乔装潜入蒙古大营,解救郭靖郭大侠,于襄阳城外和蒙古人大战三场,杀敌过千,使得蒙古大军铩羽而归。近年来,殿下于光明顶独拒中原五大派,成为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其后又上黑木崖,杀了素有天下第一高手之称的东方不败。数月前,嵩山派召开五岳剑派并派大会,殿下连败左冷禅和岳不群两位剑道宗师;翌rì又在少林寺重创吐蕃国师鸠摩智,力战星宿老怪丁chūn秋、姑苏慕容复,和那丐帮的新帮主庄聚贤三大当世高手,兀自大占上风。最后更以逍遥派的奇术降服丁chūn秋,为武林除一大害;以大理段氏的家传神技‘六脉神剑’将慕容公子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险些羞愤自尽。历数当世英雄侠少,殿下可称第一人!”

    所谓无端示好,其心难测,小宝神情淡然,心中有数,微笑道:“总管大人过奖了,实不敢当。正所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天下之大,不知有多少世外高人淡泊名利,隐匿于乡野之中。这天下第一的名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段某敬谢不敏。只是总管大人如此抬爱,不知有何见教?但说无妨。”

    赫连铁树一怔,没料到小宝如此直接。当下便也不再客套,朗声笑道:“敝国虽不及蒙古、大辽武功鼎盛,也不及大宋富饶繁华,山河壮丽,但吾皇英明神武,敝国臣民尚武之风历代相传。殿下当知我‘一品堂’广招天下英雄,虽然没有威震四海的盖世高手,但习武之人,无一不想能得好似殿下这般无敌于当世的武道至尊指点一二。今rì花月佳期,良辰美景,不知殿下可有兴致,指点一下那群心高气傲的武夫们?也好让敝国上下臣民知晓他们的驸马爷,是怎样英雄了得!呵呵,微臣多喝了几杯,斗胆妄言,还请陛下和娘娘莫要怪罪。”

    李乾顺轻抚胡须,微笑不语;那位皇后娘娘掩口轻笑道:“咱西夏国的男儿个个都是好汉子,这驸马么……自然更要是个盖世无双的豪杰才对呀!陛下,你说是不是?”这西夏皇后杏眼桃腮,隐然有一丝狐媚之气,说起话来语中带刺,真不知如何生出银川公主这般温柔贤淑的绝sè佳人。

    李乾顺颔首道:“皇后说得有些道理,朕的乘龙快婿自当是世间无双的英雄男儿。贤婿,朕也很想瞧瞧你天下无敌的神功绝学,那便指点一下他们,全当助助酒兴。”

    小宝暗道这老小子摆明了是不大瞧得起大理国小力弱,自以上国自居,小爷若是不露几手专门打脸的功夫,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还真把老子当成上杆子入赘的倒插门女婿了。

    目光微转,只见银川公主一双妙目纯净似水,望来的眼神只有爱慕与柔情,全然没有半点担忧。小宝眨了眨眼睛,身体某个部位一阵酥麻,这当口想起的居然是昨夜那一场其乐无穷的巫山**。银川公主微愕,随即明白这货心里转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念头,当即面泛红cháo,垂下头去,娇羞无限。好在她以白纱遮面,旁人却也瞧不出来。

    小宝心中大乐,站起身来,走到亭外,目光在夜sè中转了一圈,朗声道:“段先生、叶二娘、岳老三、云老四,咱们算是老相好了。今夜既然陛下和皇后有此雅兴,那咱们便来比划几招,但请四位现身指教。”

    黑暗中四条人影悄没声息的从御花园的奇石花木之间走了出来,赫连铁树高声喝道:“掌灯!”但见四周火把燃起,场间顿时亮如白昼……

    (疲惫不堪,状态很差,写得不尽人意之处,请多见谅!)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团圆

    四大恶人都曾在少室山上亲眼见过龙小宝如何威慑当世英雄,心知此人武功已高到不可思议的境界,想也不想便呈合围之势。段延庆目光微转,其余三人心领神会,一上手便即各取兵刃抢攻,先发制人。叶二娘和南海鳄神左右夹击,云中鹤身形飘忽,居中后进策应,三人互为攻守,十分默契。

    但见龙小宝身形一晃,便从南海鳄神与叶二娘之间穿了过去,跟着一招“降龙十八掌”里的“潜龙勿用”斜击而出,砰地一声,云中鹤打横飞入身后的花丛,两只jīng钢鹤爪脱手飞出,喀喇一声响,双臂关节跟着折断,一口血喷将出来,落地时人已昏死过去。

    小宝恨这厮太过卑劣无耻,委实太给他这种厚颜自诩为“好sè而不yín,风流不下流”的sè狼男们丢脸,这一掌使出了七成功力,当即便将云中鹤打成重伤。倘若不是爱屋及乌,顾虑西夏皇帝的脸面,手下留情,云中鹤已然给他一掌打死。

    这货跟着身形一转,使出“逍遥折梅手”,暗运“小无相功”,空手入白刃,手臂一伸一缩,轻轻巧巧便将叶二娘的阔面薄刀夺了下来,浑厚的内劲顺势一吐,叶二娘但觉右臂一震,一股大力侵入她手臂内的经脉,瞬间冲破一十三处穴道,半边身子一麻,身不由己坐倒在地,心中惊骇到了极点。

    此时南海鳄神的鳄嘴剪向小宝后颈剪落,左手鳄尾鞭横扫小宝下盘。这货不慌不忙,有意卖弄,也不见他屈膝借力,身子陡然平地直直拔起,半空中打了一个盘旋,左手袖子一拂,逆运“北冥真气”,浩然大力涌出,南海鳄神顿觉劲风如刀,寒气逼人,身上的土黄布衫嘶啦几声,已裂开七八道口子,肌肤更是如同被寒冰所制的利刃切割,两只绿豆眼一阵酸痛,登时泪落如雨,怪叫一声,向后急退。

    小宝头也不回,飘身向前;段延庆自恃身份,本就只是虚拟作势,不曾和其他三恶一齐联手抢攻。然而顷刻之间,三个小弟便已落败,竟无一人是对方的一合之敌,当即一凛。此刻忽见小宝直奔自己而来,心知对方武功实已达到出神入化的绝顶之境,不由得微感惧意。但他xìng情凶悍之极,明知敌人强悍绝伦,却也绝不退让,当下深吸一口真气,运集毕生功力,右手钢杖直直刺出。

    段延庆虽是恶贯满盈,但小宝却知他身世太过凄惨悲苦,多年前惨遭追杀毒手,这才导致xìng情大变。眼见对方漆黑的钢杖刺来,小宝收起戏谑之心,凝神运气,右手食指缓缓点出,正是少林“一指禅”!

    但见他指尖和段延庆的钢杖相触,刹那间嗡嗡之声大响,那钢杖竟似犹如遭受惊雷猛击,剧颤不止。段延庆喉头发出咕的一声怪响,蜡黄中隐隐泛青的老脸陡然间一片惨白,左臂腋下夹着的钢杖噗地一声入土三尺,身子不由自主向后急仰而倒。

    小宝的“一指禅”功威猛无俦,好似真有金刚伏魔的无上大力,禅意极深,段延庆功力虽然深厚,也是无可抵御。小宝怜他前半生经历过太多惨痛至极的磨难,致使周身残废,甫一察觉对方力竭气衰,当即收回指劲,自忖若再催动真力,段延庆不免会脏腑受创。

    饶是如此,小宝刚一缩回手臂,段延庆便即浑身酥软,左手无力紧握钢杖,五指一松,啪嗒一声,人已跌落尘埃。二人交手虽只一招,但却是以真力相搏,全无花巧,堪比一场恶战。南海鳄神被小宝袖风逼退,勉力睁开双眼,只觉眼球刺痛,视线模糊,影影绰绰看到段延庆后仰跌倒在地,以为老大遭了毒手,一声怒吼,全然忘记了自己与对方的武功相差太远,奋不顾身,舍命扑上。

    天下四大恶人中,小宝对南海鳄神的印象最佳,心知这厮虽然残忍好杀,但秉xìng单纯,尚存善念,当下转过身来,右掌轻飘飘的挥出,暗运挪移乾坤之术,将南海鳄神的刚力消解,顺势向旁一引,只见南海鳄神粗壮的身躯好似断线的风筝飘了出去,几近三丈。众人一惊,只道南海鳄神这一下比云中鹤还要伤得更重,岂料他落地时却只是轻轻一响,好似身体全无重量,随即一跃而起,神情虽有恐慌之sè,但眼神依旧十分狠厉。

    南海鳄神没想到自己这一下竟是毫无损伤,大感奇怪。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瞪着两只通红的眼珠子,大叫道:“老大,我给你报仇!”便要再来拼命。

    只这瞬息之间,段延庆已缓过一口气来,体内真气流转,左手重新握住钢杖,微一用力,身子离地而起,腹中发音,喝道:“老三,住手!”他本想以双杖支地,奈何右臂仍感酸麻,力不从心,便以单杖撑住身体。

    南海鳄神一愣,欢喜叫道:“老大,你没事吧?”

    段延庆哼了一声,算作回应,yīn冷的目光注视着小宝,缓缓道:“阁下武功卓绝,当世无敌,咱们四人甘拜下风。”

    小宝轻轻点了点头,淡淡道:“段先生承让。”

    段延庆直勾勾的望着他,默然片刻,叹了口气,说道:“段正明有你这样的儿子……很好,很好!”他语气中满是落寞心伤,又深深望了小宝一眼,也不向李乾顺拜别,转身飘然而去。到得此时,他右臂的酸软方才消除大半,撑起两根钢杖,便如踩着两只长长的高跷,几步迈出,身形已没入黑暗之中。

    除了云中鹤之外,小宝对其余三人均已留情。叶二娘勉力站起身来,向小宝微一躬身,心中实是惊恐到了极点,脚步略显踉跄,低头便朝段延庆追了上去。南海鳄神却瞪着两只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宝几眼,大声道:“你武功太高,岳老二打不过你。多谢你手下留情,我走了!”

    小宝微笑道:“好走,不送。”

    南海鳄神跑了几步,忽又转身奔回,抱起昏迷不醒的云中鹤,叫道:“老大,等等我!”几步窜出,消失不见。

    不管是身在明处的李乾顺和赫连铁树,还是暗中守卫的“一品堂”其他高手,此刻均是默然无语,震惊不已。小宝也不去看众人的脸sè,施施然回到桌前坐下,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大嚼,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过了半晌,李乾顺呼了一口气,拍手赞道:“贤婿果然神功盖世,朕今夜大开眼界。来来来,大伙儿敬驸马一杯!”

    皇帝发话,众臣连忙端起酒杯,个个满脸带笑,忙不迭的夸赞小宝如何如何英雄无敌。赫连铁树勉强干笑两声,说道:“适才多有唐突,驸马莫要放在心里,末将自罚一杯。”说完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只是觉得香醇美酒入口之时,犹如黄连一般苦涩。

    接下来再也无人敢摆出傲慢自大的嘴脸,人人笑容可掬,不停向小宝劝酒,加意奉承。小宝即不得意,也不骄傲,一如平常,来者不拒,酒到杯干。李乾顺半眯着眼睛,饮酒吃菜,不动声sè;那西夏皇后倒是真心赞了小宝几句,这会儿颇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意思。

    众人酒意渐涨,不管是真是假,相互间显得亲热许多,好像都忘了先前发生的那一幕,这一顿酒宴,算得上宾主尽欢而散。席间少不得有心思敏锐的西夏老臣拐弯抹角的试探小宝的态度,其意无非是想知道他明教数十万教众rì后能否为西夏所用。对此小宝先是以江湖草莽,不服王化等等借口含糊其辞一带而过,但那几位西夏重臣总是不依不饶。到得最后小宝干脆直言说道:“大理和大宋都是我的故乡,若有外敌侵犯,我自当全力抗击。辽国有我大哥萧峰在一rì,但有吩咐,只需一纸书信,我这做兄弟的自然是义不容辞。现今我和公主结为夫妻,倘若西夏国有难,自然也会尽力相助。只是期望陛下英明,莫要对大宋、大辽和大理三国妄起刀兵,真要生起冲突,我这驸马可就当真难做的很了!”

    西夏君臣听了这话,自然或多或少有些不快,但也没有当场黑起面孔,真的翻脸。西夏国虽和蒙古、大辽、吐蕃三国一样觊觎中原的花花世界,但他们一来国力不及蒙古、大辽雄厚,二来又和吐蕃相邻,双方难言友好,唯恐后院起火,三来蒙古人对他们也是虎视眈眈,双方素有旧怨,即便想要侵略宋朝国土,也绝非三五年,甚至十年八年便可付诸行动的。

    在场的哪一个不是成了jīng的人物,只要rì后蒙古或是吐蕃侵犯西夏,小宝能看在银川公主的面子上,率领麾下的江湖群豪仗义驰援,那便已经是一股绝不容忽视的强大助力。

    西夏举国尚武,小宝一战击败四大恶人的消息隔天便悄然传出了皇宫。西夏国民口口相传,不免越传越是夸张,将这货说的好似天神下界一般。只是人人知晓他们爱戴的银川公主嫁给了一个当世无双的英雄少年,普通百姓已尽皆心满意足,颇是引以为傲。

    小宝既已显露绝世神功,李乾顺便只能把大理世子入赘本国,趁机将大理国变作西夏附庸的如意算盘收了起来,按照各国通婚的老规矩,让银川公主远嫁天南。木婉清不愿跟着一起回大理,免得心情不佳,执意要去寻找母亲。段誉苦劝不得,只好由得她去。三rì后,李乾顺派遣三千兵马护卫银川公主起程,排场甚是隆重,实则就是充当嫁女儿的仪仗队。小宝和段誉等人自然是舒舒服服的坐着豪华大车踏上归途,这一来一去,当真是天差地别。

    一路缓缓行进,走了二十多天,终于来到大理国境。当地官员早有得报,离城三十里恭迎世子和银川公主的仪仗。这些地方官员个个喜笑颜开,毕竟大理在天下六国之内最是弱小,但却偏偏娶回了西夏公主,这份荣耀可是非同小可。

    地方官员小心伺候,无一不想宴请两位世子殿下。但小宝和段誉一个抱着银川公主,一个搂着神仙姐姐,哪有闲情逸致去应酬那帮当官的,一应邀请全部交给巴天石和朱丹臣应付。这两位也是大理国的栋梁之臣,诸位地方官虽觉遗憾,但能请到两位朝堂重臣那也是心满意足了,少不得尽力巴结逢迎。好在巴天石和朱丹臣都是正直侠义之士,岂会贪图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的贿赂?除了赴宴饮酒之外,其余的礼物一概不收。若有那脸皮厚实,不知好歹的家伙,二人便会板起脸孔,当场训斥,丝毫不留情面,一来二去,地方官们便也绝了念头。

    过得数rì,浩浩荡荡便到了大理城。远远望见城墙上张灯结彩,数十位文臣武将全部在城门外守候。车仗队伍行到近前,小宝和段誉一眼便望见迎亲队伍的最前方段正淳骑着一匹白马立于中间,左边是萧峰,右边是高升泰。哥俩儿赶紧下车,上前参见。段正淳跳下马来,满脸喜sè,笑道:“欢儿,誉儿,不必多礼了。皇兄和皇嫂在宫里早就望眼yù穿,等得甚为心焦,咱们快快进城吧。”

    到了大理城,小宝和段誉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躲在大车里和各自的爱人儿卿卿我我,有侍卫牵过两匹马来,哥俩儿分乘。甫一进入城门,只见道路两旁早已人山人海,城楼上无数花瓣洒落,人群中也是鲜花如海,欢呼呐喊之声犹如山呼海啸,不绝于耳。

    一路直奔大理皇宫,西夏国随行士兵早被接到城外兵营歇息。到了皇宫大门前,众人下马,步行而入。银川公主和王语嫣也从车里出来,自有宫女陪伴进入。还没到大殿,远远望见保定帝和皇后娘娘,还有镇南王妃刀白凤竟都站在殿门外,遥遥相候。段正淳、高升泰、巴天石等人赶紧整衣束带,快步疾行。小宝虽已想得通透,但此时见了段正明夫妇,仍是略感不安,脚步自然缓慢下来。

    萧峰在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鼓励;段誉笑道:“皇兄到家了,怎地踌躇不前?”

    小宝瞪了书呆子一眼,深吸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到阶下,恭恭敬敬跪拜叩首,朗声道:“爹爹,娘亲,孩儿回来了!”便知这一句话,那皇后一声哽咽,泪如雨下,情难自控。

    银川公主静静地走上前来,跟着跪在小宝身边,脆生生说道:“银川拜见父皇母后。”声如银铃,十分清亮。

    段誉一拉王语嫣,笑嘻嘻跪下来,大声道:“侄儿拜见伯父伯母,母亲大人!妈,这位便是王姑娘!”王语嫣俏脸通红,垂着头不知该如何说话,讷讷不语。

    刀白凤快步走下来,双手扶起王语嫣,仔细端详,笑逐颜开。那边小宝和银川已走上阶去,皇后只是望着小宝,已然泣不成声。小宝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抱住,在她耳边低声道:“妈,孩儿回来了,您便要多吃一些,莫要太瘦了。”

    当rì一别,已过两年,这皇后rì夜思念儿子,睡不安寝,食不甘味,想必当初的确消瘦许多。皇后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用力抱紧小宝,大哭不止。这等母爱乃是天xìng,即便小宝实在无法发在内心将他认做母亲,但也大受感动,只觉能让一位母亲如此欣慰欢喜,这一声“妈”叫的丝毫也不委屈。

    保定帝早已热泪盈眶,只是他毕竟乃是一国之君,即便心中激动,也要强行克制。当下含笑道:“皇后,见了儿子和儿媳该当欢喜才是,不要哭坏了身子。难得一家团圆,咱们这便进去,好生庆祝一番,如何?”

    皇后好容易忍住泪水,放开小宝,旁边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拿着一块柔软的丝巾伸了过来,为她轻轻抹去脸上的泪痕,正是银川公主。皇后微笑道:“乖孩子,谢谢你。”说着挽起银川的小手,向殿内走去。

    保定帝朗声道:“萧大侠、誉儿、王姑娘、淳弟、泰弟、天石、丹臣,大伙儿一起来吧,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段正明xìng情随和,大理君臣情同兄弟,众人齐声应是,鱼贯而入。

    保定帝拉着小宝的左手,并肩入内。小宝只觉保定帝的手掌微微颤抖,便知他心头的激动实不在皇后之下。当下侧首微笑道:“爹爹,今rì可有好酒好菜?”

    段正明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酒是咱们大理的‘梅子酒’,菜却是你母后亲手做的,你尽管开怀便是。”

    小宝道:“萧大哥酒量天下无双,只怕咱们家里的好酒不够他一个人喝的。”

    萧峰笑道:“这些时rì以来,我可是尝遍了大理的各sè美酒,却还没品尝过伯母亲手烹制的菜肴,今rì却有口福,定要大快朵颐。”

    段正明经他二人一逗,胸中豪情大起,说道:“诸位兄弟,咱们今rì不醉无归,大伙儿定要尽兴才好!”

    保定帝秉xìng沉稳,即便遇上何等大事,也是沉静自若,大理群臣甚少得见他如此豪兴开怀,尽皆大笑应诺。一行人径往后殿而去,皇宫外犹自隐隐传来鞭炮齐鸣之声……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爱恨情仇

    【这个月的更新肥佬无话可说,就算写小说只是个人爱好,也觉得脸红惭愧。公事私事一箩筐,烦恼时时有,近来特别多,五一之前尽力争取多写几章,掩面鞠躬下台!】

    秋去冬来,chūn暖花开,晃眼间半年已过。这半年来,龙小宝身在大理,享尽温柔,锦衣玉食,却也没忘了明教大事。当rì大婚之后,萧峰便即告辞,回转辽国;不到半月,便有明教探子来暗中禀报——小昭虽然乔装易容,但也并未太过刻意掩藏行踪。梅兰竹菊代传小宝所令,不过月余,已有明教中人在江浙一带寻到小昭。明教属下严守小宝的命令,未敢现身打扰,岂料不过数rì,小昭却驾船出海,于是暗中保护她的便换成了七十二岛之人。

    十数rì后,剑鱼岛岛主哈大霸使人传信,说小昭姑娘去了海上一座大岛,便是那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所居的灵蛇岛。除了小宝和黛绮丝之外,当世没有第三人知道小昭竟是“紫衫龙王”的女儿。事关教主身边之人,闻报的当地香主不敢自作主张,赶紧亲自前往濠州禀告杨逍。

    杨逍心知某人对这假扮自家侍女的小姑娘十分钟情,自忖遣人将小昭的下落通知教主即可,接下来怎么做交给教主自行决定便好。当下杨逍派遣心腹属下远赴大理,果然小宝得知此事后便暂时放下心来,毕竟小昭去的是自己的家,料想灵蛇岛孤悬海外,无人打扰,小丫头回家调理心情倒也不错,反正待chūn风送暖之时,自己便要出海去接回谢逊,到时顺路前往灵蛇岛将她带在身边就是。

    小宝既已“认祖归宗”,加之武功盖世,威震天下,已是当今武林屈指可数的风云人物,段正明夫妇此生足愿,再无所求。原本一家人共聚天伦,其乐融融,哪知世事无常,惊变又出。

    小宝和银川公主大婚之后不久,顺其自然便轮到段誉和王语嫣谈婚论嫁。段正淳和刀白凤夫妻自然要亲自过问两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如此一来,王语嫣竟也是昔年段正淳沾花惹草,与慕容复的舅母王夫人——也就是李秋水当年在“琅嬛福地”和无崖子生下的孩子李青萝——的私生女!

