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受困于海
小昭虽然貌似很生龙小宝的气,但还是亲口证实了这货是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的身份,将他如何能慑服明教群豪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金花婆婆此时也已认出他来,万没料到昔年蝴蝶谷中的一个小僮,如今竟成了独拒中原五大派、黑木崖上斗杀东方不败、两rì之间连败左冷禅、岳不群、鸠摩智、丁chūn秋、慕容复五大顶尖高手、于雁门关外胁迫辽国皇帝发下终生不再南侵的誓言,当今武林如rì中天的盖世英雄,顿时良久默然无语。
谢逊得知这三招两式便将风云三使制服的少年竟是本教新任教主,欢喜之下,便要大礼拜见。小宝连忙扶住,说道:“谢狮王请勿多礼,前任阳教主留有遗书,明言死后由狮王暂摄教主之位,待教中有人能寻回失落多年的圣火令,方可接掌教主之位。此遗书当rì杨左使、韦蝠王、殷老前辈都曾亲眼观阅。现下狮王既已重归中土,晚辈年轻识浅,自当退位让贤。”
谢逊连忙摇首道:“明教四分五裂多年,众兄弟自相残害,这才导致中原各大派胆敢大举进犯。天幸教主在光明顶一战力挫各派高手,救了阖教兄弟的xìng命,便是明教上下的大恩人,这才得以令大伙儿心服口服,尊奉你为教主。谢某年事已高,瞎了眼睛,岂敢奢谈统帅本教数十万兄弟?况且当年谢某双目无损之时,也未曾有过半点觊觎之心。如今谢某归来中土,只想寻到我那义子无忌孩儿,了却昔年的旧rì仇怨。除此之外,绝无他念。”
小宝故作谦虚,本就是装腔作势,料定谢逊根本不可能来跟他争做教主。此时听得谢逊牵挂张无忌,当下便道:“狮王切莫烦忧,本人与无忌兄弟相识已久,他体内所中‘玄冥神掌’的寒毒早已尽解,现下还练就了一身不凡的武功,是武当派第三代最出sè的弟子。”
谢逊大喜之下,颤声道:“教主此话当真?”
小宝便将当年和武当四侠、伤病缠身的张无忌如何相识,一起前往蝴蝶谷求医的往事粗略讲了一回,其中传授“九阳神功”一节却只含糊其辞,一带而过。谢逊听了,顿时惊喜交集,老泪横流,仰天长笑道:“老天爷开眼!老天爷开眼!”翻来覆去的喃喃自语,心中激动,无以复加。
小宝本想将成昆的下落一并告知谢逊,转念一想,成昆虽然年近七旬,但武功定然更胜往昔。再者他这二十年来,打着空见神僧徒弟的幌子,颇受空闻大师等高僧的惜重。谢逊若是得其下落,必然会立刻舍命前去报仇,即便他仰仗屠龙宝刀,胜得过成昆,可是南少林高手如云,谢逊去了怕是还没见到成昆本人,便已死在少林众僧之手。
金毛狮王这桩血海深仇,终究是要报的,但要等到揭穿了成昆的真面目,取得多年以来他所作恶行的证据,这才可以正大光明的将其擒获。届时是杀是剐,皆由谢逊一念而决便是。
小宝想到这些,便将成昆之事暂且搁置。忽然听到几声低低的痛呼,转身望去,原来那流云使已然醒转过来。小宝走过去,瞧了瞧兀自难以起身的三人。风云三使对上他的目光,登时畏惧之sè大显,十分惊恐。这三人武功虽强,胆sè却是颇为糟糕。
小宝微笑道:“三位使者莫慌,大家皆属明教,数百年来虽无往来,总归算是系出同源,本人自不会加害三位的xìng命。”他说到这里,风云三使的恐惧之意稍减。小宝取出一根圣火令,拿在手里晃了晃,又道:“这六枚圣火令本是我中土明教的镇教之宝,本人就收下了。三位若是心有不甘,尽可养好伤势,再来搦战,龙某随时恭候大驾。我这里有秘制的疗伤圣药,三位服用之后,便可自行离去。”说着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三颗“九转熊蛇丸”,大步走到妙风使身旁,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蹲下来将一粒药丸送入妙风使的口中,伸指轻轻一弹妙风使的喉头,咕的一声微响,药丸已滑入腹中。
跟着如法炮制,又喂了流云使一颗灵丹。最后走到辉月使面前,伸指凌空一点她的“颊车穴”,辉月使嘤咛一声,张开嘴巴,小宝左手小指轻弹,剩下一颗药丸准确无误飞入辉月使口中,右手食指同时虚点数下,辉月使只觉一股极其柔和的劲力点在她胸腹间的几处穴道上,吞入口中的药丸一路向下,瞬间入腹。
小宝轻描淡写的凌空出指,认穴极准,力道更是纵控如意,辉月使亲身感受自不待言,流云、妙风二使也是瞧得目瞪口呆,心中震惊之极。
三人原本闻到“九转熊蛇丸”的辛辣之气,以为小宝喂给他们的多半是什么歹毒的药物,个个吓得面无人sè。岂料顷刻间便觉腹中一热,药力发作,散于四肢百骸,周身气力渐复,并无其它异状,方知小宝言出必践,真的没有加害之心。当下三人慢慢爬起身来,呆呆的对视一眼,心下均知此人武功远胜于己,今rì想要索回圣火令已是万万不能。但见风云三使向小宝躬身一礼,也不说话,相互搀扶便往山下而去。
金花婆婆咳嗽一声,叱道:“我这灵蛇岛是你们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么?”她今夜吃了大亏,连番受挫,以她的xìng子,岂能善罢甘休,说着纵身跃起,便要上前拦截。
金花婆婆身形方一离地,忽觉左肩上多了一只手掌,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大力压上肩头,身子不由自便又落了下去。以紫衫龙王的武功,被人欺近身前,手按其肩,竟然毫无所觉,当真是难以置信之事。金花婆婆双足落地,看向小宝的眼神犹如见鬼,饶是她心高气傲,辣手无情,此时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惧意,说不出半个字来。
小宝看着眼前这张鸡皮鹤发的老脸,心想不知面具下的那张脸该是美到了何等地步,才能在二十余年前被誉为武林第一美人。换做另外一个女子,这货多半会忍不住直接伸手将面具揭了下来,一睹芳颜,但眼前这位可是小昭的亲娘,那就等于是他未来的丈母娘,如何敢有半分无礼?这货笑嘻嘻的说道:“适才晚辈已出手教训过他们了,还请前辈息怒。毕竟他们是波斯总教之人,多少还要留点面子。若真杀了这三个家伙,势必结成大仇,何苦来哉?”说话间,风云三使已走的远了。
金花婆婆哼了一声,说道:“你武功高强,老婆子不是你的对手,你说怎样便怎样好了。”
小宝忙道:“不敢,不敢!在下还要多谢婆婆当年的不杀之恩,岂敢妄自尊大?那三个家伙能保住xìng命,全因婆婆雅量海涵,不予计较,前辈高人的气度就是不一样。嘿嘿,大大的不一样!”这货的神情和语气之中,献媚讨好的意味十足,忽听旁边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一看,正是小昭。
这货总算得见意中人脸sè缓和,心中一喜,却见小昭马上收起了笑容,别过头去,神情又变得冷冰冰的,不过此时再看,便有几分强装出来的意思了。
小宝察言观sè,心知小昭其实并没真的恼了自己,顿时放下心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金花婆婆寒意刺骨的眼神,赶紧收起习惯xìng的猪哥相,干咳了一声,正sè道:“波斯人不知来了多少,如今他们失了圣火令,难保不会去而复返。在下要带谢狮王前往武当山,和无忌兄弟团聚。这个金花……前辈留在岛上,也不见得十分安全。不如暂且一齐离开灵蛇岛,等到了内陆,波斯人便是倾巢而来,咱们也不怕了。二位前辈,如此可好?”
谢逊一听小宝说要带他去见张无忌,哪有不允之理?黛绮丝当然也很担心波斯人大队人马又来,届时万一自己的身份被拆穿了,那可大大不妙,当下便也冷冷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忽听得远处传来几声巨响,众人一惊,金花婆婆更是脸sè大变,纵身便往山下疾奔而去。小宝、谢逊、殷离、小昭随后跟上,转过山坳,已瞧见停在岸边的一艘船燃起熊熊大火。几人奔到岸边码头,但见火势已不可熄止,那船已烧了大半。金花婆婆拐杖向地上狠狠一顿,瞪着小宝大声道:“都是你滥做好人,放虎归山,现在好了,咱们想走也走不得了!”
谢逊恨不能背生双翅,立刻与张无忌相见,此时也是急得连连跺脚,说道:“这波斯三使既敢用火药炸毁船只,将我等困在岛上,不得离去,必然有恃无恐。想必波斯总教此来中土决不止他们三人而已,必是尚有大队人马。这……这可怎么办?”金毛狮王纵横江湖,平生做过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谓见惯了大风大浪。然而当下心悬义子,急切至极,一时间心乱如麻,竟也乱了方寸。
火光中,小宝瞧得清楚,小昭一双大眼睛正望着自己,当下一挺胸膛,十分淡定道:“二位前辈莫急,在下早有准备,自有大船来接咱们,片刻即到。”说罢取出一根黑sè的小管子,向天燃放信炮。
数息过后,但见数里之外黑沉沉的海面上也有一道焰火shè向高空,小宝便请四人向南行出百步左右,站在岸边等候船来。谢逊和金花婆婆见他果然早有准备,心中大定,安心等待。谢逊将小宝拉到一旁,询问张无忌之事。自从做了灵鹫宫的主人,小宝便叫那群邪魔外道多多留意江湖上有没有张无忌的消息,倒也对张无忌数年来的行踪颇有了解。当下便一一道来,谢逊仔细聆听,脸上笑意愈来愈浓,此刻哪还有半分金毛狮王的威猛煞气,便和寻常的老人一般无二。
过了小半个时辰,大船靠岸,那姓石的岛主毕恭毕敬的将小宝等人迎上船,谢逊和黛绮丝、殷离这才知道小宝还是一派掌门,一宫尊主。几人进了船舱,石岛主便吩咐手下准备食水。用过饭后,几人便分舱而睡。小宝本想趁机与小昭偷偷相会,一解分别多rì的思念,哪知金花婆婆却拉着小昭共居一室,这货只有无奈苦叹,怏怏不乐的回房休息。
小宝牵挂小昭,脑子里全是佳人的一颦一笑,哪里睡得踏实?隔壁隐隐传来谢逊的鼾声,想来金毛狮王得悉义子无恙,老怀大畅,这一觉睡得甚是香甜。如此辗转难眠,半梦半醒不知过了多久,忽听甲板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跟着门外响起石岛主的声音:“启禀尊主,似有敌船来犯!”
小宝一骨碌跳起身来,拉开舱门,见石岛主躬身在外。此刻其他几扇舱门一起打开,众人赶紧上了甲板,才知东方已微微泛白。石岛主向船后一指道:“在后面!”众人奔到后梢望时,只见远远一艘形体极大的战船五帆齐张,乘风追至。
众人望了一阵,见那艘船行驶甚快,越逼越近,心下焦急,不知如何是好。须臾间,来船已然迫近,只见那五面白帆之上各自绣着一个巨大的火焰图案,桅杆上挂着长长的黑sè飘带,正是波斯明教的战船无疑。
小宝心念急转,暗忖只有待敌船靠近,想办法飞跃过去,擒住对方的首脑人物作为人质,才得脱身。正要吩咐属下准备迎敌,岂料敌船上火光一闪,跟着轰隆一声巨响,脚下船身猛然一侧,海水倾泻,泼上甲板。小宝一惊之下,怒骂道:“狗rì的波斯杂碎,居然他妈的有大炮!”
幸好对方这一炮略有偏差,打在船侧。然而不等众人惊魂稍定,跟着第二炮打来,却是正中船身,但见红光一闪,震天价一声大响,四下里木板横飞,正中间的桅杆喀拉拉一阵响,缓缓倾斜倒下。
波斯人的火器十分厉害,这第二炮打得极准,将石岛主的大船从中炸开一个大洞,连带着将几名水手炸得血肉横飞。众人立足不稳,早已东倒西歪。石岛主脸sè苍白,大声道:“尊主,快上小船!”
小宝赶紧招呼众人,跟着石岛主踉踉跄跄奔向左舷,俯首一望,果然有一艘小船缚在船侧。这当口小宝什么也顾不上了,伸臂抱起小昭,双手向外一送,内力到处,小昭轻飘飘的落进了小船。
“二位前辈,快跳上船去!”小宝一边大叫,一边顺手抓住殷离后心的衣服,依法施为,将她也扔上了小船。
金花婆婆狠狠瞪了小宝一眼,纵身而下,跟着谢逊也跳了下去。小宝并掌如刀,横削而出,绑缚小船的绳索立时断开,刚要回身唤那石岛主一齐上船,又是一声巨响,本已从中断裂,倾斜下沉的船体又遭炮弹重击。小宝只觉眼前火光大盛,耳中轰鸣,一股热浪排山倒海般迎面冲来,几块大小不等的木板劈面而至。
刹那之间,小宝真气运转全身,全力催动少林“金刚不坏体神功”,双臂交叉护住面门,身子不由自主被强劲之极的热浪冲飞,但觉一块块木板狠狠砸在自己身上。他有神功护体,木板触之登时四分五裂,但终究难抵炮弹之威,向后飞出数丈,直落向海。电光火石间,小宝目光一瞥,已瞧见那忠心耿耿的石岛主竟被一根木条穿了个透心凉,血如泉涌,洒落海面,身在半空,已然惨死。
小宝心中一痛,跟着身子一凉,噗通一声已跌进大海。隐约似乎听见小昭撕心裂肺般的一声凄厉大叫:“公子!”
这货功力深厚,水xìng极佳,闭住呼吸,一口气游出好远,这才浮出海面换气。他一露头,四下一望,只见小船随波起伏摇摆,就在数丈之外,当即大叫一声:“我在这里!”随即手足划动,向小船快速游去。
甫一靠近船边,一根拐杖伸了过来,小宝抓住杖头,金花婆婆运气向上一挑,小宝借力高高跃起,好似一条大鱼跃出海面,落入船内。他此时虽然狼狈,但心中毫不慌乱,半空中真气流转,身子轻飘飘的落下,那小船只是微微一沉。
这货双足方一踏实,一个冰冷柔软的身子扑进他的怀里,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蛮腰,大哭不止。小宝一怔,随即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小昭消瘦的肩膀,柔声道:“傻丫头,别哭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么?”他心中感动至极,到得此刻,小昭真情流露,才知这姑娘对自己竟是情深若斯。
此刻来时所乘的大船早已渐沉入海,海面上只露出一小截船身,犹自燃烧。远方波斯战船虎视眈眈,四面皆是无边大海,当此情境,小宝心知已是插翅难逃。然则他怀中抱着哭泣不止的小昭,心头却是异常宁静,脸颊贴在小昭湿漉漉的发丝上,但觉即便下一刻就要被波斯人一炮炸得粉身碎骨,也是死而无憾……
第一百四十五章 杀心渐起
小宝和小昭相拥一处,浑然忘我,真情流露,莫说大海,便是天地在这一刻仿佛也不存在了。金花婆婆此时反倒默不作声,望向他们的眼神颇为复杂,然后渐渐平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流露出一丝凄楚的温柔之sè,跟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闭上眼睛,转过头去,过了片刻,才缓缓睁开眸子,遥望远方,怔怔出神。
无论小宝怎样柔声相劝,小昭仍是抽泣难止。直过了半晌,金花婆婆忽然冷冷道:“咱们马上就要死了,还哭什么?”
小宝闻言一惊,抬头望时,那艘波斯战船已停在十余丈外。但见战船船头上插了十二面绣金大旗,其下有四门大炮对准了小船。另有三人站在船首,正是风云三使。小宝眯眼瞧着三人,心下颇为懊悔,早知如此,先前就不该手下留情。
只听那流云使高声叫道:“龙教主、谢法王,尔等已受困于此,大海茫茫,断无逃生之路,莫要再负隅顽抗!”他说话之时,小宝等人已望见又有两艘大型战船远远驶来,船帆之上均是绣着大大的红花火焰,悬挂着黑sè飘带。
此等光景,即便龙小宝的武功当真天下无敌,也是无计可施。这货心中一凉,知道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断然无法逃生,为今之计,只有先听从对方所令,再寻应变之机。当下高声答道:“你们想要怎样,直说无妨!”
流云使叫道:“尔等先将小船划过来!”此时另外两艘战船也已靠近,黑洞洞的炮口尽皆对准了小船。
小宝、谢逊依言划动木桨,缓缓靠近,到得战船边上,只见上面放下一道绳梯,流云使探出头来,叫道:“龙教主、二位法王切请稍待,先让那两个小姑娘上来!”
他这话一出,小宝登时暗暗叫苦。这货本想率先登船,突然发难,擒住风云三使中的任何一人,以为要挟,哪知对方十分小心,竟似料到他心中所想,先叫小昭和殷离上去,自然是为了防备他暴起伤人。
几人无可奈何,只好让两个姑娘先后攀着绳梯爬了上去。殷离的半个身子刚过船舷,已有数柄弯刀长剑对准了她的要害,跟着小昭也是一般待遇,落入敌手。小宝和金花婆婆仰面瞧着,只有空自焦急,心中咒骂不已。待到两个少女皆被绳索绑缚,利刃加身,流云使这才叫小宝三人上船。
这回小宝抢先登船,刚一露头,便有十余人手持兵刃逼近。这货气往上冲,眼中jīng光大盛,口中一声低喝,登时杀气四溢,船上的波斯人无不心中一凛,畏惧不前。风云三使连忙用波斯话大声呼喝,那些身披软甲的卫士赶紧退后,小宝冷哼一声,这才翻身上船。只见小昭和殷离的双手均已反绑,各有两条大汉手持尖刀站在他们身后,刀尖对准了二女的后心。
小宝目光四下一扫,瞧见正中船舱前设着十二张虎皮交椅,却只有三人在座。此时风云三使横身站在小宝身前一丈左右,左右身后皆有波斯武士手持利刃蓄势以待。这战船体积甚大,甲板空间颇为宽阔,足有不下百余人和小宝对阵,两侧船舷更是整齐排列了众多武士,直达船尾。小宝望向坐在虎皮交椅上的那三人,心中一动,身后甲板接连轻响两声,谢逊与金花婆婆也跃了上来。
金花婆婆一见大群波斯武士严阵以待,小昭和殷离均已落入敌手,不由得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大为焦躁。她心中虽然紧张女儿,恨不能立时将船上的敌人尽数杀死,但当此境况却是无可奈何。
小宝低声将船上情形向谢逊说了,谢逊嗯了一声,说道:“波斯总教十二宝树王齐来中土,非同小可。”
小宝自然心中有数,故意问道:“什么十二宝树王?”
谢逊道:“波斯总教教主座下,共有十二位大经师,称为十二宝树王,身份地位相当于中土明教内的光明使者、护教法王。这十二宝树王第一大圣、二者智慧、三者常胜、四者掌火、五者勤修、六者平等、七者信心、八者镇恶、九者正直、十者功德、十一齐心、十二俱明。只是十二宝树王以jīng研教义为主,听说并不一定全都武功高强。”
小宝见那三人分别坐在第二、第六、第九的位置,便知他们分别是智慧、平等、正直三王。小宝心道今rì若想脱身,须得从这三大宝树王身上下手。他正暗自思量该当如何突袭发难,忽听海上号角呜鸣,举目观望,但见除了先前那两艘战船之外,又有七八艘大型战船自灵蛇岛方向而来。片刻间,波斯人的十余艘战船聚成一圈,四下围住,各船上的大炮对准了小宝等人立足之船,每一艘船上都站满了波斯武士,朝阳照耀下,刀剑闪烁,密集林立。
小宝眉头微蹙,暗自也是一凛,没想到波斯人此来中土的阵势居然如此庞大,别说各船开炮轰击,即便这数千人一拥而上,在这四面皆不见陆地影子的大海之上,自己纵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是难以抵挡。这货心想自己纵然能仗着绝顶武功,jīng熟水xìng,侥幸脱困,但无论如何也不能保得身边人的周全。更何况小昭和殷离已在对方掌控之中,只怕稍有异动,便有生命危险,投鼠忌器之下,除非一动手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对方的首脑人物。
这货心思乱转,神sè却是一如平常。忽见两侧大船上探出长长的踏板,分别与自身所处之船相接。跟着两边船上分别有人鱼贯而来,面前这些波斯武士更是全神戒备,一双双眼睛死死盯住小宝三人,眨也不眨。
那些从别船而来的人个个白袍宽大,服饰华贵,头上戴着形状不一的顶冠,相貌各有不同,人人气势威严,上得船来便陆续在那十二张虎皮交椅上就座。小宝习惯xìng地一眯小眼睛,心道好家伙,十二宝树王全都来齐了,难怪这群波斯杂碎这般如临大敌。
风云三使一直向诸位宝树王鞠躬行礼,神态恭敬之极。待得十二人均已落座,风云三使这才抬起头来。只见坐在第二张虎皮交椅上的智慧宝树王向他们招了招手,流云使连忙快步走到近前,单膝跪地,垂首聆讯。智慧宝树王漫不经心的瞧了瞧小宝三人,在流云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待其说到最后,流云使的身子似乎微微一震,跟着双手十指张开,同样在胸前摆了个火焰形状,行了一礼,站起身来躬身向后退了几步,这才转身快步走回。
流云使先向妙风使和辉月使耳语了几句,二人也现出莫名惊讶之sè。流云使咳了一声,对小宝道:“龙教主,总教诸位大德经师,有些话要我代为传达。”
金花婆婆冷冷道:“有什么条件,就直说吧!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妙风使斜眼望来,傲然道:“手下败将,也敢多言?”
金花婆婆怒道:“你……”随即望见小昭焦切的眼神,顿时气馁,只得闭口不言。
小宝踏前一步道:“流云使,你有话就快说吧!”
风云三使在他手下吃了大亏,一见他便不自觉的心里发毛,自不敢有半点不敬之语。只听流云使道:“龙教主,你若想救得这两位姑娘的xìng命,全身而退,平安返回内陆,须得答应几个条件。”
小宝的神情无喜无忧,淡淡地点了点头,静待其言。流云使吸了口气,朗声道:“第一,请龙教主归还圣火令;第二,请龙教主下令中土明教从今往后必须遵奉波斯总教的号令行事,不得有违;第三……”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忽然转向金花婆婆,神情极为古怪,缓缓道:“总教前任圣女黛绮丝,犯了教内大规,即刻自行上前领罪!”
他说到最后一个条件,小宝登时猜到何以风云三使听了智慧宝树王的谕令,会露出惊讶之sè。原来波斯明教的历代教主皆由纯洁无暇的处女担当,纵然并非每一任教主均是绝sè美人,但也绝不可能相貌丑陋。现下金花婆婆鼻低唇厚,四方脸蛋,两耳招风,皱纹满脸,病态恹恹,委实丑到了极点,难怪风云三使均感难以置信。
波斯明教的经典中郑重规定,由圣处女任教主,以维护明教的神圣贞洁。每位教主接任之后,便即选定教中高职人士的三个女儿,称为“圣女”。此三圣女领职立誓,游历四方,为明教立功积德。待现任教主逝世之后,由教中长老聚会,汇论三圣女功德高下,选定立功最大的圣女接任教主。但若此三圣女中有谁失却贞cāo,便当处以焚身之罚,纵然逃到天涯海角,教中也必遣人追拿。
波斯明教与中土远隔万里,不知何以竟能探知黛绮丝与韩千叶结为夫妻。此事经过二十余年,韩千叶早已化为尘土,没料到波斯明教仍是兴师动众,乘船渡海而来。当年黛绮丝与韩千叶在碧水寒潭中相斗,水中肌肤相接,竟是情不自禁,rì后病榻相慰,终成冤孽。当年紫衫龙王第一个反下光明顶,便因光明右使范遥无意中瞧见她从总坛秘道出来。
光明顶上的秘道历来是明教禁地,只有教主可以出入。黛绮丝甘冒奇险,偷入秘道,为的是找寻“乾坤大挪移”神功的心法秘籍。这门神功心法本是传自波斯总教,但不知为何失落已久,反而中土明教尚有留存。当初波斯总教派遣她远赴光明顶,其意便在于此。黛绮丝心知终有一rì波斯总教会遣人前来追查,只盼找到“乾坤大挪移”心法,能为总教立一大功,以赎罪责。至于黛绮丝因事情败露而决然破门出教,其意多半也在于方便继续偷入秘道,那时她既已不是中土明教之人,再入秘道便不受拘束了。
波斯总教之人身穿的白袍角上与中土明教一样绣着火焰图案,只是袖口处还滚着黑边。另外每艘战船的桅杆上均系着黑sè飘带,这说明波斯总教教主逝世,绣以黑sè,以示服丧。旧教主去世,自然要立新教主,因此波斯总教才会万里迢迢的来到中土,追查黛绮丝的下落。岂料费尽周折,查探之下,黛绮丝这二十余年来的经历便即大白,波斯总教的各大首脑人物如何能不震怒。
原本黛绮丝肯定通晓波斯武学,但她为了掩藏身份,宁愿遭受风云三使的连番折辱,也不敢显露半点波斯武功,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否则风云三使的武功再如何怪异凌厉,黛绮丝总不至于全无还击之力。
这些因果往事,谢逊和小宝自是一清二楚,此刻听到流云使要黛绮丝马上自行领罪,若是听从其令,那便要受火焚之刑。当下谢逊想也不想,横刀跨步,挡在金花婆婆身前,大声道:“你们想要抓韩夫人回去受刑,那便先要过谢某这一关!”
金花婆婆默默瞧着谢逊高大的背影,双眸终于现出感激之sè。只见那智慧宝树王站起来,指着金花婆婆用波斯语大声说了几句话,神情甚为恼怒。金花婆婆眼神一凛,叫道:“谢三哥,小心!”她话音未落,风云三使陡然间同时纵身而前,向谢逊扑来。
他们三人的圣火令已失,此刻手里各持两根铁尺。但见妙风使滚地而进,左手铁尺斜击向上,右手铁尺砸向谢逊左足。辉月使则是自右迂回而上,两根铁尺直戳横掠。那流云使却高高跃起,连翻了三个空心筋斗。
谢逊一声大喝,向后退了两步,屠龙刀四下挥舞,只求防御,不思反击。眨眼间,忽听得啪啪两声响,谢逊的左肩、后腰已接连被流云使和辉月使打中,粗壮的身子顿时一阵摇晃。
这风云三使的武功确实怪异到了极点,那流云使明明是在空中大翻筋斗,却不知如何忽然打中了谢逊的肩膀。小宝在旁微微冷笑,此时风云三使的武功在他眼里已是并无太多奥秘可言。眼见谢逊挨了两下重的,风云三使变换身法,便要乘胜围攻,小宝岂能袖手旁观?身形微动,迅如鬼魅,已插入战团。
这货的“凌波微步”天下无双,一闪之下,欺身而进,左掌一划,妙风使的两根铁尺拿捏不住,已然呛啷落地。妙风使惊骇yù绝,惶急后跃,风云三使相互间的配合登时现出缺口。小宝右手一抓谢逊的后襟,脚下犹如踏冰而行,膝不弯、身不摇,向右滑出数尺,跟着反足向后踢出,却是“神龙摆尾”的一式变招。
他这一脚无迹可寻,以退为进,以守为攻,迅猛无伦,大是jīng妙,风云三使中的任何一人都极难躲避。哪知这极为高明的一脚竟然踢到了空处,没等小宝转过身来,耳中只听得兵刃破空之声连珠响起,夹杂着噗噗几声闷响,跟着便是小昭的一声惊呼,这货回头望时,只见金花婆婆神sè灰败,气息萎顿,已被风云三使打伤擒获,她先前所站之处的甲板上凌乱的插着十余支短枪、弩箭。
原来风云三使这一轮急攻竟是意在声东击西,将小宝引开;待其救援谢逊,闪出战团,随即突然联手围攻金花婆婆,一旁的波斯武士同时掷枪shè箭,出手偷袭。风云三使与波斯武士陡然联合,事先竟是毫无半点征兆,饶是黛绮丝jīng通波斯武学,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也是上天无路,遁地无门。
小宝万没料到竟会给敌人戏弄,胸中怒气勃发,忽而心念急转,猛回头望向智慧宝树王,见其脸上大有得sè,神情无比倨傲。小宝气得一咬牙,顿时猜出原来都是这个家伙在暗中指挥布置,只是不知他用的是密语传音,还是独门的手势。刹那间,小宝的眼神变得冷厉无比,这一刻他是真心动了杀机!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突如其来的海啸
智慧宝树王向金花婆婆说了几句话,后者一边咳嗽一边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智慧王冷笑几声,大声说了一句波斯话,走到金花婆婆身前,抬手便将她满头枯草般的白发扯了下来,露出如云青丝。跟着辉月使伸手抓住金花婆婆的面皮,用力一撕,便将金花婆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船上众人陡然眼前一亮,只见刹那之间,一个丑陋不堪,鸡皮鹤发的老太婆,变成了乌发如云,肤若凝脂,杏眼桃腮的绝sè妇人,当真是容光无限,端丽难言。
黛绮丝既已被智慧王揭穿了真面目,索xìng将拐杖一丢,除下外面的灰sè布袍,挺直伛偻的腰身,绝美的脸上尽是冷傲之sè,端立不语。智慧王又向她说了几句话,这次黛绮丝便以波斯话对答。二人一问一答,但见其他十一位宝树王的神sè越来越是严重。
智慧王的语速越来越快,到得最后已然是疾言厉sè。黛绮丝本就肤sè雪白,与中土之人有异,此刻神情冰冷至极,好似一座完美到极致的冰雪雕像,但却不难瞧出她内心的一丝紧张。二人说着说着,忽听小昭一声尖叫,众人吃了一惊,一齐望去。只见小昭的泪珠不停滚落,大大的眼睛直直的望着黛绮丝,尽是恐惧伤心之意。
便在此时,小宝身形微晃,双足起处,砰砰两声闷响,流云、妙风二使齐声大叫,身子已向后飞出,直向小昭和殷离身后跌落。与此同时,那辉月使也是一声痛哼,挨了小宝一掌,当即扑倒在地。
但见流云、妙风二使长大的身躯几乎是紧挨着小昭和殷离的后脑,不偏不倚的砸中了她们身后的波斯武士,余者还没回过神来,小宝快如瞬息千里的一道流光,已到了二女身前,双手一探,将二女拉至身边,身形急往后退。
这下变故突生,迅逾电光火石,小宝趁船上众人一失神间,冒险奇袭得手,抢回小昭和殷离,心中大喜。忽然一个身形高瘦的宝树王纵身扑来,双手各执短剑,刺向小宝胸口。这人反应最快,身法更是迅捷无比,剑光闪烁,凌厉非常,武功竟然还在风云三使之上。
小宝双手向后一甩,同时飞起一脚踢向来者手腕,小昭和殷离各自飞向黛绮丝与谢逊,二人连忙伸手接住。那人见小宝于急速倒退之时,飞脚阻敌,手掷二女,身随意动,潇洒之极,忍不住口中喝彩,手中双剑却是突然交叉,刺向小宝腹部。这一下变招灵动之极,小宝右掌向下虚拍,掌力按在来者的剑身之上,身子借力跃起,两道剑锋擦着他的鞋底掠过。
二人一进一退,闪电般交手一招,便是这一瞬之间,船上的波斯人喊声大起,已然回过神来。数十名武功高强的波斯武士冲向谢逊和黛绮丝,两大高手只来得及为小昭和殷离扯断手腕上的绳索,便即身陷重围。
小宝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中一急,想要回身救援,奈何那手执双剑之人武功甚强,攻三招、守三招,眨眼间三进三退,竟将小宝缠在原地。
原来此人便是常胜宝树王,于波斯明教十二王中,武功第一。到了第四招上,小宝左右两侧又有一鞭一锤扫来,却是功德王和掌火王冲上前来夹击。
此刻晴朗的天空忽然乌云聚集,天光骤暗,平静地大海波澜渐起,然而交战双方于生死相搏之际,何人还有余暇观望天气的变化?小宝取出两根圣火令,格挡三王兵器,目光一瞥,但见又有三个宝树王各执兵刃扑上前来。到得此时,想要争得一线生机,只有痛下杀手。但听得小宝一声大喝,声如九天轰雷,好似万兽齐吼,四周百余人无不心神巨震。有功力弱者,登时立足不稳,身形摇晃,宛若喝醉酒了一般,只闻船上噗通之声连响,半数波斯武士竟给他一声大吼震得纷纷跌倒。
常胜王、功德王、掌火王三人首当其冲,只觉刹那间天旋地转,两眼发黑。小宝持令连环三击,三人登时口吐鲜血,飞出丈外,动弹不得。小宝收起两枚圣火令,纵身而前,直取十二宝树王之首的大圣王。他身在半空,双掌拍出,使出降龙十八掌的“飞龙在天”,掌力犹如排山倒海一般,护在大圣宝树王身前的十余名波斯武士宛若狂风扫叶,四散跌倒,呕血不止。
那大圣宝树王身材高大,须发如银,年纪颇老,身手却是十分矫捷,立时转身向后急奔。小宝这一招“飞龙在天”虽然神威盖世,不可撄锋,但大圣王在波斯教中的身份何等尊贵,小宝双足甫一落地,已有三人舍生忘死冲上拦截,却是平等、镇恶、俱明三大宝树王奋勇来救。
这当口双方均知必要速战速决,谁先擒下对方的重要人物,谁便可以稳cāo胜券。当下小宝想也不想,“六脉神剑”源源而发,只听剑气破空之声急响三下,平等、镇恶、俱明三大宝树王已然痛呼出声,兵器脱手,各人的右手小臂均已被刺穿了一个血洞。
小宝身法之快,当真迅如鬼魅,俯身向前急冲,手指弹动,剑气纵横,眨眼间便有七八名波斯武士相继受伤倒下。然而波斯武士个个拼了xìng命,即便明知这中土少年好似传说中的魔鬼一般可怕,仍是无人退缩半步,搏命向前。
“凌波微步”虽是神妙无双,但敌人自四面八方一窝蜂的拥将上来,相互间几乎全无缝隙,当此情境也是大打折扣。小宝眼中杀气一凝,一声清啸,腾身跃起,足尖连点一众波斯武士的头顶,有如登萍渡水,浮空急掠,盯死了人群中的大圣宝树王,誓要将其擒获。
他身形一晃而过,那些被他踏足头顶的波斯武士却突然僵立原地,跟着一股血箭自他们的天灵盖上激shè而出,均是瞪大了双眼,直挺挺的倒地而死。
但见甲板上血流成河,殷红一片,波斯人无不惊怒交集。突然间一声霹雳骤响,跟着大雨倾盆而下,海面上波涛汹涌而起,甲板上的鲜血顿时被雨水冲去。这战船之上本就前后左右皆有波斯武士守卫,那大圣宝树王逃至何处,均有属下教众奋不顾身的上前救援。此时船体随波逐浪,摇摆不定,一众波斯武士仍是踉跄着脚步前赴后继的冲来。小宝既开杀戒,出手便再不留情,掌击拳打,指戳足踢,当者披靡,所过之处,惨呼之声,不绝于耳,血光飞溅,尸横满地。
波斯战船虽大,终究空间有限,其余战船上的武士人数虽多,只能空自焦急愤怒,却不能登船相助同伴。片刻间,那大圣王已退至船尾,再无去路,他转过身,望着小宝凶神恶煞般的直杀过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面无人sè,手足发软,实是恐惧到了极点。眼见小宝快速逼近,这老家伙浑身颤抖,几yù瘫倒,连身后已有战船靠近,伸出踏板搭在船尾都不知道。
大圣宝树王身周的波斯武士跟他相差仿佛,虽然人人均可为了保护他的xìng命舍生忘死,但心中的恐惧之情无论如何也是难以消除,只有越来越甚。各人下意识紧握手中的兵器,望着浴血踏尸而来的龙小宝,惊恐骇然到了极点,一时间竟也没人发觉身后尚有退路。
另一艘船上的波斯人大声疾呼,大圣宝树王这边却是充耳不闻。没奈何,彼船上冲出两名武士,上了两船之间的踏板,急速奔来,yù将大圣王救过船去。小宝瞧得清楚,眼见即刻便能得手,岂能容许敌人的头号首脑就此逃脱?当下一声暴喝,神功陡发,护体罡气宛若实质源源而出,竟视敌人的刀枪剑戟如无物,拳掌交错,每一击都蕴含着沛然大力,好似丁甲开山,金刚嗔怒,势不可挡。
便在此时,早已漆黑一片的天空中劈下一道刺目的电光,跟着海底深处似乎隐隐传来轰隆之声,闷响不绝。本就汹涌翻滚的大海骤然掀起惊涛骇浪,波斯战船突然间向上急升,好似海底有一双无形的巨手将偌大的船身用力推向空中。跟着战船忽又急速下坠,好似堕向无尽深渊,这等天地自然的无上威能,人力岂能抗衡?小宝脚下一晃,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只得停下脚步。至于那两个冒着生命危险奔来相救大圣宝树王的波斯武士,早随着一尺来宽的木板一齐跌落,瞬间消失在狂暴滔天的巨浪之中。
又是一道可怖之极的闪电劈落,跟着一声天崩地裂也似的炸雷响起,倾盆暴雨好似水幕一般从天而降,人人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三尺之外的物事都已无法看清。先前还算平稳的波斯战船变成了怒海狂涛间的一片枯叶,忽而急升骤降,忽而倾侧旋转,仿佛是在一座又一座大山之间上下翻腾。小宝左手抓住一根粗粗的缆绳,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尽力稳住身体,右手不断擦着脸上的雨水,努力向四下望去,一声声的大叫:“小昭!小昭!”
然而天地间的雷声一个接着一个,夹杂在飓风海啸之中,将他的吼声一次次无情地淹没。这当口小宝早将擒住大圣宝树王抛到了九霄云外,一心只想找到小昭。
恐怖至极的海啸好像无休无止,上苍的怒火似乎越来越盛。小宝嘶吼良久,声音早已嘶哑,兀自拼尽全力的呼唤不停。
突然,一道又粗又大,横贯天地,仿佛可以将人的眼睛晃瞎的闪电从天而降,只听得劈啪一声巨响,这道厉闪直直的击中了战船上高耸的桅杆顶端。无尽风暴中骤然冒出一束夺目的火光,瞬息之间便自桅杆顶端一路向下,燃烧至底。
跟着那数丈高的桅杆,好似一根通体燃烧的火炬,笔直的向船尾倾斜砸落。伴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自根而断的桅杆无比沉重的砸穿了坚固的甲板、船舱,大半截陷进了船体之内。
战船自中间几乎一分为二,如斯巨震之下,小宝双足离地而起,身子直荡出船舷,双手牢牢抓紧了缆绳,在半空中摇摆不定。狂风暴雨中他似乎看到了无数身影飞向半空,直坠入海,即便滚滚雷声犹未停歇,他仿佛也能听到一声又一声人类濒死之时,那无比凄惨绝望的哀嚎。
雨水混杂着泪水遮住了小宝的视线,此时他锐利的眼神终于变得黯然失措,悲伤无助!
他徒劳的张着嘴巴,任凭狂风吹打着雨水灌入口腔,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巨大的悲痛好似一团炙热的烈火堵住了他的喉咙,他只能在心底无声的呼唤着小昭!
这一刻,仿佛漫长的犹如百年……直到船舱底下陡然一声巨响,整艘战船刹那间被炸成了千百块,波斯人储备充足的弹药被燃烧的桅杆引爆,断绝了所有人生存的希望!
小宝只觉手中一轻,身体被肆虐的风暴吹打向后,平躺着飘荡而出。这货仰面朝天,悲愤以极,泪水似乎已经流干,嘴皮子动了几下,无声的怒骂了一句:“草你妈的老天爷!”然后一个足有襄阳城墙那么高,好似小山般的巨浪席卷打来,一下子便将他渺小的身影彻底吞没!
冰冷漆黑的海水包裹住小宝的身体,远比在东海之滨,子午两次cháo汐更胜十倍的无边压力袭来,瞬息之间,小宝感觉自己的胸肋似乎要被挤碎了。他的身子无法自控,打着旋从海底被一股无比暴烈的力量推了上去,破浪而出,然后又被一个可怕的巨浪无情的拍落!
到了这等地步,小宝的心境骤然平和下来,心中默念着《九阳真经》里的口诀,将一口纯阳真气护住心脉,使出“龟息功”闭住呼吸,全身放松,心无杂念,任凭巨浪滔天,风暴肆虐,起起伏伏,如同一具没有知觉的尸体,随着浪涛翻滚,浮浮沉沉,就此飘向远方,顷刻之间,便已消失在无边大海的深处……
第一百四十七章 劫后余生
龙小宝“穿越”到金大爷这个“混乱武侠”的世界,是想成为萧峰、郭靖、洪七公那样的大英雄、大侠士,因此他始终牢记仁侠为怀,惩恶扬善的准则,尽力克制杀戮的yù望。这货当年初来乍到之时,武功不强,实力尚弱,自然要低调做人,锋芒不露。后来学成“独孤九剑”和逍遥派两大神功,为了兄弟情义,聚贤庄一场血战,杀敌百余,足够生猛,仍然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于前。
到得后来,他诸项神功俱已大成,做了明教教主,逍遥派掌门,灵鹫宫的主人,名动天下,武功威名一时无两,却更加不敢恣意妄为,生恐有半步行差踏错,令好不容易得来的侠义之名毁于一旦。然而凡此种种,毕竟单纯只是为了顾忌声名,自我jǐng醒的思量,并不等于这货当真就成了行善积德,吃斋念佛的清净好人。若是到了该杀的时候,龙小宝还是那个三国时代血战无数,杀人盈野的一代名将!
波斯人要杀黛绮丝、谢逊,要慑服中土明教,为其所用,这就等于是在欺负他的家人,抢夺他的私人财富,两个意图中的任何一个,都已经触碰到了这货的底线,岂能不尽杀之,以绝后患?
但龙小宝怎样也没想到,老天爷竟会突然大发雷霆,他才刚刚品味到放手杀戮的久违快感,就被无法抵抗的天地之威卷进了狂涛巨浪的深渊——辣块妈妈的,难道老子一不小心做了少林寺的客卿长老,佛祖就收俺做了小弟,不准老子再开杀戒不成?可是小爷真心没有一丁点剃光三千烦恼丝,皈依佛门的高尚觉悟啊!俺就是一个七情六yù旺盛以极,喜欢喝酒打架泡妞出风头,有孝心、讲义气,偶尔贪些“小财”,有那么“一点点”好sè的吃货俗人,您老人家咋就看上我了捏?
碧波荡漾的海水轻柔的冲上岸边,跟着平静的退去。龙小宝趴在湿漉漉的沙滩上,如同一条不小心跳上岸濒死的鱼儿,当真是气若游丝,只剩下一口气就要往生西天,居然还在昏过去之前转动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
狂怒的大海早已风平浪静,这货根本记不清在恍若世界末rì一般的风暴中漂流了多久,总之他很幸运的活了下来——就在这货只差一点点便要光荣的成为各种食肉类海洋生物口中的美餐之际,老天爷终于“良心发现、法外开恩”,于是风雨骤停,彩虹绚丽。
现下龙小宝一身震古烁今,浑厚之极的内力几乎枯竭殆尽,丹田中仅存一丝真气还在缓缓流转。
rì起rì落,月升月沉,昏昏沉沉的趴了整整一天一夜,小宝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人力不可揣测的浩瀚天威,岂是一介凡夫俗子可以抗拒?幸运的是,上苍终究给他留下了一点微弱的生命火种,失而复得的一线生机。
易筋、北冥、九阳三大神功自行运转,催动小宝丹田内残存的yīn阳之气,一点一点滋润着几乎枯萎的经络,直至汇成涓涓溪流,总算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救了回来。当他慢慢睁开眼睛,感受到了阳光的温暖,只觉朝阳和煦的光辉是如此神圣,这已是他第二次品味到“死而复生”所带来的极致感动。
疲惫不堪实在无法形容小宝此刻糟糕至极的状态,仅仅转动了一下脖子,就好似用尽了全身的气力。他努力凝聚目光,黯淡的眼球微微转了一下,见到前方不远处便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森林。腹中早已极度空虚,喉咙因为异常干渴如同火烧,小宝知道若是不能尽快找到淡水和食物,迎接他的依然是“**死亡、灵魂穿越”的悲催结局。
尽可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咽喉顿时有如针扎般痛楚,小宝导引体内恢复了二三成的真气运行了一个周天,咬牙切齿的慢慢撑起双臂,挣扎着强行站了起来。脑中一阵眩晕,身体摇晃了几下,真想就此一睡不起,然而无比强烈的求生yù望令他奇迹般没有再次倒下去,艰难地拖着似有千钧重的双腿,一步一步,踉跄着走进了遮天蔽rì的森林。
如果一个人,曾经真真切切的死过一回,却因为冥冥之中某种神秘的力量又活了过来,那么一般来说只会有两种结果——要么从此以后彻底勘破生死,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笑对死亡;要么便是比从前十倍百倍的珍惜生存的权力。
龙小宝显然属于后者,远比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丰富的求生能力,让他很快便找到了可以食用的野果,而且幸运至极的发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河。
那潺潺流水的声音,此刻听来无异于世间最美妙的天籁之音。小宝体内大面积流失的水分迅速得以补充,空空如也的肚子也有了一些踏实的感觉。野外生存的法则提醒他在极度的饥渴、疲惫之后,只能适度摄入食物,所以他必须强行抑制shè杀树林之上zì yóu飞翔的禽鸟,立刻饱餐一顿的yù望。
就在那条清澈的小河边上,恢复了一部分体能的小宝即刻盘坐运功,吐纳调息——至于身处之地有没有其他人存在,入定之后会不会遭到野兽的袭击,这些都已顾不得了,当下这般情景,最重要的是尽快复原……
月上中天的时候,龙小宝方才功行圆满,睥睨天下的内力真气终于尽复如初。这货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伸展四肢,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一阵脆响,体会着真气充沛以极,如同水银般在各大经脉中任意流转,气达诸穴的熟悉感觉,当真是愉悦到了极点。这货心里很是虔诚的感谢了一回老天爷,没有让他静坐运功之时,受到一丝外界的干扰。
这当口可谓饥肠辘辘,小宝腾身而起,悄无声息的跃上一棵大树,手中扣着几粒小石子,侧耳倾听。过不多时,相隔不远的树梢之上传来几声翅膀抖动的微响,小宝手指一弹,一颗小石子嗖的一声,破空而去,跟着传来一声鸟儿的啼鸣,黑夜中响起一串物体碰撞树枝的响声。
不到半个时辰,小河边上已升起一小堆篝火,龙小宝手里抓着一团香气四溢,烤得焦黄的物事,歪着脖子狼吞虎咽的大嚼。片刻之后,地上只留下了几块碎骨,这货打了个饱嗝,在清凉的溪水中洗了洗手脸的油腻,跟着干脆脱光了破破烂烂的衣服,跳进水里好生搓洗了一番皮肉。
直过了大半个时辰,这货心满意足的跳上岸来,光着屁股去捡了些枯枝,加大了篝火,将外衣往地上一铺,四仰八叉的直接裸睡。他劫后余生,此时方才算是全部复原,以他的武功、医术自然不怕有任何外物侵扰,顷刻间便已鼾声大作,熟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无比香甜,醒来已近午时。小宝简单洗漱完毕,穿上还算完好的裤头,将差不多已变成丐帮专用服装的内衫外套挂在树枝上吹干,开始练功。这一练便是两个时辰,待到收功之时,小宝只觉神完气足,似有无穷jīng力,大感畅怀,忍不住纵声清啸,极是快慰。
随手shè杀一只肥美的山鸡,又采了些野果,顺便还找到几株补气养身的药草,这一顿美餐可谓十分丰盛,只可惜无酒助兴。吃饱喝足,小宝这才穿好衣服,随便找了个方向,施展轻功,向高地奔去。
盏茶时分,他已站在一座山岗之顶,游目四顾,这才发现身处之地竟是一座比灵蛇岛还要大上至少一倍的海岛。但见四面皆是无边海洋,海岛zhōng yāng有一座高耸陡峭的石山,山上郁郁苍苍,生满树木。小宝气纳丹田,纵声长啸,良久方歇。只见山林之中,无数禽鸟野兽被他的啸声惊扰,四下乱飞疾奔,却无一个人影出现。
小宝站在峰顶等待半晌,始终未见有人踪现身,暗忖莫非此岛竟无人类居住?
此时未及黄昏,天光犹亮,小宝疾奔下峰,又往岛zhōng yāng的高大石山而去。待到他在山上山下转了一回,天sè已暗,这货寻了一处山洞歇息,躺下来望着外面渐浓的夜sè,不由得面露苦笑,心想老子流落到这荒无人烟的海岛,不知身处茫茫大海何处,距离大陆已有多远。难不成还要在金大爷的武侠世界里,继承谢逊的海外历险,上演一出“鲁宾逊漂流记”?或是仿效“前世”那位电影史上最著名的**丝男“阿甘”同志主演的“荒岛余生”,就此寂寞独居十几二十年么?那他娘的还不如立马自绝经脉,回归瓜哥的伟大胸怀算球!
想到这里,小宝叹了口气,顿时有些愁眉苦脸。当此情境,这货再是天xìng乐观,也是难以入眠。躺在干草堆上,辗转反侧,心乱如麻,一忽想到小昭和银川公主,一忽又想到萧峰段誉。什么北丐西毒、少林武当、明教群豪、灵鹫诸女……不管是友人还是仇家,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到了后面,连“前三世”的种种记忆,均是乱七八糟的涌上心头,这一晚当真过得无比煎熬烦闷……
意志消沉,稀里糊涂的过了两天,小宝便又打醒了jīng神——神经大条的好处体现得淋漓尽致,这货干脆把劫后余生,流落孤岛当作一场野外探秘,衣不遮体,兴致盎然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
岛上物产极其丰富,没有人类出现的地方永远都是动植物的天堂乐土。十余天后,各种飞禽走兽,水产海鲜将这个吃货养得白白胖胖,满面油光。有时候小宝一边大块朵颐,一边暗自发愁如此这般下去,怕是半年光景,便要重回脑满肠肥,身形如猪的苦逼模样。只不过想归想,这货的嘴巴却是一刻也没闲着。
每天小宝总要站到山巅眺望远方,期盼能有船只经过。直过了一月有余,也没见到一叶风帆在海上出现。小宝料想这座海岛怕是距离大陆颇远,甚少有船至此,便想与其傻傻等待,不如动手造船。
岛上的天气温度和灵蛇岛差不太多,那便说明还没有倒霉得和谢逊一样,与中土远隔万里。束手待毙向来不是小宝的xìng格,当rì便开始伐木结绳,说干就干。尽管小宝自己也知道,即便造好一只大木筏,但这岛上除了自己身上穿的破衣烂衫,连一小块布片都没有,拿什么来做风帆?