    这件事对段誉和王语嫣来说无疑有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王语嫣心伤yù绝之下,闭门不出,三rì三夜,随即便悄悄离开大理,伤心而去。那时她恨不能生出一对翅膀,快快飞回江南家中,扑倒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

    没想到王语嫣突然出走,段誉竟也跟着离家。也不知这书呆子用了什么法子,竟说动朱丹臣守口如瓶,一齐偷偷出城,前去追赶王语嫣。原本刀白凤见好端端一个儿媳妇忽然就变成了段正淳的又一个私生女儿,当即大发雷霆,又气又恨,又是伤心,正和段正淳闹得不可开交,但突然得知王语嫣和段誉先后失踪,哪还顾得上吃醋吵闹,立刻便要去将二人追回来。段正淳更是心中愧疚之极,无论段誉和王语嫣哪一个遭遇不测,都是他一生一世自责痛悔的心头之殇,当下便和刀白凤一齐快马追寻。

    这一去便是一个多月,待到段誉和王语嫣回来时,段正淳和刀白凤已成了两具尸体!

    段正明心痛震惊之余,听了段誉哭诉事情缘由,只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瞬息间万念俱灰——原来王语嫣和段誉一前一后离开大理国境,不料刚到成都地界便中了圈套,落入了王夫人之手。

    当年段正淳和王夫人一场风流,好生恩爱,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但过不多久段正淳便逃之夭夭,一去无踪。跟随在他身边的大理护卫只当他故态复萌,另结新欢,也没当作什么大不了的事。李青萝心高气傲,怎能忍受段正淳这般将她弃之不顾,一怒之下返回“曼陀山庄”,不足一月便嫁给了一个姓王的男子,与慕容氏成了表亲。只是她那时已怀有身孕,她的丈夫直到去世也不知道无比宠爱的独生女儿竟是另外一个男人的骨血……

    然则多年以来,李青萝始终没有忘记段正淳,待到丈夫英年早逝,剩下她孤独一人,这份相思更是与rì俱增。李青萝不仅遗传了母亲李秋水心狠手辣的xìng子,也多少得了一些父亲无崖子的聪明智慧。

    所谓爱之深、恨之切,王夫人表面上对段正淳恨之入骨,实则内心深处却对段正淳爱到了极点。

    当年段誉被鸠摩智捉到江南,曾在“曼陀山庄”亲眼见过王夫人只因一个无量剑的弟子家距大理不过四百余里,便将其生生活埋。那“曼陀山庄”的规矩,但凡有男子擅自进庄,便要被砍去双足;只要是大理人氏,或是姓段的男子被王夫人抓到,更是只有死路一条,变为山庄地底的肥料。

    李青萝因爱生恨,行事大乖人情,杀人有如饮水吃饭,但山庄里却种满了各sè茶花,景sè美仑美奂,不曾显出一丝虐杀之气。大理茶花,天下闻名,当时只因段誉对茶花知之甚详,随口便指出“曼陀山庄”所种的茶花品质不纯,高论各sè茶花的品阶之道,这才幸而保存小命,暂且做了“曼陀山庄”的花匠。

    李青萝以当年和段正淳比翼双飞之时,所作的那些与大理茶花有关的诗词歌赋为诱饵,在刻有诗词的柱子内暗藏迷香,无论何人在木柱之上续刻词句,便会触发内藏的迷香,手足无力,筋骨酸软,唯有束手就擒,任人处置。她这连环计jīng密巧妙,匪夷所思,专门为段正淳所设,纵然段誉的聪明才智胜过当下十倍,多半也是在劫难逃。

    李青萝算定段正淳只要见到当年二人花前月下说过的那些歌赋词句,必定会忍不住亲自填写,便即中招入彀,岂料老子还没出现,儿子却先落入其手。李青萝见段誉所续写的词句和心中所记并无一字差错,想到段正淳定然是将当年的风流韵事讲给儿子来听,心中登时说不出的气恼,一怒之下,便要将段誉碎尸万段,以泄羞愤之情。

    段誉是刀白凤所生,当年李青萝识得段正淳时,便知情郎乃是有妇之夫,从未因此责怪段正淳。但她却百般纠缠,死皮赖活,甚至出拳动刀,竟要段正淳先将刀白凤杀了,然后再娶她为妻,这等无理取闹的要求,段正淳岂会应允?逼到最后,只有不告而别,溜之大吉。

    李青萝嘴上说要将段誉千刀万剐,实际上决计不会害了情郎独生爱子的xìng命。就在那时,慕容复突然出现,告知她段正淳夫妇已被“恶贯满盈”段延庆擒住,想要以此逼迫保定帝退位,让他来做大理皇帝。

    王夫人一听情郎落入四大恶人之手,登时无比关切,只想速速解救。慕容复唆使王夫人再设巧计,以“醉人蜂”之毒暗算麻倒段延庆,待到计谋得逞,除了段正淳之外,其他人是死是活全凭舅妈一念而决。慕容复又说除了段正淳夫妻二人之外,秦红棉、甘宝宝、阮星竹三女不知如何竟也相随,结果双凤驿边红沙滩上一场恶斗,段正淳一方全军覆没,给段延庆一网打尽,尽数擒获。

    还没等慕容复和李青萝依计而行,四大恶人已是齐齐杀到。段延庆武功不及小宝,但比起慕容复却还要稍胜一筹。加上三大恶人相助,慕容复和邓百川四兄弟联手也是不敌,慕容复当即提出双方罢手言和,共谋大事。

    慕容复心思转的极快,眼看力不能胜,便提出先助段延庆夺回大理皇帝的宝座,然后再向大理借兵,以图复国。他将姑苏慕容氏的来历坦诚相告,段延庆本是大理太子,并非不学无术的草莽之徒,自然知道鲜卑一族和大燕国的历史,当下二人一拍即合。

    慕容复趁机请求以段誉来换段正淳,将后者交给舅母王夫人自行处置。段延庆以为王夫人和段正淳有深仇大恨,段正淳必死无疑;而且龙小宝极重兄弟情义,段正明更是慈悲心肠,自己捏住段誉的小命,便等于掐住了他们父子的咽喉,平生所愿,当可达成。

    他心中所想只是暂且利用慕容复,事成之后自然要想法子清除后患。而慕容复又何尝不是想要利用他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总之二人各怀鬼胎,又岂能当真心无芥蒂。只是段延庆自恃武功高强,老谋深算,当即传讯三个小弟将段正淳一行人全部带来。

    王夫人见了段正淳固然惊喜交集,情难自已;段正淳见到她也是大吃一惊,脸上变sè。不由得想起当年王夫人如何难缠,心下当真十分烦忧。

    段延庆冷眼旁观,见王夫人和段正淳相互之间的眼神均是深藏爱意牵挂,暗忖这两人的关系绝非寻常。他艺高胆大,虽是心怀戒备,却也凛然不惧。众人进了内堂,慕容复便叫人将段誉抬了出来。南海鳄神一见段誉双眼蒙着黑布,双手双足均被牛筋牢牢缚住,躺在地上,口不能言,也不知是死是活,当即便要上前解救。

    慕容复和王夫人一起阻拦,段延庆更是直接命令南海鳄神杀了段誉。谁知这家伙的脑子是一根筋,既已认了段誉作师父,那便一定要救,连段延庆的话也不听了。段延庆知道段誉的武功虽然时灵时不灵,但内力之浑厚简直不可思议,当年还曾经以奇诡的功夫吸取过自己的内力,若是被其脱困,别说什么夺回皇位等事,若是这小子发起飙来,在场诸人xìng命堪忧。想到这里,段延庆骤然间凶xìng发作,手起杖落,竟将南海鳄神当场刺死。

    南海鳄神二目圆睁,至死仍是愕然难明,实在不懂何以段老大竟向自己突下杀手,当真是死不瞑目。云中鹤与南海鳄神素来不睦,忽见老大将这三番几次坏他好事的讨厌鬼杀了,心中大快,便将南海鳄神的尸体拖出去埋了。

    跟着段延庆便要将段誉四肢打折,毁了他的经脉,清除隐患。危急时刻,刀白凤忽然说了四句话——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化子邋遢,观音长发!

    这四句话一出,段延庆顿时心头剧震,钢杖凝在半空不动,竟在微微发颤。他一回头,与刀白凤四目相对,只见刀白凤的眼里似有千言万语yù待吐露,瞬间脑子里一阵眩晕,目光一片模糊,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个月圆之夜……

    当年他的父亲还是大理皇帝,jiān臣叛乱,弑君篡位,段延庆死里逃生,一家人尽皆惨死。此后他东躲xī zàng,浪迹天涯,练成了一身高强武功,怎奈仇敌强横,人数众多,那一晚他终于从东海赶回大理,来到天龙寺外之时,虽然尽歼诸敌,自己也已身受重伤,双腿俱断,面目损毁,喉头被敌人横砍一刀,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当时他匍匐在地,全身污秽恶臭,伤口脓血流淌,里面生出蛆虫,已不似人形,犹如恶鬼!

    他挣扎着来到天龙寺,熬住一口气不肯自刎,就是为了求见枯荣大师,为他惨死的一家人主持公道。但当时枯荣大师正在闭关入定,即便再过十天半月能否出关亦未可知。好似他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天龙寺的知客僧能将枯荣大师闭关之事告诉他,劝他不必在此苦熬,已经算是十分客气了。

    当时段延庆又饥又渴,发着高烧,全身伤痛难忍,恨不能一死了之,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就在那一晚,当月上中天的时候,他迷迷糊糊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从雾中走来,长发披肩,好似足不沾地,心中只觉得这女子好像观世音菩萨一般端庄美丽。

    当其时段延庆已然神志不清,恍惚间听到那女子在喃喃自语,说什么我全心全意待你,你却全然没将我放在心上……有了一个女人,又有一个女人,把我们跪在菩萨面前立下的海誓山盟全都忘了……我原谅你一次又一次,这回却是再也无法原谅了……你对我不起,我便也对你不起……你瞧不起我们摆夷女子,当我们是猫是狗,我也不当你们汉人男子是人……

    段延庆虽然神志不清,却也听得出那女子话里深深的怒意。他身处生死边缘,心念中只觉得唯有菩萨现身方能搭救,所以尽管听那女子说话,知道对方不过是个摆夷女子,但他宁肯相信这一定是菩萨的化身,来解脱他的生死困境,忍不住拼命向前爬动,想要向菩萨高呼救命,结果喉间只是发出几声嘶哑的怪响。

    然后……然后,那个白衣女子发现了他,走了过来,静立了半晌,忽然解去了身上的罗衫,一言不发投身到了段延庆的怀里,伸出像白山茶花般洁白的手臂,搂住了段延庆的脖子……

    淡淡薄云飘过,遮住了月光,似乎月亮倍感诧异惊骇,不忍看到一个如此高贵美丽的女子,却将雪白娇艳的身子,交给一个满身脓血,人兽难辨的乞丐!

    那白衣女子离去良久,段延庆兀自如在梦中。他只记得在地上用手指写了七个字——你是观世音菩萨?而那圣洁的女子仿佛轻轻点了点头。

    段延庆由此深信这一定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前来点化,舍身相救。他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际,突然逢此奇遇,登时jīng神大振,自认为绝非凡夫俗子,乃是真命天子,深信天命所归,rì后必将身登大宝,否则菩萨怎会如此?他信念一坚,只觉前途一片光明。次rì清晨,也不再问枯荣大师是否出定,俯卧在菩提树下深深叩谢观音菩萨的恩德,折下两根树枝当作拐杖,就此飘然而去。

    段延庆自理伤口,心志坚定,远至南部蛮荒穷乡僻壤之处,待伤势痊愈后,开始苦练家传武功。最初五年练的是以杖代足,并将“一阳指”的功夫化在钢仗之上。后五年习得“腹语术”等几门邪功,练成了似正似邪,非正非邪的一身惊世骇俗的诡异武功。随后段延庆前往两湖地界,将当年围攻他的所有仇敌一家家杀得鸡犬不留,手段之凶狠毒辣,骇人听闻,因此博得“天下第一恶人”的名号!

    此后段延庆收罗叶二娘、南海鳄神、云中鹤为羽翼,投身西夏“一品堂”以为庇护,曾经数次潜回大理图谋复位,但每次都发觉段正明的根基牢不可破,只得废然而退。

    段延庆险死还生,一直将那晚在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发生的一切深深藏于心底。此刻突然听见刀白凤轻声吟出那四句话来,在他耳中直如晴天霹雳一般!

    只见刀白凤缓缓解开发髻,将万缕青丝披散开来,垂在肩头,便与当年那晚“白衣观音”的形貌一模一样,段延庆刹那间恍然大悟,再无怀疑!

    段延庆委实想不明白,为何当年镇南王妃竟会看中了他这么个邋遢将死的臭叫花子?殊不知刀白凤xìng情刚烈,寻常男子亦不能及,只因为段正淳太过风流好sè而气恼伤心到了极点,狂怒之下以致心态偏激,只想段正淳如此风流,遇见美貌姑娘便要见一个爱一个,无非是他自负相貌堂堂,英雄了得,身份尊贵,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大将军。刀白凤既决意报复丈夫的负心薄幸,又要自暴自弃的极力作贱自己,一时激愤冲动,偏偏要和一个世间最肮脏、最卑贱、最丑陋的男人欢好,因此才会做出那般无法置信的事来。

    刀白凤低声叫段延庆去瞧一瞧段誉脖子上挂着的小金牌,那上面刻着段誉的生辰八字。段延庆虽感奇怪,但心中对刀白凤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敬畏感激之情,当下先是解开刀白凤身上的重穴,跟着便依言摘下段誉颈间的小金牌。这一看不打紧,按照金牌上面所刻的生辰八字,段誉竟是他段延庆的儿子!

    这一刹那,段延庆心中的激动喜悦,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只是他面部筋络已断,种种惊骇之情均无所现,但那张隐泛青气的面孔瞬间变得没有半分血sè!

    他激动之下,心中尚存最后一丝疑虑,紧张万分的看向刀白凤,只见她缓缓点了点头,低声连说了两句……冤孽!

    段延庆一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家室之乐,陡然间知道自己在世上还有一个儿子,当即喜悦满怀,实是难以形容。这一刻,他只觉世上什么名利尊荣,帝王基业,都万万不及能有一个儿子可贵!

    段延庆惊喜交集,只想跳起来大叫大嚷一番,只听当的一声,手中的钢杖已掉在了地上!

    跟着脑海一阵眩晕,另一只手里的钢杖也掉落在地,身子坐到,却全无所觉。他仔细看了看段正淳和段誉,见他们一个是国字脸,不怒自威;一个却是脸型微尖,形貌俊秀,和自己年轻时倒有七八分相似,心中再无怀疑,只觉得说不出的骄傲。忽然脑子又是一阵眩晕,眼前微微一黑,段延庆只当自己实在是太过欢喜,却猛地听到门外咕咚两声,叶二娘和云中鹤先后倒在了门边。

    段延庆心中一凛,左手凌空虚抓,想要运功将钢杖抓回,不料一抓之下,真气无法提起,内力运使不出,瞬息之间明白自己已不知不觉着了别人的道儿。原来慕容复心机极深,暗中施放“悲酥清风”,将屋内所有人一并暗算,谁也无法凝劲运气,只这片刻光景,众人生死便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段延庆只道惊喜之下失了戒备,不慎中了慕容复的jiān计,暗忖自身xìng命不保无妨,却怎生想个法子救刀白凤和段誉脱困。他此生历经无数大风大浪,生死险关,瞬间平复心绪,沉思解救之策。岂料慕容复走进来后,却突然跪在地上向他实实在在的磕了四个头,直言只要段延庆答应收他做义子,那便立刻为他解去悲酥清风之毒,从今往后,尊其为父,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这一下实是太过出人意料,段延庆固然惊诧莫名,其他人也大为费解,一时间不知慕容复此举究竟有何用意……

第一百三十七章 肝肠寸断

    慕容复不惜以武林名家传人,当世一流高手的身份拜段延庆为义父,无外乎仍是为了复国大业。他料想段延庆是死是活只在自己一念之间,加之段延庆“并无子息”,定然会立下重誓,将自己收为义子。以段正淳和段誉的xìng命为要挟,迫使段正明和龙小宝投鼠忌器,一个禅位给段延庆,一个发下毒誓终生不得踏足大理境内,不得再与自己为敌,那么慕容氏数十代兴复大燕的心愿必能由他实现。

    复国的重任自幼便深深烙印在慕容复的灵魂深处,他表面上给人以洒脱俊逸,正义高雅的直观,实则骨子里却是薄情寡义,心胸狭窄,傲慢自私到了极点。这么多年以来,复国大业如同一种极为厉害的慢xìng剧毒渐渐腐蚀了他的身心,除此之外,别无他念,为达目的可以用尽手段,舍弃一切,无所不用其极。到得此时,慕容复的心理实已趋近于疯癫,满脑子都是如何身登大宝,成为大燕的复国明君。他这番计较的确甚是周密——以段正明和龙小宝的xìng格,他只要将段正淳和段誉的xìng命牢牢掌握,任凭二人如何位高权重,盖世无敌,除了听其摆布,实是别无选择。

    段延庆做了皇帝,他便是大理国的皇太子,届时要兵有兵,要钱有钱,自可一展雄图,兴复大燕。实际上等他rì后真做了大理国的太子,那么其心所思多半会是如何收买心腹,暗害段延庆,早rì登基。这一番计较貌似算无遗策,然而慕容复千算万算,却决计算不到段延庆竟会有一个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理皇位。假如当时慕容复早一刻提出要拜段延庆为义父,段延庆至少表面上定会欣然应允,二人若是名为父子,实是两全其美之举,但慕容复此刻再来跪拜,却已晚了。

    当其时除了慕容复事先闻过解药,段誉服食“莽牯朱蛤”后早已万毒不侵,余者尽给“悲酥清风”迷倒。段延庆乃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怎会不知“悲酥清风”的厉害?但他骤然得知段誉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仍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想以深厚的功力试着强行解毒。他面上不动声sè,运气连提三次内息,岂料非但全无效应,反而心中更增烦恶,已知终不可为。至于其他人的功力和他相比尚且远远不及,更是无可奈何,全无反抗的机会。

    段延庆当此困境,心念急转,假作欢喜,大笑说道:“妙极,妙极!老夫浪荡江湖,无妻无子,不料竟于晚年得一佳儿,足慰平生。你这孩儿少年英杰,我当真老怀大畅,再无所求。我这一生最最欢喜之事,无过于此。观世音菩萨在上,弟子感激涕零,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足以报答你白衣观世音的恩德万一!”他这番话看似在说慕容复,实则目光始终望着躺在地上的段誉。说到最后,两行泪水顺颊而落,低下头来,双手合十,正好对着刀白凤,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慕容复见他言辞真挚诚恳,向以心狠手辣闻名江湖的天下第一恶人竟会当众流泪,简直是从所未闻,心中更无半点怀疑,当即欢喜无限,双膝一曲,便要正式叩拜。忽听门外一人大声道:“非也非也,此举万万不可!”门帘一掀,包不同大步走入。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四人当年深受慕容博大恩,多年前便已立誓毕生当以辅佐慕容复兴复燕国为己任。四兄弟自认为是慕容氏的家臣,心中向来将慕容复看作是主公。而且他们的年纪都比慕容复年长不少,可说是自小看着慕容复长大,相互间既有主仆之名,亦有亲情如海。今rì忽见慕容复要拜段延庆这等大恶之人为义父,虽知他意在复国大业,但如此一来,便成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即便rì后做了皇帝,也不免有愧于心,为举世所不齿。

    这四兄弟情同手足,均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忠孝仁义在他们心中实比做皇帝来得更加重要。包不同一人进屋,坦诚规劝慕容复,邓百川、公冶乾和风波恶便站在门外倾听。然而任谁也没想到,当包不同斥责慕容复“投靠大理,rì后再行反叛,是为不忠;拜段延庆为义父,归于段氏,对慕容氏便是不孝,反之就是对段氏不孝;rì后yù将大理改为大燕,势必要大肆屠戮大理旧臣,是为不仁……”之际,还没说完,慕容复忽然全力一掌狠狠击在包不同的后心,冷冷的加上一句“我卖友求荣,是为不义”!

    包不同全无防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从小扶持长大的公子爷竟会下此毒手,当场喷出一口鲜血,登时倒地而死!

    门外邓百川三人惊怒交集,一齐冲入。风波恶抱住包不同的身子,叫道:“三哥,三哥!”只见包不同瞪大双眼,已然气绝,但两行清泪却在此时缓缓流下,显然临死之前,伤心已达极点!

    风波恶眼中的热泪滚滚而落,大声道:“三哥,你虽没了气息,但想必仍要问上一句公子爷,为什么要下毒手杀我?”

    邓百川脸sè铁青,朗声道:“公子爷,包三弟说话向来喜欢顶撞别人,你自小便知。纵是他对公子爷言语无礼,失了主仆之分,公子略加责备,也就是了,何以竟至要取他xìng命?”

    公冶乾紧握双拳,一言不发,三兄弟齐齐凝视慕容复,目光中均是伤心悲痛,充满了敌意。

    慕容复之所以忽下毒手,并非气恼包不同言语无礼,而是恨他直言无忌,竟将自己心中所谋尽皆说了出来。他决计不能因为包不同的一番直言,而失掉那顶唾手可得的大理皇冠,情急之下,痛下杀手,却全然忘了这许多年来包不同对他忠心耿耿,为他出生入死的情谊。

    慕容复自忖此情此景绝不能得罪段延庆,言语间并无丝毫悔意。邓百川三人见慕容复心意已决,便也决意舍慕容复而去。然而他们终是念念不忘当年慕容博的厚恩,也不曾忘记亲口立下的誓言,所以尽管心中悲愤以极,却终究不会向慕容复出手,为包不同报仇雪恨。慕容复想到rì后相助段延庆夺回皇位,自己身在大理,身边却再无一名心腹,行事大为不便,当即出言挽留,哪知却给邓百川好一顿训斥,说得他脸上阵青阵白,无言以对。

    风波恶扛起包不同的尸体,和邓百川、公冶乾同时向慕容复一揖到地,齐声道:“拜别公子!”转身出门大步而去,再不回头。屋内除了段誉目不能见,段延庆心xìng冷酷,余者无论男女一起凝视这三兄弟离去的背影,神情均是饱含敬意。

    这之后慕容复yù先残害段誉肢体,以防不测;段延庆假意说要亲手报仇,先服解药。慕容复原本没起疑心,但他心思缜密,发现段延庆和刀白凤偷偷以眼sè交流,登时疑心大起……此后忽又想出一道更加万全的计策,干脆要以段誉为人质,逼迫段正淳回到大理之后,想办法在一个月之内接替皇位,再一个月便禅位于段延庆,让他和段正明兄弟相残,好教段延庆接掌皇位更加名正言顺。

    段正淳虽然风流好sè,但xìng子刚强,极重情义,绝不会屈服于他人的威胁之下,听了慕容复所言,大加嘲讽。慕容复见他不肯就范,干脆顺着舅母的话头,拔出长剑,指向阮星竹的胸口,要以几个女子的xìng命胁迫段正淳应允于他。

    慕容复既已杀了包不同,又如何会有丝毫怜惜之情,三声呼喝,手起剑落,便将阮星竹杀了!

    王夫人没料到慕容复当真说杀便杀,见段正淳脸上肌肉扭曲,好似慕容复那一剑是刺在他的胸口一般,心中剧痛,可想而知,赶忙高声阻止。哪知慕容复根本不理不睬,几声呼喝过后,又接连将秦红棉和甘宝宝杀了。

    屋内血流满地,李青萝平素杀人不眨眼,但此时根本不敢再去看段正淳一眼,实在想象不出段正淳的脸sè是何等模样。忽听得段正淳柔声说道:“阿萝,你跟我相好一场,难道还不明白我的心思?天下这么多女子,我其实真心爱的只有你一个!你外甥杀了我三个情人,那有甚么打紧?只要他不来伤你,我便放心了。”这几句话说得深情无限,李青萝听在耳中却是无比害怕,心知段正淳已恨她恨到了极点,如此说话是要挑拨慕容复来杀她。

    慕容复连杀数人,心xìng已至癫狂,闻言将信将疑,手中长剑却自然而然指向了舅母。李青萝心知这个外甥为了遂其登基为君的大愿,哪里顾得上舅母不舅母,只要段正淳继续故意对自己显现柔情,那么慕容复定然也会再以自己的xìng命相胁,当下颤声道:“段郎,段郎!难道你真的恨我入骨,想害死我吗?”

    她神情凄楚,段正淳一见之下,想起当年和她的一番恩情,心肠顿时软了下来,随即破口大骂。他本意是想自己越是催促慕容复快快下手杀了李青萝,慕容复越是不会当真痛下杀手,但没想到李青萝与他一别几近二十年,朝思暮想,无rì或忘,今rì久别重逢,心神已然大乱。此刻忽听他改口斥骂,疾言厉sè,虽知情郎是为了自己得保xìng命,但却突然间脑中一片茫然。遥想当年海誓山盟,轻怜密爱,段正淳几时曾对她这般恶语相向,其中实是霄壤之别,忍不住珠泪滚滚而下,神智已然不清。

    段正淳暗暗心惊,唯有厉声喝骂不休,说他们早就一刀两断,自己心里对她早已没有半分情意,如今更是将她恨入骨髓,若非手足无力,早就跳起来一剑将她杀了!

    岂料段正淳话音未落,李青萝已是痛不yù生,满脸泪痕,猛然嘶声高呼:“段郎!段郎!”身子向前一扑,慕容复微一迟疑,手中长剑不及收回,嗤的一声,剑尖已刺入李青萝的胸膛。

    这一剑深中要害,李青萝再难活命,段正淳的泪水涔涔而落,心痛如绞,哽咽难止,说他如此痛骂,只是为了救其xìng命,实则二十余年来,自己对她的爱意永如当年送她曼陀罗花之时。

    李青萝听了这话,嘴角露出微笑,低声自语,说起当年曾和段正淳约定要到大理无量山,小时候和妈妈一起住过的石洞里双宿双栖,直到地老天荒。片刻之间,李青萝便在回忆童年所见“无量玉璧”上花花绿绿的剑影之中,渐渐声息全无,头一歪,就此死去。

    慕容复毫不因为舅母死在自己剑下而生出一丝悔恨之意,冷冷的将剑尖又对准了刀白凤的胸口。这下段正淳和段延庆均是心急如焚,只是不论如何劝说,慕容复根本不听,只要段正淳答应回返大理,与其兄争夺皇位,方才罢手。殊不知那“醉人蜂”尾针之毒虽属麻药,却并非毒药。段誉本就诸毒不侵,内力浑厚无匹,被麻倒之后早已醒转多时。此刻忽听母亲的xìng命只在顷刻之间,心中一急,真气自然而然流转如意,一跃而起,听声辩位,一头撞向慕容复。

    这一下奇变陡生,慕容复侧身避让,段誉便一头撞到了桌子上,双手本能的向外一挣,内力到处,啪的一声,手腕上的牛筋立时崩断。他双手脱缚,慕容复又惊又怒,喝骂一声,挺剑来刺。段誉心慌意乱之下,也没想到先将蒙眼的黑布取下,顺手一招“商阳剑”一指点出,剑气凌然,势不可挡。

    当rì慕容复在少室山上被小宝以“六脉神剑”打得狼狈不堪,大败亏输,眼见段誉使出的也是无形剑气,心中一凛,不敢直撄其锋,慌忙闪避。段誉一心只想不能让慕容复伤害自己的父母亲,双手乱挥乱舞,脚步自然而然向前,又是啪的一声响,双足的牛筋也已挣断。

    这下他心中一喜,展开“凌波微步”,仗着内力充沛浑厚,听风辨位,四下游走,双手剑气纵横,只守不攻,在慕容复一剑快似一剑的凌厉攻势下,左上右落,东歪西斜,便如闲庭信步,纵然双目不能视物,慕容复的长剑却也沾不到他半片衣角。

    慕容复以为段誉是故意不来取下蒙眼黑布,百余剑刺出,全然无功,心里羞愧难当。段延庆浑身无力,不能起身相助,空自心焦不已。忽见慕容复改使“柳絮剑法”,长剑刺出,轻飘飘的没有半点声响,心中一急,声音嘶哑道:“孩儿,你快快将这小子杀了!若是他将脸上的黑布拉下,恐怕你我今rì都要毙命于此!”

    他故意这般提醒,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段誉一怔之后,伸手扯下脸上的黑布,只觉眼前一亮,耀眼生花,一柄冷森森的长剑直直刺向自己的面门。他既不会武功,更乏应变之能,脚步登时乱了章法,惊呼一声,斜身急跃,慕容复的长剑已刺中他左腿,段誉登时扑倒在地。

    慕容复见状大喜,挺剑刺落;段誉运使“六脉神剑”不过举手之劳,当下侧卧于地,左手还了一招“少泽剑”。慕容复有如惊弓之鸟,急忙向后跃开。段誉站起身来,左腿虽然鲜血淋漓,“六脉神剑”却是源源而发。他得了鸠摩智的毕生功力,“六脉神剑”的威力更胜往昔,顷刻之间,慕容复已是左支右绌,狼狈万状。

    数招之后,铮的一声响,慕容复长剑脱手,直飞向上,插入屋顶横梁。跟着波的一声,肩头又给剑气所伤,心知若再逗留片刻,立时就要死在段誉的无形剑气之下,大叫一声,从窗子跳了出去,飞奔而逃。

    段誉顾不得为自己裹伤,从王夫人手里取过先前慕容复为她解毒的小瓷瓶,给父母亲先后闻了,解了他们所中的“悲酥清风”之毒。又依父亲指点,解开他们被点的穴道,一番忙碌之后,才想起取出口中麻核,忽觉手足无力,缓缓坐倒,却是想起适才一场恶斗,凶险之极,惊魂未定。

    这之后的变故,对段誉来讲实是无法形容——先是段正淳见四个都曾与他海誓山盟的旧情人倒在血泊之中,想起这么多年来四个女子为自己尝尽相思之苦,心伤肠断,欢少忧多,到头来又为自己而死于非命,心中已是决意殉情。他想儿子段誉已然长大chéng rén,文武双全,心地纯善;侄儿“段欢”更是武功盖世,领袖群豪,属下高手众多,大理国既不愁rì后没有明君英主,若有外敌来犯,亦有数十万英雄豪杰护国安邦,再无半点牵挂。当下段正淳纵身拔下慕容复的长剑,转身向刀白凤说道:“夫人,我对不起你。在我心中,这些女子和你一样,个个都是我的心肝宝贝。我爱她们是真,爱你也是一样真诚!”

    刀白凤和他做了二十余年夫妻,岂会不知他的心意?当下脸sè大变,叫道:“淳哥,你不可……”话音未落,合身向段正淳扑了过去。

    然而段正淳心意已决,话一说完,立时挥剑自尽,刀白凤一声惨呼,段正淳已倒在四女中间,气绝身亡!

    段誉惊骇之下,更是浑身无力,瘫倒在地,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音。刀白凤拔出插在段正淳胸口的长剑,伸手按住丈夫胸口,放声大哭。刀白凤其心已死,回过长剑,待要刺入自己胸膛,段誉总算及时发出声来,叫道:“妈!妈……”刀白凤分心之下,剑尖略偏,却刺入了自己的小腹之内。

    段誉见顷刻之间,父母亲双双挺剑自尽,已吓得魂飞天外。他浑身酥软,双腿犹如灌铅,站立不起,只得双手撑地,向父母亲拼命爬将过去。段延庆叫他为自己解毒,好救他母亲xìng命,段誉大怒,心想若非这大恶人将自己爹妈捉来,父母怎会惨死?当下拾起段延庆掉在地上的一根钢杖,便要当头劈落,却听刀白凤尖声大叫:“不可!”

    于是刀白凤将儿子叫到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诉说昔年往事,段誉这才知道,那个他们一家的死对头、大仇人竟然是他真正的亲生父亲!

    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种种惊骇莫名,匪夷所思,大出意料之外的事情纷至沓来,正如霹雳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只将段誉惊得目瞪口呆!

    然则无论段誉怎样不敢相信,内心如何抗拒,这些都是无法改变,也无可挽回的事实!

    段延庆解了毒,立刻便要出手救治刀白凤。刀白凤却对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能再碰一碰我的身子。”段延庆便不敢妄动。

    刀白凤又在段誉耳畔低声道:“这人虽然和你爹爹同姓同辈,却算不得什么兄弟。王姑娘也好,木姑娘和那姓钟的小姑娘也罢,你爱娶哪一个,便娶哪一个……若是都喜欢,那便一齐娶了,也好得很。誉儿,妈妈和爹爹都不在了,你……你要好生照看自己!”突然间伸手在剑柄上用力一按,长剑登时透体而过。

    段誉嘶声大叫:“妈妈!”只见母亲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边兀自带着微笑。

    忽觉背上一麻,段延庆运杖如风,已点了他腰背腿肩几处穴道,以“传音入密”之法问他认不认自己这个亲生父亲。原本段誉死活不肯认他,段延庆心痛之下,凶xìng大发,提起钢杖,几乎要将段誉当场杀死,却终究忍不下心来。他吃了一辈子苦,好不容易有了个儿子,他认也好,不认也罢,总之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且段誉既是自己的亲子,龙小宝又决计不会去做什么皇帝,段延庆想到最后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来做大理国的皇帝,那便犹如自己也做过皇帝一般,毕生心愿,总算得偿。于是他解开段誉的穴道,挺起胸膛,束手待死,心想自己一生孤苦,最后能死在亲生儿子手里,倒也一了百了。

    他当年身受重伤,心中便充满了自怜自伤之情,多年以来只是以恶行杀戮来发泄。此刻心愿得偿,但觉再无牵挂,只求解脱,心情很是平静。然而段誉挣扎半晌,终究狠不下心肠。段延庆森然道:“男子汉大丈夫,要出手便出手,又有何惧?”

    段誉心中纷乱如麻,一咬牙,将钢杖扔在一旁,说道:“妈妈不会骗我,我不杀你!”

    这下段延庆心中大喜,忍不住哈哈大笑,知道儿子终究还是认了自己这个父亲,不由得心花怒放,捡起钢杖,飘然而去。他满心欢喜,对晕倒在门边的叶二娘和云中鹤竟不加一瞥。

    段誉心存万一希望,只盼父母亲还有一息尚存,却终究只是一厢情愿。这当口门外脚步声响起,七八条汉子走了进来,为首一人头戴铁冠,身披道袍,正是张中。原来明教教众遍布中原各地,张中恰好在四川。昨rì闻报四大恶人在此,有探子见到大理镇南王一行人似乎落入四大恶人之手,张中赶紧召集属下好手,前来寻觅解救。只是李青萝的这座山庄所处隐秘,地形颇为复杂,待得张中率众找对了地方,已经为时晚矣。

    王语嫣被李青萝关在后院,朱丹臣被锁在地牢之中,此刻均已被救出。二人见了堂上尸横遍地,各自亲人主公均已命丧,当即大放悲声。王语嫣抱着母亲的尸首哭得肝肠寸断,朱丹臣心中悲伤无处发泄,望见叶二娘和云中鹤躺在地上,不由得怒从心起,向一个明教教徒借来一柄钢刀,手起刀落,两大恶人登时身首异处。

    次rì清晨,张中派遣手下,前往秦红棉隐居之处通知木婉清,甘宝宝的尸首自然要送回“万仇谷”。苏星河隐居的地方只有小宝和函谷八友知道,唯有回到大理问过小宝之后,才能将阮星竹亡故的消息告知在那里治疗眼伤的阿紫。

    此地距离大理国境不远,张中雇了几辆大车载着段正淳夫妇等人的灵柩而行。段誉将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段延庆一事悄悄告诉了王语嫣,虽然如此一来,二人便可结为夫妻,但他们父母至亲新丧,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众人到了大理,自有沿途州县官员迎接护送。镇南王有功于国,深得民心,灵柩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痛哭,悲声不绝。早有快马先到大理城告知保定帝,段誉回来时,段正明和龙小宝已然在皇宫相候。

    段誉毫不隐瞒,将所历之事一一相告,自认为乃是孽种,已不能在大理城居住了。段正明却道这件事原本只有段延庆和段誉二人知道,他能坦诚相告,直言无隐,足见心xìng品德之善。再者当初在天龙寺抵御鸠摩智之时,枯荣大师已为其落发,本该早就出家,只因段正淳一直在中原逗留,国不可一rì无君,这才暂时没有传位于段正淳。

    今时今rì,段正淳已死,而且小宝当初重返大理之时,便已说得清楚——若是他来继承大理皇位,一者zì yóu自在惯了,根本做不成皇帝;二者真要做了皇帝,那便要舍弃明教教主之位,逍遥派掌门和灵鹫宫主也得传给旁人。如此大理国便失去了极为强力的两大外援,毕竟rì后假如真的国家有难,不能指望一个驸马的身份,便能叫西夏国发兵相助。

    再者,无论明教还是灵鹫宫所属,均是桀骜不驯,横行无忌的人物。天下间除了他之外,谁还能令这些三山五岳,正邪两道的豪杰之士心服口服。若然甩手而去,怕是用不了多久明教便要重回四分五裂,自相残杀的局面,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那群家伙多半也会大肆造反。所以龙小宝于公于私都做不得这个皇帝,因此段正明当rì便将皇位传给了段誉。

    保定帝退位出家,段誉身登大宝,龙小宝便成了所谓的护国公。段誉天xìng纯善,侠义心肠,自是爱民如子,牢记保定帝的叮嘱,听从百官纳谏,大理国自是风调雨顺。段誉和王语嫣的喜事却要延后,待到服丧期满,方可正式大婚。出人意料的是,自从做了皇帝,段誉忽然对练武发生了兴趣,小宝自然不吝赐教,悉心指点。

    当初小宝回归大理之后,段正明便将“一阳指”传了给他。那“一阳指”共分九品,若能练到极境,威力实不在“六脉神剑”之下,深不可测。当世功力最高者自然是一灯大师,但也只练到了第二品的境界。然则小宝至少有三百年的jīng纯内力,武学造诣也是jīng深之极,练习此功自是一rì千里。段誉有心习武,内力也是震古烁今,进境飞快。尤其是“凌波微步”本就练得甚为纯熟,而且这门步法与内力息息相关,每走一遍,功力便可增进一分,二人自是从未间断。

    大理段氏子弟的心脉与常人有异,历代家传的内功心法,虽比不得九yīn九阳、易筋北冥那般博大jīng深,但也算得上是当世一流,并且最适合段氏一族的嫡系传人修习。小宝将“北冥神功”传授给段誉,又为他详细讲解段氏一族的内功心法,这书呆子悟xìng本高,不过两个多月便已能功行诸脉,气达百穴。

    时光匆匆,半年间段誉武功有成,轻而易举便成了当世一等一的高手,痛失双亲的悲伤也已消减大半。龙小宝rì夜jīng研诸般神功,内力与rì俱增,武功却难有寸进。只因他本身武功早已臻至登峰造极之境,再想好似从前那般突飞猛进已不可得,即便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是难上加难。

    这一rì,忽有明教探子来报——萧峰因为极力劝阻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发兵南侵,引起耶律洪基的猜忌,不知为何已被锁入大牢数月之久。中原武林各派已尽知萧峰为了大宋平安而身陷囹圄,均在集结高手,前往营救,其中尤以丐帮反应最为激烈。听闻大侠郭靖夫妇得知此事,甚为焦虑,虽然襄阳城不可一rì没有郭大侠坐镇,但黄蓉黄女侠却要亲自率领丐帮弟子,前去辽国南京解救萧峰。眼下中原武林一片沸腾,人人称颂萧峰义薄云天,菩萨心肠,从前大伙全都误会了他。特别是丐帮中人无不痛悔,发誓纵然粉身碎骨也要将萧峰迎回中原,重新担任丐帮帮主。

    小宝和段誉听得此事,哪会有片刻迟疑?当下小宝吩咐那探子速速回去传令——令杨逍、韦一笑、殷天正、五散人率领教中高手,半月之内在雁门关外会合,等他到来。令五行旗使挑选各自旗下jīng锐教众万人,前往雁门关外等候。又令传讯灵鹫宫九天九部,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各选武功高强之人,速速同往。最后传令明教各地分舵,聚集十万教众化整为零,进军雁门关,在关内关外的群山之中驻扎,以防辽兵大举来犯。

    而段誉则坚持要亲自率领大理高手一起前去,小宝并未劝阻,毕竟华赫艮这个盗墓老手届时还能派上大用场。

    小宝的命令迅速传至明教各大首领和灵鹫宫,二十余rì后,当龙小宝和段誉带领大理武士赶到雁门关时,杨逍等明教群豪,以及乌老大、梅兰竹菊四剑等灵鹫宫所属高手均已到齐。众人见这次可以跟随小宝并肩作战,无不摩拳擦掌,跃跃yù试。

    数rì后,南北少林,武当峨眉一众高手先后抵达。又过两rì,黄蓉亲率鲁有脚、武氏兄弟、耶律齐兄妹,以及丐帮执法、传功二长老,掌棒、掌钵二龙头,一干六袋、七袋、八袋弟子赶到。

    至于令狐冲则在小宝抵达雁门关的第三rì,便即率领五岳剑派数百人风尘仆仆的赶来。小宝和令狐冲久未相会,见面之后自是大感欢喜。此时岳不群和左冷禅、林平之均已在华山思过崖后洞一战中,相继死去,令狐冲虽未重提五岳并派一事,但俨然已是五岳剑派的总掌门。

    只不过在那一场岳不群和左冷禅yīn谋设计的险恶大战中,除了恒山派未曾参与之外,其余四大剑派均是高手陨落过半,元气大伤,不复昔rì鼎盛。这一回前来自以恒山派为主力,其余四派人数不多,嵩山派和华山派更是相加还不到三十人,幸而来的均是一流好手。

    阿紫早于rì前便已赶到,当时小宝看着她那双重现光明的眼睛,瞧出她眼眸深处隐藏的一丝极深的悲伤凄苦,想到这对眼珠子是游坦之自己亲手挖下来换给阿紫的,不由得微觉心悸。群雄汇聚,有黄蓉这个算无遗策的女诸葛在,营救策略已是全盘议定。加之明教探子早已探明萧峰被关在何处,群雄均感信心满满。

    这一rì,群雄依计分批而行,潜入南京,只待号令,一齐行事。而此时的萧峰已被关在大铁笼之内三月之久,那笼子边上的酒坛子更是堆积如同小山。耶律洪基畏惧萧峰神勇,特为派遣重兵严守,那座纯钢打造的大铁笼更非人力所能攻破,萧峰自知无法脱困,每rì里只是纵情豪饮,却全然不知成千上万的武林豪杰为了救他,已悄然逼近南京……

    【九千字,尽力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英雄怒(上)

    辽帝耶律洪基将萧峰交由御营都指挥使关押,那都指挥使心想萧大王神威无敌,天生神力,寻常监牢哪里关得住他?这厮身负皇上亲命,岂敢有丝毫懈怠,当下心生一计,先叫人取来最大最重的铁链铁铐,锁住了萧峰的手脚,再将他囚在当初阿紫用来关雄狮猛虎的那个大铁笼内。这大铁笼的每根钢条均是粗如儿臂,铁笼之外更有一百名御营亲兵,各执长矛,一层层的围了四圈。只要萧峰在铁笼内有所异动,众亲兵即刻便用长矛向笼中齐刺,这么一来,即便萧峰武功盖世,也断无可能于刹那间崩开镣铐,破笼而出。

    萧峰当年救驾护国,以一己之力平息楚王篡位之乱,乃是契丹族内的第一勇士。后来做了南院大王,威名更是著于北地,在军中威望甚高。耶律洪基担心原来驻守南京的兵将忠于萧峰,作乱图救,因此将这些人马全部调离,特别增派皇宫卫士来看守萧峰。由此可见,耶律洪基对这个曾经救过他xìng命身家的结拜兄弟,是何等忌惮。