无帆之船,根本不可能远渡重洋,就算他的内力再如何充沛浑厚,也绝无可能只靠两根木桨划回内陆。只是被困绝地,若是不变着法给自己找些生还的希望,如何坚持得下去?
七八天后,一场大雨倾盆而落。小宝早已换了个窝安身,那是一座悬在山崖峭壁中间的山洞,里面空间颇大,足够遮风避雨。这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对于岛上的动植物无异于天降甘霖,但小宝只能躲在自己的安乐窝里发呆,当真无聊之极。
这天清晨,雨势犹未减弱,小宝抱膝坐在洞口处发呆,心中颇感烦躁。忽听得远处隐隐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似是山体塌陷之声。这几rì小宝无聊到了极点,不由得jīng神一振。他耳中听到轰隆之声不停,过了一顿饭的时间还在断续传来,心想若是连rì大雨导致山体塌陷,这般响法可是一场大难。当即起身跃下山崖,往声响之处疾驰而去。
说来奇怪,这滂沱大雨说停便停,小宝疾奔了一小会儿,忽然云收雨住,天sè放晴,但见万里碧空,阳光普照,岛上万物生辉,恍若世外桃源。小宝胸中憋了数rì的闷气一吐而出,心情大好,忽见前方好大一片树木东倒西歪,无数山石泥沙压在上面,不知有多少来不及躲避的动物死在这场规模极大的泥石流下。
小宝几个起落,已越过堆积的好似一座大山包的泥石流,眼前一亮,登时止步不前,怔怔发呆。但见石山脚下现出一个巨大的洞口,单凭外观来看,里面怕是至少可以容纳千人。
这般巨大的石洞小宝还是平生仅见,心想这山腹中空,本就存在这么个天然巨洞,若非泥石流爆发,山体突然坍塌,恐怕再过几百上千年,这天然巨洞也不会显现出来。当下便走入洞中,里面果然极为空旷。
小宝心道费了多rì气力,那大木筏已造好了一半,但连rì来风急雨骤,木筏有所损坏,还要重新修缮。这石洞如此庞大,不如将木筏拖了进来,慢慢打造,再有风雨来袭,也不怕了。想到这里,便生出搬家的念头,当下在洞中细细察看,只要四周石壁再无疏松坍塌之患,便可即时搬来容身。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小宝来到石洞深处,双手在石壁之上不停抚摸,间或发力一按,探查是否有石块松动。这般按了几下,石壁坚固异常,并无丝毫晃动,小宝心中一喜,暗忖此地大妙,好过现下居住的狭窄山洞太多。他心里高兴,随手一掌拍在石壁上,岂料陡然间尘沙四溅,面前的山石砰地一声大响,竟然向内微倾,露出一道数寸宽的缝隙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太玄经
缓缓推开厚达尺许,方圆丈余的一块石壁,现出其后的一条长长的甬道。龙小宝一眼便瞧出,这石壁和甬道都有人力开凿的明显痕迹。他转身奔出巨大石洞,以最快速度返回当下所居之处,取回两根预先备好的火把,这才返回进了甬道。
约莫向内行出十余丈,小宝来到一面石门之前。只见石门表面颇为光滑,一无所有,小宝试着潜运内力一推,那石门全无机括,应手而开。随着石门开启,里面又是一条甬道,左右两边陡然亮起一盏盏灯火,但见甬道两侧竟是一间间石室。
这里虽然深藏于山腹之中,已不知多少岁月,但空气并不十分浑浊,显然另有通风之处。小宝自恃艺高胆大,呼了口气,朗声道:“在下龙小宝,偶然到此,冒昧打扰,还请此间主人原谅则个,现身相见!”过了片刻,却是无人答话。
小宝定了定神,手持火把,迈步而入,进了左手边的第一间石室。只见石室东面是一块打磨光滑的大石壁,旁边有四根大火把点燃,照耀明亮。那石壁上刻有图文,小宝走近一瞧,登时心头剧震——图形绘的是一个青年书生,左手执扇,右手飞掌,神态甚是优雅潇洒;而这书生旁边所刻的文字颇多,居首第一句便是“赵客缦胡缨”,其下密密麻麻的小字,却是这一句古诗的详细注解。
震惊、激动、喜悦、茫然……诸般情绪难以表明,龙小宝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靠!不是这么巧吧!”跟着他脸sè陡然一变,眼中怒意上涌,转身奔出洞外,将手中火把用力插进泥石土山,手指天空,破口大骂。
各种粗言秽语随着小宝口角飞溅的唾沫喷涌而出,这一骂便是小半个时辰。被他如此痛骂的不是老天爷,也不是上帝真主等等古今大神,而是那个赐予他重生,给了他所有一切,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大恩人!
一场突如其来的可怕海啸,一座荒无人烟的岛屿,一个深埋于山腹之中的巨大石洞,一条人力开凿而出的隐秘甬道,还有那古往今来最为博大jīng深的武学秘奥——龙小宝死也不会相信所发生的一切当真只是天意巧合!
这些年来,他所经历的诸般奇遇,学得的每一门绝世神功,纵然有些运气的成分,但都算是他有备而得。自从当年离开少林寺,在开封城外巧遇萧峰,偷得丐帮两大神功的心法口诀之后,哪一门绝顶武功不是他处心积虑,事先早有计划,连蒙带骗,甘冒大险而得。但这“侠客行”神功深藏于海外荒岛,当世又没有“赏善罚恶令”出现,根本无人知晓“侠客岛”的存在,偏偏他就能如此好运被一场风暴吹到了此地?纵然世上当真有人品好到逆天之人存在,小宝也坚信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自己。
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货只当做大方狗屁!
除了某个多年以来掌控着他的生死祸福,始终在虚无飘渺的空间暗中主宰他命运的那个家伙,这一切还能有谁安排?
这个世界本就是金大爷所创造的“虚拟世界”,龙小宝“穿越”到此,为的是又一场更加刺激好玩的冒险游戏。但他们当初的约定是除了给他的灵魂事先准备好一副独特的皮囊,此后的生死祸福全由他自己努力争取。但这些时rì以来所发生的一切,又算是什么呢?
老子要做的是掌控游戏的玩家,不是被玩家控制的傀儡!
在这场冒险游戏中,若是不幸半途夭折,那是老子本事不济,自认倒霉。然而好似这般被人幕后cāo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大的好处平白无故落到自己面前,即便最后得以顺利通关,潇洒而去,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因此,当龙小宝突然看到那句“赵客缦胡缨”之时,略加思索,便知其中玄奥,心中委实暴怒到了极点!
原本过往数年,历经艰险磨难而得的武功,一路生死搏杀换回来的名声,时常自豪骄傲的得意,几乎瞬间尽皆破碎——这种自我怀疑情绪的滋生,严重的打击了小宝的自信!
这就好像一个游戏玩家,费尽心思一关一关的打了过去,好不容易一级一级的逐渐强大,眼看天下无敌只有咫尺之遥,自我满足的快感临近极致,正要分外愉悦的冲向游戏的终点,却被突然告知原来从一开始便有人帮他暗中开了外挂,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他妈的还有心情继续玩下去么?
极度泄气之后,多半玩家的选择应该都是放弃,但龙小宝的答案却是——当然继续!
这货指天痛骂一番后,头顶的无垠蓝天仍是晴空万里,没有骤然变sè,没有雷电交加,更没有出现那张隐隐带着一丝主宰天地的傲然,故作优雅,惨白的脸。于是在痛快淋漓的发泄了一通愤怨之气后,龙小宝好似没事人一样,乐得屁颠屁颠地又回到了那间石室,什么面子尊严全部忘得一干二净,聚jīng会神投入到了浩瀚如海的武学秘奥之中。
只因这货的人生格言之一,便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侠客行,是一首诗,作者是华夏千古以来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自号“青莲居士”的李太白!
全诗二十四句,共一百二十字——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紫霓生。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这首诗并非写的是chūn秋时代信陵君门下的食客朱亥、侯嬴舍身取义的传奇事迹,而是抒发了一代诗仙对侠客的倾慕,对拯危济难,用世立功生活的向往。
李白自幼深受关陇文化习俗的影响,十五好剑术,文武不殊途,一生剑不离身,酒不离手,轻财重义,任侠多情。但将古往今来,浩瀚武学的秘奥藏于这首诗中的那人,却决非太白诗仙。只因李白一生醉酒狂歌,颇多传奇,但从未有如同虬髯客那般武功高强,行侠仗义,近似于神话的故事流传下来。
这位能将博大jīng深的武学巧妙融入“侠客行”的绝世高人的来历殊不可考,因为在金大爷创造的诸多传奇人物之中,以此人最为神秘。若以武学造诣来划分,此人绝对是和达摩、黄裳、逍遥子同一等级的绝代高手,这一点龙小宝深信不疑。
有“石破天”这个大文盲的前车之鉴,小宝自然知道石室墙壁上所刻的图形文字注解,全部都是掩人耳目的无用伎俩。但普天之下的武学高手若是得见这些图文,必然会苦思冥想其中含义,结果便是误入歧途,越陷越深,终将一无所获。
龙小宝先将各间石室中的图形文字浏览了一遍,便自从头练起。他在这岛上受困多rì,无所事事,陡然间天降一场大机缘,可谓是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这首“侠客行”的前二十三句诗词之中,包含着三套剑法,两套腿法,三套轻功,四套拳掌功夫和一套呼吸吐纳的内功。至于这些武功原本叫什么名字,想必除了那位原创的前辈高人,再也无人可知。好在有诗句代替,倒也不错。
小宝的内外功夫均已臻至化境,他依照“石破天”修炼此功的做法,平心静气,去除杂念,根本不看石壁之上画的是什么,写的是什么,只是用心感悟文字笔画,图形走势。如此忽忽过了一个多月,前二十三间石室的功夫尽已练成,小宝自觉功力大进,而且举一反十,从前所学的各项武功皆有增进,到得最后已有浑然一体之无穷妙用。
这一rì,他终于走进了最后一间石室,但见石壁上并无图形,只有密密麻麻,形如蝌蚪的文字。小宝心神一震,知道这些形如蝌蚪的文字,便是那位神秘的前辈高人所传的最最深奥的一部《太玄经》,当下也不急着注目观望,便在室中入定静坐。待到心境澄清如水,脑中再无一丝杂念之时,这才缓缓张目,凝视壁上文字。
这些蝌蚪文究竟是自上古传承,还是本非世间文字,小宝漠不关心。他只知道这是那位高人将《太玄经》的运气法门化作奇形文字刻了下来,若然去苦苦钻研每个文字是何意思,便与前面各间石室一样,徒劳无功。那位神秘高人当真是无所不能,除了武学造诣不可思议,一身武功定然也是惊天动地之外,其人的智慧与才情也是千古罕有,否则不可能有这般巧夺天工的奇思妙想。
当下小宝方一注目,只觉壁上那些文字似在盘旋飞舞,一笔一划当真是形如蝌蚪,蠕蠕yù动。
再过一会儿,只见墙上似有无数蝌蚪或上窜,或下跃,姿态各有不同,甚是有趣。小宝只管平心静气的注目而视,并无半点心焦气躁,想要强行导引内息的念头。如是这般过了良久,陡觉背心“至阳穴”上内息一跳,跟着“悬枢穴”上又是一跳。既然真气内息已有感应,换做旁人怕是立刻便会难耐狂喜,似此心神一分,便即功亏一篑。但这货先入为主,早有思量,心中无喜无忧,波澜不惊,只管静静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将下去。
时间静静流逝,小宝身上各处穴道不住有内息跳跃,有时两处穴道的内息连在一起,便觉全身舒畅。以他自身的武功造诣,若是去想穴道中相连的内息是否合乎道理,只须微一动念,内息运行便会停止,这《太玄经》便要从头修起。但他有时候胆子大的当真可以包天,全无道理可言,心中一片空灵,不做存想,顺其自然,根本不去理会内息如何运行。
这石壁上所刻的蝌蚪文成千上万,纵是以小宝震古烁今的雄浑内力,也绝无可能旦夕之间便可全部练成。他心中不存任何念头,但觉腹中饥饿,便去吃饭,疲乏困顿,便去睡觉。如此周而复始,不知rì夜,眼中所见,心中所想,俱是石壁上的千千万万只小蝌蚪。
某一刻,小小蝌蚪似乎长大变成了一只只青蛙,在他四肢百骸间到处跳跃。小宝并无半点害怕,听之任之,但觉周身数百处穴道相连得越来越多。也不知哪一天上,突然之间,小宝猛觉内息汹涌澎湃,顷刻间贯穿全身上下,犹如一条江河大川般急速流动起来。
自丹田而至头顶,自头顶又至丹田,越流越快,奔腾不息,只觉四肢百骸之中全是无穷无尽的浩然巨力,无处发泄,不知不觉腾身而起,顺手便将“五岳倒为轻”的一套掌法使了出来。
他一套掌法使完,浑身jīng力愈盛,当即右手虚执空剑,又使出“十步杀一人”的剑法。他手中虽是无剑,但剑招却是源源不绝而出,石室之内竟隐隐然发出金刃破空之声。
这套剑法尚未使完,小宝全身肌肤如yù胀裂,内息真气似已成了汪洋大海。当下不由自主依着“赵客缦胡缨”的经脉运行之法导引真气,同时手舞足蹈,似是大欢喜,又似大苦恼,自己却是毫无所觉。
跟着全然不假思索,每间石室中的图谱一幅幅在脑海中自然涌出,自“吴钩霜月明”而至第二十三句“谁能书阁下”一气呵成的使了出来。其时剑法掌法,内功轻功,尽皆合而为一,早已不分彼此。
待到“谁能书阁下”演练完毕,忽觉气息逆转,又自第二十二句“不惭世上英”倒使上去,直练至第一句“赵客缦胡缨”,全身内息便似行了一个大圈,回归起点,这货情不自禁的纵声长啸。刹那间,过去所学的少林易筋经、七十二般绝技、逍遥派的北冥神功、凌波微步、天山六阳掌、逍遥折梅手、生死符、小无相功,乃至一阳指法、六脉神剑、北丐西毒、独孤剑诀、九阳神功、太极拳剑、乾坤大挪移、圣火令上的怪招等等最上乘的武功全都纷至沓来,涌上心头。
他随手挥舞,身形转动,已是次序不分,泾渭不明,但觉不论是“将炙啖朱亥”也好,是“脱剑膝前横”也罢,什么少林武当、段氏逍遥、易筋北冥、九yīn九阳、六脉降龙、独孤凌波,皆能随心所yù,既不必存想内息,亦不须记忆招式,千百种神功妙招,自然而然的便从心中传向手足。
这一番演练不知过了多久,小宝浑然不觉半点疲累,心中欢喜无限,忍不住哈哈大笑,叫道:“妙极!妙极!”声音轰轰发发,在二十四间石室激荡回旋,竟远远传出洞外去了。
便在此时,石洞之外似乎隐隐有人声响起。小宝当下的jīng气神正值最为巅峰的状态,耳聪目明至极,那一线声音虽极微弱,但他仍是听得清清楚楚,当即化为一缕轻烟,一晃身形便已在十余丈外。
瞬息之间,小宝已掠出洞外,光明正大的站在碎石泥沙堆积而成的山包顶上,双手叉腰,身上的破烂衣服猎猎飘动,满头乱发披肩,胡子老长,望之形如野人,但这货脸上的神情却好似身上穿的是华贵无比的锦袍一般。
只见树林中窜出数十道身影,小宝定睛一看,登时大喜,只见当先三人形貌与中土人士大异,却是多rì不见的风云三使!
第一百四十九章 长风呜咽
龙小宝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袍,懒懒的靠在一张舒适的木椅中,从头到脚已洗得干干净净,脸上乱糟糟的胡须不见了,小昭站在他背后,手里拿着一个jīng致的象牙梳子,正在为他梳头。
小宝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面前铜镜内小昭略显朦胧的身影,微笑道:“小昭,你现在已是波斯总教的教主,说起来我还算是你的属下,你每天这般服侍我,如果外面那些家伙瞧见了,还不得跟我拼老命?”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眼底深处的伤感之sè却是愈来愈浓。
那rì在“侠客岛”上陡然见到波斯三使,小宝欢喜之后,随即气往上冲,忍不住便要大开杀戒。岂料对方见了他这大仇人之后,不但没有扑上来和他拼命,反而高兴得大叫大嚷,手舞足蹈。当时这货委实困惑至极,心想老子杀了他们这么多人,这帮孙子怎地反倒像见了祖宗一样开心?
那流云使大声呼喝了一句,几名波斯武士便如飞奔去。小宝以为这群怂货是要回去找帮手,哪知风云三使对他的态度极是恭谨,连连恳请他稍待片刻。小宝很是纳闷,便问他们究竟打算玩儿什么花招,流云使只说稍后便知缘由。小宝彼时神功圆满,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全无半点忌惮之意,心中反而巴不得多来一些波斯人刀剑齐上,让他好好发泄一下多rì来被困荒岛,孤独寂寞的闷气。
当下小宝指了指身后的巨大山洞,丢下一句我在里面等着,谁也不许进来,便即转身而回——这等绝世神功秘奥的隐藏之地,自然不能给外人随便知晓——他将二十四间石室的火把尽数熄灭,关好内外两扇石门,而后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干脆运起神功,移了一块小山般的巨石,将外面一层石门彻底封死。
这货料想普天之下能挪动这数万斤重的巨石之人,最多不过二三人,除非另有他人知道“侠客行”所藏之地的详细位置,多带人手工匠到此开掘,否则决计不可能有人发现。至于此后若干年间,是否会有姓龙、姓木的两大隐世高手来到此岛,得此天大机缘,却又难解其中奥秘,然后广邀天下武林高手同来参悟,于是江湖上便有了“侠客岛”的传说,手持“赏善罚恶令”的使者,大字不识一个,自幼孤苦无依,被不知是真是假的母亲呼来喝去,整天骂作狗杂种的“石破天”成为第二个将“侠客行”神功炼成的幸运小子……这货并不十分关心。
顺手将那些简陋粗糙的生活起居之物砸了个稀巴烂,清除了有人曾经在此居住过的痕迹,小宝满意地拍了拍手,便准备出去找找波斯人的晦气,抢占他们的船只,就此扬帆渡海,重返中土。他刚走出几步,忽见洞外奔来一人,阳光洒在那人的身上,自有一股圣洁无瑕的出尘气质,正是思念已久的小昭!
这下小宝当真是惊喜无限,他本以为小昭母女和谢逊多半早已葬身大海,乍见之下,还有些不敢相信,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情不自禁高高跃起,一声欢呼,两步冲上前去,将小昭用力抱在怀中,忍不住喜极而泣。
狂喜过后,他才发现小昭身上所穿的服饰异常华贵,头上还带着一顶金光闪闪,形似皇冠的东西。这货的心思何等敏捷,一怔之下,便道:“小昭,你……你做了波斯明教的教主么?”
小昭原本喜悦之极的大眼睛骤然黯淡,低眉垂首不语,大颗大颗的泪珠滴了下来。小宝心头恼火,咬牙切齿道:“他nǎinǎi的,老子这便去把他们全都杀光,看谁能强逼你去波斯!”说着yù往外冲,小昭却用力抓住他的手,不准他去。
小宝急道:“你不会真想回去做什么劳什子的教主吧?”
小昭凄然一笑,柔声道:“我已发过毒誓,答应跟他们回波斯接任教主。妈妈还在船上……”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淡蓝sè的眼睛凝视着小宝,尽是哀怨无奈,恋恋不舍,却也隐含着一丝坚强。
原来那场恐怖至极的大海啸并没有让波斯人全军覆没,而谢逊、殷离和小昭母女获救之后,黛绮丝为了保住女儿的xìng命,当场便说出了小昭是她亲生骨肉的真相,而且还道出小昭已将“乾坤大挪移”心法默记于心之事。虽然小宝不知道活下来几个宝树王,但那些波斯鬼听了这个消息,想来定然大为惊喜——波斯明教教主逝世,后继无人,黛绮丝怕是最后一位仅存于世的前代“圣女”,但早已不是处子之身,自然不能接任教主大位。然而小昭年纪尚轻,完璧无瑕,又是前代“圣女”的亲生女儿,加上得回失传多年的“乾坤大挪移心法”这件大功,当真没有比她更合适接任教主的人选了。
做了波斯明教的教主,一生不得婚嫁,小昭初时自然死活不肯,但架不住母亲的苦苦相劝,最后只得勉强答应。波斯人此行中土,惨遭重创,原本以为就此铩羽而归,一无所获,没料到最后居然无意中找到了新教主的最佳人选,可谓是喜出望外。但小昭做了波斯明教的教主,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却是全力在海上搜寻龙小宝的下落。
波斯人既已尊奉她为新教主,自然不敢有违,当即开始在茫茫大海,四处探寻。过了二十余天,波斯人先后找到了十余座岛屿,可惜全都荒无人烟,结果根本没有查探到小宝的蛛丝马迹。当时黛绮丝和几位宝树王都曾劝过小昭无需再浪费时间jīng力,还是早rì返回波斯要紧,但小昭极其固执,严词拒绝,众人无奈,只得继续慢慢搜寻。
如是者过了两个多月,众人在海上漂流rì久,好不辛苦。幸好波斯人万里远征,食水储备的相当充足。加上一场大海啸将他们一十三艘战船淹没大半,随行的武士、杂役、水手亦是折损过半,人数减少,消耗便小,倒也暂且无需担忧口粮不足的问题。
这rì终于找到了“侠客岛”,风云三使猛地见到小宝还活着,想到很快就能回家,岂会不惊喜交集,如释重负。这些来龙去脉,在小宝登船之后,由黛绮丝讲给他听了,这货心知小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又是感激,又是无奈。此时他已知道谢逊和殷离并没有死,十二大宝树王也在众多波斯武士以命守护,付出巨大代价后,竟然全都奇迹般活了下来。而谢逊获救之后,不过休养了两rì,便提出要回中原寻找张无忌。
这事只需小昭一声令下,波斯人分出一船,载着一老一少,同往内陆——殷离眼见黛绮丝显露真容,知道从此以后,再也不能相伴左右,当下便也和谢逊同往中原,去寻她的父亲和外公。
当年殷离的生母,因为深爱殷野王,宁愿自废武功,散去“千蛛毒气”,还原花容月貌,才得以嫁给心爱之人。哪知后来殷野王又娶了二房,从此以后,殷离的母亲渐渐备受冷落。而且由于她武功全失,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妇人,时时被二房欺侮,终rì以泪洗面,乃至郁郁而终。
殷离自小看着母亲的悲惨境遇长大,对父亲和二娘怨恨之极,于是偷练“千蛛万毒手”的功夫,宁肯变得奇丑无比,也要保护娘亲和自己不再被人欺侮。哪知她才练了不久,母亲便已病重过世,年纪小小的殷离心中更加充满了仇恨。两年后,她的“千蛛万毒手”有了三分火候,便寻了个机会,杀了二娘,为母亲报仇。她知道父亲定然不会轻饶了自己,干脆离家逃走,流落江湖,东躲xī zàng,不想却遇上了“金花婆婆”,从此成了“紫衫龙王”的贴身侍女。
明教四**王情若金兰,黛绮丝乔装“金花婆婆”这个秘密,天下虽然知者极少,其他三位法王却是知道的。有“紫衫龙王”的面子在,殷野王自是不敢对大逆不道,杀害庶母的女儿怎么样,况且“白眉鹰王”殷天正本就十分宠爱这个小孙女。
现在谢逊要回中原去找张无忌,殷离又不能跟着黛绮丝远走波斯,除了回家,别无去处,只好请谢逊为她求情。金毛狮王一生只有一个妻子,即便爱妻死后,也未曾有半分续弦之意,当即便应承下来。殷离料想凭谢逊和殷天正数十年的兄弟交情,这事多半极易化解。只是父亲殷野王对她偷学“千蛛万毒手”导致容貌尽毁,始终耿耿于怀,极为厌恶,倘若回家之后,强迫她散去一身毒功,这倒是个麻烦。
按下殷离和谢逊不表,那rì小宝与小昭重逢之后,依大圣宝树王之言,只需分出一船,几个水手,让小宝自行回去内陆便可,但小昭坚持要亲自将小宝送到近海之处方可。十二位宝树王虽然在波斯教内位高权重,但小昭既已做了他们的教主,所发谕令,自不能违,只好捏着鼻子遵命行事。只是这一路上,人人暗自担忧小宝会不会突然发难,毕竟当rì海上一战,波斯人尽皆被这货高强的武功,凶悍无情的杀戮吓破了胆子。
小昭自然明白小宝的心意,时时相伴,软语相陪,生怕小宝按捺不住,杀机又起。其实小宝心里明白,小昭既已发下毒誓,除非自己率领大批高手,万里迢迢的赶去波斯,将波斯总教连根拔起,斩草除根,否则即便强行留下小昭,此生也要在无穷烦恼中度过。
这一rì,波斯战船终于行近大陆,十二宝树王打死也不再让舰船向前行驶,宁愿一起下跪恳求,小昭无奈,只得应允。她叫众人在外等候,与小宝单独进了船舱,众宝树王虽然又急又怒,却也无计可施。
屋内珠光宝气,清香浮动,颇有几分洞房花烛的味道,但小宝和小昭却均是心怀忧伤,强作笑颜。小昭慢慢将小宝的头发仔细梳好,低声道:“公子,这是我为你最后一次梳头了。此后咱们东西相隔万里,会见无rì,我便是再想服侍你一次,也是不能的了。”说着再也忍受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小宝见她泪珠盈盈,胸中热血上涌,伸手将她娇小的身子抱在怀里,低下头在小昭微凉的樱唇上深深一吻。小昭的身子颤抖不停,闭着眼睛,幽幽道:“我年幼之时,便见妈妈rì夜不安,心惊胆战,遮掩住好好的容貌,化装成一个丑陋不堪的老太婆。她又不许我跟她在一起,将我寄养在别人家里,隔一两年才来瞧我一次。我妈妈是波斯明教三圣女的事情你早已知道,她和爹爹成婚,自知罪重,将圣处女的宝石戒指传了给我,命我混上光明顶,盗取乾坤大挪移心法。公子,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但我绝不愿做什么波斯总教的教主,只愿一生一世服侍你,陪着你,做你的小丫头,永远也不离开你。这话我跟你说过的,是不是?你也答允过我的,是不是?”