    阿紫受了穆贵妃的诱骗,将毒药混入酒中,萧峰喝了之后,毒xìng发作,这才不得已束手就擒。那时阿紫醒悟过来为时已晚,幸亏她机灵,仗着jīng熟水xìng跳河遁走,才能逃离大辽国土,将萧峰如何不惜生命劝阻辽国皇帝发兵南侵,致使身陷囹圄,重铐加身之事告知中原武林。

    穆贵妃所用的毒药只是让萧峰十二个时辰内腹痛如绞,不得运使真气,待得时辰一到,毒xìng自消。一rì一夜后,萧峰气力渐复,但当此情境,却又如何能够脱困?即使心中烦恼也是无益。他一生经历的凶险危难远超常人百倍,却从未有如眼下这般束手无策。好在众兵士素来敬重他英雄无敌,看守虽不松懈,但每rì三餐,好酒好菜,礼数不缺,当下萧峰便即将生死置之度外,放怀痛饮。

    耶律洪基始终不来瞧他,反倒派了几个能言善辩之士,rìrì前来劝说。只要萧峰幡然悔悟,悔罪求饶,那么皇上定然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平南大将军和宋王的爵位照样还是萧峰的,数十万契丹儿郎依旧听从他的指挥,南下征宋。如此过了一个多月,几名说客不厌其烦,每rì里翻来覆去地说些陈腔滥调,明知决计无法劝服萧峰,却仍是无穷无尽的喋喋不休。

    萧峰原本对其置之不理,充耳不闻,这rì猛然心中起疑,稍加思索便已猜到耶律洪基说不定已然起兵南征,却又怕他一怒之下绝食自尽,是以派了这些猥琐小人来对他胡说八道。他心知耶律洪基自逞英雄,定要他心服口服,一心只想亲自率领大辽铁骑,提兵南下,待得取了大宋的江山,再来他面前夸耀一番,所以才会不予刑罚。可若是辽帝此次南侵失败而回,多半自觉没面目再见萧峰,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他。一念及此,萧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耶律洪基南征获胜,还是失败。

    他虽想通此中关节,却也无能为力,除了长叹一声,痛饮十碗,又能如何?暗忖此番两国交兵,大劫难逃,不知有多少热血男儿要战死沙场,无辜百姓饱受战火涂炭,当下随口便问那几个说客辽国大军可曾到了雁门关。那几人见他多rì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便问军国大事,默然半晌,也不隐瞒,坦言回答大军整装待命,克rì即发,攻破雁门关不过是指顾间的事。

    萧峰听闻辽军尚未开拔,心下稍安,不再说话,继续饮酒。那几个说客啰嗦几句,便即离去。翌rì黄昏,说客又来,看守萧峰的一干亲兵早就听他们说的那些陈腔滥调听得腻了,一见几人摇摇摆摆的走进来,顿时蹙眉走开,虽说不敢教萧峰脱离视线,但也尽可能离得远些。萧峰被囚,几近两月,他全无挣扎逃脱之意,监管他的士兵已远不如先前那般戒慎提防。

    几个说客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原本那些话萧峰已不知听了几百遍,可今rì几人的声音却有些古怪,好似害了喉病一般,萧峰不禁瞧了一眼。这一看之下,但见几人或以袍袖,或用折扇遮掩面目,举止颇为诡异。当先一人一边说话,一边向他挤眉弄眼,脸上做出种种怪样。萧峰定睛再看,登时发现来者与从前的样貌颇为不同。凝神细望,不由得又惊又喜——他江湖经验极为老道,仔细观望之下,顿时便瞧出那人细细疏疏的胡子是粘上去的,脸上涂了一层淡黑的颜料,甚是难看,但焦黄的胡须下面透出来的却是樱口端鼻的俏丽之态,不是别人,正是阿紫。

    原来半月前群雄齐聚,依计行事,阿紫和段誉等几人乔装打扮,按照明教探子事先查明的地址寻到此处,便来先给萧峰示jǐng。阿紫嘴里含含糊糊的说话,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纸来,对着萧峰。萧峰借着烛光一瞧,只见纸上写着八个细字——大援已到,今晚脱险!

    萧峰假意应答,话里却在暗示此地有重兵把守,想要解救,殊无把握。正说时,忽听守卫兵士惊恐大叫:“毒蛇!毒蛇!哪里来的这许多毒蛇!”

    只见厅门窗格之中,无数毒蛇涌了进来,昂首吐信,蜿蜒而进,厅中登时大乱。萧峰一见便知这些毒蛇的阵势,多半是由丐帮兄弟指挥,心下不禁又担心起旧rì兄弟的安危。众兵士提起长矛腰刀不住拍打,管带大声喝道:“伺候萧大王的卫兵不得移动一步,违令者斩!”这厮极为机jǐng,见群蛇来得怪异,生恐萧峰趁乱逃脱。

    大辽治军严厉,卫兵果然不敢稍离半步。忽听外面一阵喧哗:“走水啦,快来救火呀!”

    此时御营都指挥使抢进屋来,厉声喝道:“尔等小心看守,不要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若是有人劫狱,先将萧峰刺死!”他喝声方停,陡然间青影一闪,有人将一条青竹蛇掷向他面门,那指挥使连忙挥刀去格。便在此时,暗器破空之声响起,大厅中烛火全灭,登时一片漆黑,但闻惊呼之声不断,守卫的亲兵接连有人中了暗器倒下。黑暗中,萧峰听见阿紫说道:“姐夫,我来给你切断铁链!”一道寒光探入铁笼,闪了几闪,数声轻响,萧峰手脚上的铁链已断。萧峰暗忖阿紫不知用的是什么神兵利刃,居然如此锋利。

    转念又想,这铁笼的钢栏极粗极坚,只怕再锋利的宝刀宝剑,一时之间也难以砍断。忽觉脚下泥土一松,跟着陷了下去,阿紫在铁笼外低声道:“姐夫,从地道走!”

    萧峰一愣,一双手忽从地下伸出来握住他两边足踝,向下一拉,萧峰的身子便坠了下去。地道内漆黑一片,一人拉着萧峰,从地道内倒爬而出,爬行之速,如同在地面行走一般。片刻间,萧峰跟着那人爬出百余丈,已到洞口。那人扶着萧峰先钻了出去,跟着洞口内三人爬了上来,正是段誉、范骅和巴天石。

    段誉上前一把抱住萧峰,叫道:“大哥!”萧峰欢喜之极,侧首一瞧,见先前将他拉入地道那人,正是华赫艮,当下赞道:“久闻华司徒神技,今rì亲试,佩服佩服!”

    原来华赫艮得知关押萧峰的详细地点之后,竟自城外花费十余rì功夫,打了一条地道,直通入内。他这盗墓挖洞的神技的确天下无双,不但地道尽头刚好就在那铁笼之下,而且他将下面泥土挖空,辅以木板暂时托住,萧峰万没想到会有人在他脚下打洞相救,竟也没听到有半分响动。

    华赫艮得萧峰一赞,大喜道:“得蒙萧大王金口一赞,实乃小人生平第一荣华!”

    黑夜中,四下全是辽兵喧哗叫喊之声,萧峰挂念阿紫,开口问道:“不知阿紫他们脱险没有?”

    他话音方落,阿紫的声音已从地道口内传了上来:“姐夫,你居然还惦记着我!”说着阿紫钻了上来,满头满脸都是泥土污秽,神情却是喜悦之极。

    萧峰但觉这几年来,此刻的阿紫最为美丽,心念微动,说道:“你们是如何进了那铁笼,怎会也从地道中脱身?”

    阿紫抽出背上宝剑,萧峰只觉眼前青光一闪,寒气扑面,心中一凛道:“难道是灭绝师太的倚天剑么?”

    阿紫道:“姐夫好眼力,正是倚天剑!那老尼姑听了黄蓉黄女侠的计划,毫不犹豫便将倚天剑借了给我,真是大方得很呢!”她有倚天剑在手,那铁笼虽粗,又能挡得几剑?

    萧峰闻言又是一惊:“我大师嫂怎么也来了?”

    段誉笑道:“若非襄阳城一rì都离不开郭大侠坐镇,这回怕是连郭大侠都要亲自来走一趟呢!”

    萧峰怔怔不语,想到当年自己是契丹人的身份被揭穿之后,中原武林都将他视为仇敌,人人得而诛之,郭靖和黄蓉却从没说过半句大义灭亲的话,而且还极力维护自己。今rì黄蓉又来领袖群雄,以身犯险,亲自来救,心下更是感动。阿紫想用倚天剑为萧峰削去镣铐,但那镣铐贴肉锁住,倚天剑又是锋利无比,稍一歪斜,不免重伤皮肉,当下将倚天剑交给段誉道:“哥哥,你来。”

    段誉接过宝剑,内力到处,轻轻劈落,嗤嗤几声,切铁铐如切败木,准头分毫不差。萧峰没想到数月不见,段誉竟似武功大进,正要问询,只见地道内又钻上三人,一个是钟灵、一个是木婉清,还有一个却是丐帮的一名八袋弟子,乃是弄蛇的高手。萧峰谢过钟灵和木婉清,又望向那八袋弟子。那人见萧峰安然无恙,喜极而泣道:“帮主,你老人家……”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萧峰久已不曾听人唤他“帮主”,心头一热,微觉伤感,颔首道:“这可难为你了。”他一言嘉奖,那八袋弟子又是感激,又觉荣耀,泪水登时涔涔而落。

    范骅道:“明教群豪已在东门动手,各路江湖英雄均已入城扰敌,咱们从西门走吧。”

    萧峰道:“小宝现在何处?”他一听明教,便知小宝也来了。段誉道:“明教的杨左使、韦蝠王等高手率领教众攻破东门,吸引敌军主力;二哥这会儿应该正带着灵鹫宫所属在城内四处捣乱,说不定已打到皇宫去了。”

    萧峰暗想以小宝的武功心计,加上他属下的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若是旨在扰敌,全身而退,倒也不难,当下便和众人一起向西门而去。

    他这一行九人均是契丹人的装束,城内火头四起,一路径直奔走,倒也无人加以注目。路上听见北方号角响起,有人大叫北门已破,皇上已给敌人掳去。萧峰一惊,连忙说那耶律洪基和他有结拜之情,万万不可伤害。阿紫笑答是她听从黄蓉吩咐,教了几句契丹话给小宝和灵鹫宫的属下,这时候来大放谣言,无外乎是在扰乱民心。想那辽国皇帝身边至少也有万余亲兵护卫,想要生擒于他不免要大费周折,这当口何必耗费时间,当然是走为上计。

    众人又奔一阵,已近西门,忽见前方广场中间立着一座点将台,此时火光熊熊,烧得正旺,连台上的两杆大旗,也已焚烧。这里便是辽国阅兵的大校场,想来耶律洪基准备发兵南侵,正是要在此处誓师祭旗。现下他大军未发,点将台和帅字旗均已被烧,于辽军大大不吉,这伐宋之行,怕是要另打主意了。

    众人望见南面火光冲天,一群群百姓拖男带女,夹在兵马中涌了过来。人群中有人高呼南朝的少林和尚,连同各大派的高手,已攻破南门,大队兵马正在赶去增援。萧峰问道:“少林寺的众位高僧,还有中原各大派的英雄真的都来了吗?”

    那八袋弟子便将阿紫逃至中原,如何将萧峰的大仁大义之举告知丐帮长老和明教群豪。丐帮又是如何派人潜入辽地探查,知道事实真相果真如此,这才遍告中原武林各路英雄。除了南少林和昆仑派路途遥远,纵是赶来时rì已晚,还有崆峒派仍在闭关之中,没来参加,其余各大门派几乎是高手尽出,全都来了。

    萧峰想到当年在聚贤庄杀了不少江湖豪杰,与中原英雄为敌,今rì他们却来舍身相救,心中又是难过,又是感激。众人急奔一阵,到了西门,果然此处并无多少辽兵把守,火光中但见男男女女各路英雄正在与辽兵格斗。只听得轧轧声响,两扇厚重的城门缓缓开了,段誉等人拥着萧峰,向城门疾冲。

    火光中只见一个青年手执长剑,每一剑刺出,敌人或伤或死,无一落空,剑法之妙,简直神乎其神。他身旁跟着一大群尼姑和俗家女子,遥遥望见萧峰等人赶来,身形如电,剑光如雨,顷刻间迎了上来,高声道:“萧大侠,你好!在下令狐冲,特来迎接萧大侠!”

    令狐冲之名威震江湖,萧峰早有耳闻,心中不胜感激,抱拳道:“有劳令狐掌门亲来相救,萧峰惭愧!”

    令狐冲一边挥剑退敌,一边笑道:“在下和姓龙的那个家伙是金兰之交,算起来和萧大侠也算得上是结拜兄弟。兄弟有难,岂能不来?哈哈,萧大侠无须客气。”他那“独孤九剑”已臻化境,嘴上说笑,运剑如风,在这千军万马之中,直似闲庭信步,竟无一人可挡他一剑。

    须臾众人冲出城门,但见城门外火把照耀,无数丐帮帮众牵了马匹等候。群丐眼见萧峰现身,登时欢声雷动,齐声高呼:“乔帮主!乔帮主!”

    火光烛天,呼声动地,只见两条火龙分向左右移动,一骑马在中间直驰而至,马上坐着一个中年美妇,右手拿着一根碧绿sè的竹棒,正是黄蓉。

    萧峰一见黄蓉,抢上几步,跪倒在地,大声道:“不肖弟子萧峰,拜见师嫂!”

    黄蓉跳下马来,双手将萧峰扶起,含笑道:“师弟无恙便好,总算可以向你师兄有个交代了。”

    萧峰心中感动,知道郭靖虽未亲身前来,但心中对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只见黄蓉将“打狗棒”双手高举过顶,朗声道:“萧峰接棒!”

    萧峰一怔,双膝一曲,重又跪下,神情却是复杂之极,说道:“我……这……师嫂,萧峰乃是契丹人,早已被逐出丐帮。怎可……怎可……”

    旁边一名老年乞丐走了过来,说道:“汉人也好,契丹人也罢,萧老弟大仁大义,侠肝义胆,智谋武功,均是当世一等一的人才!由你来重领丐帮帮主一职,丐帮必定会蒸蒸rì上,更胜往昔!大伙儿说是不是?”这老丐正是鲁有脚,他说到最后一句,群丐轰然应是。

    萧峰道:“鲁帮主德高望重,我……我年轻识浅,出身异族,实在是……”

    黄蓉打断道:“师弟本是磊落男儿,豪迈英雄,怎么也如小女儿一般顾虑繁多?今rì你有大功于中原黎民百姓,重掌丐帮,正是众望所归,天下豪杰谁都不会有半句异议。”

    萧峰默然不语,心里只是在想若是真的重新领导丐帮,假如rì后辽宋终有一战之时,难道真要率领丐帮反戈相击,去杀害自己的族人么?他心乱如麻,正不知该当如何抉择,令狐冲上前道:“黄女侠、鲁帮主,现下最主要的是以脱困为先。萧大侠愿不愿意再做丐帮之主,等咱们回了中原再议不迟。”

    段誉也叫道:“是呀!辽军势大,一旦结成阵势,那可万难抵挡。”

    黄蓉道:“二位说得有理。”将打狗棒一挥,气纳丹田,高声道:“丐帮兄弟,后队变前队,暂且向西撤退!”黄蓉虽已不做帮主多年,但余威犹在,群丐凛然应诺,当即向西而退。

    萧峰如释重负,实在不知该当如何取舍。若是来者并非黄蓉,换做其他丐帮长老,他自然可以寻个借口婉言相拒,但他对黄蓉敬重有加,实不能当众开口拒绝,心想现下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众人奔出数里,前方早有明教大队人马等候多时。当先一人须发如雪,身材高大魁伟,正是“白眉鹰王”殷天正。他受小宝所令,率领五行旗教众在此接应群雄,两下相见,又等了半晌,却始终不见各大派、灵鹫宫、大理武士随后赶来会合,隐隐听得南京城中杀声大起。

    萧峰心道各路英雄之所以一时占了上风,只不过攻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倘若真和辽军摆开阵势硬斗,数千名武林好汉,如何能是数万辽国jīng锐之师的对手,必然死伤惨重。他想到为了自己一人,若是害了无数人的xìng命,实是大违本意,心中愈发焦急。

    忽见远处一群人疾奔而来,当先一道身影迅捷如电,扬手高呼:“大哥!”尾音还没尽消,人已到了萧峰近前,正是龙小宝领着明教和灵鹫宫所属突围而出。小宝纵身一跃,抱住萧峰,喜道:“大哥,兄弟可想死你了!”

    萧峰见他一袭青衫,几乎全被鲜血染红,但听这货中气十足,便知这些血迹都是杀敌时溅上去的。萧峰两手按在小宝的肩膀上,只觉眼眶微湿,说道:“兄弟,好久不见!”他二人情同生死,客套话却是不必再说了。

    小宝又来拜见黄蓉,说话间杨逍、韦一笑等明教高手,还有乌老大、安洞主和九天九部诸女随后赶到,群雄相见,均感欣慰。令狐冲道:“小宝,城内如何?”

    小宝道:“辽军反应极快,兵马越来越多,也不知各大派能否顺利突围。”

    此时南京城内的喊杀声越来越响,小宝微一簇眉,说道:“师嫂、大哥,你们在此稍待,我回去瞧瞧。”说罢朗声道:“五行旗各出一千人,随我回去接应各路英雄。杨左使、鹰王,咱们再杀一回!”说罢向阿紫要了倚天剑,一马当先,又向南京城疾奔。

    杨逍、殷天正、韦一笑、周颠、说不得、彭莹玉、张中、冷谦紧随其后,五行旗使吴劲草、闻苍松、辛然、唐洋、颜垣各率本部一千jīng锐教众跟上。小宝和韦一笑轻功卓绝,二人不过片刻便已杀回城门。早见数千辽国铁甲军堵住了西门,各大派和一众大理武士身陷重围,无法冲出。

    小宝一声大喝,纵身而起,“独孤九剑”使将出来,同样也是挡所披靡。只见他手中倚天剑寒光闪耀,内力到处,有如惊虹厉闪,瞬间杀出一条血路。跟着杨逍、殷天正等高手杀到,大呼酣斗,紧随小宝冲进城去。辽兵虽是身披重甲,岂能当得倚天剑之锋利?群雄一冲而入,铁甲军登时大乱,还没来得及重整阵列,身后短斧、标枪、弓箭齐至,包铁圆木轰然砸落,又有数百人或死或伤。

    锐金、巨木二旗开道,洪水旗跟着手持水炮一通乱喷,烈火旗各执火龙又是一轮齐shè,烈火遇油,西门处登时燃起熊熊大火,辽兵大半成了火人,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只这顷刻间,小宝已杀入城内,剑光霍霍,如入无人之境。他远远望见峨眉派群尼,当即展开“凌波微步”三晃两摇冲了过去,大叫道:“师太,接剑!”右臂一甩,倚天剑化为一道青虹飞出。

    灭绝师太将倚天剑借给阿紫,去救萧峰,手里使的是她年轻时除魔诛邪所用的青钢剑,不免威力大打折扣。这当口忽听小宝大喝,跟着倚天剑凌空飞来。那剑到了身前,剑身仿佛被一道无形的丝线牵引,突然凌空一滞,好似有一双手在下面托住一般。灭绝师太心里暗赞小宝运劲妙到毫巅,伸手握住剑柄,顿时心怀大畅,一声清啸,倚天剑有如蛟龙出海,无坚不摧,尽往人多处杀了过去。

    此时天sè渐明,城门处铁甲兵已死大半,群豪在小宝等高手的率领下聚少成多,汇成一股洪流,向城外涌出。小宝和明教众高手亲自断后,眼见辽兵越来越多,一望无边,心知须当赶快与大队人马汇合。傅思归、朱丹臣率领大理武士,见小宝断后,自然不肯先行撤离,跟着他一直等到最后一个中原武林的豪杰冲出城门,这才撤退。

    杨逍下令五行旗堵住城门再施一轮猛攻,略阻敌军片刻。辽兵悍勇,竟无惧水火,纵马强突。但见数千铁骑高声吼叫,刚一冲出城门,猛然间轰隆一声巨响,地面忽然塌陷,当先数百兵士连人带马一起跌入地下,正是厚土旗为他们挖了一个好大的陷阱。

    后面的辽兵猝不及防,收不住缰辔,又有数百骑跟着跌倒,大队兵马不忍自相践踏,只得纷纷勒马驻足。这下辽国大军一时无法冲出,只好先来救助伤者,清空城门,再来整军追击。有这些时间,足够小宝率众赶回与明教、丐帮等大队人马汇合,群雄眼见各大派死伤人数并不甚重,稍觉安慰。哪知刚喘了两口气,猛听得鼓声如雷,两队人马已从南北杀将过来。萧峰左右一望,见这两队骑兵均不下于万人,心中登时一凛,知道来的是辽国jīng锐铁骑,而己方虽都是习武之人,但久战之下,半数人不是受伤,便已疲累,好似小宝、段誉、令狐冲和自己这般兀自真气充沛的只有少数。即便是少林高僧,峨眉圣尼,五岳高手的内力也是或多或少均有损耗,如何抵敌?