小宝眼中的热泪滚滚而落,轻轻吻了吻小昭的嘴唇,只觉她温软的唇上沾着泪水,又是甜蜜,又是苦涩。小宝侧过头来,脸颊轻轻摩挲着小昭的鬓发,喃喃道:“我记得,一辈子都记得……傻丫头,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么?我不要你做我的侍女,我要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然而他心里却在大喊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但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你究竟是谁,是我一直在骗你啊!
二人相拥,过了良久,小昭缓缓张开眼睛,双手搂着小宝的脖子,痴痴地望着他,轻轻说道:“公子,这时候我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甘冒大险,也要和爹爹成婚……公子,若非逼不得已,我好想好想你一辈子这样抱着我,别说做教主,便是做全世界的女皇,我也不愿……”她说到这里,双颊忽然红晕如火。
小宝只觉怀中娇小柔软的身子,突然间热了起来,心中一动,忍不住又要吻下去,忽听门外黛绮丝的声音说道:“小昭,你克制不住心里的情yù,便是害了龙教主!”
小昭身子一颤,陡然跳了起来,说道:“公子,你以后莫要再将我记在心上。银川公主对你一往情深,此生定会全心全意待你。你……你多保重!”转身便要开门。
小宝拉住她的手,咬牙低声道:“我不管了!天塌下来,我也要带你走!他妈的,谁敢拦着,老子就他妈的杀了谁!”
小昭抚摸着他的手背,凄然摇头,说道:“他们早就对你畏惧到了极点,这次可学乖了。我妈妈在外面,此刻定有刀剑相加,咱们稍有异动,便会送了她的xìng命。”说着打开舱门,小宝目光一瞥,果然见到黛绮丝站在门外,身后两个宝树王和四个波斯武士各执刀剑,挺身而立。
小昭出了舱门,两个宝树王和武士均向她躬身行礼,但手中兵刃的尖锋始终不离黛绮丝的背心。四周更有数十张弓弩对准了黛绮丝,显然波斯人再也不敢给小宝留下丝毫可乘之机。
小宝深吸了一口气,脸sèyīn沉,跟了出去。小昭昂然走至甲板,本船以及其余四艘战船上的波斯教徒一齐向她躬身行礼。小昭说了几句波斯话,大圣宝树王便躬身答了几句。小昭转身一指船舷,对小宝道:“公子,他们已备好小船。此处距离陆地已然不远,公子很快便可回归中土,咱们……咱们就此别过。小昭身在波斯,rìrì遥祝公子福体康宁,诸事顺意。”说着声音又哽咽起来。
小宝转头一望,不过数十里外便是陆地。他眯着眼睛,暗忖这群波斯鬼果真学得乖了,当此情形,既要保住黛绮丝的xìng命,又不能让小昭落入敌手,还要杀光这群狂热的教徒,实非人力所能。当下把心一横,走到小昭身前,张臂将她轻拥入怀,在她耳边低声道:“丫头,你在波斯等着我。”
众宝树王和大群波斯武士见小宝毫无顾忌的拥抱教主,无不脸sè大变。小宝放开小昭,目光缓缓扫过波斯众人,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小昭,你身居虎狼之域,一切小心,保重身体!”说罢深深望了小昭一眼,一咬牙,转身大踏步走向船舷,纵身一跃,跳上小船。
小昭奔到船舷边上,望着小宝用力划桨,渐行渐远,兀自抬着头直直的望向自己。小昭凄然一笑,挥手作别,两行清泪,滑过她雪白的脸颊。只听各艘波斯舰船的号角声呜呜响起,一齐扬帆,向西而去。小昭呆立片刻,忽又奔至船头,迎风俏立,怔怔望着那艘远去的小船。
二人之间的海面越拉越广,终于小船不见了踪影,大船也变成了海面上的一个黑点。长风掠过,船帆猎猎,犹带呜咽之声……
第一百五十章 金刚伏魔(上)
大雨滂沱,龙小宝冒雨疾行,跃崖穿山,似与漫天风雨融为一体,正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身法轻功。自九莲山下而至南少林寺,不过用了一顿饭的工夫,这货奔跃之快,足以和韦一笑并驾齐驱,但若是长途跋涉,犹能这般极速奔驰,不减分毫,却远非“青翼蝠王”所能比肩。
此时距离与小昭痛心分别已近两月。那rì回到内陆,小宝即刻与明教当地香主取得联系。教主归来的消息不过数rì迅速传遍明教上下,杨逍等人得知欢喜无限。小宝启程前往濠州与群豪相会,岂料大家方才聚首,突然有探子呈上南少林方丈空闻大师发下的武林英雄帖,广邀天下各门派帮会的首领,于中秋佳节齐集南少林会商要事。
那英雄帖上不过寥寥数字,但书“敬请中秋佳节,聚会莆田少林禅院,与天下英雄樽酒共饮”,但那明教探子却说此次南少林大会的名字叫做“屠狮英雄会”,小宝听了当即脸sè一变。他详问端倪,群豪便知谢逊重返中土,不知如何竟被南少林擒获,而江湖传闻生擒“金毛狮王”之人,便是空见神僧的高徒,圆真大师。
这圆真便是“混元霹雳手”成昆,江湖上谁人不知当年空见神僧命丧于谢逊一十三记“七伤拳”下,人人均以为此番圆真是要为师报仇,而南少林也要乘机在天下英雄之前大大露脸。谢逊被擒,屠龙刀自然便落入南少林之手,这“屠狮英雄会”既可为当年惨死于“金毛狮王”之手的武林同道报仇雪恨,亦可借此扬刀立威,一举两得。只是南北少林众高僧乃是出家之人,数百年来于武林江湖虽然声名显著,但从不曾如此张扬行事,有识之人不免暗觉奇怪。
小宝心中有数,自然知道这“屠狮英雄会”全是圆真的主意,空闻、空智、空xìng三大高僧多半是受了他的蛊惑,甚至此时空闻方丈说不定已然被圆真暗算控制,南少林众僧受其胁迫,不得不言听计从。小宝询问殷天正,可曾与谢逊、殷离相见,殷天正愕然摇首,小宝暗忖来这一老一小回到中原还没来得及与“白眉鹰王”私会,便落入敌手。小宝当即下令,明教自光明左使杨逍,而至五行旗jīng锐教众,亮明旗号,前往福建,去救金毛狮王。他这边刚一下令,有人自“天鹰旗”总坛赶来报信,大小姐已带伤回家,报信的正是殷天正的老部下殷无寿、殷无福、殷无禄三兄弟。
原来当rì圆真和麾下党羽围攻谢逊、殷离二人,谢逊仗着宝刀之利,拼死护着殷离逃生,便是为了让她回家报信。成昆老谋深算,并没有因为殷离只是一个相貌丑怪的小丫头而掉以轻心,擒下谢逊之后,吩咐手下继续追击。殷离自小便随“金花婆婆”行走江湖,倒也学了黛绮丝的几分本事,乔装易容,小心躲藏,如此费尽周折,数次险死还生,受了不小的伤方才侥幸逃回。她一抵达原属天鹰教总坛的地盘,便即亮明身份,自有殷家的老人赶来保护。以无福、无寿、无禄三兄弟的武功,加上殷家在当地的势力,成昆的党羽自然占不到什么便宜,丢下几具尸首,仓惶而去。
殷天正一听老兄弟不但从海外归来,还救了自己孙女一命,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盛怒难止,便向小宝请命干脆大举挥师南下,如若南少林不肯乖乖放人,一举踏平九莲山便是。他这话说的绝非胡吹大气——算上大大小小依附的帮派分支,如今明教所属当真已近百万之众。单凭最为善战的五行旗十万教徒,便足可轻而易举灭了中土武林任何一大门派。
小宝深知南少林如此张扬行事实属无奈,当下便婉言安抚义愤填膺的麾下群豪,率领一众高手,数千五行旗jīng锐之师,往福建浩荡而去。这rì抵达莆田,小宝下令便在九莲山下扎营。黄昏之时,暴雨骤降,待到众人俱都安睡,这货独自上山,要夜探少林。
未至山门,大雨中隐隐听到树林之内有兵刃交锋之声,小宝纵身跃上树梢,悄然抵近,但见林中有数人相斗,刀光纵横,剑影闪烁。双方共有六人,一方使剑,做道士装扮;一方使刀,乃是三个和尚。双方你来我往,那三个道士结成剑阵,门户守得极严,但对面三个和尚的武功明显绝非易于之辈,拆得二三十招,一名道士中刀倒地,那剑阵便即告破。
余下二人更加不敌,数招间一人长声惨呼,中刀毙命,仅剩一人,右臂带伤,兀自死战。一名僧人低声喝道:“且住!”三把戒刀将那人团团围住,却不再攻。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声喝问:“你青海玉真观和我南少林向来无冤无仇,何故来犯?”小宝一听这话,便知那三个道士正是书中所写的青海三剑。
最后那人想来便是邵鹤,惨然道:“我师兄弟三人既已败阵,只怨自己学艺不jīng,有什么好问?”
那年迈和尚冷笑道:“没听说谢逊曾经杀过玉真观的人,想必你们是为了屠龙宝刀而来。嘿嘿,只凭这么点儿功夫便想来闯少林,真是不自量力!”
那邵鹤乘他说得高兴,唰的一剑,中锋直进,那和尚连忙闪避,终究慢了半分,左肩中招。旁边二僧双刀齐下,邵鹤登时身首异处。三僧一言不发,提起青海三剑的尸首,快步向寺内走去。此刻雨势不减,雷鸣轰轰,小宝却在雷声间歇的空隙,听到右前方长草之中有人轻轻呼吸。当下静伏不动,过得片刻,草丛中有人轻轻击掌三下,更远处便有人击掌相应,只见前后左右六名僧人长身而起,或持禅杖,或挺刀剑,尽皆默不作声,呈扇形回入寺中。
小宝心道南少林防范周密,迥非异常,须得多一份小心。他虽暗自jǐng惕,却是凛然不惧,当下纵身几个起落,已至围墙之下,腾身而起,足尖轻点墙头,身形如烟,又上了屋顶。他伏身屋脊,又见两条人影自南而北,轻飘飘掠过,僧袍鼓风,戒刀闪亮,正是寺中的巡查僧人。
小宝待那二僧过去,俯身前掠数丈,耳中听到声音微响,便又伏地不动。但见又有二僧足踏瓦面,纵跃而过,跟着群僧此来彼去,穿梭相似,巡查严密无比,只怕皇宫内院也有所不及。小宝暗自冷笑,成昆这老王八果然心思缜密,想必多半也是因为我明教摆明旗号而来,这老贼十分忌惮的缘故。
这货心中自知谢逊被囚禁于少林后山,但他艺高胆大,不寻僻静之路,反向寺中jīng舍多处而行。一路躲躲闪闪信步而走,借助大雨遮掩,少林群僧虽然巡查严密,却也无人发觉。穿过一片竹林,望见前方有一间小屋,窗中透出灯光,小宝当即悄然欺身过去,伏在窗下,只听里面有人说话,正是空闻方丈的声音。
“为了这金毛狮王,两个月来,少林已杀了二十三人,如此多造杀孽,实非我佛兹悲本意。昨rì明教大队人马已到山下,那青翼蝠王韦一笑亲自投帖拜山,自龙教主以下,明教所有高手齐至。当初在光明顶上,龙教主大力维护本寺声威,与空xìng师弟意气相投。前时明教与各大派联手潜入辽国南京,相救萧峰,龙教主于雁门关外迫使辽国皇帝立下重誓,实乃造福天下百姓之善举,江湖上更是人人称颂。金毛狮王昔年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明教岂能善罢甘休?再者谢逊是张无忌的义父,武当派又岂会坐视不理?抛开张真人不说,那龙教主的武功出神入化,又是嵩山本院的客卿长老,于我少林派曾有大恩,倘若他亲自来求,我等如何作答?此事当真难以处置。”
忽听一个苍老yīn沉的声音咳嗽了一声,龙小宝心头一震,立知便是改名圆真的成昆在此。当年他在光明顶曾经与其交过手,听过成昆的声音,以“九阳神功”破了他的yīn毒功夫“幻yīn指”,时至今rì,犹自不忘。一瞬之间,小宝心中想起了小昭,不由得一阵甜蜜,一阵酸楚。
只听圆真缓缓道:“谢逊由三位太师叔守,自是万无一失。此次英雄大会关系到南少林千百年的兴衰荣辱,魔教的一些小恩小惠,方丈师叔也不必挂怀。那谢逊乃是魔教四**王之一,对方定然不顾一切前来相救。况且魔教近些年来发展迅速,声势rì渐壮大,龙教主多半早有武林称霸之心,现下武林至尊的屠龙刀就在本寺,即便咱们将谢逊交出,魔教之人也不会就此罢休。方丈师叔,待到屠狮大会之时,一切自有分晓。”
空闻方丈一声叹息,说道:“玄慈师兄来信,措辞虽然委婉,但其意却是嵩山本院决计不会前来相助。南北少林同属少林一脉,龙教主有大恩于少林,玄慈师兄不肯前来,倒也无可厚非。但愿此事终得圆满,明教和少林派勿要反目成仇,致使江湖多难。”跟着便和圆真商议如何接待宾客,如何抵挡敌人劫夺谢逊和屠龙刀。
小宝静伏偷听,心里大赞玄慈老和尚够意思。只听圆真所言力图挑拨各大派互相争斗,待得数败俱伤之后,南少林再出而收卞庄刺虎之利,压服各派,名正言顺的掌管屠龙刀,杀了谢逊祭奠空见神僧。空闻却是力持己见,郑重行事,既不愿多伤人命,得罪武林同道,又似乎对明教不敢轻侮。
二人说来说去,莫衷一是,圆真只是以言语诱惑空闻,南少林该当如何扬刀立威,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过了半晌,圆真说要去瞧瞧谢逊是否安稳,但听得脚步轻响,小宝无声无息的飘开数丈,只见圆真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瘦削的身影向北而去,急雨打在伞上淅沥作响,小宝从后尾随跟上。
大雨不停,寺中各处的巡查便松了许多。小宝一路追蹑而行,跃过后院围墙,远远缀着,跟随圆真攀上后山的一座小山峰。他见圆真虽已年逾七十,身手仍是矫捷异常,上山之时雨伞绝不晃动,身体冉冉上升,宛如有人以长索将他吊上去一般,不禁暗骂了一句老贼果然了得!
小宝正要上峰,忽见山道旁白光微闪,显然有人埋伏。他连忙止步隐藏,片刻之后,便见树丛中先后窜出四人,三前一后,齐向峰顶奔去。小宝尾随而上,四人毫无察觉,遥见峰顶只有三株苍松,并无旁人。
小宝隐身于一块大石之后,自知谢逊被囚之所便在三株松树中间的地牢之下,而那苍松之内,便藏着南少林硕果仅存的三位前辈高僧。
前方四人的轻功颇为了得,将到峰顶,奔行更速。忽听圆真一声长啸,猛然转过身来,向回急冲。黑夜大雨中,只听得兵器相交,锵然有声,双方已经交上了手。然则与圆真交手的只有二人,余下二人却伏身长草丛中,疾行数丈,随即长身而起,扑向三株苍松。
黑暗中只听其中一人闷哼一声,竟似已然受伤。但见二人亮出长剑,挥舞不停,偶尔传出几声闷响,却不见对敌之人。小宝早有所料,身似游鱼无声滑近,只见三株松树的树干中都凹入一洞,每一个凹洞中坐着一名老僧,手舞黑sè长索攻敌。黑夜中,三条长索通体黝黑无光,舞动之时竟然瞧不出半点影子。那身处松树之间的二人,武功颇为不凡,剑术更是jīng妙,但在三条长索的围攻下,只能严密防御,绝无半点还击之力。
小宝心中一凛,知道这三株松树之内的三个老僧,便是渡厄、渡劫、渡难三大顶尖高手。但见那三条长索似缓实急,来去无踪,并无半点风声,在这滂沱大雨之下,黑夜孤峰之上,说不出的诡异。
酣斗之中,那二人连声叫嚷,急yù脱身而出,但每次向外反击,均被长索无声无息的挡了回来。小宝虽是早有心里准备,但暗中观战,也是颇感惊讶。那三位老僧的功力返照空明,jīng纯至极,不露棱角,当真可怖可畏。忽听一声惨呼,其中一人背脊中索,直跌出来,眼不能活了;余下一人悲呼一声,分神间,三索齐下,那人登时被打得脑浆迸裂,四肢齐折,不chéng rén形。跟着一条黑索一抖,将尸体也抛出圈外。
那边圆真且战且退,将其余二人引到松树之间。两根黑索无声无息的自后圈到,各自缠住一人腰间,齐齐发力一抖,将那二人从峰顶直抛下去。
两人在峰下早已撞得双双毙命,但身在半空时发出的惨叫声,兀自回声不绝。
小宝见三名老僧片刻间连毙四大高手,举重若轻,游刃有余,武功之高,除了有数几人,实是前所未见。纵然未至深不可测,却也到了神而明之的境界,三僧联手,似乎犹在“逍遥三老”任何一人之上。
南少林尚存这等前辈高手,想必天下无人可知,小宝一时间好战之心又起,恨不能立刻出手,一较高低。只见两条黑索又将峰顶的两具尸首卷起抛下山去,那圆真恭恭敬敬的说道:“三位太师叔神功盖世,圆真钦仰无已,难以宣言。”三名老僧无一作答,圆真又道:“奉方丈师叔法旨,谨来向三位太师叔问安,另外还有几句话要对囚徒言讲。”
只听一个枯槁的声音说道:“空见师侄德高艺深,我三人最为眷爱。原本期望他发扬少林一脉的武学不幸命丧此jiān人之手。我三人坐关数十年,早已不闻尘务,这次为了空见师侄才到此处。这jiān人既是死有余辜,一刀杀了便是,何必诸多啰嗦,扰我三人清修?”
圆真躬身道:“太师叔吩咐的是。只因方丈师叔有言,我恩师虽是为此jiān人谋害,但我恩师何等武功,岂是他一人之力所能加害?将他囚在此间,烦劳三位太师叔来此坐守,为的就是引这jiān人的同党来救,好将当年害我恩师的仇人逐一除去,不使漏。”
小宝心中暗骂成昆当真心思歹毒,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抵其罪。假借空闻方丈之命,一番花言巧语请出这三位不问世事多年的前代高僧,借他三人之力,屠戮武林高手,当真可恨之极!
只见圆真跪在地上,对着地面说话,无外乎劝说谢逊自承其罪,来rì于屠狮大会之上,当着天下英雄真心忏悔,明言屠龙刀乃是自己心甘情愿献给南少林,以死偿还累累血债,甘受刑罚云云。忽听得地底下传来一个雄浑苍凉的声音:“成昆,你还有脸来跟我说话么?”正是谢逊。
小宝一路追踪而至,数次按耐住当场杀死成昆的冲动,便是为了来rì将他留给谢逊亲手报仇。此刻听到谢逊之声,心头一宽,暗忖当下即便要杀成昆,有那三大高僧在此,也是殊为不易。
只听圆真叹道:“谢逊,你我年纪都大了,一切陈年旧事,又何必苦苦挂在心上?最多不过二十来年,你我便要同归黄土。我有过亏待你之处,却也有待你不错之时,从前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吧!”
谢逊听他絮絮而语,并不理睬,待其停口,便道:“成昆,你还有脸来跟我说话么?”无论圆真如何反复说教,他只是这一句话。圆真说了半天,终于耐不下心来,冷冷道:“我且容你多想三天,三天之后便是屠狮大会,你若不从我言,也该料想得到我会用什么手段来对付你。”说着站起身来,向三位老僧礼拜,走下山去。
小宝待其走远,正yù现身向三僧诉说,忽觉身周气流有异,立即纵身前掠,只觉身后两条长物扫过,相距不过半尺,去势奇急,却是绝无劲风,这一下袭击事先竟无半点征兆。
小宝的身形窜出丈余,又是一条黑索向他胸口点到。那条黑索化为一柄笔直的兵刃,如长矛、似杆棒,疾刺而来,同时身后两条黑索,也是迅疾缠来。
这货心知对方三间奇异兵刃,厉害之极,此刻身当其难,却是毫不心惊。他默运玄功,左手一翻,正是“逍遥折梅手”的jīng妙招数,已然抓住胸前的那条黑索,正想发力甩开,突觉那条黑索一抖,对方竟然率先发难,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内力向他胸口撞到。
这股内劲非同小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小宝右手向后挥出,正是“五岳倒为轻”的掌法,混合着“易筋经”的醇厚内力,将身后袭至的两条黑索震了开去,左手使出“乾坤大挪移”心法,运起九阳神功,吐气开声,一提一送,身随劲起,嗖的一声直冲向天。
天空中白光耀眼,数道闪电齐亮,只听得三位高僧齐声低喝,似乎对他的武功大感讶异。闪电照亮了小宝的身形,三位高僧抬头上望,见这身负绝顶神功的高手,竟是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相貌普通的少年,惊讶之情更甚。
然而他们心中惊诧,手上瞬间不停,三条黑索犹如三条张牙舞爪的墨龙,急升而上,分从三面追袭。与此同时,小宝目光一瞥,也已清三僧容貌——东北角的老僧脸sè漆黑,有如生铁;西北角的老僧枯黄如槁木,恍若皮包骨头;正南方的老僧却是脸sè惨白如纸。三僧均是面颊深陷,黄脸老僧眇了一目,三大高僧五道目光映着闪电,更显得jīng光乍现,烁然有神。
小宝眼见三条黑索即将卷上身来,双手左拨右带,一卷一缠,先以“救赵挥金锤”掌法的刚劲逼住三僧的浑厚内力,跟着化刚为柔,使出“意气紫霓生”的绵劲,混合着太极心法,刚柔并济,水火相和,虚引借力,劲成浑圆,四通八达,三位高僧的无俦内劲立时被搅成一团,三条黑索也给他卷在了一起。
只听轰隆几声巨响,苍穹霹雳,接连而至,这等天地雷霆之威,颇为惊心动魄。小宝在半空中翻了个筋斗,左足在一株松树的枝干上轻轻一踏,右腿蜷起,金鸡**,身子已然定住,于轰轰雷震中朗声道:“后学晚辈,明教教主龙小宝,拜见三位高僧!”他左足轻点松枝,右足凌空而立,松树的枝干随着他这一拜之势,上下起伏,宛如波浪。这货身形飘逸,稳稳站定,虽在躬身行礼,却是居高临下,不落丝毫下风……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金刚伏魔(中)
四十年前,尚在中年的渡厄三僧与阳顶天曾有一战,结果三僧大败,渡厄更是从此失去了一只眼睛。当时的明教自然还是天下武林正派眼中臭名昭著的魔教,无论出于佛门降妖除魔的本意,还是为己报仇的私怨,这个场子必须要找回来才是。然而当年的阳顶天领袖群雄,自是当世一等一的绝顶高手,而渡厄三僧的功力却是远所不及。
经此一败,三僧固然反省到从前太过夜郎自大,也深知阳顶天武功之强,远胜于己,若想单凭一人之力,毕生亦难报得此仇。于是返回南少林之后,渡厄便和两位师弟渡难、渡劫一齐闭关苦修,这一坐便是三十余年的枯禅。
武林中多年传颂,只知南少林见、闻、智、xìng四大高僧,却不知前代少林高僧尚在人间。渡厄三僧专心致志苦修三十余年,如今的功力早已远非昔年可比,乃是硕果仅存的南少林三大元老,均已是耄耋之年。此时他们三人中任何一个的武学造诣均已不在昔年的空见神僧之下,只是数十年来隐居南少林后山,不闻俗务,心无旁骛,早已不知江湖武林英雄辈出,风云换代。
今rì三僧与龙小宝甫一交手,便惊觉此人武功之高实是前所未见,一生之中从未遇过的强敌,而且所使武功似乎正邪兼而有之,集数家之所长,偏偏每一种功夫,己方三人竟是全然不知,只是隐隐觉得对方浑厚无匹的内力,似乎与少林派的内功有那么一点相似,但雄浑jīng微之处,却又远较少林神功为胜。及至电闪雷鸣中,发现来人竟是一个相貌普通,不过二十来岁的少年,三僧更是惊骇不已。
他三人适才三索齐发,所使三招九式,每一式中都隐藏着数十个变化,数十下杀手,实乃三大高僧毕生功力之所聚。岂料小宝举手投足间便将这无比厉害的三招九式一一化解,接连使出逍遥派、侠客行、易筋经、九阳神功、太极心法、乾坤大挪移等诸般绝学,便是最后在半空中翻的一个筋斗,也是“圣火令”上所刻的波斯奇门武学,饶是三大高僧数十年禅定功夫早已修得心如止水,也是大感震惊,无不骇然!
然则此时听这武功高到不可思议的少年自行通名,竟是当今明教教主,三大高僧心中的钦佩、惊骇之情,顿时化为满腔怒火。那脸sè惨白的老僧便是渡劫,森然道:“老衲还道是何方高人驾临,原来是魔教的大魔头到了。老衲师兄弟坐关数十年,非但不理俗务,连本寺大事也素来不加闻问。不意今rì得与魔教教主相逢,实是生平之幸。”他三人数十年不曾出关,莫说不知道龙小宝有功于大宋百姓,两**民,即便好似郭靖、黄蓉、萧峰、慕容复、鸠摩智、东方不败这些名动天下的人物,也是全然不知。
小宝一听渡劫此话,显然对明教恶感极深,不免暗自腹诽三个老和尚枉自身为佛门高僧,心中念念不忘一目之仇,一败之耻,这算不算犯了佛门的嗔字大戒?
跟着渡厄问起阳顶天,小宝回答阳教主早已逝世几近三十年之久,渡厄一声惊呼之中似乎蕴藏着无尽的伤心和失望。双方几句言语,小宝已知对方心中的怨念之深当真沉痛无比,今rì之事决计无法善了,唯有以武而论高下。只听渡厄一声清啸,说道:“龙教主,老衲法名渡厄。这位白脸师弟法名渡劫,这位黑脸师弟法名渡难。阳顶天既死,我三人的深仇大怨,只好落在你这现任魔教教主的头上。我们的师侄空见也是命丧于贵教之人手下,你既敢孤身一人来到此地,自是有恃无恐。南少林与魔教数十年来的恩恩怨怨,咱们武功上作一了断便是。”
龙小宝和三僧过了几招,心里早已大呼过瘾,手痒的厉害,此时听其一说,正中下怀。只是想到此番前来的目的,自己与少林本院的渊源,嘴巴上还是要谦虚一些,交代几句场面话为好,当即便道:“晚辈与贵派并无梁子,此来志在营救本教法王谢逊,迫不得已和三位前辈交手,实非本人所愿。再者空见神僧德高望重,慈悲佛名广播于武林,天下皆知,无不钦佩。但其虽为谢狮王失手误伤,这中间实是颇有曲折。而三位高僧昔年与阳前教主比武结仇,晚辈年轻识浅,其中原委实是一点不知。晚辈只求三位高僧不可单听一面之词,须得明辨是非才好。”这货故意隐瞒少林本院客卿长老的身份,说到底还是想好生打上一架,毕竟以他现在的武功,想要找个功力相若的对手,实在太难。
渡厄哼了一声,冷冷道:“我师兄弟三人如何明辨是非,还不需要魔教的大魔头来教导。”
小宝身子挺直,力贯足尖,脚下起伏不定的松树枝干突然定住,纹丝不动,朗声道:“晚辈若是以一敌三,对南少林颇为不敬,而且多半不是三位老禅师的对手。请哪一位前辈高僧,先来赐教?”
渡难厉声道:“龙教主武功盖世,我们与你单打独斗,实无半分把握。这等深仇大恨,也不能讲究什么江湖规矩了。好魔头,下来领死罢!阿弥陀佛!”他一宣佛号,渡厄、渡劫二僧齐声道:“我佛慈悲!”
大雨中,但见三条黑索倏地向上飞起,疾向小宝身上卷来!
小宝目光微凝,瞧得极准,身子陡然一沉,从三条黑索中间落了下去。他双足尚未着地,半空中身形已变,有若蛟龙腾跃,双掌击向渡难,力道刚猛无俦。瞬间场中阳气大盛,这货身前数尺方圆的雨幕似乎瞬间被他的阳刚内劲蒸发得一干二净,正是“飞龙在天”!
渡难脸sè一变,左掌竖起,猛地翻出,一股劲风凌厉异常,向小宝腹部击去。另一边渡劫惊呼道:“降龙十八掌!”
渡难功力虽深,又岂能和小宝相提并论?然则他只管攻敌,全不防御,小宝雄浑无匹的掌力击倒他身前二尺左右,渡厄、渡劫的两条黑索已然无声卷到,这货只得转身卸劲,避过渡难凌厉的掌风,同时双手上下一分,挪移乾坤,刹那间“九阳神功”的威猛刚劲变为yīn柔不绝的“北冥真气”,登时将两条黑索引开一旁。
这货足尖甫一落地,“凌波微步”身随意动,已向东南方而去,右手五指恍若无骨,急弹颤动。顷刻间,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五剑齐发,或磅礴、或灵动、或沉雄、或厚重、或巧妙,十余道无形剑气shè向三僧之中武功最强的渡厄,漫天大雨中,可以清楚地瞧见十余道白sè水纹凌空划过。
“六脉神剑”无往而不利,天下谁能挡之?三大高僧神情大变,万没料到小宝竟能使出近乎传说的无形剑气。当下三条黑索有如未卜先知一般,于千钧一发之际在渡厄身前圈在一处,也是一轮急剧抖动,仿佛组合成了一座无比神妙坚固的小型防御阵法,但闻噼啪之声连珠价响起,竟将无坚不摧的“六脉神剑”的剑气尽数挡下。
小宝心中赞了一声好,抢得先机,纵身而进,双腿连环踢出,内劲固然犹如排山倒海,腿势更是沉雄刚烈,似拙实巧,变幻无方,这一路“煊赫大梁城”的腿法首度用以对敌,果然威力无穷!
三位老僧黑索舞动,滴水不进,空着的三只手掌分以拳、掌、指法攻袭小宝,宛如三把无形利器,当真是攻防一体,心意相通,天下无出其右!
小宝在三棵松树之间见招拆招,诸般神功绝学层出不尽,随心而发,以一敌三,兀自七分攻、三分守,怎奈对方三人犹如一体,攻守之间全无半点破绽,恰似铜墙铁壁,天衣无缝,正是三僧数十年所参的枯禅神功,金刚伏魔圈!
原来渡厄、渡劫、渡难坐这三十余年的枯禅,除了增强内功修为之外,最大的功夫便是用在“心意相通”之上。一人动念,其余二人立即意会,此般心灵感应说来甚是玄妙,但他三人在斗室之中相对三十余年,专心致志以练感应,心意有如一体,亦非奇事。
幸得三僧联手,有如一体,否则决难抵敌武功通玄的龙小宝。四人在滂沱大雨中斗了七八十招,小宝屡次想要强行突入,破解三僧的“金刚伏魔圈”,奈何对方心意相通,委实匪夷所思,一人临危,二人相救,全无半点错漏,这货纵使神功绝世,心思百变,也是不能得手。
转眼间,又斗了数十招,三僧越打越是心惊,手中黑索渐渐缩短。这黑索越短,挥动时内力损耗越少,防御越发严谨,但攻敌时的灵动却也减了几分。激斗中,小宝打得兴起,陡然间一掌劈出,数百颗黄豆大的雨滴挟着一股劲风向渡厄飞了过去。渡厄突见雨滴扑面而至,一颗颗犹如暗器一般,连忙运起护体神功,侧头避让,却仍是有数十颗打在他的头颈肩膀上,只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喝了一声:“好小子!”黑索抖动,转成两个圆圈,从半空中向小宝头顶盖下。
小宝哈哈大笑,身如飞箭,自圆圈中间穿出,双腿暴起,疾向渡劫攻去。原本这货若真怀杀心,随手抄些雨水化为冰珠,夹杂在数百颗雨滴之中,不过举手之劳。三位高僧武功虽强,但只消身中一两颗冰珠,顷刻间便会战力尽失。然而渡厄三人均是除恶扬善的有道高僧,并非无恶不作的丁chūn秋,小宝又岂能以“生死符”加于其身?
这一战打得飞沙走石,水花四溅,若非雷轰电闪,大雨如瀑,怕是早已惊动了合寺僧众。如此斗了三百余招,三僧固然招数jīng巧,坚不可破,内力更是深厚无比,但小宝的奇招妙式更是变化无穷,yīn阳二气合成一股气流,依循《太玄经》的无上心法运行周身,无始无终,无有穷尽,更是越战越勇。
到得后来,他的手掌便如玄铁重剑,他的拳头便如千斤重锤,挥手抬足均含莫大威能,仿佛全身上下都成了各种神兵利器。到得此时,龙小宝虽然每出一招均需耗费极大内力,但实已将“此生”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三大高僧的“金刚伏魔圈”只守不攻,却也牢不可破。这货心中畅快之极,暗忖这一架也打得差不多了,若真要分出胜负,怕是要在千招开外。自己内力虽然冠绝当世,震古烁今,但人力终有穷,即便可以获胜,终究会真元大损。既非生死相搏,那便得不偿失,当下朗声说道:“三位老禅师,晚辈今rì一战,足慰平生,本该就此离去,但却有一事须得言明……”他口中不停,手脚也是不停,续道:“那圆真的俗家姓名,叫做成昆,外号混元霹雳手,乃是本教法王谢逊的业师……”
三大高僧见他拆招化劲,身随意动,同时吐气说话,一如平常,这等内功修为简直无法想象,不由得更增忌惮。三僧早已认定明教是无恶不作的魔教,教主武功越高,为害世人越大,本该乘机降妖除魔,为天下除一大害,实乃无量功德,奈何对方武功太过jīng强,真气内力仿佛用之不竭,己方三人联手,尚且自保有余,若想弑敌,却是万万不能。三僧有心长啸示jǐng,怎奈此刻内息早已翻滚沸腾,只消微一张口,便会狂喷鲜血,重则立时命丧,轻则变为废人,唯有一言不发,黑索和掌力加紧施为。
这边小宝展开“凌波微步”,身形倏忽来去,游荡不停,嘴里一字一句,原原本本的将成昆如何处心积虑要摧毁明教,如何与阳夫人私通幽会以致激死阳顶天,如何假醉图jiān谢逊之妻,杀其全家,如何逼得谢逊乱杀武林人士,如何拜得空见神僧为师,诱使空见身受谢逊一十三拳,如何失信不出,致使空见饮恨而终等等秘辛,娓娓道来。
渡厄三僧越听越是心惊,小宝所说的每一件事听来似乎件件匪夷所思,但事事却又入情入理,丝丝入扣,无不若合符节。如此听了良久,渡厄手上的黑索首先缓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金刚伏魔(下)
三僧本就心意相通,渡厄的黑索既已放缓,其余二僧立时便生感应。小宝停住身形,招式便也渐趋柔和,说道:“晚辈不知阳教主如何与三位大师结仇,只怕其中有jiān人挑拨是非,此人多半便是圆真。度厄大师不妨回思往事,印证晚辈是否虚言相欺。”
渡厄嗯了一声,停索不发,低头沉吟。小宝随手格挡其余二僧的黑索,神情平静,只听渡厄沉吟道:“龙教主所言也有些道理。老衲与阳顶天结仇,这成昆出了大力。后来他意yù拜老衲为师,老衲向来不收弟子,这才引荐他拜在空见师侄的门下。如此说来,那也是他有意安排的了?”
小宝点头道:“不但如此,目下他更觊觎南少林掌门方丈之位,暗中收罗党羽,yīn谋密计,要加害空闻大师……”他话没说完,猛然间隆隆声响,左手斜坡上滚落一块巨大的圆石冲向三株松树之间。
渡厄厉声喝道:“什么人?”黑索挥动,啪啪两声,击在圆石之上,直打得石屑飞溅。
但见圆石后突然蹿出一条黑影,迅速无伦的扑向龙小宝,雨幕中寒光闪动,一柄短刀刺向小宝的咽喉!
这一下来的突兀之极,但小宝早已预知有人会突然偷袭,黑暗中听得风声飒然,左臂横挡,一声大喝,右掌和左腿同时向侧后方猛击而出,浑若无骨,正是西毒欧阳锋的独门怪招。
来人显然没有料到小宝竟会有所准备,五指一松,匕首急shè而出,身子同时伏地一滚,险而又险的避过小宝的一掌一腿,借那大圆石的掩护,已滚出三僧黑索的圈子,如飞而去,瞬间奔下峰顶。
小宝故意手下留情,成昆才得以毫发无损的逃走,当下也不追击,朗声喝道:“成昆,有种便来与我对质,想杀人灭口么?”他口中喝问,眼角余光却是瞥向渡厄。
但见三条黑索犹如三只大手,伸出去卷住大石,将那重达千斤的大石抬了起来,跟着一挥,直掼出去,成昆却已远远地跑下山去。渡厄道:“确是圆真么?”
渡难道:“就是他!”
渡厄沉声道:“若非他做贼心虚,何必……”话音未落,突然间四面八方呼啸连连,七八道身影扑上,当先一人叫道:“少林和尚枉为佛徒,杀了这许多人命,不怕罪孽么?大伙儿齐上,无需留情!”八人各挺兵刃,向三大高僧攻了上去。
这八人强攻而上,小宝一晃身便到了三僧之间。他瞩目观望,只见这八人中有三人持剑,其余五人或刀或鞭,个个武功jīng强,眨眼间便和三僧的黑索斗在一起。
那使剑三人所用剑招和已死的青海三剑乃是一路,但变化jīng微,劲力雄浑,远在青海三剑之上,当是青海派长辈中的佼佼高手。这三人合力攻向渡厄,另有三人围攻渡难,余下二人联手对付渡劫。
渡劫的对手虽只二人,但武功却比其他同伴明显高出一筹。斗了半晌,小宝已瞧出渡劫渐落下风,渡厄和渡难却是稳占先手,各自以一敌三,兀自行有余力。
十余招后,渡厄黑索偷空向渡劫的两个对手晃去,想解师弟之危。那与渡劫对敌的二人均是身材魁伟,黑须飘动,身手极其矫捷一使判官笔,一使点穴撅,均是奇门兵刃。二人兵器虽短,但三僧身在数丈之外,兀自隐隐感到二人兵刃上所发出的劲风,暗忖若被欺近身来,发挥短兵器的长处,势必更为厉害。
三僧之中以渡厄功力最深,但他分心照顾渡劫,青海派三人剑上受力一轻,便又搬回劣势。三僧心意相通,无需招呼,登时变成渡难仍然以一敌三,渡厄和渡劫却是以二敌五,一时间双方相持不下。
江湖之大,卧虎藏龙,除了那青海派三人,其余五个小宝均不知是何来历,由此可见草莽之中,不知隐伏着多少默默无闻的英雄好汉。但见三大高僧的黑索又再渐渐缩短,似有无穷弹力,那八人先时还能步步进逼,百余招过后,每进一步,都要耗时良久。
此时三僧一体,连成一气,场面上早已变成以三敌八之势。小宝心知三大高僧的黑索只须再缩短七八尺,便可发挥出“金刚伏魔圈”的最大威力,那是别说八个敌人,便是十六人、三十二人齐上,也是攻不进来。但三僧手中的黑索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再缩短一寸,小宝瞧在眼里,心中偷笑,若非有自己这个“心腹大患”在此静立不动,三僧怕是早已无所顾忌。
当此情境,也不怪三僧心怀忌惮,若是小宝突然出手,与那八人内外夹攻,立时便可取了他三人的xìng命。然而小宝虽然明知三个老和尚暗自焦急,却偏偏不急着出手相助,定要他们多急一会儿。
又过数十招,双方仍是僵持不下,小宝等得不耐烦了,忽然闪身掠入场中。两边十一名高手各自忙着与对手周旋,哪能顾得上阻止他?小宝早知谢逊被囚禁在地牢之下,一块大石压住了地牢入口,只露出一条缝隙,作为谢逊呼吸与传递食物之用。小宝站在大石旁边,俯下身来,双掌抵住巨石,运起“乾坤大挪移”神功,发力一推,那巨石缓缓而动。
这块巨石不下万斤之重,场中十一人无不心中骇然。三个老和尚岂能眼睁睁着他将谢逊救走,渡难凌空一掌拍出,浑厚的掌力直击小宝后心。这货不闪不避,任由渡难碎石开碑的内劲打在自己背上,却以太极心法卸劲借力,将这一掌的力道顺势传到了巨石之上。只听啪的一声大响,他背上的衣衫碎了一大块,在狂风暴雨中片片飞舞,但那块巨石却又猛然间向旁移开二尺有余。
小宝护体罡气自起反应,渡难这一掌只是打得他背上略感疼痛而已。但渡难一掌虚耗,黑索上顿时露出破绽,一名黑须老者挺身扑进,右手点穴撅便向渡难左胸打去。
三僧的黑索长于远攻,不利近击,渡难左手出掌,运劲逼开对方的点穴撅,那黑须老者左手食指急探,戳向渡难的“膻中穴”,指上的点穴功夫竟比点穴撅更加厉害。
危急之下,渡难只得放弃黑索竖掌封挡,跟着三指翻出,立时反攻。如此一来,三索已去其一,“金刚伏魔圈”便即告破。突然间,渡难抛下的黑索高高昂起,便如一条假死的毒蛇暴起反噬,呼啸而出,向那使判官笔的老者面门点去。那老者只觉黑索未至,所挟的劲风扑面而来,不由得一阵气窒,慌忙举起判官笔招架。
两种奇门兵刃相交,一震之下,那老者双臂登时酸麻,左笔脱手而飞,右笔击向地面,直打得山石碎屑纷飞,火花四溅。那条黑索跟着向外一展,划了一个大圈,将青海三剑和其余三名高手一齐逼退丈余,当真是无人可撄其锋!
三大高僧惊喜交集,只见黑索的另一端竟是持在小宝手中。这货虽没练过“金刚伏魔圈”的功夫,说到心意相通,动念便知的配合无间,那是不及渡难远矣,但“九阳神功”之刚猛,却是无与伦比。而且他还将在海cháo中与巨浪扑击所悟出的独孤剑意融合使出,黑索上所发出的力道直如惊涛骇浪,席卷四面八方,除了正与渡难单打独斗的黑须老者之外,其余七人无不连连后退。再加上渡厄和渡劫二僧相助,局势顿时乾坤倒转。
渡难专心致志对付那黑须老者,不论武功内力,诸般修为均是稳胜一筹。他坐在树洞之中,并不起身,十指勾点戳弹,双手拍拂擒拿,片刻之间,那黑须老者已然迭逢险招,左支右绌。百忙中目光一瞥,那老者见到其他同伴的处境也是极为不利,当下一声怒吼,跳出圈外。
小宝手中黑索横扫而出,又将八大高手齐齐逼退几步,转身把黑索还给渡难,双掌推出,那块巨石便又缓缓移动。少林三僧见他助己退敌,心中自然再无顾虑,“金刚伏魔圈”重新成形,那八人再想攻进来已是万万不能。
此时小宝已将巨石推开数尺,俯身对露出来的洞穴叫道:“谢狮王,你能出来么?”
谢逊的声音自黑沉沉的地牢传了上来,高声道:“教主,我生平最大的罪孽,便是杀了空见大师。谢某若是落入旁人之手,自当奋战到底,但今rì被囚在南少林寺中,却是罪有应得,甘心受戮。教主,我这些rì子在地牢中每天听着三位高僧诵经念佛,听着山下寺中传来的晨钟暮鼓,回思往事,我这双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实是百死难赎其罪!唉……诸般恶因罪孽,我比成昆做的还多。教主,你舍身来救谢逊,这番情义属下永感恩德,便请教主快快下山离去吧,勿以谢逊为念!”
小宝也不强迫于他,嘿嘿一笑道:“狮王愿意再听几天佛法,本人不敢强求。只是本教兄弟受困危难,却无人相救,教内可从来没有这个规矩。再者,狮王的义子,我那兄弟张无忌不rì即到,难道狮王就不想和他重逢以叙父子之情么?嘿嘿,实不相瞒,当初我和张真人有幸讨教多rì,以龙某对那老道的了解,谢法王身陷囹圄之事,武当派必定不会袖手旁观。狮王且先在此jīng心数rì,待到八月十五中秋之rì,定要狮王一解多年血海深仇,安然无恙与无忌团圆,届时狮王何去何从,尽可自便。nǎinǎi的,老子若是连自家兄弟都护不周全,这个教主也他娘的不用做了!”说罢长身而起。
忽听山道上人声喧哗,有数人大叫:“什么人敢来少林寺撒野?”一阵溅水疾奔之声,十余人当先抢上峰来。
小宝见那十余名少林僧人各持禅杖戒刀,一上来便和那八人斗在一起,交手数合,个个武功高强,均非寻常之辈。那持判官笔的老者情知再斗下去,今rì难逃公道,只是功败垂成,全因一个无名少年坏了大事,实是大大地不忿。当下朗声喝道:“请问松间少年高姓大名,河间郝密、卜泰yù知是哪一位高人横加干预?”
小宝尚未作答,渡厄黑索一扬,说道:“明教龙教主,天下第一高手,河间双煞怎地不知?”
那八人闻言不由得数声惊呼,郝密双笔一挥,纵身跳出圈外,其余七人跟着退了出去。少林僧众待要阻拦,那八人武功了得,并肩一冲,一齐疾奔下山。黑夜中响起郝密以内力发出的声音,高声叫道:“龙教主武功盖世,有大恩于中原百姓,我等若知龙教主在此,决计不敢冒犯!今rì一别,盼望后会有期!”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微弱难辨,远远飘来。
渡厄三僧均知河间双煞是何等样人,听其这么一叫,心中一凛,各自站起身来,齐齐向小宝。渡厄道:“适才郝密说龙教主有大恩于中原百姓,老衲三人愿闻其详,不置可否见告?”
小宝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份所当为,何足挂齿。请三位老禅师瞧在今rì一会的份上,不要为难谢法王。”
三大高僧向小宝合十为礼,渡厄道:“今rì若非龙教主仗义援手,我师兄弟三人怕已xìng命难保。老衲的丧目之仇,今rì便算是揭过了。老衲三人奉本寺方丈法旨守谢逊,曾在佛前立下重誓,除非我三人xìng命不在,否则决不能放谢逊脱身。龙教主尽可放心,谢逊虽不能脱困,但于龙教主再次驾临之前,老衲三人自当维护谢逊周全,绝不容许圆真辱他一言半语,伤他一毫一发。龙教主要救谢逊,自可随时驾临,只需破了我师兄弟三人的‘金刚伏魔圈’,立时可陪狮王同去。教主武功当世第一,却也可多约帮手,车轮战也好,一拥而上也好,总之我师兄弟只是三人应战。”
小宝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明教自当再来讨教三位大师的高招!”说着抱拳微施一礼。
渡厄三人连忙合十还礼,目光抬起时,已不见了小宝的踪影。但听得清啸之声连绵不断,顷刻间已在山下里许之外。山峰上下少林僧众无不相顾骇然,早闻明教教主神功盖世,却没想到神妙若斯。
龙小宝既然打了一场,索xìng再露一手功夫,好教少林僧众心生忌惮,不敢小觑明教,善待谢逊。他这一声清啸鼓足了中气,绵绵不绝,于滚滚雷声,骤雨狂风中飞扬而出,犹若一条长龙飞过天空。他全力疾驰,快如闪电,奔行越远,啸声却是越来越响。
片刻后,啸声之中竟隐隐响起霹雳雷鸣,狂风怒号之声,空中地上均似有千军万马在雨中狂奔。南少林寺中千余僧众杂役全都从睡梦中惊醒,不一刻那啸声已至九莲山下,兀自好似还在少林禅院的上空回荡盘旋……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至强之敌
龙小宝一口气直奔下山,长啸之声这才停歇。南少林合寺僧众均已惊醒,空闻、空智、空xìng知是小宝到了,不免平添了一番忧虑。
这货今夜大显神威,与渡厄等三大高僧这一架打得十分过瘾,谢逊也得以保证毫发无伤,心中很是得意。眼见前方不远帐篷密集,火光点点,便是明教扎营之处,心知自己长啸威慑少林群僧,教内的兄弟必然也被惊醒。他信步走去,此时大雨兀自未停,左右两旁树木林立,黑暗中,小宝忽觉心头一跳,全身汗毛刹那竖起,如堕冰窖,寒意彻骨,本能的察觉到一股极为可怖的危险气息。
便在此时,一只手无声无息的向他抓来,其速之快,简直无法想象。幸亏这货心有所感,身形急晃,趋避丈余,只觉背心一凉,衣衫已被抓开数道长长的裂缝。这一下当真是险到了极处,若是他这“千里不留行”的轻功身法慢上半分,怕是已受重创!