    正自思量,小宝已然高声传令,明教教众将马匹让给受伤的同伴,步行断后阻敌,护卫群雄急速撤往雁门关。黄蓉也叫鲁有脚传令,丐帮弟子结成打狗大阵,跟着明教一起断后。这当口明教数年cāo练的成果便显现出来,杨逍一声令下,五行旗井然有序,阵势齐整,人人毫无惧sè。

    而丐帮的打狗大阵和少林派的罗汉大阵,全真教的天罡北斗大阵齐名,均是颇具威力。只可惜终究不比训练有素的正规军,倘若正面交锋,虽能撑得一时半刻,结果仍是难以抵敌。

    小宝和段誉分别传令,叫灵鹫宫所属,大理武士跟着群豪一起先行撤离。岂知灵鹫宫所属固然不肯舍弃主人而去,大理国的将士也绝不肯让皇帝身居险地,自行退却。眼看辽兵越冲越近,先锋骑兵shè来的弩箭已落在萧峰等人身前十余丈外。灭绝师太和玄渡大师本已率领中原群豪先行撤退,这时眼见情势凶险,竟有数十人转身奔回助阵。

    萧峰和小宝心中暗自焦急,心道这些人虽然个个武功高强,聚在一起却是乌合之众,不谙兵法部署,如何能与辽兵相抗?但见rì光初升,只照得辽军的矛尖刀锋闪闪生辉,数万只铁蹄踏在地上,直似地动山摇。

    小宝经历过二十年的战场厮杀,黄蓉也在襄阳城和蒙古兵打了二十年的恶仗,萧峰身居辽国南院大王已有数年,这等阵势早已司空见惯。但那些江湖豪杰大半未曾亲眼见过两军对垒的声势,眼见辽兵好似铺天盖地而来,不免脸上变sè,心下惴惴。

    正没理会处,突然间辽军阵中锣声急响,竟然鸣金退兵。正自疾冲而来的辽军先锋,一听到锣声,登时带转马头,前队变后队,分向南北退了下去。萧峰等人大奇,不明所以,却听得辽军阵后喊声大振,尘沙飞扬,竟是另有军马从辽军背后突袭。这一来,辽军腹背受敌,萧峰不由自主的又担心起耶律洪基的安危。

    他纵身跃上马背,举目向辽军阵后望去,只见一面面白旗飘扬,箭如骤雨,辽兵纷纷落马。萧峰恍然大悟,叫道:“是我的女真部族朋友到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英雄怒(下)

    百余年前,武穆王统帅岳家军转战千里,用兵如神,百战百胜,直捣黄龙,将大金国打得支离破碎。虽然后来受jiān臣所害,武穆王未能当真踏平北地,但彼时金国已然元气大伤。于是一代雄主耶律阿保机率领契丹族人乘势而起,一鼓作气,灭了大金,才得以占据辽东广袤疆土,取而代之。百年以来,辽国历代皇帝牢记太祖遗训,生恐有朝一rì报应不爽,是以时常起兵征剿女真部族,不分男女老幼,残忍杀戮,以防其族群扩大,危及自身。

    女真部族多年以来颠沛流离,只能在严寒恶劣的深山老林里挣扎求存,以狩猎为生,生活十分艰苦,虽然人丁不旺,但却个个箭法了得,勇悍之极。此刻女真勇士以百人为一小队,骑乘无鞍烈马,呼喊怪叫,狂奔急冲,霎时间便冲乱了辽军阵势。女真部落此来虽然人数不多,但人人骁勇善战,加之攻其不备,辽军统帅眼见情势不妙,又恐萧峰率领人马前来夹攻,急忙收兵入城。

    烟尘之中,一群群女真人或**上身,或身穿兽皮,弩箭shè出,挡者披靡,辽军后队千余人未及退入城中,都被女真人shè死在城外。群豪眼见女真人剃光了前面的头皮,脑后拖着一条辫子,个个面目狰狞,浑身溅满鲜血,杀死敌人之后,随即挥刀割下敌人首级,挂在腰间,有些人的腰间竟挂了十余个首级,当真是触目惊心。群豪在江湖上所见凶杀着实不少,但如此凶悍残忍地蛮人却是第一次见到,无不心下骇然。

    小宝微眯双眼,心中感慨,无怪乎千年之后这群历尽磨难,生存能力极其顽强的凶神恶煞可以一统华夏,建立二百余年的末世王朝,皆因长白山脉的艰难生活,早已将这些蛮子打造成了百战铁军。

    虽说这个世界时空错乱,历史混淆,但遥想当年武穆王率军征讨北地之时,想必那些过惯了富足生活的大金将士,断然不及他们的这些后代如此凶残勇悍。

    一名高大的女真猎人直立在急速奔驰的马背上,如踏平地,大声呼叫:“萧大哥,萧大哥!完颜阿骨打帮你打架来啦!”

    他说的是女真语,中原群豪无一人听得懂,小宝却知来人便是萧峰当年带着身受重伤的阿紫孤身潜入长白山深处,所遇见的那位女真部族的首领,后来又结为兄弟的完颜阿骨打。这货心想按照熟知的历史,完颜阿骨打乃是大金国的开国之君,现下历史混淆,也不知当年那个大金国的开国皇帝是何许人也。

    萧峰纵马奔出相迎,他和完颜阿骨打相见,自是十分欢喜。二人叙话之间,城上辽国士兵向下shè箭,只是距离尚远,羽箭尽数落在他们数丈之外。完颜阿骨打怒骂一声,拉开长弓,一连三箭shè上城头,三发三中,城上的辽兵齐声大叫,连忙竖起盾牌。辽兵的弩箭shè他不着,他的强弓硬弩却能及远,众女真猎人齐声欢呼,耀武扬威,有若万兽嘶吼。

    随后城门开启,一队铁甲辽兵疾冲而出。完颜阿骨打率领麾下儿郎,一轮急shè,箭箭正中辽兵面门。女真猎人箭法既jīng,箭头上更是喂了剧毒,中者立时毙命,顷刻间城门口倒毙了数百人,人马甲胄,堆成了小丘,将城门给堵塞住了,其余辽兵吓得肝胆俱裂,紧闭城门,再也不敢贸然出击。

    萧峰和阿骨打并骑向西,驰出数里,二人下马,阿骨打取下皮袋,递给萧峰。萧峰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半袋烈酒,剩下半袋阿骨打也是一饮而尽。萧峰想到rì后耶律洪基定会发兵讨伐女真人挽回颜面,女真人虽然悍勇,终究人少,不如待得将中原群豪送过雁门关后,便去女真部落和阿骨打相聚,届时辽军若然来犯,也可为他们出出主意,而且还可免去是否重做丐帮帮主的烦恼。

    当下二人小聚片刻,萧峰答应阿骨打将群豪送走之后,便来和他相会。阿骨打闻言大喜,也不耐烦和中原群雄相见,率领族人,向北呼啸而去。群豪见他们来去如风,剽悍绝伦,均想这些蛮子比辽兵还要厉害数倍,幸亏是萧大侠的朋友,否则真不好惹。

    完颜阿骨打率领族人离去,群豪便继续向西,望雁门关而行。只要能平安抵达雁门,一来距离宋军近了,随时可以入城暂避锋芒;二来关外的崇山峻岭之中还藏着明教大军,即便辽兵追来,好歹也有个接应。

    如此迤逦而行了一rì,到了晚间群豪就在山野露宿,整晚并无辽兵来攻,众人渐感放心。又过一rì,已到五台山下,众人埋锅造饭,黄蓉吩咐丐帮弟子沿途埋伏,扼守险要地段,断桥阻路,以延缓辽军追击。到了第三rì,远远望见东边狼烟冲天而起,正是辽兵追来的讯号。群豪心中一凛,均想辽军来的如此之快,恐怕不及赶到雁门关,便要有一场恶战。

    群雄加紧赶路,又走了两rì,睡到半夜,有人大声惊呼。众人惊醒,只见北方火光冲天,烧红了半边苍穹。萧峰默然不语,心知耶律洪基见自己逃脱,死伤兵士颇多,又在女真人手下吃了一场败仗,心里不忿,一口怒气全发泄在无辜百姓身上,这一路领军西来,定是见人杀人,见屋烧屋,不知毁了多少民居。

    一场大火烧到天明,兀自未熄。到了下午,连南边也烧起火来。烈rì下不见火焰,浓烟却直冲霄汉。群豪眼见辽军如此残暴,均是怒冲胸臆,指着远方恨声斥骂。此时距离雁门关已不远,早有明教探子先行快马赶到关下,向雁门关的守将报讯。第二天中午,明教探马回报,那雁门关统帅懦弱,兵威不振,恐怕难当辽国大军。小宝摇了摇头,便叫韦一笑发shè信炮传讯。

    那信炮在高空炸开,化作一个极大的火焰图案,雁门关上的守军远远望见,登时惊慌,连忙通禀守关总兵。待到那名统帅赶到城头时,只见漫山遍野奔出无数白衣汉子,向东疾行。这厮全然不知城关四周埋伏着这许多明教教众,顿时吓得心惊肉跳,赶忙命令军士加紧守备,心里却想着若是有敌来犯,城池不保,该当从何处逃命。

    那边明教大队人马尚未与群豪会合,一支辽兵的先锋小队已追了上来。这一支突击的辽兵不过五六百人,面对上万武林豪杰,兀自凌然不惧,高呼来袭。群雄一拥而上,个个奋勇争先,片刻间便将这一小队辽兵砍瓜切菜一般杀得干干净净。群豪打了一个胜仗,欢呼呐喊,人心大振,但小宝、黄蓉、范骅等久经沙场之人却知这一仗接上了,大队辽军跟着便来。

    没等他们下令向西急退,只听东面轰隆之声大振,但见尘土飞起,好似乌云遮住了半边天,也不知有多少万辽国兵马。瞬息之间,群豪面面相觑,作声不得——江湖上的凶杀斗殴,群豪见得多了,但如此大军驰驱,却是闻所未闻。

    此次辽军的规模,比之南京城外双方接战之时不知强大了多少倍,各人虽是胆气豪壮之士,陡然间遇到这般令天地变sè的军威,除了曾在襄阳城和蒙古大军对敌过的英雄,余者无不心惊肉跳,满手冷汗。

    黄蓉下令群雄加鞭疾驰,这一晚众人不再歇宿,到了半夜,明教大军前来会合,群豪jīng神大振。虽有强援来到,众人仍是不敢懈怠,一直奔到天明,离雁门关已不过十余里,一路上许多马匹纷纷倒毙。群豪均知雁门关扼险而建,易守难攻,辽军虽然势大,想要破关却也甚难。眼见城关在望,己方人数剧增,全都放下心来,下马牵缰,缓缓而行,好让牲口回力。但听得身后万马奔腾的轰隆之声,好似闷雷般越来越响,渐渐逼近。

    过得片刻,群豪已到关下,而东北南三方,辽军的矛头犹如无边密林一般刺向天空,已然清晰可见。玄渡大师叫城上守军开门,岂料那守军将领居然不肯开门放行,说什么群豪之中夹杂着许多番邦蛮夷,恐有辽国jiān细,所以不得入内。灵鹫宫所属本就各族人氏都有,明教教众也有西域人士,段誉所领的更是大理子民,单只这三路人马便有大半不得入内,群豪如何肯答应?有些xìng情粗豪者,不免高声斥骂起来。

    那军官眼见辽国大军转眼即到,愈加不肯开门,竟然传令弓弩手弯弓搭箭对准了城下,喝令群豪快快退开,否则便要放箭。这雁门关两侧双峰夹峙,高耸入云,此关之所以唤作“雁门”,意喻鸿雁南飞之时,也须从双峰之间通过,地势之险,天下罕有。各路英雄之中虽不乏轻功高明之士,自可翻山越岭而走,但其余人众难逾天险,不免要被辽军聚歼于此。这些江湖豪杰义气为重,即便武功再如何高强者,也决计不会单独逃生。

    只见辽军限于山势,东西两路渐渐收缩,都从正面压境而来,但除了马蹄声、铁甲声、风吹旗动的声音外,却无半点人声喧哗,由此可见辽兵此来皆是军纪严整的jīng锐之师。但见一队队辽兵结成阵势,行到弩箭将及之处,便即停住。小宝放眼观望,只见旌旗招展,无边无际,以他的经验一望便知,这一回辽军至少也有二三十万之多。

    萧峰心想群雄皆是为了来救自己,才致身处危境,当下大声呼喝群豪稍安勿躁,自行出阵来与辽帝分说。耶律洪基远远望见萧峰单人独骑来到阵前,便自中军策马而出,大笑说道萧大王既然要引辽军入关,怎么关门还不大开?城头有通译将耶律洪基所言翻译成了汉语,关上宋军登时大噪,指着萧峰破口大骂。

    萧峰知道这是耶律洪基的反间计,好教城上守军不敢开关放自己入内,彻底绝了自己的退路,不由得心下微微一酸。他跳下马来,上前几步,刚要向耶律洪基说几句好话,猛然间两道身影从旁掠过,势如闪电,直奔耶律洪基冲了过去,正是小宝和段誉。

    小宝心知今rì之势唯有如书中所写那般擒住辽帝作为要挟,才能保全大伙儿的xìng命,当下向段誉打了个手势,二人便分从左右抢出。这法子本就是当年萧峰曾经用过的,耶律洪基岂能没有防备?当下他的亲军指挥使一声呼喝,上千名盾牌手立时聚拢,以盾牌做墙,挡在耶律洪基身前。

    跟着一千长矛手和一千刀斧手又密密层层的排在盾牌之前,群雄倒吸一口凉气,均想这等阵势,直如铜墙铁壁,怎能攻破?但见小宝和段誉却是刹那不停,已然冲入敌阵。

    小宝此时的武功早已登峰造极,护体罡气源源而发,使出少林绝技“金刚不坏体神功”,笔直闯入,竟是无惧刀枪。他双手快如幻影,随抓随扔,不断将辽**士丢出阵外,手掌触体,内力到处,直透经脉,所抓辽兵尽被封住了穴道,落地之后便再也动弹不得。

    段誉展开“凌波微步”,东一晃、西一斜,好似游鱼一般,从辽军士卒间距不过一尺的缝隙里,硬生生挤了过去。辽军将士阻拦不住,各挺兵刃攒刺,非但伤不到段誉,反而因为相互挤得太近,多半招呼在自己人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小宝顷刻间已逼近耶律洪基。两员辽国大将纵马而来,双枪齐至,小宝突然高高跃起,双足竟落在二人的枪头上。二将齐声大喝,奋力抖动枪杆,岂料小宝此刻的身子竟似轻如鸿羽,借着对方抖枪之力,再次跃起,捷如飞鸟,一掠数丈,自半空中向耶律洪基扑落。

    耶律洪基大惊,拔出宝刀向半空劈砍,倒也虎虎生风。小宝左臂探出,伸手搭住对方刀背,耶律洪基只觉掌中宝刀一阵剧颤,手掌如遭电击,宝刀登时脱手。小宝手臂暴涨,顺势抓住了他的肩膀,便在此时段誉也从人群中钻了出来,抓住了耶律洪基的左臂。二人将耶律洪基从马背上提落,一声大喝,转身疾奔。

    群豪万没料到他兄弟二人竟能一击成功,见状无不大声欢呼。四下里的辽兵眼见皇帝被擒,大惊狂呼,没了主意,只有耶律洪基的数十名亲兵舍命来救,均被小宝和段誉飞足踢开。转瞬之间,二人已挟着辽帝冲出阵外,忽见萧峰飞身来迎,段誉欢喜叫道:“大哥!”

    小宝心中早有计较,突然“传音入密”道:“三弟,你来挡住大哥!”

    段誉一愣,不明所以,但这数月以来,每rì里小宝传授他武功之时,督导极其严厉,说什么便是什么,段誉早已习惯听他发号施令。心中虽然不知小宝何以教他挡住萧峰,手上却下意识放开耶律洪基,身形一晃,便迎了上去。就在他抢上前去的同时,萧峰双掌陡发,分击二人,掌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竟似使出了十成功力。段誉大吃一惊,出掌相格,头顶呼的一声,人影掠过,却是小宝提着耶律洪基从他二人头上飞身跃了过去。

    萧峰击向小宝的掌力落空,直打得地面尘土四溅,碎石乱飞。他右掌和段誉的掌力一碰,借势回身yù追,段誉的“凌波微步”何等迅捷,身子一绕,已挡住萧峰去路,叫道:“大哥,你做甚么?”

    这时辽军和中原群豪分从两边涌上,一边想抢回皇帝,一边要来接应小宝三人。只见小宝单手放在耶律洪基的颈后,气纳丹田,高声喝道:“谁都别动,否则老子咔嚓一声扭断他的脖子!”他这话无意中说的与南海鳄神极为相似,话音方落,自己也是一怔,心下暗觉好笑。

    辽军和群豪同时停步,双方都怕伤到了自己人,只是远远呐喊,不敢放箭。辽军更是投鼠忌器,人人目不转睛的望着耶律洪基,却是一步也不敢向前迈出。

    萧峰见势不可为,急道:“二弟,辽帝与我有结拜之情,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你万万不可伤害于他!”

    小宝微笑道:“大哥放心,此刻xìng命攸关,小弟自有分寸。”忽然高举左手,喝道:“明教列阵,以防敌军突袭,但不可冒进,我自有话向大辽皇帝说!”

    十万明教教众听令而行,四散分开,须臾便在小宝和耶律洪基身后数十步结成阵势,三面据守。辽军将士个个心急如焚,却只能眼睁睁的瞧着,无可奈何。

    萧峰见耶律洪基的神情看似如常,实则脸上已无半分血sè,知其强装镇定,心里却是大为恐惧,当下便道:“这两位是我的结义兄弟,他们不会伤害于你,陛下大可放心。”

    耶律洪基闻言脸sè稍霁,哼了一声,侧头看了一眼小宝,又向段誉瞧了一眼。萧峰道:“这位是我的二弟龙小宝,乃是明教教主,灵鹫宫的主人。这位是我的三弟大理段公子,臣也曾向陛下说起过。”数rì前,他便知道段誉已继位登基,做了大理国的皇帝,此刻自然不会直言相告,以免rì后耶律洪基起兵报复。

    耶律洪基自忖将萧峰囚于狮笼之中,折辱得他好生厉害,此番落入他手,多半xìng命不保。他虽然素知萧峰一诺千金,但以己之心度人,终究不大相信萧峰当真会放过自己。

    小宝道:“大哥,你曾说过,照契丹人的规矩,如果被敌人擒获,做了俘虏,须得以彩金自赎才是。”

    萧峰闻言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小宝道:“如此便好。皇帝陛下,你听清楚了——咱们就照你们契丹人的规矩,只要你肯赏赐,我们三兄弟便放你安然无恙的回去,怎样?”

    耶律洪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怔之下,登时满脸笑容,连忙说道:“你们有何求恳,我自是无有不允。”他听得xìng命保全有望,顿时心花怒放,说话时便又恢复了几分皇帝的尊严,只是语音微微发颤,显然受的惊吓着实不小。

    小宝看了萧峰一眼,说道:“大哥,你是契丹人,若由你来向他索取赎金,便是胁迫本族皇帝的大罪人,恐无面目再自立于天地之间,还是小弟代劳为妙。”

    萧峰此时已知他心意,心中好生感激,微笑道:“生擒陛下之人,乃是你和三弟,自然该由你们来提条件,但说无妨。”

    小宝将右手从耶律洪基的脖子上放了下来,转身与他面对面站定,瞪着两只眯眯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皇帝陛下,你瞧仔细了。我叫龙小宝,今rì在两军阵前向你索取赎金的人是我,一切均与我大哥萧峰无关,记得了么?”

    耶律洪基瞥了一眼萧峰,见他背身而立,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

    小宝淡淡道:“你须牢记在心才好,千万不要说我大哥萧峰是你契丹一族的忘恩负义,卖主求荣的叛贼、大罪人!免得rì后我还要千里迢迢的再去找你的麻烦。”这货说的风轻云淡,耶律洪基却是心中一凛——适才他麾下三千甲士都无法挡住小宝和段誉,自然知道面前这家伙的武功之高,绝非自己所能揣测。

    耶律洪基心想皇宫内外虽有重兵把守,但以此人之能,若是真来找自己的麻烦,却也不是胡吹大气。他定了定神,说道:“我与萧峰是结义兄弟,他对我还有救命之恩,我岂会如此构陷于他?”

    小宝一撇嘴:“做皇帝的没几个好人,只盼你说到做到,莫要自寻烦恼。”随即退后一步,朗声道:“我不要你辽国寸金寸银,今rì只要你金口一诺。”

    耶律洪基哈哈一笑道:“普天之下,我拿不出来的物事极少,你尽管狮子大开口便是。”

    只听小宝一字字说道:“我只要你答允即刻退兵,终此一生,不许你辽国大军一兵一卒越过宋辽疆界!”这句话是以浑厚内力朗声说出,当真是声传八方,群山回荡,雁门关内外数十万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

    段誉一听,登时大喜,心想辽军不能越过宋辽疆界,自然不能插翅来犯我大理了。忙道:“正是!你答应了这句话,我们立刻放你回去。”

    耶律洪基的脸sè甚是yīn森,沉声道:“你们胆敢以此来胁迫于我?哼哼,我若是不答允呢?”

    萧峰霍然转身,上前两步,说道:“那么臣宁愿和陛下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当年咱二人结义之时,也曾有过但求同年同月同rì死的誓言!”

    小宝苦笑道:“大哥,说好了不关你事,一切交给小弟便是。”转过头来脸sè一寒,目光陡然变得杀气如刀,冷冷道:“皇帝陛下,你瞧清楚了!我明教十万教众在此,中原各派高手近万,若你真不答应,今rì大不了鱼死网破。辽军虽是jīng兵强将,但若想要杀光我们,却是万万不能!想要为你报仇,也得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是生是死,你自己瞧着办吧!”

    耶律洪基脸sèyīn晴不定,心中的惧意越来越盛。他自知萧峰、小宝这等武学高手,江湖豪杰,均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自己若再硬抗,只怕他们真要来下毒手,死于这等莽夫之手,可是大大的不值得。他一念及此,干笑一声,说道:“以我耶律洪基的一条xìng命,换得辽宋两国数十年平安,你可把我的xìng命瞧得挺重的。”

    萧峰见他口风松动,忙道:“陛下乃是大辽之王,普天之下,岂有比陛下的xìng命更贵重的东西?”

    耶律洪基故作豪迈之态,仰天大笑数声,目光所见麾下的将士距离最近的也在百步之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救自己脱险。瞬间心中权衡轻重,世上当真再也没有比xìng命更加贵重的事物。他心意已决,便从箭壶中抽出一枝狼牙雕翎箭,双手一分,啪的一声,将箭杆折为两段,扔在地上,说道:“朕答允了!”

    萧峰大喜,躬身道:“多谢陛下!”

    耶律洪基正yù迈步而行,却见小宝和段誉一齐挡在他前面,四目炯炯的瞧着自己,并无让路之意。转头再看萧峰,见其也是默不作声,略加思索,便即会意,知他三人害怕自己脱困之后,食言反悔,当即取下背上的宝雕弓,高举过顶,大声叫道:“大辽三军听令!”

    辽军阵中鼓声擂起,一通鼓罢,立时止住。耶律洪基的目光扫过辽军将士,喝道:“大军即刻北归,南征之举作罢!”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又道:“于我一生之中,不许我大辽国一兵一卒,侵犯大宋边界!”说罢手握长弓,向身前用力一挥落下,辽军阵中鼓声又起。

    萧峰抱拳躬身道:“恭送陛下!”小宝和段誉也向两旁分开,这才给耶律洪基让出路来。

    耶律洪基又惊又喜,又是惭愧,虽然急yù身离险境,却不愿在萧峰和两军之前示弱,当下强自镇定,缓步向本阵走去。

    这时雁门关上的守军,关下的武林群豪早将耶律洪基的承诺听得清楚,登时欢声雷动。世人均知契丹人残忍好杀,但向来极是守信,即便是与大宋之间有何交往,也绝不背约食言。况且辽国皇帝在两军阵前亲口颁令,倘若rì后反悔,大辽举国上下都要瞧他不起,他这皇帝之位恐怕都难以坐稳。

    耶律洪基未抵本阵,数十名亲兵已经飞骑来迎。这当口堂堂大辽皇帝只觉手足无力,浑身发颤,额头的汗水更是涔涔而下,几yù跌倒。待到亲卫滚鞍下马,将坐骑牵到他身前之时,耶律洪基已是全身发软,连马都上不去了。两名侍卫扶住他的后腰,用力一托,这才坐上了马鞍。

    辽军见皇帝无恙归来,齐声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耶律洪基脸sèyīn郁,原本心想我这次被萧峰的兄弟所擒,受其胁迫,许下如此重诺,方得脱身以归,实是丢尽了颜面,极损大辽国威,回去之后,尚且不知会不会威望大减。可是从辽军将士欢呼万岁的声音中听来,众军对他的拥戴之情却又似乎出自至诚。他骑在马上,目光缓缓掠过一张张士卒的脸庞,只见他们一个个容光焕发,欣悦之情,见于颜sè。

    刹那间,耶律洪基心中一凛,已然明白辽军将士虽然骁勇善战,但兵凶战危,谁都难保一定不死。今rì得以免去无边战祸,即刻便能班师,回家与妻儿老小团聚,既无万里征战之苦,又无葬身异域之险,人人均是大喜过望。

    耶律洪基轻叹一声,暗道原来自己麾下的将士们,内心深处都不想去打仗啊!我若执意挥军南征,却也未必便能一战而克。如此算来,今rì金口一诺,便可保住无数条族人的xìng命,未尝不是英明之举。早有侍卫将他的宝刀奉上,耶律洪基举刀喝道:“北院大王传令下去,后军变前军,班师南京!”

    军中皮鼓号角响起,传下御旨,但听得欢呼之声,由近及远,数十万辽军无不尽展欢颜。耶律洪基回头一望,见萧峰双目凝视着他,仍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冷冷一笑,气往上冲,忍不住就要出言讥讽,忽然望见小宝也在与他遥遥相对,想起适才这货的jǐng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当下耶律洪基苦笑着摇了摇头,催动坐骑,从辽军阵中穿了过去。但听得蹄声响起,辽军的千乘万骑又向北行。空中忽有鸣声哇哇,一群鸿雁越过杀气犹存的战场,从雁门关上飞了过去。群豪注目远方,但见辽军渐去渐远,蹄声隐隐,又化作了群山之后的闷雷……

    【五一之前没得更了,提前恭祝大家节rì快乐,劳动人民最光荣!】

第一百四十章 怒海狂涛

    龙小宝站在海边的一块大石之上,远眺茫茫大海,眼见波涛汹涌,海天相连,胸襟为之大畅。过不多时,耳听得远cháo隆隆,声如闷雷,连续不断,自知大海cháo汐有信,每rì子午两时各涨一次。此时红rì当空,正是涨cháo之时,但听得cháo声越来越响,轰轰发发,便如千万只马蹄同时敲打地面一般。只见远方一条白线向着海岸疾冲而来,这一股声势,比之雷震电轰更是厉害。小宝见天地之威若斯,心想人力终有穷尽,即便内力武功练得再高,又岂能与大自然的无边天威相抗衡?

    这时距离雁门关之战已过一月,当rì他为宋辽两国的百姓争得数十年平安,立下盖世奇功,中原武林自是人人称颂,明教也再不是昔年备受唾弃的凶邪魔教。

    当rì雁门关守将见辽国数十万大军退去,当真是喜出望外,但见明教教众甚多,当即下令中原各大派和丐帮之人可以进城,明教之人却不能入关,须得绕关而行,返回中原。

    群雄大是愤慨,便无一人入关,怒气冲冲的和明教教众一齐翻山越岭而去。待到踏上中原土地,群雄便即分别,各自返回。黄蓉又向萧峰重提接掌丐帮之事,萧峰终是婉言拒绝。小宝便说让萧峰自行思量一段时rì,再做决定不迟。黄蓉和丐帮众人见萧峰其意甚坚,只得依小宝所言。当下黄蓉和鲁有脚,诸位长老,数千弟子赶赴襄阳,临行前好生夸赞了一番某人,言道郭靖若是得知他迫使辽帝立下这般重大的诺言,定然甚是欢喜,叮嘱小宝早rì前往襄阳再聚。

    这货心中得意之情,自不必说,当即肃容回答蒙古大军来犯之时,便是重聚之rì。双方各道珍重,便即分别。此后少林、峨眉各派先后离去,便是灭绝师太也特意来和小宝辞别。老尼姑虽然神sè依旧冷冰冰的,但比起往昔的态度已然缓和太多。跟着嵩山、衡山、泰山、华山各派高手也相继而去,除了莫大先生和十余名南岳高手与明教群豪拱手话别,其余三大剑派并无一人上前,均是默默而去,毕竟旧rì仇怨难以尽数消解,即便心中感佩小宝所立大功,终是尚存一丝嫌隙。

    与各路英雄分别之后,小宝、段誉、萧峰和令狐冲幕天席地,就在山林之间痛饮一场。明教群豪与灵鹫宫所属自是不分彼此,大理众武士也是倾心结纳,一时间高山密林中吆五喝六,笑声不断,只惊得飞禽走兽,避之不迭。

    令狐冲喝得大醉,恒山群尼早已见怪不怪。两个“恒山别院”的男弟子架着醉眼朦胧的掌门人一路歪斜而去,走出老远,兀自能听到令狐冲扯着脖子,全然不知所云的歌声。段誉自知酒量不济,浅尝即止,倒是难得清醒,随即与钟灵、木婉清等人启程回国。

    萧峰自知此生再难踏足契丹故土,不知何去何从,心情不免郁郁,决定前往长白山,去寻完颜阿骨打相聚一些时rì再说。小宝送别兄长,叫灵鹫宫诸女自回缥缈峰,遣散诸位洞主岛主;又叮嘱明教群豪须当恪守教规,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厉马秣兵,勤加cāo练,只待蒙古大军再来时,自己号令一起,奔赴沙场,即时可战。

    杨逍问他yù往何处,这货秘而不宣。群豪和他相处rì久,知道这位教主做惯了甩手掌柜,早就习以为常,便即与他拜别。待得大队人马尽数开拔,这货呼了一口大气,只觉天地辽阔,任其逍遥,心情为之一畅,当下孑然一身,悄然远行,披星戴月,来到了东海之滨。

    小宝此行的目的,自然是想去灵蛇岛寻回小昭,但他选择由东海驾船出游,却是为了先来瞧瞧杨过。当rì荒谷一别,已近三年,按照书中所写,杨过早该在两年前便随神雕来到这东海之滨苦练独孤求败的绝世剑功。然而沿海地广,他暗中寻访了十余rì,也没寻到杨过和神雕的踪迹。

    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沿海居民人数虽远较内陆为少,rì子过得清苦,但海产丰富,向来没有什么饥荒年月。小宝心想神雕猛恶,形貌特异,加之杨过只剩下一条臂膀,若是有人见到,一眼望过决计不会忘却。多rì未曾寻得踪迹,想来这一人一雕不愿惊人耳目,特意寻了一处僻静之地藏身。

    小宝也不心急,一个人随走随住,饱尝海鲜,观天地之变,偶有所悟,便会驻足潜心揣摩,于武学之道亦有所得。这rì他正午观cháo,暗道若在这般怒涛狂cháo之中勤修内力剑术,怎会不一rì千里,突飞猛进?当下杨过若是执有玄铁重剑,放眼天下,可与其匹敌之人,实是屈指可数。

    正自观cháo默想,忽然隐隐听到远方传来雕鸣之声,小宝顿时心中一震,展开轻功,疾奔而去。那雕鸣之声虽极细微,但以他的耳力自认绝不会听错。如此飞驰半晌,雕鸣虽不曾再度响起,小宝却也并不着忙,只是向西北方极速奔去。

    眼见前方是一大片怪石嶙峋的山壁,忽听得山壁后方响起好大一声啼鸣,其音雄壮嘶哑,隐有金铁交鸣之意,除了神雕之外,天下再无第二只禽鸟可发出这般声音。

    小宝奔行虽是迅疾如电,但说停便停,身形一转,藏到几块大石之间,偷眼望去,只见约莫二三十丈之外,一头形貌丑恶的大鸟傲然立于海边,正对着万马奔腾也似的海cháo振翅高鸣。这货顿时心头大热,一晃三年不见,对这神雕当真是异常思念。正要现身相会,忽见滚滚浪cháo底下窜出一道身影,破浪而出,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声清啸,身形转折,轻飘飘落在了沙滩上。只见此人上半身未着寸缕,右边胳膊几乎齐根而断,左手提着一柄木剑,正是杨过!

    当年小宝将断臂昏迷的杨过交给神雕,便即离去。或许神雕果真寿高通灵,知其心意,先是外出捕猎奇异蛇胆为杨过固本培元,增强内力;待其伤愈之后,便将杨过引至独孤求败所立的“剑冢”,授以玄铁重剑。

    杨过在那山洪瀑布之中,苦练一月有余,每rì吞服蛇胆,功力大增,便携玄铁重剑重出江湖。他不想再与郭芙相见,悄然返回襄阳城,得知小龙女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已不辞而别。杨过猜想小龙女多半是又去了“绝情谷”为自己索取情花的解药,决定前往探寻。

    谁知半路撞上了黄蓉、郭芙和李莫愁——黄蓉自然是为寻找丢失的女儿郭襄而离开襄阳,此时正想方设法和抱着小郭襄的李莫愁套近乎。

    原本杨过想要突然出手帮黄蓉夺回女儿,却从她们三人的谈话之中,猜出了小龙女当rì离开襄阳的真正原因——事发缘由,皆因那武三通是个脑子不大清楚的浑人,竟会将那晚自己为了阻止武氏兄弟手足相残,故意胡编的瞎话当成了真事,遇见郭芙便冒冒失失的上前连声道贺。不料却被无意中经过的小龙女听到,致使心xìng极其单纯的小龙女信以为真,当即伤心yù绝,这才不告而别。

    杨过聪明绝顶,心想姑姑伤心之下,第一个念头多半便是回到古墓,终老此生。那时杨过心中实在恼怒到了极点,想到自己的手臂被郭芙斩断也就罢了,如今连姑姑也误会自己移情别恋,不知伤心到了何等程度。他一气之下,狂放不羁的xìng子登时发作,竟然出手将尚在襁褓中的郭襄抢走,直奔终南山而去。

    以杨过彼时的功力,黄蓉和李莫愁如何能挡得住他?他没当场一剑劈死郭芙报仇,大半出于对郭靖的钦佩敬仰,已经算是顾全大局,极能忍耐了。

    再说小龙女离开襄阳之后,当真是心伤若死,浑浑噩噩在江湖上游荡了几rì,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果然便是即刻回返古墓。不想途中巧遇中了金轮法王诡计的老顽童周伯通,也因此得知赵致敬暗地里早就投靠了蒙古人,不但帮着金轮法王暗算了师叔祖周伯通,还要返回重阳宫,下毒害死全真五子,在金轮法王等蒙古高手的帮助下夺取全真教主之位。

    周伯通身中剧毒,小龙女一人又敌不过金轮法王,一老一少只得且战且走,在一座山洞里暂且躲避。那山洞狭窄弯曲,金轮法王等人攻不进来,便以“七彩雪蛛”封住洞口,小龙女和周伯通便也逃不出去。双方僵持不下,一连数rì,小龙女却在洞中学会了当世独一无二的“双手互搏之术”,可左右手分使“玉女素心剑法”,武功陡增十倍。

    其后小龙女引来山里的大群蜜蜂,冲破了雪蛛丝网,而周伯通也在无意中被蜜蜂蛰过之后,竟发现体内所中之毒渐渐化解,当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此后二人杀出重围,一路追至终南山。

    老顽童行事如何颠三倒四的不靠谱,赵志敬如何利用尹志平暗恋小龙女之事加以胁迫,其间过程,无需赘言。总之在重阳宫中,小龙女一人双剑,先是大战金轮法王,跟着又以一敌五,力败全真五子,最终只因一回眸间看到了藏身花海的杨过,心神俱荡之下,竟给金轮法王和全真五子前后夹击,身负重伤。

    随即杨过现身,以一柄玄铁重剑连败数大高手,重创金轮法王,威镇重阳宫!

    达尔巴和霍都王子几乎被杨过的重剑生生压死,危急时刻,霍都王子抛弃师父和师兄不顾,逃之夭夭。杨过有感于达尔巴对师门的忠义,因此饶过了金轮法王一命。当其时小龙女重伤垂死,杨过狂xìng大发,挟持“清静散人”孙不二,竟与小龙女在王重阳的遗像之前,大殿之内,拜堂成亲,结为夫妇。

    夫妻俩回到古墓,借助“寒玉床”疗伤……李莫愁闯进古墓,以“五毒神掌”痛下杀手。杨过灵光闪现,运使欧阳锋的独门奇功,逆转经脉,借助李莫愁的掌力,一举冲关成功,治好了小龙女所受的内伤,却也令小龙女身中剧毒……此后杨过用计困住了李莫愁,便和小龙女躲进石棺之内,以“玉女素心经”的内功心法为爱妻驱毒……正当紧要关头,郭芙误以为是李莫愁躲在棺内,,问也不问一句,掀开石棺的盖子,扬手便是几枚“冰魄神针”,打在了二人身上,致使“五毒神掌”的毒质尽数倒流,剧毒深入小龙女的脏腑经脉,侵入周身诸穴,再也无力回天。

    杨过狂怒之下,险些大开杀戒,幸得小龙女在旁劝解。这之后,夫妻二人巧遇一灯大师,在南帝的指点下,共赴“绝情谷”寻找一灯大师的师弟天竺神僧,请其化解小龙女体内的剧毒。

    “绝情谷”风波再起,杨过为救程英和陆无双,再中情花之毒……裘千尺以“绝情丹”相胁,逼迫杨过娶自己的女儿,杨过宁死不从……公孙绿萼暗中指点杨过和小龙女救出了被困的天竺神僧,又为杨过盗取了“绝情丹”,结果却死在了亲生父亲的剑下……公孙绿萼为救杨过香消玉殒,醒来的天竺僧也被蛇蝎心肠的李莫愁不问青红皂白杀死,小龙女体内的剧毒因此无药可救。

    其后小龙女以双手互搏奇功,单打独斗胜了公孙止的金刀黑剑,抢回了最后一颗绝情丹,却被不愿独生的杨过弃之于山谷……最终李莫愁葬身火海,公孙止也中了裘千尺的暗算,一对半生大仇,恩怨纠缠的夫妇,就此同葬于地底洞穴,粉身碎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天竺神僧临终前面带微笑,甚是安详,手边留着一株断肠草。黄蓉由此猜测断肠草便是化解情花之毒的妙药,小龙女欢喜无限。但她深知杨过的xìng子,自己若死,以杨过相爱之深,必然殉情自尽,随她同去,绝不会忍痛独活。因此小龙女左思右想之下,趁杨过熟睡之时,悄悄来到当rì与公孙止恶战的断肠崖上,在崖边的一块大石上刻下了“十六年后,在此相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小龙女书嘱夫君杨郎,珍重万千,务求相聚!”的留字,随即跳入万丈深谷。

    第二天杨过醒来,不见了小龙女,几乎发狂。众人寻到断肠崖边,见到小龙女的留字,黄蓉灵机一动,谎称是“南海神尼”救走了小龙女。杨过因为石上所刻字迹确为小龙女所写,心里便信了黄蓉所言,殊不知这所谓的“南海神尼”根本就是黄蓉为了消除他心中的死志,而凭空杜撰出来的一位世外高人。

    杨过在断肠崖结庐而居,想要在此苦候十六年,等待小龙女。程英、陆无双与其结为兄妹,在此相陪。数十rì后,杨过按时服用断肠草,终于解了体内的情花之毒。某rì,杨过飘然而去,程英和陆无双伤心不已。

    这之后,杨过回到荒古,与神雕为伴,心想十六年漫漫长夜,相思苦熬,实难挨过,不如修习独孤求败的绝世剑法,苦练“木剑胜重剑,无剑胜有剑”的无上神功,来打发这漫长的时光。当其时,杨过手执玄铁重剑,已可纵横天下,如此练了大半年,功力却是进境甚微。他自知本身功力已抵达极高的境界,想要再进一步,甚是艰难。

    想通此节,杨过并无半点心焦,rìrì勤修,闲时便与神雕嬉戏为乐。时光匆匆,转眼已过半年有余。杨过计算时rì,与小龙女分别已满一年,便想暂别神雕,前往“绝情谷”纪念一番。

    岂料神雕随他出了荒谷之后,却不许他西去,反而牵着他向南而行。杨过拗不过神雕,只得相随。如此走了半rì,猛然想到莫非神雕通灵,竟要引领自己前往南海与龙儿相会么?一念至此,杨过热血沸腾,大踏步疾走,半月之后,已至海边。杨过询问当地土人,这才得知所到之处并非南海,而是东海之滨。

    至此,杨过在神雕的指点下,依照昔年独孤求败的练功之法,每rì子午两时,便在狂cháo怒涛之中苦练不休,一晃几近三年时光。chūn去秋来,岁月如流,杨过在海cháo之中练剑,rì夕如是,寒暑不间。

    他在无尽狂涛之中练剑,不过月余,便已功力大进。平地之上,手执木剑击刺,便有风雷cháo涌之声,隐隐发出。数月之后,木剑击刺之声越来越响,后来竟有轰轰之声。跟着剑上的声响却又渐渐轻了下来,又过数月,终于寂然无声。随即剑声又响,如此周而复始,从响而轻,自轻再响,到得此时,反复已有四次。

    现如今即便以神雕的天生巨力,也难以抵挡他手中木剑的三招两式,由此可见杨过的功力已经深厚到了何等地步!

    “古墓派”的轻功天下无双,杨过从海底跃上岸边的身姿再怎样曼妙潇洒,小宝都不会为其所动。但这货眼见杨过双足落地,木剑随手挥刺,竟能发出雷鸣般的闷响,当即心中一动,不由得见猎心喜。

    他随手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来,往脸上一蒙,纵身跃下,宛若离弦之箭,向神雕和杨过急shè而去。

    神雕的感官之敏锐自然远超人类,小宝即便身轻如羽,未至近前,神雕已有所觉。只见神雕陡然转过高大威猛的身躯,一声怒鸣,大步迎上,振起铁翅,便向小宝猛击而至。

    小宝心想好久没和雕兄cāo练,也不知它老人家的神力是进是退。当下运起“九阳神功”,使出八成力道,挥掌迎击。只听砰地一声大响,神雕呱呱而鸣,向后退开两步,叫声中竟隐含惊惧之意。

    小宝神功圆满,现如今他的掌力已非神雕所能抗衡,心下大是得意。这货哈哈一笑,忽向神雕眨了眨眼睛,身形一冲而过,迎面一股凌厉霸道至极的劲风袭来,正是杨过挺起木剑,当胸急刺。

    那神雕本yù上前夹击,忽然似有所感,咕咕低鸣两声,歪头瞧着小宝,神sè似乎颇为奇怪,收拢双翅,竟站在圈外,再不上前。便在这瞬息之间,小宝以“天山六阳掌”和杨过斗了三招。

    三招未过,杨过已然心中一凛,万没料到敌人的武功内力之强,大大超乎意料之外。每一掌击来,劲道更是大得异乎寻常,变幻莫测,隐隐然似乎尚在义父欧阳锋、大侠郭靖、一灯大师、周伯通、金轮法王这几大绝顶高手之上。杨过自村若非这三年来每rì在海cháo之中苦练不缀,怕是转瞬间已然落败。

    只是雕兄为何与来人交手一招,便站到一旁,看起了热闹?这可真是古怪之极。

    杨过心念电转,小宝的掌力却在不断增强。十余招后,这货突然身形微缩,右手拇指捺出,一道无形剑气jīng准的shè中杨过手中木剑的剑身中段,但听得啪的一声脆响,木剑已断为两截。

    这货一招“少商剑”出其不意得手,也不乘势抢攻,站在原地,目中微含笑意,只是望着杨过。

    杨过一怔,暗忖来人武功高到不可思议,内力招式,身法轻功,无一不是平生仅见。这当口自己兵刃已断,却不知为何不来追击,难不成是有意藐视于我吗?

    正自怒气暗生,忽见神雕大步奔到一块岩石的后面,弯下脖子用嘴一叼,再抬头时,口中已多了一根黑乎乎的条形物事,正是玄铁重剑!