饶是如此,这货的半面脊背好似压上了一大块万载玄冰,几乎被冻僵了。以他今时今rì的内功修为,暗中偷袭那人仅凭五指上发出的丝丝寒气,便可令他险些肌肤冻结麻木,实是无法想象之事。
小宝心头惊骇之极,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纯阳真气还没来得及消除脊背上的麻痹和冰寒,一只冰冷的手掌又已无声抓来,动念间,手指竟已触到他的面颊!
这一下小宝更是吓得非同小可,来人出手之时,不但全无半点征兆,寂然无声,迅捷无伦,而且手上发出的寒气竟能轻而易举的破开他的护体罡气,当真是前所未有的强敌!
此时小宝已不及闪避,千钧一发之际,脑袋侧仰急闪,同时左足飞起,踢向对方小腹。这一招少林绝技“如影随形腿”固然jīng妙绝伦,迅捷无比,但已是迫于无奈之下两败俱伤的打法。黑暗中,那人反手一勾,肘锤打他腿上“三里穴”;另一只手食中二指探出,挖他双眼。这两招似平平无奇,但却妙到毫巅,轻轻松松便将小宝逼入绝境。
此时小宝若是缩腿一让,敌人便可将他双眼挖去;若是他挥手格挡,则腿上必要受伤。电光火石间,小宝左手一抬,“逍遥折梅手”抓向对方手掌,右手五指弹动,无形剑气激shè敌身,拼着一条腿受创,也要伤敌本身。
这货在黑暗中料敌奇准,左手指尖已然触碰到对方的手掌,只觉那浑不似血肉之躯,犹如一块寒冷到极点的冰坨。岂料他这从未失手过的逍遥派神技首度无功,左手抓空,右手发出的“六脉神剑”也是尽皆击在空处。敌人仿佛只是一缕鬼影,竟似凭空消失一般,忽然间无影无踪。小宝丹田内的浑厚真力运转全身,实已全力以赴,但以他的功力竟然感觉不到来人一丝一毫的气息,而且说走便走,竟是全然没将他放在眼内。
虽然无法感觉到这前所未遇的强敌身在何处,但小宝心头强烈至极的危机感并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惊惧。黑暗中,这货凝神待敌,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已绷紧,只觉来人似与暴雨黑夜融为一体,不知所踪,浑然不似人类之躯,不由得越想越怕,毛骨悚然,双脚一阵交错,身形倏忽来去,展开“凌波微步”,原地乱走。
自他神功大成以来,从未好似此刻这般,不知敌人所在,如同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奔走,意在保住小命。顷刻间,小宝已走了数十步,身形在雨中忽隐忽现,奇幻莫测,快到了极致,实已倾尽毕生功力。忽听得耳边响起一声细微的冷哼,分不出是男是女,一道极度冰寒的掌力当胸无声而至,说来便来!
小宝心中大骇,不知为何,对方这简单直接的一掌,竟可将他飘忽不定的身形彻底封死,双足登时停顿,下一步已无法迈出。当此情形,即便无崖子复生,也是决计无法料到天下无双的“凌波微步”居然也会无功而废!
生死一线之间,小宝骨子里玩儿命的狠劲发作,虽然连对方的身形都无法清,却陡然运起“乾坤大挪移”第七层心法,催动浑厚无匹的yīn阳真力,双掌齐出向前,左掌“将炙啖朱亥”,右掌“持觞劝侯嬴”,和那人对了一招!
刹那之间,小宝但觉两只极度冰寒的手掌和他的双手轻轻碰了一下,随即两道细细的寒流自他的双手掌心迅猛侵入,双臂瞬间麻木,即刻便要失去知觉,体内奔流不息,无所不在的内力真气,竟然微有阻滞不畅,断续不通的迹象。死亡的yīn影骤然袭上心头,小宝一咬牙,趁着两条臂膀尚有几分知觉,一声低吼,强行逆运“北冥神功”,双手一翻一抖,数十颗雨滴刹那间化作冰珠,向前方密集shè出!
小宝隐约听到一连串微弱至极,类似暗器打中人体的响声,侵入体内的寒流突兀至极的消失无踪,心中方自一喜,忽然胸口一痛,已被敌人一脚踢中,身子向后飞出。
同样均是飞足踢出,那人这一脚却令小宝避无可避。他胸前如受巨锤重击,气闷以极,幸得是钢筋铁骨,脏腑筋骨不曾受伤,半空中顺势向后翻了个筋斗,双足噗的一声落在积水过踝的地上,陡觉内息大乱,六七条经脉中的真气尽被截断,跟着疾奔乱窜,竟成胶着之状,登时脑子一晕,眼前发黑,身子便要软倒。
小宝心知这一倒下去怕是再也起不来了,一咬舌尖,急运“太玄经”的无上心法,强提真气破关,噗地一声,已喷出一口鲜血。交手不过数招,已受内伤,这货凶xìng大发,瞪着充血的双眼,直勾勾的望向虚无的前方,仿佛要把这无尽的雨幕和黑暗穿,瞧清楚那个可畏可怖到极点的家伙,究竟是何样貌。
过了片刻,小宝的内息渐渐通畅,胸口疼痛大减,jīng神一振,忽听一个冷漠到极点的声音幽幽道:“逍遥派的‘生死符’,不过如此……”这声音若有若无,好像没有一丝情感,无法判断从何方向而来,就此再无声息。
小宝嘴角的血迹很快就被雨水冲掉,始终不敢稍有异动,就这么僵立原地,绝无半分懈怠,暗自调息。良久之后,四下里只有雨水哗哗之声,雷霆不响,雨势减弱,小宝体内的真气已然重新贯通,但仍是不敢有一丝放松。直过了半晌,大雨将歇,仍是全无半点声息,这货心中的惊惧畏怖,源自本能的危机感终于慢慢消散,想必那人早已远去无踪。
到得此时,这货的急剧心跳才算平伏下来,这口气一松,当即缓缓坐倒在地。今夜两场恶斗,第一场以一敌三,历时甚久,但惊心动魄之处,远不如第二场瞬息之间的三招两式。小宝来到这个世界,数经大敌,多历凶险,但回思适才和那神秘人兔起鹘落的交手过程,每一回合均是落尽下风,若非亲身经历,实不敢相信世间竟会有这等高不可攀,不可想象的厉害存在,不禁越想越惊,背心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小宝干脆盘坐在地,仔细回想这些年来所经历过的一切,感觉那人武功之神妙jīng深直可与师父无名老僧相提并论,犹在张三丰之上。适才相斗,他先后两次想趁着和对方手掌相触之机,以“北冥神功”吸其内力,但一次对方突兀消失,根本没能碰到那人的一点肌肤,一次虽是二人对掌,但对方内力太过犀利诡异,一触即收,犹能破体而入,截断自己经脉中的真气运行,其速之快,令自己根本来不及运功吸取敌人内力。
最可怕的还是最后以“生死符”濒死反击,明明听到那人已然着了道,但却全然无恙,委实匪夷所思。这“生死符”的歹毒功夫,小宝用之极少,非到生死关头,或是面对大jiān大恶之徒,决不施展。想想丁chūn秋凄惨至极的下场,料想便是张三丰这等传世高人中了此符,也是难逃世间最残酷的刑罚,但那神秘人却将“生死符”视为朽木沙尘,任其打在身上,全然不当做一回事,实是不可想象。
小宝暗忖若是换作无名老僧,单凭他老人家可达体外三尺,宛若实质的护体真力,便足可挡尽天下各门兵刃暗器,掌力拳劲,“生死符”自然全无半点效用。然而今夜那人任凭数十颗冰符中体,浑然无事,岂不是说冰符内所蕴藏的北冥真气,瞬间便尽皆被他随意化去?
这般思之,何其可怖!
小宝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忍不住一阵后怕。他来到这个世界,所经历的最为凶险的两场恶战,一为聚贤庄之役,一是东方不败。以他现下的武学造诣,不是没有想到那人出手时无声无息,来去无踪,诡异迅捷到极点的路数,似乎和东方不败那妖孽略有相近。但一者东方不败武功虽强,终究有迹可循;二者东方不败招数奇诡莫测,变化多端,哪里好似那神秘人一般化繁为简,平淡无奇。
二者相较,大不相同,况且那神秘人所使内功虽属yīn寒一脉,但功力之深厚,内劲之jīng纯,又何止胜过东方不败十倍!
小宝越想越是头痛,只知道今夜之后,这武功强到不可思议的神秘人,恐怕就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怖的大敌!从今往后,怕是再难睡个安稳觉了……
忽听前方传来呼叫之声,小宝这才断了思绪,起身相望,只见杨逍、韦一笑等人手执火把,一边高喊“教主”,一边疾奔而来。小宝吸了口气,微笑相迎,众人相见,杨逍便问他去了何处?
小宝只说乘夜前去打探,寻到了谢逊被囚之处,与渡厄等三大高僧打了一架,隐去了与神秘人交手一节。明教群雄听得南少林尚有前辈元老,武功超凡入圣,以教主之能尚且无法击败,无不啧啧称奇。又听说谢逊被擒,一切jiān谋都出自成昆之手,无不气愤,好似周颠和铁冠道人张中更是破口大骂。众人回转营地,小宝沐浴更衣,打坐调息半rì,便即恢复如初。
午时过后,小宝下令明教群豪列队前往少林,光明正大投帖拜山。明教五行旗阵容整肃,众高手器宇轩昂,当真声势浩大。南少林早有闻报,空智和空xìng二僧便在山亭迎候。两边相会,各自行礼,临行前小宝特别叮嘱大伙儿,今rì以堂堂之师向南少林要人,最好莫要伤了两家的和气。若是万不得已非要动手,重要的是相救谢法王,再者便是捉拿成昆,此外不可滥伤无辜。他是教主,这般下令,明教群豪自然齐声应诺,无有不从,是以周颠、张中等脾气暴躁之辈,见了少林群僧,便也规规矩矩,不加妄言。
空xìng和小宝意气相投,二人一别多时,此刻重逢,均是颇为欢喜。然则空xìng大师神情却是隐含忧愁,见了小宝除了欣喜之外,似乎还有几分尴尬。小宝心知这位以三十六式“龙爪手”威震少林一脉的高僧禀xìng质朴,全无心机,察言观sè之下,便知定有蹊跷。
小宝向空智大师抱拳道:“敝教此来有要事向贵寺奉恳,专程上山拜会方丈神僧。不知空闻大师现在何处?”
空智本就天生一副愁苦相貌,此时更显神情yīn沉,合十道:“方丈师兄偶感身体不适,今rì恐怕不便与龙教主面见,还请贵教上下体谅一二。”
杨逍和彭莹玉对视一眼,均想以空闻大师的武功修为,岂会轻易便身体不适?这群和尚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小宝心知其中蹊跷,暗忖莫非昨夜成昆偷袭刺杀于我,未能得手,自觉yīn谋已经泄露,当夜便使诡计将空闻方丈挟持了不成?想来多半如此。若是他将南少林方丈囚禁,以此要挟,空智大师等合寺僧众自是对其言听计从,不敢有违。
当下小宝向杨逍暗中使了个眼sè,传音周颠、颜垣等人稍安勿躁,便跟随空智、空xìng等少林僧众,向山门而去。到了寺外,五行旗便在寺外列阵,杨逍、韦一笑、殷天正等首脑人物便随小宝一齐入寺。明教群豪均想教主客客气气亲自来南少林要人,这是给了少林派天大的面子。若是这群大小和尚识相放人也就罢了,倘若不答应放了谢狮王,教主一声令下,咱们便叫南少林的秃驴晓得明教的手段。
当下五行旗各掌旗使低声传令,麾下教众各自散开,似杂乱无章,实则已将南少林团团围住。
小宝等人进了大雄宝殿,分宾主落座,有小沙弥奉上香茶。双方寒暄几句,小宝直奔主题,张口要人,话说得十分客气,但其中含意却是斩钉截铁,明教此来决计不会空手而回。
空xìng大师拙于言辞,闭口不言;空智则是避实就虚,只答奉方丈法旨,明教群豪只须破得了三位师叔的“金刚伏魔圈”,自可接走谢逊。
小宝又将成昆当年如何yīn谋算计空见神僧,致使谢逊失手将其打死一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空智和空xìng听了甚感伤怀,但二僧仍是坚持己见,只说龙小宝可率众去和渡厄等三大高僧比武较技,赢了即刻放人。
小宝暗中观察二僧神情语气,暗忖自己所想的多半没错。当下也不着恼,便请明教群豪一起前往后山,瞻仰三位前辈高僧的风采。群豪听他说过三位老僧的武功如何jīng妙,好似杨逍、殷天正这等高手均盼一见,当下众人便跟随空智等少林高僧一起来到那座山峰之下。
群豪与众僧上得峰顶,渡厄三僧早已起身相候。见了小宝,三僧齐齐合十行礼,渡厄微笑道:“龙教主昨夜一别,未到一rì,又再相见,老衲荣幸之至。龙教主迫使辽国皇帝发下重誓,终其一生不得有一兵一卒犯我大宋边境,令天下百姓免去战乱之苦,此是无量功德。我师兄弟三人深感敬佩,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着又向小宝鞠躬致意。
小宝回礼道:“大师谬赞,愧不敢当。昨晚在下见识到三位高僧的神功,亦是衷心钦佩。弟兄们听了在下颂扬三位高僧神功盖世,都说三位高僧坐关数十年,武林中谁也不知,今rì前来拜见,实是平生之幸。今rì既来领教,在下不敢妄自尊大,自不量力,便请教中两位兄弟相助,请三位高僧再行赐教。”
渡厄淡淡道:“龙教主不必过谦,倘若贵教之内再有一人的武功和教主不相伯仲的,那么只须两位联手,便可杀了咱们三个老秃。但若老衲所料不错,如教主这等武功之人,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可及,那么还是人多一些为好。”
明教群豪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想这老秃驴好生狂妄,竟将天下英雄视若无物。只是他们总算自承武功不及教主,言下之意是说举世无人可在教主之上,倒也还算客气。
殊不知龙小宝此时却在暗自苦笑,心道这话若是昨天说来,老子倒也不必太过谦虚,但现下再说,却是受之有愧,无地自容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惊闻噩耗
第二次与渡厄等三大高僧交手,龙小宝本就没有拼死战而胜之的心思,反倒存了几分让南少林群僧见识一下明教众高手各擅所长的念头。他先令韦一笑向三大高僧呈上名帖,用意无非就是想乘机显示了一下“青翼蝠王”举世无双的轻功。但见韦一笑躬身应诺,双手接过名帖,身子并未站直,也不转身,便即反弹而出,有如一溜轻烟,十余丈的间距,竟是一晃即至,眨眼便飘到了三株松树之间,将名帖呈给渡厄。
武林各派无不知晓“青翼蝠王”轻功绝世的大名,今rì南少林群僧有幸亲眼目睹,见其倒退反弹,晃身即过,即便是以渡厄三僧的眼力,竟也觉得眼前一花,这般轻功当真是前所未见,匪夷所思。当下渡厄不由得微笑赞道:“好轻功!”
在场的少林僧众均是高手,哪有一个不识货的?登时采声雷动。明教群豪也是初次见到韦一笑这般倒退反弹的身手,尽管心中暗自佩服,颇感自豪,但各人不便当众称赞自家兄弟,尽都默不作声,只有周颠一人无所顾忌的拍手大赞。
韦一笑自然知道小宝心意,当中露了一手,登时引来阵阵喝彩,心中亦是微感自得。哪知渡厄伸手来接,五指刚一搭上名帖,韦一笑顿觉全身一麻,好似受到雷震,胸口发热,身子几yù软倒,大惊之下,连忙运功支撑,岂料渡厄已将名帖接了过去,一触即收,那一股可畏可怖的内劲便即消失。
韦一笑脸sè一变,暗道这眇目老僧的内力当真深不可测,不敢再多做逗留,斜身一闪,便从一片长草上滑了过来,回到小宝身旁。这一手“草上飞”的轻功虽非特异,但能练到这般犹如凌虚飘行,堪称神乎其技。众僧均想此人轻功造诣竟得如此神妙之境,固然是得了高人传授,想来也是生就天赋异禀,旁人纵是苦练一生,也决计无法达到如此境界。
跟着渡厄便出言相邀再战,小宝心想现下“光明右使”范遥还不知身在何处,明教众高手中以杨逍和殷天正武功最强,当即便令他二人一起下场领教。两大高手凛然遵命,小宝取出六枚“圣火令”,将最长的两根交给杨逍,次长的两根给了白眉鹰王,自己拿着最短的两根,三人一起走入场中。
昨晚小宝夜探少林,独斗三大高僧,适逢黑夜暴雨,南少林群僧和明教群豪均是无缘亲眼目睹。今rì正当午时,艳阳高照,众人瞧得清清楚楚,但见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三大高僧的黑索已被小宝三人向内压缩丈许圆径。但这“金刚伏魔圈”的范围越小,抗力越强,小宝三人至此每攻前一步,便要比先前多花几倍力气。杨逍与殷天正越斗越是骇异,起初尚是三对三的局面,不到半个时辰,二人已渐感支持不住,变成合斗渡难,小宝则是一人独战渡厄、渡劫二僧。
原本昨夜这货以一敌三,不落丝毫下风,只是对方这门“心意相通”的功夫太过难缠,当时小宝便知若要取胜,多半唯有依靠几乎无有穷尽的浑厚内力,慢慢将三大高僧耗至真气枯竭这么个笨法子。但三僧自身功力亦是当世罕有,想要得手怎么也要数千招开外,纵然取胜,自身内力也必将消耗甚巨。到那时,渡厄等三僧固然重伤无力,甚至有可能当场力竭圆寂,但小宝怕是也没有余力再来应对南少林众高手的拼死围攻,这般两败俱伤之法,实非他心中所愿。
然则今rì与杨逍、殷天正联手对敌,反倒有些缚手缚脚,不如一人独斗那般随心所yù。其中道理自然是对方三人有如一体,己方三人却难心意相通。而且杨逍和殷天正的功力比之三大高僧远所不及,小宝始终还在暗自留意二人的安危,随时准备援手相助,这般心神一分,局面自然僵持难下。
但在外人看来,却不明其中奥妙所在,人人只是聚jīng会神的观望。只见白眉鹰王的武功走的尽是刚猛的路子,每一招均是开碑裂石的重手,高呼酣斗,白眉耸动,气势极其威猛。杨逍却是忽刚忽柔,变化无方,两枚圣火令在他手中盘旋飞舞,忽而成剑,忽而为刀,忽而作短枪刺、打、缠、扫,忽而当判官笔点、戳、捺、挑。
更甚者忽而左手水刺,右手匕首,忽而又变成左手钢鞭,右手铁尺,百忙中还能时不时双令互击,发出怪响以扰乱对手的心神,相斗未及五百招,杨逍竟已换了二十二般兵刃,每种兵器均是两套招式,一共四十四套不同的武功招式,直看得围观众人眼花缭乱,心驰神摇。
空智大师于少林七十二般绝技得其十一,偶尔亦曾自得乃是数百年来少林一脉仅在“十三绝神僧”之下的武学奇才,寥寥数人之一。然而此刻见到杨逍神技一至于斯,所使武功虽非武林罕见的绝技,但也是不由得暗自叹服。周颠与杨逍素有嫌隙,曾数次与其相斗,此刻越看越是惭愧,暗忖这龟儿子原来一直在让着我,以前只道他的武功不过比老子略强一二分,每次动手总是运气好,这才碰巧胜了一招半式,哪知我周颠和这龟儿子的武功原来差了这么老大一截。
六人又斗了两百余招,不论杨逍如何变化万千,殷天正如何刚猛无俦,渡难盘坐于树洞之内,舞动黑索,分敌二人,仍是游刃有余,不落丝毫下风。众人只见殷天正的头顶上白雾蒸腾,知他内力已发挥到了极致,身上一件白sè长袍慢慢鼓起,真气充盈,溢于体外,每踏出一步,脚底便留下一个足印,不禁心中暗赞白眉鹰王老当益壮,果然名不虚传。
如此斗了一个时辰左右,忽见殷天正将右手圣火令交予左手,将渡难的黑索向下一压,右手凌空挥掌拍了过去。渡难神sè不变,左手一抬,虚握成拳,也是一掌凌空劈出。
这下空智和空xìng等几个武功卓绝的高僧不禁齐声轻呼,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佩服之意。小宝目光一瞥,暗自点头,原来渡难所使的正是少林七十二般绝技当中,所谓的九大神功之一的“须弥山掌”!
这门功夫极难练成,那是不必说了。而且纵使练成了,每次出掌,也须坐马凝神,运气良久,始能将内劲聚于丹田。然而渡难要出掌便出掌,动念间“须弥山掌”便已凌空拍击而出,同时黑索一抖,又向杨逍扑击而至。
小宝身形不停,拳脚不歇,犹有余暇察觉到了南少林僧众的惊讶,心想少林七十二般绝技每一门功夫均是千锤百炼,想要练到至高境界,均是艰辛无比。想来少林一脉历经数百年,能够真正练成其中一项绝技的高手怕是都少之又少,如此看来老子也要显示几手少林神功,好教这班自命不凡的和尚们开开眼界。
那边渡难与殷天正对掌,黑索上的劲力便弱了大半,当下以巧补弱,将黑索使得滚动飞舞,宛若灵蛇乱颤,和杨逍手中千变万化的圣火令相较不遑多让,也是变幻无穷,二人交手的场面煞是好看,倒是吸引了围观众人大半的目光。
殷天正凝神提气,忽而踏前两步,忽而后退数尺,一掌一掌拍出,内劲滚滚而发,场间飞沙走石,草屑纷飞,他头顶的白气也是越来越浓。而小宝那边以一敌二,两枚圣火令上的招数看似平平无奇,但每一击均是蕴含着莫大的威力,比之杨逍斗巧,鹰王斗力,实是更加凶险。渡厄尚能支撑,看似稳如泰山;渡劫所坐其中的大松树上的枝干针叶却是不住摇晃颤动,由此可知二僧的功力终有高下之分。到得此时,rì光已渐偏向西,渡劫须得借助大树之力,方能勉强和小宝滔滔不尽的yīn阳真力相抗,而殷天正和渡难斗掌也是到了极致的程度。此刻若是白眉鹰王支持不住,那便是明教输了;反之若是渡劫先一步无法抵挡,那便是南少林落败。
然则斗到此时,殷天正已自知无法与渡难匹敌,念及和谢逊数十年的兄弟情谊,便生了纵然一死也不能辱没了明教威名的念头。当下正要不惜真元,拼死相击,孤峰之上陡然间却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
这声佛号响起,无论渡厄等三大高僧,还是四周观战众人,无不心神一颤,但见龙小宝双手圣火令左右一分,上下猛击,渡厄和渡劫登时发觉各自的黑索上传来一股犹如惊涛海啸一般威猛绝伦的浩然大力。
渡厄的黑索于瞬息之间急剧颤动数十下,奋力化去小宝汹涌而至的阳刚内劲,渡劫所处的大松树却是针叶飞落,密集如雨,十余条枝干更是劈啪作响,断落在地,自身也是如同巨浪之间的一叶小舟,摇晃难止。
刹那间,渡劫形势危急,眼看不支,少林众僧无不sè变。渡厄身形一动,便已到了师弟身旁,伸出左手,搭在渡劫肩头。如此一来,渡劫得到师兄相助,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便在此时,四周又是一片惊呼,二僧侧目相望,只见小宝不知何时已到了殷天正身前,右掌虚拍,和渡难的“须弥山掌”对了一下。
渡厄和渡劫登时脸sè大变,只因这货故技重施,所使的正是当rì于嵩山少林寺击败鸠摩智的佛门神功“大威天龙掌”!
空智、空xìng等有数的南少林高手虽曾对当年小宝激斗大轮明王,力保少林派威名不坠的事迹有所耳闻,但终究未曾现场观战,私下里也是或多或少有点半信半疑。此刻亲眼看到小宝使出本派这门传说中的神功绝学,岂能不骇然失sè?
小宝和渡难的掌力凌空相撞,后者登时力不能抗,再难坐稳。身处的大松树便如渡劫适才一般,松针下堕,好似半空中下了一阵急雨。渡难濒危,其余二僧立生感应,两条黑索全力扑击,却不是攻向小宝,而是分别击向杨逍和殷天正,正是围魏救赵之计。
但听得小宝一声清啸,身形微晃,竟然弃杨逍和殷天正于不顾,反向两条黑索的圈子里抢入。这货左手一连七指点出,嗤嗤有声,四指攻向渡厄,三指点向渡劫,指力凌厉纯正,正是少林绝技“多罗叶指”,后发而先至。
渡厄和渡劫突见小宝又使出一门少林绝技,指法jīng妙无常,来势极其凶猛,只好一齐起身想让,以左手掌力化解。如此一来,二僧黑索上的内劲立时大大减弱,杨逍和殷天正各自挥令挡开。小宝依样画瓢,出指攻敌,为殷、杨二人解围,当下便和渡劫相距更远,但他反手一掌拍出,掌力竟一如先前,并无丝毫减弱,距离变远,内劲亦随之愈盛。渡劫左掌相迎,右手黑索抖动成圈,护在身前,双手合力格挡,这才挡住了小宝第二招“大威天龙掌”,同时乘势起身,便向渡厄和渡难靠拢。
观战的南少林众僧惊骇莫名,便是空xìng都已张口结舌。空智神sèyīn郁,眉头紧蹙,显得甚为忧虑,想到三rì后便是天下英雄云集的屠狮大会,以明教教主这等神功,谁人能当?届时南少林威名扫地不说,那柄号称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也要落入明教之手。空智心道这龙教主既能使出我佛门无上神功,可见嵩山本院所言非虚,他和我少林派果然渊源极深。原本有了这层关系,便是我南少林主动出言讲和,那也尽可说得过去,两家罢手,皆大欢喜,并不会堕了南少林数百年的名声。怎奈……唉……
想到心中隐藏的天大难处,空智忍不住一声长叹,目中忧sè更重。
这边三大高僧已是比肩而立,小宝一身当关,接连使出诸如无相劫指、大金刚拳、般若掌法等六七门少林绝技,杨逍和殷天正则是在两旁策应扰敌,奋力强攻。然而渡厄师兄弟三人的黑索已缩成八尺,“金刚伏魔圈”的威力直至巅峰,势如铜墙铁壁,即便小宝功力再强,杨逍武功甚博,殷天正不惜己命,三人也是再难攻进一步,局面又成僵持之势。
这当口观战双方均已无人说话,各人均是默默在为己方之人暗自担忧。忽听得三株松树之间的地底下,一个低沉的声音说起话来:“教主、杨左使、殷大哥,我谢逊双手染满鲜血,早已死有余辜。今rì你们为救我而来,与三位高僧相斗,若是双方再有损伤,谢逊更是罪上加罪。教主,请你率领众兄弟即刻退出少林寺外,否则谢逊宁愿立时自绝经脉,以免多增罪孽!”
当年在王盘山上,谢逊用这“狮子吼”神功震死震昏各帮各派无数豪士,此刻虽非意在伤人,但大半人的耳鼓仍给震得嗡嗡做响,相顾失sè。
明教群雄素知谢逊言出如山,义气深重,决不肯为了一己脱困,致使旁人再有损伤。小宝暗忖当前形势,倘若力拼到底。自身虽可安然无恙,但殷天正年事已高,有自己在旁关照,虽不至于如同书中所写,力战而亡,但事后必定会元气大伤,留下隐疾。而渡厄、渡劫、渡难三僧也实难毫发无损,内伤加身。况且今rì到此,本就是让麾下群雄开开眼界,让少林众僧识得明教手段,并无一丝生死相斗之意,此刻乘机收手,再好不过。
这货心念微转,陡然间一声大喝,声若九天霹雳,众人无不心头大震。三大高僧的“金刚伏魔圈”一紧,内劲凝聚收缩,杨逍和殷天正的内劲乘势急进。便在此时,小宝以真力相隔,运起太极心法,挪移乾坤,将双方各自纠缠不休的内劲逐一引开,柔和相解,转瞬间消于无形。
其余五人亦是功力深湛的武学高手,小宝心法一出,内力忽变,个人立时便有感应,各自心思转动之间,不约而同收敛真气,你让三分,我退一尺,顷刻间双方已然罢手停歇。经过这一场大战,渡厄三僧已收起狂傲之心,自知拼将下去必定两败俱伤。对方除了龙小宝之外,其余二人难保xìng命无忧,但自己师兄弟三人中,也定然会有人不得幸免于难,这等结果均非各人所愿。
当下三僧向龙小宝三人合十行礼,渡厄说道:“老衲闭关数十年,今rì又能得见当世英豪,至感欣幸。龙教主,贵教英才济济,阁下更是出类拔萃,并世无双,唯望以此大好身手造福苍生,莫做伤天害理之事。”
小宝三人亦向三僧抱拳回礼,说道:“多谢大师指教。弊教以抗击蒙古,救万民于水火为己任,绝不敢胡作非为!”
渡劫微笑道:“施主为宋辽两国百姓免去经年累月的战乱之苦,立下无量功德,老衲相信施主所言绝非虚妄,善哉善哉!”他语气真诚,神情祥和,并没有因为适才和小宝对掌,险些当场败北而心存丝毫嫌隙,确是有道高僧。
渡厄道:“老衲师兄弟三人,在此恭候龙教主三度莅临指教。”
小宝道:“大师言重了,晚辈不敢当。待得天下英雄大会之时,若能侥幸得胜群伦,自当再来讨教。敝教兄弟上下同心,情同骨肉,谢狮王既然在此,在下必定还要再来叨扰,请三位大师见谅。”说罢抱拳躬身一礼,率领明教群豪告辞而去。
渡厄长叹一声,闭目不语;空智和空xìng对视一眼,也是忧心忡忡……
弹指间中秋佳节已到,南少林禅院前殿后殿,各处厢房都挤满了各路英雄豪杰。群雄之中,有的是和谢逊有仇,处心积虑要杀之以雪心头之恨;有的是觊觎屠龙宝刀,痴心妄想成为武林至尊;有的是相互间本来就有私人恩怨,要乘机做一了断;然而大多数英雄好汉却只是为了瞧热闹才风尘仆仆的赶来。
中原各大派自前rì起便开始陆续到来。来南少林之前,小宝便已顺路前往恒山和令狐冲相聚一场,除了共谋一醉之外,主旨是为了劝说五岳剑派和嵩山少林寺一样,莫要同往,两不相助。令狐冲初时坚决不肯答应,怒道兄弟打架,岂有不出手相助的道理,小宝心中甚是感动。但令狐冲表面上虽已执掌五岳剑派,号令所至,其余四派均会听命行事,但嵩山、泰山和华山三派终不免对其心怀芥蒂,难保rì后不生事端。若是令狐冲可将五岳剑派尽皆收服,从此真心听其一人号令,实是武林之福,江湖之幸,所以小宝陈说利害关系,当下五岳剑派的内部局势尚且不曾完全稳定,实不宜来掺这趟浑水。
说到最后,还是令狐夫人亲自出马,任大小姐果然“妻威”不同凡响,一番言语相劝,令狐大掌门当即举手投降,小宝这才放下心头大石。临别前,小宝戏言这段时间请任盈盈千万看紧令狐冲,否则这家伙太重兄弟义气,门下弟子虽然不会妄动,却难保他不会一人单剑,偷跑下山,独自赶赴南少林助拳。
任大小姐抿嘴笑应,至于其后如何……据说令狐掌门第二天就和美貌与智慧并重的老婆大人离开恒山,同往黑木崖小住。江湖传言是任大小姐逼着老公提前去准备庆祝什么结婚纪念rì,说是要重温新婚燕尔的温馨甜蜜。只不过江湖上的这番流言蜚语不知是真是假,更不知外柔内刚的“圣姑娘娘”听了会不会羞恼之下,迁怒于某个已有“天下第一剑”之称的倒霉蛋……
武当、峨眉、昆仑、崆峒等派先后到来——其中灭绝师太一改往昔锋芒毕露的行事风格,十分低调,以派中均是女子为由,甫一抵达,便即在寺外寻了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自行歇宿。各路英豪均知峨眉派的规矩大得很,谁也不会嫌命长,去触灭绝老尼姑的霉头,人人敬而远之。
崆峒派本来还在闭关自省期间,但谢逊当年从崆峒五老手里夺走了《七伤拳谱》,后来空见神僧便是死于七伤拳下,这等大事也由不得崆峒五老不出面。只是五老此行只带了几个随身服侍起居生活的年少弟子,算是仍在恪守当初于光明顶立下的誓言,未至期满,决不会大张旗鼓擅离山门。
然而当初光明顶一战,崆峒派受过小宝的恩惠,五老苦练七伤拳所受的内伤更是因为小宝出手治疗,才得以痊愈,免除后患。此次前来南少林寺固非所愿,想必这五个老小子的心里也是十分纠结,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何太冲夫妇不消多说,对小宝是惧而远之,急匆匆到了下榻之所,便即闭门谢客,不见其踪。张无忌与谢逊父子情深,武当派提早两rì已到。如今张无忌长成了十仈jiǔ岁的英俊少年,秀眉星目,神采飞扬,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面黄肌瘦,病痛缠身的可怜娃儿。
小宝将《九阳真经》的全篇传了给他,这小子果然不负期望,一如书中所写悟xìng颇高,数年苦功,已然尽数炼成,剩下的便是如何增强内力,早rì将“九阳神功”修至大成境界。但这门传世奇功,若想练至圆满,简直比登天还难,若是没有天赐奇缘,即便张无忌悟xìng再高,三十年之内也是难以达成所愿,更遑论与小宝这个怪胎媲美。
明教群豪跟随小宝曾在武当山盘桓多rì,对张三丰是敬仰无限。武当派此行除了张无忌,重要人物只来了俞莲舟和殷梨亭二侠。当rì武当派人马抵达,明教众高手纷纷前来拜见,俞、殷二侠半点礼数不缺,毫无架子,只是眉宇间似乎总有几丝忧sè难消。
小宝问起其余四侠的近况,提起莫声谷时,俞莲舟当即脸sè一变,殷梨亭和张无忌更是眼眶泛红。小宝心里咯噔一下,顿觉大事不妙,再想问时,却见俞莲舟脸sèyīn沉至极,低声道:“小宝,贵教可有哪位兄弟听到过宋青书的讯息?”
俞莲舟这话一问,小宝登时心头一凉,勉强笑道:“宋少侠是您的侄儿,他的行踪自然应该是贵派中人最清楚不过了,俞二侠怎地反倒问起我来了?”他强作笑颜,说到后面自觉口干舌燥,声音竟已微微发颤,犹未自知。
俞莲舟嘿了一声,两眼望天,默不作声,牙齿却是咬得直响。一旁殷梨亭早已忍不住泪水涔涔而下,张无忌紧攥双拳,恨声道:“宋……宋……青书他……他害死了莫七叔!他……他……”说到这里已是哽咽难言。小宝一听之下,脑子嗡的一声,只觉一口气冲上来,憋在胸膛内,忍不住想要嘶声大叫。
俞莲舟冷冷接道:“宋青书已不再是武当弟子,大师哥也不再认他这个儿子!哼,这畜生害死七弟,别说我们饶他不得,便是大师哥撞见他,也会当场一剑杀了这个逆贼!”
明教群豪一听武当七侠莫声谷竟死于自家侄儿的手里,个个心中震惊,面面相觑。众人不过相见片刻,小宝的心脏都不知跳得快了多少倍,低着头翻来覆去的喃喃自语:“怎么会……怎么会……”
殷梨亭哽咽道:“七弟无意中撞见宋青书偷窥峨嵋女弟子的寝居之所,盛怒之下,忍不住拔剑喝骂。青书自小就最怕七弟,当即落荒而逃,七弟提剑便追。后来……后来……”
接下来殷梨亭说了些什么,小宝已是充耳不闻。他此刻心绪纷乱,一半自然是因莫声谷遇难伤心,一半却是不停在思量,难道宋青书丧心病狂的所作所为当真是因为她么?可是……可是自从当年大胜关一战初见灭绝师太伊始,从未见过,也没听过她的名字出现在峨嵋派中!可除了她之外,难道……难道致使宋青书意乱情迷。不可自拔的另有其人不成?
顷刻间,小宝心中不知转了多少回念头,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一个并不真切的女子身影……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风云际会
龙小宝有大功于中土百姓,江湖上过半英雄感其侠义之举,早已对明教大为改观,不再以魔教视之。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但一者明教群雄旧日与武林大小帮派结怨太多,二者当年聚贤庄一战小宝杀了百余人,终究仍是仇恨难以尽解。纵使这些人畏惧明教如今声势浩大,高手如云,实乃天下第一大教,轻易不敢再与明教为敌,然而倘若真是仇人相见,总有不要命的家伙会拼死相斗。所以明教群豪除了前日特别迎接武当派之外,便都聚在南少林寺西厢的一座偏殿之内,不与各路英雄照面,否则怕是没等大会开始,先已和四方怨家打了个落花流水。即便是崆峒五老深感小宝昔日恩德,也是担心旁人会妄加揣测,悄悄来向小宝见礼之后,随即匆匆而去。
宋青书害死莫声谷,这厮在小宝心中已是如同死人一个,但他心存疑惑,详细问过张无忌,莫七侠身上的致命伤是在何处。张无忌给出的答案和小宝的猜测倒有一半相同——莫声谷的背心中了一记“震天铁掌”,胸口又被长剑刺穿,但最为致命的却是天灵盖上那五个血淋淋的指洞!
小宝听了颇感惊虑,暗忖莫声谷前后心所受重创多半是宋青书所为,但天灵盖上那五个指洞当真便是“九阴白骨爪”?想到郭靖、黄蓉现下方至中年,独孤剑魔的玄铁重剑也还在杨过手中,这个世界里的屠龙刀和倚天剑自然绝无可能暗藏《九阴真经》和《武穆遗书》,难道世间还有第二门奇功,是专以五指抓穿人的头骨伤敌不成?
这货思来想去,终究不曾眼见为实,若想尽解心头疑惑,看来只有等到大会开始,瞧瞧峨嵋派是否真有那个女子身在其中了……
当日午时将届,南少林的知客僧肃请天下英雄来到山右的一片大广场上。那本是寺内僧众昔年开垦出来的数百亩菜园,现下早已压平,搭起了数十座大木棚。江湖群豪随着知客僧引导入座,各帮各派人数众多的自占一棚,人数较少的则合坐一棚。
明教高手中以彭莹玉见闻最广,他将到场的杰出之士的来历,一一禀告小宝知晓。群豪毕集,洵是盛会,许多向来极少行走江湖的山林隐逸,这时也已纷纷现身。彭莹玉点查之下,场上不计明教,已有四千余人。小宝、杨逍等见与会众人,怕是过半均和明教有过旧怨,是敌非友,却也丝毫不惧,坦然就坐,谈笑风生。
早些时候丐帮已到,鲁有脚虽未亲至,但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掌钵二龙头率队前来,也算是给足了南少林面子。然则天下群雄均知明教和丐帮近几年来交情颇深,那些一心想要杀了谢逊,以报大仇之人见明教又多了一股强援,不免更是惴惴不安。
众宾客落座之后,南少林群僧分批出来,按照圆、法、相、庄各字辈,逐队与群雄见礼。最后是空智和空性两大高僧缓步而出,身后跟着达摩堂九老僧。只见空智走到广场正中,合十行礼,口宣佛号,说道:“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赏脸驾临,敝寺深感光宠。只是方丈师兄突患急病,无缘得会俊贤,命老衲郑重致歉。”
小宝早已发现南少林群僧之中没有圆真的身影,微一撇嘴,心道空闻大师多半已落入成昆之手,南少林众高僧已然受其胁迫。他眼珠一转,将韦一笑叫到身旁,低声吩咐了几句,青翼蝠王点了点头,不动声色的又坐了回去。
这天下英雄大会,向来是江湖上的第一等盛事,岂料主持者突然患病,群雄不由得均感有些扫兴。
只听空智又道:“金毛狮王谢逊为祸武林,罪孽深重,幸而得为敝寺所擒。本派不敢自专,恭请各位望重的武林之士,共商处置之策。”他本来就生得愁眉苦脸,今日说起话来更是没精打采,马马虎虎交代了几句,便即合十退下。
跟着来自山东的老拳师夏胄第一个站起来痛斥谢逊作恶多端,该当立时凌迟处死,替无辜死于其手的亲眷好友报仇。彭莹玉低声告知小宝此人的兄长当年正是死于谢逊之手,故而才会这般仇恨。那夏胄此言一出,四周便有数百人纷纷附和。
混乱中,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忽然响起,竟是当众直言倘若少林派不怕得罪明教,早就将谢逊一刀杀了,何必邀请大伙儿前来一起分担罪责。这人说话阴阳怪气,正是那号称“醉不死”的司徒千钟。
夏胄一心只想为兄长报仇,当下便请少林高僧将谢逊牵将出来,自己一刀杀之,明教只管找他算账便是,言下之意分明是不想活了。岂料那司徒千钟躲在人群中又是一番阴阳怪气的妙论,直指南少林此次举办英雄大会,杀谢逊尚在其次,扬刀立威才是头等大事。
这厮说起话来冷嘲热讽,胆大之极,但可谓一语中的,当下群雄纷纷叫嚷,欲观武林至尊的屠龙宝刀。数千豪杰之中,其实一大半均是为了屠龙刀而来,真正想来报仇的反而不多。小宝冷眼一扫,心道屠龙刀早晚要归老子,这群蠢货叫得再大声,又有何用?
空智垂头丧气的一言不发,空性满脸怒意,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达摩堂九老僧的其中一位,忽然踏上两步,朗声言道屠龙刀乃是武林至尊的象征,岂可随便请出示人?想要得见这柄宝刀,须得是武林第一人才有资格。他说完这话,场上人人均知,看来今日这一场争夺武功天下第一名头的大比武,怕是在所难免了。
那司徒千钟又说世间除了屠龙刀,尚有倚天剑,此剑向来在峨嵋派手中。今日虽是英雄大会,难道峨嵋派的英雌们就不能来么?他身材矮小,说话时又不起身,自顾躲在人群中胡言乱语,旁人也瞧不见他的模样,但他这话说了出来,便是小宝也不禁哑然失笑,心道这厮多半真是活腻了,言语间刚刚得罪了少林派,又来调侃峨嵋派。灭绝老尼性如烈火,睚眦必报,若是此刻在场,这司徒千钟“醉不死”的外号恐怕立时便要去掉两个字,只剩下最后一个“死”字了。
眼见峨嵋派犹未现身,小宝眉头微蹙,不知灭绝师太又在弄什么玄虚。
群雄听了司徒千钟阴阳怪气的调侃峨嵋群尼,忍不住哄堂大笑。忽见丐帮传功、执法二长老起身走入场中,向四周抱拳行了一礼。丐帮此来人数虽不甚多,但辈分最低的都是六袋弟子,况且丐帮名震江湖数百年,一直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大帮,谁也不敢怠慢,群雄当下收起嘈杂之声,一齐注目倾听。
哪知两大长老向群雄和南少林群僧行礼完毕之后,却突然走到明教的木棚前向龙小宝躬身行礼,甚是恭敬,小宝和明教群豪连忙起身回礼。那传功长老直起腰来,朗声说道:“奉鲁帮主的青竹令,丐帮上下与会人等,齐听明教龙教主号令行事!”他说话时中气充沛,显然是有意让广场上所有人都能听见。他话音方落,丐帮众弟子一齐站起,大声道:“谨奉龙教主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群雄听了,均感愕然。
传功长老又道:“郭大侠夫妇有句话吩咐在下转呈龙教主……”
小宝一听郭靖、黄蓉有话传达,当即肃容道:“长老请讲!”
传功长老道:“郭大侠只说让教主记住一句话——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小宝一愣,随即凛然道:“是!小宝谨记大师兄教导!”
原本群雄听到丐帮当众表态要和明教结成一气,那些心怀报仇之念的人不免大为不忿,有人便欲当众开口谴责。忽听传功长老又将郭靖夫妇说了出来,众人顿时心中一凛,不敢作声,暗自思量郭大侠转告给姓龙的这句话究竟是何用意?若是郭靖夫妇也要帮着明教保住谢逊的性命,那今日这仇便极难报得成了。
然则郭靖、黄蓉镇守襄阳,抵抗蒙古大军多年,早已得武林共仰。天下皆知郭靖用兵如神,武功盖世,为人更是守正不邪,嫉恶如仇,公正无私,侠义无双,乃是当世公认的第一大侠。群雄均想以郭大侠的人品操守,难道竟会因为和龙小宝的师兄弟关系,便要徇私枉纵谢逊这等杀人无算的恶贼么?众人各怀心事,郭靖夫妇的名头又太过响亮,那些急欲报仇之人尽皆脸色阴晴不定,垂首沉思不语。
传功长老说完,便和执法长老回到丐帮的棚子下面落座喝茶。小宝心想师兄、师嫂身在襄阳,无日不在操劳军国大事,却对自己时时牵挂于心,颇为感动。他自然明白郭靖所说的八个字是何含义,想到师兄为人鲁钝,诚实憨厚,将自己和萧峰视为骨肉兄弟,极其信任,这句话多半是黄蓉有意让丐帮长老捎带而来,担心自己一怒之下,不管不顾的大开杀戒,与天下英雄结怨。
这货正在心念转动,广场外忽然快步走进四名玄衣女尼,各执拂尘,朗声道:“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率领门下弟子,拜见南少林方丈空闻大师!”
空智合十道:“请进!”说罢不动声色的和空性一起迎了出去。
小宝精神一振,举目望去,但见四名女尼行礼后便即倒退而出,飘然而来,飘然而去,四人齐进齐退,宛如一人,脚下更是轻盈翩逸,好似凌波步虚。
小宝默然想到灭绝老尼虽然为人骄横,惹人厌憎,但一向秉持出家人的理念,以往峨眉派出行并无如此排场,今日却有虚张声势之嫌,不知是何缘故。
各大帮派今日均是自行前来广场汇聚,峨嵋众女却是与众不同,直待空智和空性率同群僧出迎,这才列队而进。只见**十名女弟子尽都穿着玄色衣衫,其中大半是落发的女尼,小半是年龄不一的俗家女子,直到众弟子走完,其后相距丈余,灭绝师这才缓步而进。
小宝凝目望去,只见灭绝师太神色木然,目不斜视,身后跟着两个女子——左手边年近半百的是峨眉派顶门大弟子静玄师太,右手边的却是一个身形婀娜,面罩薄沙的女子。虽然不知相貌如何,但望其身姿,便知是个年轻少女。
在这三人之后数丈,却有二十余名男弟子,衣袍仍是玄色,尽显彬彬儒雅,与别派武林人物的雄健飞扬大为不同。峨嵋派自创派以来并无一个男性弟子,此刻群雄忽然见到这些男弟子,无不大感惊诧。不少人暗想恒山剑派的掌门令狐冲聚集了一大群三山五岳的好汉,建了一个恒山别院,莫非峨嵋派心中不服,也来效仿不成?
但见这些男弟子个个低眉垂目,每人手中各提着一只木盒,或长或短。群雄眼见除了灭绝师太之外,百余名峨眉弟子身上和手中均不带兵刃,所有兵器显然都装在木盒之中。这般兵器不露,显然是对南少林表示敬重之意,显得甚是知礼。
小宝微眯双眼,只是向那跟随灭绝一起入场的蒙面女子瞧个不停,对其余峨眉弟子不曾多看一眼。待得峨嵋派落座之后,群雄便又重提屠龙刀和谢逊之事,好似夏胄那般急欲将谢逊杀之而后快者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场上人多嘴杂,江湖豪杰的嗓门又大,你一言我一语,场面渐渐愈发纷乱。
杨逍挺身而出,言道金毛狮王昔年乱杀无辜,确有不是之处。夏胄不等杨逍说完,便大声反驳人都给杀了,只凭你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能令死人复生么?近几年来,明教“光明左使”杨逍的名号在江湖上甚是响亮,区区一个夏胄胆敢当面驳斥于他,显然是豁出命来了。
跟着杨逍昂然说道:“咱们行走江湖,过的便是刀头舔血的生活,活到今日的,哪一个手上不带着几条人命?武功高强者,便能多杀几人;学艺不精的,便会命丧敌手。要是每杀一人便要抵命,嘿嘿,这广场上数千位英雄好汉,能留下来的怕是寥寥无几。夏老英雄,难道你这一生之中,便从未杀过人么?”
当世武林之中,即便少林、峨眉、恒山等佛门弟子,亦有不少人曾开杀戒,更遑论其他江湖人士,若非杀人,便是被杀,颇难独善其身。手上不带丝毫血腥者,可说是极为罕有。好似夏胄生性暴躁,平生伤人更是不计其数,杨逍这般一问,登时将他问得哑口无言。夏胄呆了片刻,才反驳道坏人该杀,好人便不该杀。他早已想得明白,既要为兄报仇,势必非与明教血战一场。想到明教高手众多,自己除死无他,因此言语间不留丝毫余地,几句话便将明教上下斥为魔头,更是当面直言杨逍也不是个好东西。
岂料他说话间,一人早已悄无声息到了旁边,待其说完,忽然尖声尖气的问道:“夏胄,你说俺是不是个好东西?”