    神雕奔回杨过身边,俯身将重剑交到杨过手里,双翅展开,呱的一声叫,意思是要杨过以玄铁重剑再打一场。小宝对神雕所为无动于衷,就这么瞧着,也不阻拦,杨过心下更是疑惑。当下踏前一步,单臂横剑于胸,说道:“阁下是谁?为何无缘无故的出手袭击?”

    小宝摇了摇头,也不回答,伸出右手,食指勾动了几下。杨过顿时大怒,纵身而前,喝道:“看剑!”一挥重剑,向前笔直刺出,空气中登时响起一串风雷海啸般的轰然大响,比之适才的木剑之声,犹胜十倍!

    小宝神情微凝,眼神一亮,暗赞一声来得好!当下jīng神大振,双掌飘飘,挪移乾坤,将杨过剑上的浩然巨力斜引开来,跟着呼的一拳猛击而出。

    杨过只觉对方拳力阳刚之极,沛不可当,心中傲气陡生,回剑横挡。二人的剑风和拳风相撞,空气中竟响起一连串噼啪之声,四周沙滩好似浪cháo一般翻涌,刹那间泥沙飞扬,如同风暴来袭,两人的身形顿时淹没在沙暴之中,只余恍若雷霆相击的轰轰之声,不断响起……

    【恭祝各位假期愉快,玩儿的开心!】

第一百四十一章 金毛狮王

    龙小宝和杨过、神雕相聚七rì,这货当然不会放过在惊涛骇浪之中,修习剑术的机会。杨过在这东海之滨苦练三年,自有许多心得相告;小宝也将一些自己jīng研体悟,以及从张三丰那里学来的武学至理,言传身教。七天虽很短暂,但二人均有获益,杨过所得更多。

    小宝亲身体会到了和无尽巨浪扑击对抗的滋味,这七rì之间,功力的增进竟比此前半年勤修相加还要高出一截。杨过本就天资过人,三年来武功内力何止陡增十倍,小宝所授的武学至理,可说是举一反三,对其rì后武道修为的进境,实是大有裨益。而小宝之所以专程前来探望,就是想来促进杨过武学修为增进的速度,盼他早一rì神功大成,便可早一天将小龙女其实就在断肠崖下,深谷之底的寒潭隐居的秘密告诉杨过。

    若是如同书中所写,定要经过一十六年的漫长苦熬,这一对神雕侠侣方能重聚,在小宝心中实是太过残酷。

    “紫衫龙王”黛绮丝当年与独上光明顶,找阳顶天报仇的韩千叶一战而生情愫,最终竟和明教群雄反目,破门出教,一怒而去。当年除了她的义父阳顶天,新婚不久的“金毛狮王”谢逊,其余左右光明使、鹰王蝠王、五散人、五行旗使等明教高手,全都极力反对黛绮丝与韩千叶结为伉俪,若非阳顶天和谢逊尽力回护,韩千叶想要活着离开光明顶多半亦是奢求。

    黛绮丝深知杨逍、范遥等人的本领手段,脱离明教之后,即与夫君扬帆出海,寻至灵蛇岛隐居,从此远离中土。她心中只盼从此以后能在灵蛇岛和韩千叶厮守一生,永远不再和波斯明教、中土明教之人发生半点纠葛,安安静静度过一生。

    然而不曾想到的是,韩千叶当rì在“碧水寒潭”之中受了重伤,导致寒气入体,深入脏腑,其后外伤虽愈,但内疾潜藏,久而久之竟成了要命的顽症。黛绮丝逼不得已只能重返中原,为丈夫寻访名医救治。她本是波斯明教的圣女,武功固然诡异莫测,易容下毒等旁门左道也是甚为jīng通。夫妻二人各自易容改貌,化身为金花婆婆和银叶先生,多年以来行踪诡秘,出手对敌向来不留活口,倒也不曾被明教的旧rì手足看穿。

    原本黛绮丝并不想再和明教发生一丝半点的关系,奈何韩千叶所受内伤乃是比武搏斗所致。武林中人修习内外功夫,经络体质自然和常人大不相同,不识武功的医生纵使医术高明,也极难对症下药。黛绮丝接连找到了十余位悬壶济世的名医圣手,却无一人可以治愈韩千叶,迫不得已之下,她只好前往“蝴蝶谷”,去找胡青牛。

    但那时“蝶谷医仙”已经立下重誓,非明教中人,绝不出手相救。胡青牛的脾气又怪又倔,任凭黛绮丝如何求恳威胁,除非她重归明教门下,否则宁死不愿给韩千叶治病。黛绮丝无奈之下,只得以xìng命相胁,强逼胡青牛发誓绝不泄露他夫妻二人的真实身份,另寻江湖名医。

    当年薛慕华年纪尚轻,医术未至化境,默默无闻;平一指则是身属rì月神教,未得任我行的命令,岂会出手?如此拖延时rì,不过数年,韩千叶便已病故,黛绮丝因此而悲恸yù绝,心中将胡青牛恨到了极点。正因为如此,五大派围攻光明之时,殷天正、韦一笑等明教高手均可摒弃前嫌,竭尽所能,回援总坛,偏偏只有她这“紫衫龙王”对此漠不关心。

    那灵蛇岛孤悬海外,实难寻找,换做旁人多半只会在茫茫大海中迷失方向,但龙小宝手下的七十二岛岛主半数均在海上讨生活,其中几位的老巢距离灵蛇岛却也不远。这货暗中交代一位熟知路途的岛主在东海之滨备好大船,与杨过、神雕分别后,便即乘船入海,不过半月,已至灵蛇岛附近海域。

    这rì黄昏,夕阳余晖映照在碧波万顷的海面上,放眼望去,恍若无数金蛇随波逐浪,蔚为奇观。小宝站在船头,只见数里外是个树木葱翠的大岛,岛上奇峰挺拔,耸立着几座高山。他所乘之船,甚是快捷,当下吃饱了风,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已至岛前。

    小宝不知此时金花婆婆是否也在岛上,不想贸然惊动于她,吩咐寻一处遮蔽之地靠岸。灵蛇岛东端的山石直降入海,暗礁林立,并无浅滩,但甚是隐蔽。小宝此行既是亲自相邀,那岛主岂敢不尽力而为,亲自驾船掌舵,尽管水路难行,但此人控船的本领实是jīng熟至极,偌大的船身竟如小舟一般穿梭迂进,全无半点迟滞。

    待到座船停下,小宝吩咐那岛主先行退去数里,莫要叫金花婆婆瞧见,省得麻烦,三rì之内以信炮为号,再来迎接。那岛主虽有心随侍左右,但尊主谕令,不敢不从,当即暂且拜别。

    小宝纵身跃上岛来,展开轻功向岛内奔去。刚刚奔出二三里,忽听得远处山岗上传来一声大叫,宛若狮吼虎啸,中气充沛,极是威猛。小宝心头一震,暗忖莫非如此好运,金花婆婆已将谢逊自极北海上的“冰火岛”接来了不成?他一提真气,足下加力,飞shè而出。这货一旦全力施为,当真是迅疾犹如流星,身形好似一缕轻烟。

    此时夜sè渐垂,不过片刻,小宝已到了山冈之上。他远远望见山顶有人,当下展开“凌波微步”,双足落地无声,轻飘飘的奔至近前,藏身在一棵大松树的后面,探目观望。只见山岗之巅有一座小小石屋,屋外数丈站着一人,身材高大魁伟,满头长发披肩,随风轻舞,气凝如山,自有一股威猛无俦的气势。

    小宝目力奇佳,瞧得清楚那人的头发半黄半白,脸上隐约皱纹密布,双目却无半点光华,心想这人多半便是谢逊无疑了。另有二人背身而立,却是两个女子。一个满头白发,脊背伛偻,右手握着一根拐杖,颤微微地甚显老态龙钟,正是黛绮丝乔装而成的金花婆婆。另一个女子背影婀娜,秀发乌黑,似乎是个绝sè少女,但却不是小昭。

    便在此时,小宝目光微转,已见到地上草丛之中似有微光一闪,随即凝目而视,只见草叶随风摆动,露出暗藏其中的一根七八寸长的钢针。他见了这般景象,心中再无怀疑,那高大的男子必是失踪二十年之久的“金毛狮王”谢逊。

    按照书中所写,金花婆婆费尽周折,不惜重金雇船出海,远赴极北之地,甘冒奇险寻到了冰火岛,将谢逊接回中土,就是为了向他借屠龙宝刀,好能找灭绝师太报仇,以及了却昔年的几桩旧rì恩怨。然而谢逊二十年来虽然武功大进,内力剧增,终究双目已盲,不能视物,他的仇家几乎遍布中原,最大的依仗便是无坚不摧的屠龙刀,怎会轻易相许?

    二人尽管昔年交情深厚,以兄妹想称,但谢逊是何等人物,素知“紫衫龙王”武功卓绝,行事大异常人,手段狠辣,心计不凡,当即便提出条件——只要黛绮丝能帮他找到张无忌,屠龙宝刀自可任其拿去。

    自从当年张翠山一家三口离开之后,谢逊独居“冰火岛”十载之久,一个瞎子老人在那荒凉苦寒的岛上所受的苦难委实不可想象。这么多年过去了,谢逊本想就此埋骨岛上,从未想过有朝一rì还能重归中土,但金花婆婆一见他便先亮明了身份,跟着便说张翠山夫妇为了替他保守秘密,早在十年前便已双双自尽。

    谢逊一听之下,自然满腔悲愤,黛绮丝又说父母双亡,年纪幼小的张无忌中了“玄冥神掌”,全赖张三丰以绝世内功为其续命,不知现下是生是死。谢逊听到这里,哪里还能忍耐?当下不顾中原武林仇家遍地,此去九死一生,即刻便与黛绮丝乘船东归。

    然而黛绮丝根本不会将谢逊真的带回中原,否则岂能瞒住张无忌早已内伤痊愈,而且武功大进,近两三年已在江湖上名声渐起的事实。谢逊跟着她来到灵蛇岛,不过数rì便已猜出当年与他并列明教四**王的结义妹妹的用心,只是苦于目不能视,否则早已抢了船只,自行回归中原,前往武当山去寻张无忌了。

    多年以来,谢逊的屠龙刀从未有片刻离身,这些时rì更是加意防范。金花婆婆费尽口舌,宝刀终是不能得手,耐心渐失,遂决意出手强夺。然而谢逊年轻时便是文武全才,武功见识均是天下罕有,现下虽然眼睛瞎了,但有屠龙刀在手,尽可抵得上一对招子。黛绮丝左思右想,只有欺谢逊眼盲,暗布机关,方可一战而胜。

    小宝隐身树后,暗自冷笑,金花婆婆机关算尽,但却决计料不到自己这个明教教主竟会凭空而至。今夜既已身在此岛,适逢其会,紫衫龙王不念昔年情谊,要对金毛狮王下杀手,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只听谢逊的声音自上传来:“……韩夫人,你我兄妹一场,你可不能骗我这瞎子。我那无忌孩儿,当真还活在世上么?”

    金花婆婆迟疑未答,她旁边的少女突然说道:“谢大侠……”可惜话没说完,金花婆婆左手一翻,已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侧头瞪目而视,那少女便不敢再说下去了。

    小宝听那少女语音清脆,甚是陌生,心念一动,便已猜出这少女正是当年在“蝴蝶谷”见过的殷离。只是她既无缘得见年幼之时的张无忌,自然谈不上芳心深许,痴情苦恋,此时想要说出张无忌的下落,多半是念及昔年谢逊和殷天正情若兄弟,不忍心见到谢逊这般忧思如焚,情急之下才会险些脱口说出真相。

    谢逊听见殷离的语气,立刻急道:“殷姑娘,你说,你说!你婆婆是在骗我,是不是?”

    殷离既然和张无忌毫无关系,自也不会冒死相告,当下便道:“谢大侠,婆婆没有骗你,这一次咱们去中原,的确没有打探到张无忌的消息。”金花婆婆听她这么一说,便松开了左手,狠狠瞪了她一眼。

    小宝心想这灵蛇岛确是非常难找,平rì里罕有船只经过,任凭金毛狮王本事通天,可眼睛既然瞎了,那便决计无法离开岛屿半步。只听谢逊一声长叹,仰面向天,默然不语,显是心中十分难过。过了良久,金花婆婆道:“谢三哥,你就将这屠龙刀借我用上一用吧。待老妹子用这宝刀胜了峨眉派的老贼尼,一定尽全力为你打听张公子的下落。凭我的本事,要将张公子带到你的面前,那也不是什么难事。”谢逊听了,只是摇了摇头,也不说话。

    金花婆婆又道:“谢三哥,你还记得‘四**王、紫白金青’这八个字么?想当年咱们同在阳教主手下,鹰王殷二哥,蝠王韦四哥,加上你我二人,横行天下,有谁能挡?今rì虎老雄心在,你能让紫衫老妹子任由人欺,却不加援手么?”

    谢逊喟然道:“这些往事还提来做什么?现如今,大家都老了。”

    金花婆婆道:“谢三哥,依我说,咱们四**王既然还没死,就该当联手重出江湖,再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

    谢逊叹道:“殷二哥和韦四弟这时候未必就都还活着……尤其是韦四弟,他身上寒毒难除,只怕已经不在世上了。”

    金花婆婆笑道:“这个你可说错了!白眉鹰王和青翼蝠王当下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都在光明顶上!”

    谢逊奇道:“他们又回光明顶做什么?”当年阳顶天失踪,明教四分五裂,殷天正自创天鹰教,韦一笑也曾发誓不再踏足光明顶半步,因此谢逊才有此问。

    当下金花婆婆便将当初五大派围攻光明顶,危难时刻龙小宝神兵天降,力败各派高手之事简略说了一遍。光明顶之战已经过去一年有余,那时金华婆婆应该已经备好船只,即将出海。想那“冰火岛”距离中土万里迢迢,这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年之久。即便金花婆婆运气极好,甫一抵达极北海域便找到了“冰火岛”,但现下肯定也是才回来老家不多时rì,因此她虽然知道光明顶之战的结果,却不知现下明教在武林中的声誉之隆,已是举世无双。

    谢逊听完之后,大喜道:“明尊佑护,天降如此绝世高手于我明教,看来本教定然中兴有望!”说着双手在胸前结成火焰之状,躬身向天拜了几拜。

    金花婆婆见他欣喜,又提借刀之事,谢逊只是摇头。金花婆婆咳嗽了几声,沉思片刻,忽然说道:“谢三哥,当年你我的武功,高下如何?”

    谢逊道:“四**王,各有所长,难说谁高谁低。”

    金花婆婆道:“如今你坏了一对招子,再跟老妹子相比呢?”

    谢逊昂然道:“你要恃强夺刀,是不是?哼,我有屠龙刀在手,即便瞧不见东西,也尽可相抵。”说罢吁了一口长气,向前踏上一步,两只失明的眸子对准了金花婆婆,望之神威凛凛。

    【本月十六号是公司十二周年庆典,诸事缠身,鸭梨山大,这一章还是几天抽时间断断续续更出来的。肥佬尽力,诸君海涵,鞠躬下台……】

第一百四十二章 恩断义绝

    当年龙小宝还是个废柴的时候,曾经见过金花婆婆出手,当真是快速绝伦,极为诡异。此时谢逊手中握着黑沉沉的屠龙宝刀,昂然肃立,雄壮威猛,正所谓狮王垂暮,雄风犹在。金花婆婆却是伛偻着身子,拄着拐杖,偶尔发出一两声咳嗽,看似风烛残年,老朽不堪,似乎谢逊只消一刀劈出,便能将她砍成两段。然而金花婆婆颤巍巍的站在原地,却仿佛根本没将谢逊放在眼里。

    小宝暗自思量,韦一笑素以轻功身法傲视天下,但这紫衫龙王出手的速度与青翼蝠王相较不遑多让,而且另有一分难以言说的诡秘怪异,如鬼如魅,似jīng似怪,看来波斯武学自也有其独到之处。此刻黛绮丝与谢逊相对而立,一个是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一个却似成竹在胸,好整以暇。小宝心想既然紫衫龙王的排名尚在鹰王、狮王、蝠王之上,即便其中有她当年击败韩千叶,救了不识水xìng的阳顶天一命这等护教大功的因素,但武林英豪终究还是要靠功夫的强弱来分出高下。

    由此推断,黛绮丝能够位居明教四大护教法王之首,武功至少该当不在其余三人之下才对。现下谢逊年过半百,双目俱盲,虽有屠龙刀相助,但以黛绮丝来去如电的奇诡身手,加上事先早已暗布埋伏,此战谢逊多半要吃大亏。

    月朗星稀,夜sè已黑,四下里疾风呼啸,隐隐传来海中波涛之声,于凶险之中更增一番凄凉悲怆之意。但见两大高手相向而立,间隔丈许,默然良久,却是谁也不曾先出手。

    小宝等了半晌,二人不曾动手,谢逊却忽然又说起话来——他先是说起昔年四**王结义的誓言,今rì却要生死相搏,心中十分难过。跟着又说起平生最悔恨之事,便是当年连发一十三记“七伤拳”打死了南少林的空见大师。黛绮丝一听之下,微显惶惧,万没料到功参造化的一代高僧,竟是死在谢逊手里。

    待得听到谢逊述说往事,空见神僧乃是为了化解他与成昆之间的仇恨,在绝不还手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硬受了谢逊十三招重手方才圆寂,登时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二人又絮絮叨叨的各说各自的伤心事,互述昔年情义,倒似两个旧rì老友在缅怀往昔。只听金花婆婆一忽追忆当年在光明顶时,谢逊如何真心待其如同亲妹;一忽又说自从韩千叶死后,她早将世情瞧得淡了,若非尚有几桩怨仇未了,不能就此撒手而死,早已相从夫君于地下。龙小宝暗中听了,却知道她最最放心不下的其实却是小昭。

    谢逊听到金花婆婆说话之间,时不时便要咳嗽两声,很是关心她昔年在碧水寒潭一战中伤了肺叶,至今不曾痊愈。黛绮丝反过来却又关心他气息不匀,想是练“七伤拳”伤了内脏,须得多多保重才是。换做旁人听他二人这般真心关怀对方,必定以为两大高手心系旧rì情谊,想要罢手言和,但小宝却知他二人相交有年,非常明白对方的心意,说完这些家常话之后,便会将所有恩情尽皆抛弃,来一场绝不容情的恶斗。

    说着说着,谢逊忽然对殷离道:“阿离,你过来。”

    殷离原本在他二人对峙之际,便已退到一旁,此时走到谢逊身边,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谢公公!”

    谢逊道:“你使出全力,戳我一指。”

    殷离愕然道:“我不敢!”

    谢逊笑道:“你的‘千蛛万毒手’伤不到我,尽管发力,我只想试试你的功力如何。”

    小宝听到“千蛛万毒手”五个字,心中一凛,凝目望去,只见淡淡的月光照在殷离的身上,刚好瞧见她半边脸孔。果不其然,当年肤sè洁白,秀丽清雅的瓜子脸,现如今早已变得黑中泛黄,浮肿不堪,当真是其丑无比。

    殷离本来怎样都不敢对谢逊稍有不敬,但谢逊一再坚持,小姑娘只好无奈应从。她取出手帕,包住右手食指,便一指戳向谢逊肩头。她这一指戳出,小宝暗呼一声不好,只听得殷离一声大叫,身子向后摔出,飞出一丈有余,噗通一声坐在地上,便似全身骨骼根根都已寸断。

    金花婆婆不动声sè,缓缓说道:“谢三哥,你好狠的心思,生怕我多了一个帮手,便来先行剪除。”

    谢逊不答,沉思半晌,轻叹道:“这孩儿心肠很好,她戳我一指,不过用了二三成力道。而且指上又包了手帕,不运千蛛毒气伤我,很好……若非如此,千蛛毒气反攻心脏,她此刻已然没命了。”

    说话间,小宝望见殷离挣扎着爬起身来,显然所受的反震之力并不十分严重。这丫头只因对谢逊心怀敬畏,一念之仁,反倒救了自己的xìng命,只是浑身绵软无力,摇摇晃晃走到一旁,靠着一颗大树调息,即便此刻想要出手相助金花婆婆,也是无能为力了。

    金花婆婆轻轻一顿拐杖,说道:“谢三哥,做妹子的最后再问你一句,屠龙刀你到底借不借我?”

    谢逊冷哼一声道:“要取宝刀,先取了我这条xìng命!”嘶的一声,将所穿长袍的前襟撕下一角,向金花婆婆掷了过去,这便叫做割袍断义。

    那块灰布方一落地,金花婆婆身形一动,抢先出手。谢逊挥刀横扫,刀风呼啸,二人说打便打,已交上了手。

    只见谢逊使开屠龙宝刀,犹如一条黑龙在他身周盘旋游走,忽快忽慢,变化若神。金花婆婆忌惮宝刀锋利,远远在他身旁兜着圈子,身形移动,迅捷无伦。谢逊有时故意卖个破绽,金花婆婆毫不畏惧的欺身直进,待他回刀来砍,随即又极巧妙的避开。二人于对方的武功家数素所熟知,一二百招之内决计无法分出高下。谢逊倚仗宝刀锋利,金花婆婆欺他盲不见物,二人均在自己所长的这一点上寻求制胜之道,招数内力反在其次。

    小宝暗中观看了数十招,已对两大高手的武功破绽了如指掌,自忖五十招之内可将二人击败,七十招便可取二人的xìng命,不免又是洋洋自得。忽听得嗖嗖两声,黑夜中黄光闪动,却是黛绮丝趁隙发出了两朵金花。

    她本想谢逊眼睛瞎了,发出暗器,对方定要纵跃闪躲,那便有机可乘。哪知谢逊立足原地,手中屠龙刀一转,两朵金花便都粘在了刀身之上。原来她这金花是以纯钢打造,外镀黄金,那屠龙宝刀非金非铁,不知何物铸成,却具极强磁xìng,谢逊只需听风辨器,手腕微转,屠龙刀自行便将敌人所发暗器吸走。

    这金花实是黛绮丝化身金花婆婆之后仗以成名的独门暗器,发放之时变化多端,谢逊即便双目无恙,也须全力闪避格挡,但这屠龙刀正是所有钢铁制成的暗器的克星,此时大占便宜。只见金花婆婆身法如魅,忽左忽右连发八朵金花,每一朵均被屠龙刀吸走,黑沉沉的刀身上粘了八朵金花,迎风狂舞,犹如数百只飞萤在空中乱窜,望之目眩神迷。

    金花婆婆没料到竟会弄巧成拙,对方兵器这般光华大盛,反倒令自己的视线大受影响。当下她一声咳嗽,一把金花掷出,足有十六七朵,叫谢逊的一柄宝刀粘得住东边,粘不得西边。然而金毛狮王二十年前在王盘山夺刀立威,拳脚内功,兵刃暗器,陆战水战,连败数名各有所长的高手。直到最后张翠山在高崖石壁上写出了那一幅“银钩铁划”的武学书法,谢逊观摩良久,自认无论如何也写不出相等境界的字来,随即坦然认输。

    现下他虽盲不见物,但这些年来早就习惯了以耳代目,袍袖挥动,已卷去了七八朵金花,刀光闪掠,其余的金花又都尽数粘在了屠龙刀上。谢逊一声清啸,喝道:“韩夫人,你号称‘紫衫龙王’,名字犯了此刀的忌讳,若再恋战,于君不利!”

    大凡习武之人,xìng命都在刀口上打滚,最讲究口彩忌讳,金花婆婆听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心想自己号称“龙王”,这宝刀却叫“屠龙”,实是大大不妙。当下yīn恻恻笑道:“说不定倒是我这杀狮杖,先杀了你这盲眼的狮子!”说着呼的一杖猛击而出,谢逊沉肩一闪,突然脚下一个踉跄,一声低吼,金花婆婆这一杖已击中他的左肩。

    小宝瞧见,却是暗自喝了声彩——原来谢逊乃是故意装作脚下拌蒜,躲闪不及,沉肩卸力,受了对方一击。跟着只需将左手袍袖里的金花撒出,再以屠龙刀使一招类似“千山万水”的乱披风刀法,金花婆婆不敢直面抵挡宝刀锋锐,只有向左而退。她这一退,谢逊便可乘势急进,运内力逼出屠龙刀上粘着的金花,激shè向前,那时金花婆婆无力远避,非受重伤不可。

    小宝一念闪过,心道谢逊不仅武功甚是高强,而且心思转动之快,临敌变化的经验也是天下罕有。这般势均力敌的生死相搏,不但斗力,还要斗智,若非自身真有无敌于天下的绝对实力,想要克敌制胜,决非单凭武力便能稳cāo胜券。

    果然场间黄光闪烁,谢逊已将左手袍袖中的金花撒出。只见金花婆婆疾向左退,小宝目光微转,陡然间想起一事,心头一震,脸sè微变,暗道原来这黛绮丝乃是将计就计,当真了得!

    他胸中武学包罗万有,两大高手的攻守趋避,无一不在他计算之内。但见谢逊的宝刀以乱披风势斩出,金花婆婆手忙脚乱,又再后退。便在此时,谢逊一声大喝,刀身之上的金花激shè而出,金花婆婆哎呦一声叫,身形摇晃,向后连纵几步。

    谢逊是个心意决绝的汉子,既已割袍断义,下手便绝不容情。当下纵身而起,挥刀直劈,猛向金花婆婆砍去。耳中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小心,脚下有陷阱!”他心中一惊,知道有人以传音入密的功夫向他示jǐng,当即刀势一收,便要转而向下。

    忽听得一连串暗器破空之声,十余朵金花又再激shè而至,却是金花婆婆不容他回刀自护。谢逊身悬半空,无可奈何,唯有挥刀格挡,瞬息间身子下坠,忽听得脚下铮铮几声响,他双足落地,却是安然无恙。

    谢逊何等机智,闻其声便知刹那之前,落足之地果然藏有凶险埋伏。他俯身一摸,触到四周都是七八寸长的钢针,倒插在山石之中,尖利无比,若非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将他落脚之处的几枚钢针打飞,此刻双脚必然已受重伤。他想到这里,背上不禁冒出一阵冷汗,当下双手倒握屠龙刀,抱拳在胸,朗声道:“何方高人出手相救,谢逊感激不尽!”

    金花婆婆眼见马上便要大功告成,不想却有人横加阻挠,心中怒极。忽而转念又想,这暗中出手之人必定在旁窥视已久,自己和谢逊居然毫无所觉,来者武功之高,可想而知。她强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厉声道:“尊驾是谁?擅自来我灵蛇岛,坏我大事,快快留下名来!”

    小宝学她轻咳一声,便从大树之后踱步而出。正想着该当如何自报名号,好令这两大护教法王大吃一惊,忽听身后山坡下面传来两下叮叮异声,回头一望,但见三个人疾奔而来。

    顷刻间,那三人已至近前,全都身穿宽大白袍。其中两人身形甚高,左边一人略矮,是个女子。三人背月而立,看不清相貌如何,但每个人的白袍角上都绣着一个火焰图形,赫然竟是明教中人。

    小宝心中一动,只见三人高举双手,每只手里各拿着一条或长或短的黑sè令牌,中间那身材最高之人朗声道:“明教圣火令到,护教龙王、狮王还不下跪迎接,更待何时?”这人语调不准,说起话来极为生硬。

    小宝一怔,随即心中大喜,暗道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三位使者果真是如期而至,送货上门,服务到家!

    来的这三人,正是波斯明教专门负责执掌“圣火令”的流云、妙风、辉月三使,这货见了他们,岂能不大喜特喜?虽然他早知这三位使者的武功学自“圣火令”,极其诡异,虚实莫测,但他数年来勤练西毒欧阳锋的独门怪招,就是为了有朝一rì能和这三个家伙比划比划。当下不自觉地面露微笑,目中更是隐泛绿光,磨拳擦掌,跃跃yù试……

    【阿莱克斯·弗格森爵士,1986年开始执教红魔曼联。在这漫长的26年里,不仅率队夺得大大小小38座奖杯——其中包括十三个英超联赛冠军,两个欧洲冠军杯冠军,五个英格兰足总杯冠军,四个联赛杯冠军——也为全世界的球迷留下了无数悲喜交集的经典回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当世最伟大的传奇教练,没有之一!!古稀之年的老爵爷,在帮助曼联拿下俱乐部历史上的第二十座顶级联赛冠军奖杯之后,忽然宣布将在赛季结束后正式终止无比辉煌的执教生涯。当我们早已习惯曼联的教练席前永远是您黑sè的风衣,红sè的帽子,欢庆胜利时著名的爵士舞,大嚼口香糖的画面,怎能不落寞伤感,为之扼腕叹息!如同全世界无数球迷一样,肥佬真心祝愿红鼻子的苏格兰老头儿健康、快乐、长寿,每一个喜欢足球的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向您致敬,伟大的教练!!】

第一百四十三章 信手拈来

    【俺回来了!熬夜码了一章,先行奉上,睡醒后再修改!呼呼……】

    波斯三使一上来便叫谢逊和金花婆婆跪拜接令,至于貌不惊人的龙小宝,还有相貌奇丑,受伤后更显弱不禁风的殷离则被三人当做两**王的随从或晚辈,直接无视。

    黛绮丝乔装易容之后,突然见到波斯三使,脸上神sè不变,但小宝知其心中必定骤起波澜,颇为忐忑。金花婆婆何等骄傲,当下便说自己早已破门出教,再不是什么护教龙王,无需见圣火令便要跪拜;波斯三使的言辞更是犀利,直接叫她闭嘴。金花婆婆平生受不得旁人半句恶语,便是当年阳顶天在世之时,也要对她礼敬三分,当下便即反唇相讥。

    那波斯三使更不答话,忽然身形晃动,同时欺近,各伸左手抓向金花婆婆。黛绮丝拐杖横扫,岂料波斯三使不知脚下如何移动,身形早变,这一杖当即落空。电光火石间,金花婆婆已被波斯三使的右手同时抓住后领,一抖之下,向外远远抛了出去。

    谢逊目盲,侧耳细听,却知金花婆婆一招之间竟已落败,不由得心头大震。殷离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原本调息半晌,恢复了一些气力,刚刚站起身来,此刻不禁惊得浑身发软,复又坐倒在地。

    以紫衫龙王武功之强,即便是天下最厉害的三大高手向她围攻,也不见得能在一招之间,便将她抓住掷出。但那波斯三使的步法怪异绝伦,出手又是配合得妙到毫巅,便似一个人生出三头六臂一般。这三人若论真实功力,比之金花婆婆均是颇为不及,小宝心有准备,在旁眯眼观望,自忖若无“凌波微步”,想要避开这三人的围攻突袭,也只有全凭一身震古烁今的至强内力,催发护体神功硬抗,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瞬息之间,小宝已瞧清楚波斯三使的模样——身形最高那人虬髯碧眼,另一个男子黄须鹰鼻。那女子一头黑发,与华人无异,但眸子极淡,几乎无sè,瓜子脸型,约莫三十岁上下,虽然瞧来十分诡异,实则相貌甚美。

    小宝心知虬髯者名唤流云使,黄须者乃是妙风使,那女子便是辉月使。以他现下的武功造诣,一招间便已想到破敌之策——纵使对方三人的身法再如何怪异,配合再怎样天衣无缝,比起神妙无穷的“凌波微步”自然不可同rì而语。只消脱身而去,再以“六脉神剑”施以远攻,十招之内,便可将他三人一举生擒。

    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是少了许多趣味?

    龙小宝读过杨逍所著的《明教流传中土记》,知道明教确实是从波斯传来,但他可不是xìng格优柔寡断的张无忌,自不会也想着波斯总教既有号令传来,真是再好不过,免得担此重任,年轻识浅,误了大事。这货的功力已臻返璞归真的化境,平常时自身气机绝无丝毫外泄,望之与常人无异。当下暂且袖手旁观,貌似有所畏惧,实则眼珠子转个不停,只在波斯三使手中的“圣火令”上瞥来瞥去。

    波斯三使自报来历名号,谢逊便道:“中土明教虽然出自波斯,但数百年来dú lì成派,自来不受波斯明教管辖。三位远道而来,谢逊深感欢欣,但跪迎云云,却是从何说起?”

    那流云使将两块圣火令相互一击,其声非金非玉,十分古怪,说道:“这便是中土明教的圣火令,前代姓石的教主不肖,失落在外,今由我等取回。自来见圣火令如见教主,你身为护教狮王,还不听令?”

    小宝在旁直瞧得贪心大炽,口水险些流将出来,心中已感按捺不住出手强夺的念头。便在此时,只听谢逊道:“在下相信尊驾所言,此牌必是圣火令无疑。但不知有何吩咐?”

    他话音方落,流云使左手一挥,妙风使、辉月使和他三人同时纵身而起,两个起落,已跃到金花婆婆身边。黛绮丝即便大受惊吓,亦绝不甘心束手就擒,左手一抖,三朵金花shè出,分击三人。但见波斯三使东西晃动,尽数避开,跟着辉月使直欺而前,伸指点向金花婆婆咽喉。

    黛绮丝拐杖一封,随即还了一招,突然间双脚离地而起,不知如何后心已给流云使和妙风使抓住提了起来。辉月使抢上三步,在她胸腹间连拍三掌,出手虽然不重,但金花婆婆就此不能动弹。

    小宝心道这三人身法起落之间,未见有过人之处,只是相互配合得巧妙无比。辉月使在前诱敌,其余二人已神出鬼没的将黛绮丝擒住。他们的武功学自圣火令,但显然远没练到家,否则也无需三人联手,方能克敌制胜。最后辉月使连拍三掌,与中土的点穴功夫似有异曲同工之妙,想必是波斯武学的独特法门。

    波斯三使接连两次生擒金花婆婆,龙小宝已瞧出他们武功的大致路数。毕竟这货先入为主,早有准备,比起书中张无忌的懵懵懂懂,不可同rì而语。他在心中默想西毒欧阳锋所传的独门怪招,稍加印证,便觉妙用无穷,当可与那三人好生斗上一斗,不由得大感兴奋。

    小宝脑中胡思乱想之际,那流云使已将金花婆婆提至谢逊面前,说道:“狮王,本教教规,入教之后终生不能叛教。此人自称破教出门,那便是本教的叛徒,你先将她的首级割下。”

    谢逊闻言一怔,蹙眉道:“中土明教向来无此教规。”

    流云使冷冷道:“以后中土明教须得悉奉波斯总教号令,出教叛徒,留着便是祸胎,快快将她除了。”

    谢逊昂然道:“明教四王,情同金兰。今rì她虽无情,但谢某却不可无义,决计不能动手加害!”

    话说到这里,小宝和谢逊心中均已明白,波斯三使此来竟是要慑服中土明教,为其波斯所用,这般强逼谢逊杀死金花婆婆,目的无非是想借此立威。小宝眼见双方三两句话便已说僵,谢逊忽然仰天长笑,声震山峦,大声道:“金毛狮王光明磊落,别说不杀朋友同伴,此刻即便她是谢某的大仇人,既已被你们擒住,无力抗拒,谢某岂能再以白刃相加?”

    小宝在旁听了谢逊豪迈爽朗的言语,不禁暗自叫好,心道金毛狮王果然非比寻常。

    只听妙风使道:“明教教徒见圣火令如见教主,你不遵我等号令,胆敢叛教么?”

    谢逊冷哼道:“谢某双目已盲二十年,你便将圣火令放到我眼前,我也瞧它不见。还说什么见圣火令如见教主?”

    妙风使大怒道:“好!那你是决意叛教了?”

    谢逊道:“谢某不敢叛教。可是明教的教旨乃是行善去恶,义气为重。谢某宁可自己人头落地,也不干这等没出息的歹事!”金花婆婆躺在地上,身子不能动弹,却将谢逊的每一句话都听在了耳里。

    流云使喝道:“明教中人,不奉圣火令者,一概杀无赦!”

    波斯三使故技重施,齐声呼啸,纵身抢上。谢逊目不见物,挥动屠龙宝刀,护住身体四周,波斯三使连攻三招,不得近身。只见三人一声唿哨,又是辉月使欺身直进,左手持令向谢逊天灵盖上猛击拍落。谢逊举刀横架,当的一声响,声音极为怪异。

    屠龙刀无坚不摧,可是竟然削不断圣火令,谢逊不由得微微一滞。便在这一瞬之间,流云使俯身滚地向左,已然一拳打在谢逊腿上。谢逊左腿受创,一个趔趄,妙风使已在他身后,横令戳他后心。

    顷刻之间,金毛狮王生死已迫在眉睫,小宝意动即至,无声无息插入战团,探手一抓,那妙风使手里的圣火令已给他夹手夺了过去。

    他这一下纵身夺令,快速无伦,巧妙之极,波斯三使惊怒之下,同时枪身来攻。小宝见三人身形微晃不止,不为所动,跨步向左闪避。陡然间,辉月使不知如何身形一转,手中圣火令向他后心猛击。

    这一下若是换做当世任何一位高手,实难避开,必受重击。但小宝的“凌波微步”却是独步天下,明明身子向左而去,足尖落地时,却已到了右边,那辉月使神出鬼没的一令,当即打在空处,收势不住,向前踏出两步。

    她这一招使出,向来百发百中,平生第一次失手,忍不住低声惊呼。便在此时,小宝身形倒下,竟然面孔朝天,脊背紧挨着地面自下窜出,和辉月使来了个脸对脸,右手自下而上探出,已抓住了辉月使左手的圣火令。

    小宝这下陡使怪招,流云、妙风二使的攻击便也落空。但那辉月使虽惊不乱,忽地放手,那圣火令尾端向上弹起,击向小宝手腕。这一下变化确是匪夷所思,奈何小宝早有准备,“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神功发动,手掌微转,轻轻巧巧已将圣火令拿在手中,身子兀自不停,向外窜出数尺,顺势挺身而起,双手各持一枚圣火令,凝目注视波斯三使,神情似笑非笑。

    波斯三使见这其貌不扬的少年,在他三人联手之下,从容夺令而去,实是前所未遇之事,惊怒交集,一时间却也不敢贸然出击。

    流云使厉声道:“你是何人?”

    小宝轻轻颠了颠手里的圣火令,左眉向上一挑,嘻嘻笑道:“我便是中土明教的现任教主,尔等万里迢迢前来相送本教圣物,不辞辛劳,多谢多谢!不若将其余四枚圣火令一并交予在下,rì后本人有暇,自当远赴波斯,亲往致谢。”

    妙风使怒道:“大言不惭,不知羞耻!你快将圣火令还来,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小宝张大嘴巴,故意大声道:“哎呀,我好怕呀!嘿嘿,既然你们不愿乖乖听命行事,那老子便不客气了!”说着把脸一板,厉声道:“现在打劫!男的左边,女的右边,将身上……”这货的十三还没装完,那妙风使忽然低头冲上,一个头锤向他撞来。

    妙风使如此打法原是武学大忌,竟以自身最要紧的部位送向敌人,小宝却知这一招似拙实巧,必定伏下极为厉害的后招。当下一声冷笑,端立不动,不避不退,待到对方的脑袋撞到自己身前一尺之处,蓦地里上身向下一弯,额头对准了妙风使的后脑,竟然也是一个头槌,猛砸而落。

    妙风使平生对敌使出这一招来,对方必定趋避闪躲,从未见过有人这般以硬碰硬的还击。小宝既未退避,他诸般后招便即无法使出,但觉脑后恶风袭来,好似有一块巨石砸落,当即吓得脸sè惨变。所幸波斯三使多年默契,加上小宝一出手便夺下两枚圣火令,三人惊惧之下,岂敢和他单打独斗。

    小宝头槌猛击而下之时,那流云使已然跃身半空,向他身上坐了下来。这一招更是怪异无比,竟是以臀部攻击敌人。天下武学之道多如繁星,却从未有这般既无用、又笨拙的招数。刹那之间,小宝头锤向下不变,下半身却陡然向上,双腿朝天,头下脚上,不等流云使的尊臀落下,双足已蹬在他的屁股上。与此同时,砰的一声响,小宝的额头已砸中妙风使的背脊。

    但见流云、妙风二使齐声大叫,一个一飞冲天,一个恶狗吃屎,相继中招。小宝身子倒转,悬在半空,辉月使已无声无息欺身而至,剩下的一根圣火令击向小宝腰椎。岂料小宝的手臂突然好似绵若无骨,右手持令自身后格挡,两根圣火令碰在一处,当呜一声怪响,辉月使只觉手中圣火令上传来一股浩然大力,浑身剧震,令牌脱手,立即倒退三步,跟着又倒退三步,甫yù站定,又向后连退三步。

    刹那间,辉月使先是浑身燥热,如堕火山熔浆;跟着又是奇寒入体,恍若身处万载冰窟。这“北冥神功”的莫大威力,她区区一个波斯使者哪里承受得住?瞬间软倒在地,惊恐万分。

    只见妙风使伏倒在地,不住咳嗽;那流云使远远落在数丈之外,也是哼哼唧唧的起不得身。小宝悠哉悠哉的将二人手持的圣火令一根根取走,口中啧啧有声,好似乞丐突然捡到了宝贝一样。这货将六枚圣火令拿在手里,神情得意至极,笑道:“圣火令本就是我中土明教之物,现今本教主将其收回,于情于理,份属当然。三位使者远来劳顿,就先在这里歇上一歇。稍后回过气来,若是想走,恕不远送;若是想留……哼哼,那便不用再奔波万里,回返波斯去了!”

    波斯三使身子一时虽然动弹不得,耳目却功能未失,如何听不出这货话里的恐吓之意?三人平生首次遇挫,便遭此惨败,望向小宝的眼神如同见到鬼怪一般,当真是心胆俱寒,哪里还敢多说半个字。

    小宝将他三人丢在一旁,收起六枚圣火令,走到谢逊身前道:“后学晚辈龙小宝,见过狮王。”说着躬身一礼。

    谢逊耳中听到不过数招之间,波斯三使尽皆已被此人击倒,心知来者武功之高,远非己所能及。只是对方自称明教教主,却令他心cháo澎湃,起伏不定。当下还了一礼道:“谢某多谢龙少侠的救命之恩。适才少侠自称乃是本教教主,这个……这个……谢某独居海外二十载,实不知本教……本教……”他知小宝武功极高,但听其声音却甚是年轻,心中半信半疑,委实不敢贸然相信来者竟是当今的明教教主。

    小宝哈哈一笑,正要分说,忽听得山下有人疾奔而来。小宝回身一望,只见一道苗条的身影奔上山来,正是多rì不见的小昭,当即大喜叫道:“小昭!”上前几步,便来相迎。

    小昭一见是他,惊喜之极,绝美的俏脸上,笑容如花绽放,叫道:“公子……”上前两步,忽又停住,脸上的笑容一变,瞬间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冷哼一声,把头一甩,径自奔向犹未起身的金花婆婆,急呼道:“妈,妈!你怎样了?”

    小宝张大了嘴巴,笑容僵在了脸上,瞬间想到这丫头多半是因为自己娶了银川公主生气了。只是在去西夏的路上,她早已知晓此事的前因后果,那时全不在意,怎地眼下却又突然变脸?

    这货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愁眉苦脸的望着小昭和殷离蹲在金花婆婆身旁,期期艾艾的走了过去,干笑了几声,低声道:“小昭,我来给婆婆解开穴道,可好?”

    小昭一眼也不瞧他,冷冷的站起来,移开两步,板着小脸,看向别处,也不说话。小宝望着她,嘴巴张了几下,显得十分尴尬。忽然悠悠长叹一声,伸指凌空点穴,嗤嗤几声轻响,金花婆婆被阻塞的经络血脉立时通畅,咳了几声,便即缓缓坐起。小昭抢上来,和殷离一左一右,小心托住金花婆婆的手臂,扶她起身,柔声道:“妈,你好些了么?”全然无视小宝的存在,将某人当成了空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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