夏胄全然无觉,吓了一跳,转头向说话之人瞧去,见此人削腮尖嘴,脸上灰扑扑的全无半分血色,不知是谁。那司徒千钟躲在人群里出言提醒,来者便是明教四**王之一的“青翼蝠王”韦一笑。夏胄登时勃然变色,高声怒骂“吸血魔鬼”,突然之间,群雄只觉眼前一花,随即噼啪之声连响四下,但只一瞬间,再看夏胄已然蜷缩在地,两边脸颊又红又肿,显然是给韦一笑迅雷不及掩耳的抽了四记耳光,跟着又被点了穴道。
众人惊讶未消,明教木棚下又是一道白影急速窜出,身法虽不如韦一笑那般恍若闪电惊鸿,却也疾逾奔马。但见那人来到夏胄身边,手中一只布袋张开,兜头罩下,已将夏胄裹入袋中,往肩头一背,群雄这才看清是个笑嘻嘻的和尚,正是布袋和尚说不得。
韦一笑和说不得倏然而起,倏然而止,来去实在太快,直到与杨逍一起施施然的回转木棚,夏胄的亲朋好友,门下弟子这才醒过神来,十来个人拔出兵刃,冲向明教阵前,纷纷喝骂要人。龙小宝等人怎会和他们一般见识,含笑注目不语。
周颠却瞪大眼睛指了指说不得脚边的布袋,喝道:“这个袋子叫做‘乾坤一气袋’,刀剑不伤,水火不入,天下间除了这个假和尚,谁也解不开。你们马上回去老实坐着,待大会一完,他自会放姓夏的出来。若是你们不听话,老子就在这布袋中拉尿拉屎,就算最客气的,也要放几个臭屁。你们信是不信?”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去解裤带,说不得便笑嘻嘻的伸手去解缚住袋口的绳索。
那十余人眼睁睁瞧着,登时气得脸色或青或黄,想到这群魔头无恶不作,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倘若这丑汉果真在夏胄头上撒一泡尿,这位名震山东的老拳师非当场自杀不可。当下各人面面相觑,只得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小宝任由周颠和说不得胡闹,始终不发一言,全然不当一回事。
群雄见了这一幕,又是好笑,又是骇然。上山之时,人人兴高采烈,要看如何屠戮谢逊,屠龙刀到底会落入谁人之手。此刻见了明教两大高手的武功,这才觉得今日之会大是凶险,纵然杀得了谢逊,只怕也非得染血满地,伏尸遍野不可,不由得均有栗栗自危之感。
这时司徒千钟左手拿着酒杯,右手提个酒葫芦,摇头晃脑,步伐踉跄的终于现身。他一路歪斜地走到场中,张口便提议不如将谢逊即刻押来,要杀要救的各凭本事,结结实实的打上一架,岂不有趣?
杨逍乘势接口说道大伙儿若是混战一场,那么屠龙宝刀却该归谁所有?
场内数千人中与谢逊有深仇大恨的毕竟只是少数,多半是为屠龙刀而来。杨逍将话题一转,群雄登时纷纷应和,有人便即提出比武较技,谁的武功天下第一,谁便是武林至尊,这屠龙刀和谢逊便该交给谁来处置。明教、丐帮之人心中暗喜,均想龙教主天下无敌,倘若手底下见真章,在场何人可是其敌手?
然则好似杨逍这等心思聪敏缜密之人仍是有所担忧,思忖教主武功虽然出神入化,但各路英豪足有数千之众,倘若这般车**战,世间决计无人可以承受。殊不知小宝所想则是更深一层——天下英雄聚会于此,说到底还是千篇一律的老规矩,最后还是得在武功上一决高下,而这正是成昆所愿。想他挟持空闻,屠龙刀自然已落入其手,迫使南少林众僧不得不听其号令,召开屠狮英雄大会。届时群雄比武争斗,说到武功之强,冠绝群雄者,自是非龙小宝莫属。然而成昆之野心,根本不在做南少林的方丈,而是妄想成为武林至尊,以及屠灭明教,因此绝无可能这般好心,有意提出比武争胜,好让龙小宝技压群雄,成为武林第一人。
早前他将谢逊擒获,南少林众僧受其蛊惑,欲为空见神僧报仇,又担心以一派之力,无法抵挡明教倾力而攻,是以才会以屠龙刀和谢逊为饵,召集天下英雄到此,料想明教再怎样实力雄厚,也不可能真将在场的数千英雄一股脑的全都杀了。
成昆暗中早已算准,倘若南少林真将谢逊杀了,那么从此以后明教与少林派便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张无忌和谢逊父子情深,武当派自也不能善罢甘休。但若是将杀谢逊一事,往天下各路英雄的头上一推,明教唯有和武林各派为敌,大战一场。待得双方相互争斗,残杀殆尽,明教即便获胜,教内众高手至少也要折损一半以上,不免元气大伤,而成昆藏身幕后,自是拍手称快,不亦乐乎。
再者群雄相斗,到得最后,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多半会是龙小宝所得,那时成昆的党羽便会当众明言,明教教主技压群雄,当世无双,可喜可贺,本寺谨将谢狮王交予龙教主,请往后山孤峰迎取便是。
于是大伙儿齐至峰顶,龙小宝便须独力去破“金刚伏魔圈”,若是有人想要上前相助,成昆党羽便会在旁斥责夺得武功天下第一的是龙教主,与旁人全不相干,阁下还是站在一旁观战为妙。那时渡厄三僧为了保住空闻的性命,只有全力以赴;而龙小宝夺得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就算身上毫不带伤,却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内力神功。到那时恐怕很难再是三大高僧之敌,最终的结果多半是要横尸当场。结果谢逊固然无法救出,反倒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这么一来,明教是毁定了。成昆则会再使奸计,毒死空闻,再将罪名推在空智和空性头上,只需证据捏造得确实无疑,由不得群僧不信。届时各党羽全力推举,成昆顺理成章便当上了南少林的方丈,然后一声号令,武林群雄围攻明教,以少胜多,聚而歼之。明教群龙无首,在劫难逃,那时武林至尊的宝座除了他成昆之外,只怕旁人也争夺不去,至此成昆这套连环毒计便算大功告成。而且小宝心知成昆暗中还与蒙古勾结,说不定等他成为武林至尊之后,还会想方设法欺骗天下英雄,栽赃陷害郭靖夫妇和丐帮群侠,乘机策反襄阳,为蒙古人入侵中原,大开门户,就此断送了大宋江山!
由此推想,待到蒙古铁骑踏平中原,建立了大元朝,他成昆就不仅仅只是武林霸主,还能成为蒙古帝国一统天下的大功臣。届时他在朝堂之上,也能身居高位,至此才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小宝这般推想绝非空穴来风,他心中冷笑,便将自己的猜测推断低声说了出来。明教群豪听了,无不神情沉肃,心中凛然。周颠当即用力一拍大腿,叫道:“正是,正是!好大的阴谋!”他的声音十分响亮,广场上有一大半人都听得清楚,数千双目光登时一起望了过来。
那司徒千钟问道:“是什么大大的奸谋?说给老夫听听成不成?”
这醉鬼话头一开,周颠立时出言相合。两个家伙看似糊里糊涂,疯疯癫癫,说话夹枪带棍,却是一唱一和,片刻间便将群雄若是比武较技,最终难逃尸横满地,血流成河,甚至全派覆灭的悲惨下场说得清清楚楚。
群雄听了二人所言,均是大感有理。那崆峒五老之一的宗维侠趁机提议莫不如各大帮派分别推举挑选两位高手出来,各自下场比武,最后哪一派武功最高,大获全胜,便可任意处置谢逊和屠龙刀。群雄轰然鼓掌,均说此法甚妙。
小宝心知宗维侠是感其恩情,有意相帮,目光扫过少林群僧,见有半数僧人均是皱起眉头,神色不悦,暗忖这成昆党羽竟是如此之多,倒也不可小觑。
群雄跟着便来相互推举所谓的公证人,说不得更是将“乾坤一气袋”用力一抖,把夏胄放了出来,顺势掷向司徒千钟。夏胄身上穴道已解,羞愤之下,拔出短剑,便要自戕,幸亏司徒千钟手快,将其拦住。
群雄纷攘之中,突然峨嵋派中的一个老尼姑站出来冷冷说道:“推举什么公证人?压根就用不着!”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十分响亮,但清清楚楚钻入各人耳中,内功修为显然颇为了得。
司徒千钟笑道:“请问师太,何以不用公证人?”
那老尼姑森然道:“二人相斗,活的是赢,死的便输,阎王爷就是最好的公证人!”这几句话说得阴气森森,群雄登时鸦雀无声,脊背上陡然生出一片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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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以柔克刚
午后阳光正盛,照在偌大的广场上,数千豪杰寂静无声,望向场中,但见夏胄双手横抱着司徒千钟,二人胸口均被炸开了一个大洞,衣衫着火,已然气绝身亡。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
司徒千钟口没遮拦,性喜胡言乱语,随口调侃了两句峨嵋派,不想那老尼姑脸色一沉,话也不说,抬手便是三颗念珠打了过去。群雄本以为只是三颗寻常的念珠,想是老尼姑身为出家之人,嫌憎司徒千钟言语不敬,略施惩戒而已。岂料三颗念珠甫一及体,竟然接连爆炸,登时将那醉鬼当场炸死,却是传自西域大食国的一门极其厉害的火器“霹雳雷火弹”!
这下变故突生,当真出乎众人所想,群雄无不大吃一惊。司徒千钟自己也是决计未曾料到几句戏言竟会招致杀身之祸,因此虽然死得甚惨,脸上兀自带着笑容。
夏胄怒不可遏,抱着司徒千钟焦黑的尸体,当众大声斥责峨嵋派不该胡乱出手杀人。又说司徒千钟不过是天生口舌尖酸刻薄,平生却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岂能因为说了几句胡话,便下此毒手?峨嵋派向以武林正道自居,今日却用这般歹毒的暗器枉杀好人,既非侠义所为,亦无慈悲善念。
这夏胄性情虽然暴躁,武功也属寻常,但却真有一副侠义心肠,明知这般当众责骂,接下来便要和司徒醉鬼一般下场,仍是正气凛然,并无丝毫惧意,竟当着天下英雄,直斥灭绝师太纵徒行凶,滥杀无辜,峨眉派日后该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武林中人人均知灭绝师太心狠手辣,但剑下从不伤及无罪之人,今日忽见峨眉派说杀人便杀人,而且一出手便是极其歹毒的雷火暗器,大半豪杰均是心怀不忿,虽不敢出言附和,却也群相激愤,怒视峨嵋众人。
群雄心想你峨嵋派再如何骄横无忌,总不能当着数千人的面再将夏胄杀了吧?岂料那自号静迦的老尼姑回头望了一眼灭绝,见后者神色木然,缓缓点头,竟然想也不想,随手又是两颗“霹雳雷火弹”急射而出。只听得一声炸响,夏胄登时毙命。但他极其倔强,呼吸已断,身体兀自挺立不倒,抱着司徒千钟,满脸怒容。
这下群雄惊得呆了,面面相觑,顷刻间数百人鼓噪起来,大声斥责峨眉派的不是。韦一笑和说不得对视一眼,一齐奔到夏胄的尸身之前,跪地拜倒,磕了几个响头。说不得道:“夏老英雄,适才我兄弟二人不知你英雄侠义,多有得罪,当真羞愧无地。”说完各自提起手掌,左右开弓,狠狠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四面脸颊登时红肿。二人随即扑熄了两具尸首身上的火焰,毫不嫌憎焦臭难当,将两具尸首抱回明教木棚。
龙小宝端坐不动,两只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缝,与他相熟之人都知道此时这货心中已是怒到极点,乃是将要暴起杀人的前兆。
群雄鼓噪,静迦神色略显慌张,正不知如何应对,峨嵋派中忽然走出一名满脸虬髯的男子,容貌甚是粗鲁,和其余那些男弟子的儒雅风度大相径庭,但说起话来却是条理分明,三言两语便将静迦连下毒手的罪名开脱得一干二净。这人刚一亮相,龙小宝便即瞧出他是乔装易容成这副尊容,心念微动,便已猜出此人的真实身份。他刚要当众将其拆穿,俞莲舟却已起身走入场中,直问那人尊姓大名。
这满脸虬髯的汉子正是宋青书所扮,他自幼就很畏惧二师叔,此刻积威之下,不禁有些害怕,向后退了一步,呼了口气,才道:“无名小辈,不劳俞二侠下问。”
俞莲舟既已心生疑窦,怎会就此罢休,上上下下不住打量宋青书,未及开口,龙小宝霍然起身,喝道:“大丈夫敢作敢当!宋青书,你既然敢行忤逆之事,杀了莫七侠,今日怎地不敢显现本来面目?”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却浑然忘却当年聚贤庄大战之时,亦曾将自己那张脸遮盖得无比严实。但殷梨亭和张无忌听了,登时脸色大变,当即起身走了过去。
俞莲舟本就大生疑窦,小宝这么一喊,他便确信无疑。他本就生性深沉,近些年来修为日益精湛,年纪渐长,愈发稳重,心中虽是狂怒,脸上却仍是淡淡的没什么变化,只是双目神光如电,向宋青书脸上扫去。宋青书杀了莫声谷,心中有愧,几乎每晚睡不安枕,登时心下慌乱,不由得低下头去。
忽听一个清冷之极的声音响起:“俞二侠,此人是我的夫君,正是姓宋名青书。他原本出身武当,现已投入峨嵋门下,俞二侠有何话讲,只管冲我说来便是。”说话的正是那一直站在灭绝师太身后,脸上蒙着白纱的神秘女子,她一边说话,一边飘然步入场中。
群雄听她声音清冷,犹如水激寒冰,风动碎玉,既感冷意十足,却又说不出的好听,俱都注目凝视。小宝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笑道:“峨眉派与龙某数度相逢,灭绝师太的众高徒本人全都见过,却和姑娘素未谋面。峨嵋派虽然大半俱是出家女尼,但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今日天下英雄在此,姑娘怎地和姓宋的一样不以真面目相示?嘿嘿,这般看来,二位倒真是夫唱妇随,般配得很呐!”说到最后一句,戏谑之意不加掩饰,峨眉众弟子怒气暗生,横眉冷对,但这货的武功名声与夏胄相比无异于天壤之别,群尼终究不敢贸然与其翻脸动手。
近年来,江湖传言明教教主龙小宝已是天下第一高手,放眼当世群豪,能和他相提并论者屈指可数。昔日光明顶一战,灭绝师太已是他的手下败将,但这老尼姑实乃姜桂之性,何等刚烈,群雄均以为灭绝会当场暴起,明知不敌,也要和龙小宝一决高下。谁知灭绝师太却是木然端坐,双目微阖,仿佛没听到龙小宝说了什么,全无半点反应,实是大反常态,各派高手不由得暗暗称奇。
那女子目光微转,冷冷看向小宝,眼神冰冷至极,轻启樱唇,悠悠说道:“小女子自幼拜入师尊门下,于同门之中排行最末,此次还是平生第一回下山,龙教主自然不曾见过我。天下皆知龙教主除了统率明教之外,还是大理国的世子,西夏国的驸马。市井相传,尊夫人银川公主国色天香,无双无对,小女子容貌寻常,怕是难及万一。”说着抬起右手,缓缓扯下脸上的薄纱。
在场的数千人陡然觉得眼前一亮,见她年纪最多不过十**岁,容貌清丽绝伦,好似出尘之仙,刹那间人人凝气屏息,心中想到的只有四个字——绝世佳人!
只是她脸上的神情一如说话时的语音,冰冷淡漠到了极点,如同一座冰山,令人自然而然心生几分敬畏之情,不敢稍加亵渎。
宋青书见群雄大半失魂落魄,心中得意,几步走到这少女的身旁站定,伸手在脸上一抹,拉去粘在脸颊上的胡须,顿时成了一个脸如冠玉,风采如画的英俊少年。群雄一看之下,不禁暗赞好一对神仙美眷。
龙小宝直勾勾的瞪着那女子足以颠倒众生的倾国容颜,哪里还有半点天下第一大教教主的威仪,十足一副猪哥相,双手轻拍,啧啧赞叹:“人活一世,能见到此等人间绝色,夫复何求?姑娘自谦太过,却教这世上的万千女子何以见人?还请姑娘赐告芳名。”
他这般不加遮掩的色授魂与,那少女不禁眉尖微微一蹙,冷冷道:“周芷若!”
这三个字说将出来,小宝心头一震,暗骂道辣块妈妈的不开花,果然不出老子所料!
在场众人除了这货之外,此前无人听过“周芷若”这个名字,暗忖她所言非虚,果然是第一次离开峨眉山,行走江湖,否则在场数千英豪,绝不可能无人知晓。更有不少自负风流倜傥的少年英雄望向春风得意的宋青书,酸溜溜的想道这小子不知前世修得多少福源,今生才能娶到这般姿容绝世,天下罕有的娇妻,自己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周芷若刚一报出姓名,龙小宝的神情立时一变,似笑非笑,泰然自若的瞧了周芷若几眼,便即望向宋青书,目光清澈如水,再无半点轻浮之意。只听小宝沉声道:“宋青书,似你这等禽兽不如,大逆不道的王八蛋,原本老子是见一个杀一个,绝不手软。只可惜今日武当派俞二侠、殷六侠,还有无忌兄弟在此,该当由他们亲自动手,清理门户,为莫七侠报仇,老子不便插手,只好在一旁观战。”
顿了顿,这货的眼神忽然间戾气大盛,有如刀子一样划过峨嵋派一众男女,随即又落在宋青书的脸上,缓缓道:“不忠不孝的王八蛋,你给老子听清楚了!若是你运气好,待会儿没死在武当二侠的剑下,今日你也绝不可能活着离开九莲山!龙某人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向来无法无天,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老子什么事都敢做,就是不敢做忘恩负义的小人,卖主求荣的奸贼!当年我与武当诸侠相识,多受教诲,这番情义终生不忘,因此今日杀你纯属个人恩怨,与明教、武当派没有半点关系!龙某人说过的话向来算数,不管你有多大的靠山,老子要宰了你,谁他妈的也拦不住!”
这货越说越气,想起莫声谷的音容笑貌,豪迈侠义,隔着老远伸手一指宋青书的鼻子,厉声喝道:“姓宋的,你他娘的死定了!若是你今天能活着离开南少林,老子他妈的自己抹脖子去找莫七侠谢罪!我草*&%¥#……”
九莲山上响起一连串这个世界前所未有的粗言秽语,在天地之间回荡不休,其声犹如轰轰雷鸣,群雄只听得目瞪口呆,瞬间石化,人人耳中轰响,头晕眼花,功力稍差者不免身躯摇晃,立足不稳,宛如醉汉。然则龙小宝面目狰狞,嘴脸如同泼皮,一通大骂之后,兀自意犹未尽,喃喃自语的一屁股坐下,说的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好话。他这一发神经,群雄当真被雷得不轻,好半晌没回过神来,都没想到以其堂堂明教教主之尊,发起飙来竟和市井屠夫全无二致,甚至过犹不及,众人心中惊诧莫名,又觉好笑,反而谁也没去关注这货声震群山的浑厚内力。
南少林建寺数百年,九莲山虽不似少室山那般天下皆知,也算得是武林公认的佛门圣地。这数百年来,山间回荡的俱是晨钟暮鼓,以及庄严肃穆的诵经之声,寺内僧众几曾听过这般污言秽语,个个脸色铁青,低首合十,尴尬不已。
今日各路英雄汇聚于此,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来路各有不同,自然有正有邪,品行不一。然而江湖好汉大多义字当头,最重师门恩情,龙小宝虽然骂得粗鲁不堪,但人人都将宋青书杀害莫声谷听得清清楚楚。虽不见得每个人都相信,终究也是半信半疑,再看宋青书的眼神,便有不齿之意,隐隐觉得这小子怕是当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宋青书被龙小宝一通臭骂,脸色阵青阵白,俊面扭曲,恨不能当场一剑杀了小宝泄愤。奈何自知武功远远不及,加上心中有愧,连看也不敢多看小宝一眼,低着头咬牙切齿,空自发狠。
按理说周芷若既已当众承认与宋青书结为夫妻,此时也该气愤填膺,然而她却恍若不闻,神色不变,冷清依旧,仿佛宋青书和她全无半点关系,有细心之人见了,不免暗觉奇怪。场上一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空智大师轻咳两声,刚要说话,忽见殷梨亭踏前两步,神情异常激动,目中隐含泪光,指着宋青书颤声道:“青书……你……你何以竟要……害死你七叔……”他说到“七叔”二字,想到莫声谷惨死,再也压抑不住,突然间放声大哭。
群雄一怔之下,又是面面相觑,好不奇怪,均想武当殷六侠名动武林,何以竟会当众大哭不止?
一旁张无忌也是双拳紧握,强自忍住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尽管憋得甚是辛苦,比起年长他许多的殷梨亭却是好得多了。俞莲舟走上前去,挽住殷梨亭的右臂,朗声道:“天下英雄听着,武当不幸,出了宋青书这叛逆弟子,在下七弟莫声谷便是给这逆徒……”话未说完,陡然间飕飕两声,破空之声甚厉,两枚“霹雳雷火弹”向俞莲舟胸口急射过去。
殷梨亭当众失态,痛责宋青书害死莫声谷,群雄已是信了九成九;此时见俞莲舟话没说完,峨嵋派便出手偷袭,显然是不想他再说下去,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宋青书杀害七师叔一事,已是确凿无疑。当下过半豪杰脱口喝骂,怎奈“霹雳雷火弹”迅疾如电,大伙儿怒则怒矣,却是不及援救。
电光火石间,俞莲舟也是颇感意外,但却只是微微一惊。他心知若要侧身闪避,那雷火弹飞将过去,势必伤及身后的江湖豪杰。既然这雷火弹是为了对付自己,为的是要杀人灭口,不让宋青书犯上叛父的罪行真正暴露于天下,又何必累及无辜之人?
就这么心念如电一闪,两枚雷火弹已先后射到。但见俞莲舟不闪不避,双掌一翻,使出太极拳的一招“云手”,掌心之力柔到了极处,空明若虚,将两枚雷火弹射来的急劲尽数化去,轻轻地托在掌心。他双掌向天,平托胸前,两颗雷火弹便在他的掌心快速无伦的旋转不停。
近些年来,武当俞二侠的名头越来越盛,江湖上都知道他的内外功俱已登峰造极,尽得张三丰真传,已可跻身当世顶尖高手的行列。今日数千英雄亲眼目睹俞莲舟神功若斯,不由得一齐站起身来,数千道目光集中在他双掌掌心,每个人的心脏似乎都已停止跳动,生怕这两只活物般的雷火弹会突然炸了开来。
张三丰所创的太极拳的拳劲,实乃天下武学中至柔的功夫,练至大成境界,便是所谓的“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由粘而虚,随曲就伸,以“耄耋御众之形”而至“英雄所向无敌”,当真是无出其右。
俞莲舟自幼勤修苦练,不喜张扬,实则若纯以武功而论,早已不在大师兄宋远桥之下。此次南少林英雄大会,原本应该是宋远桥以武当派掌门大弟子的身份率队前来,只因宋青书大逆不道,做下禽兽不如之事,宋远桥身为父亲自是痛心疾首,羞愧无地,无颜面对天下英雄。
况且张三丰不理俗务几近三十年,宋远桥早已是武当派实际上的掌门人,他既心神大乱,自然不再适合掌管武当。然而派中的内外事务又需有人打理,想那俞岱岩残废多年,卧榻不起;殷梨亭多愁善感,心肠甚软,皆非暂代武当掌门一职的合适人选。俞莲舟武功高强,沉稳练达,侠名远播,足可代替宋远桥前往南少林赴会,不显失礼;所幸还有一个心思缜密,足智多谋的张松溪,恰好可以代理掌门俗务,便叫张三丰留在了武当山,所以这次武当派只来了两大高手,数十名弟子。
谢逊与张无忌情若父子,张无忌自是非来不可,以他叔侄三人的武功名声,江湖上谁敢轻侮?原本他们此来只想助明教一臂之力,救出金毛狮王,至于屠龙刀三人并无半点贪念。岂料宋青书突然现身,峨嵋派一改往昔佛门之风,出手狠毒至极,连杀二人,此刻更是连武当派都没放在眼里,说打便打。
俞莲舟面冷心热,自幼便和六位师兄弟情逾骨肉,想到张翠山英年早逝,俞岱岩终生残废,现下莫声谷又惨死于自家侄儿之手,心中悲痛实是难以形容。然则今日既然和武当逆徒照面,他心中早有决断,即便搭上性命,也决不能放过宋青书,致使七弟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是以使出毕生所学,冒险一试,果然柔能克刚,那两枚雷火弹被他掌心柔劲所制,好似钻入了一团粘稠之物一般,只是急速旋转,却不爆炸。
群雄悬在半空的心还没落下,但听得嗖嗖两声,峨嵋派中又是两枚雷火弹向俞莲舟掷来。殷梨亭本来伤心痛哭,一见师兄遇险,登时收起眼泪,凝神备战。此刻见对方的“霹雳雷火弹”来势猛恶,将张无忌向身后一拉,低喝道:“无忌,退后!”当即双掌一扬,迎着两枚雷火弹接了上去。
张无忌勤修“九阳神功”已近八年,武功内力均是进境神速,但此时尚未可与武当诸侠比肩,自知功力不足,滞留原地,反令师伯师叔分心照顾,当下直退出十余丈远,凝目观望。
殷梨亭的内力不及俞莲舟深厚,待得双掌和雷火弹将触未触之际,使出太极拳的“揽雀尾式”,十指虚合,将雷火弹轻轻拢住,脚下“金鸡独立式”,左足着地,右足悬空,全身急转,好似一枚陀螺。他精于剑术,太极拳上的造诣不及师兄,眼见俞莲舟接这歹毒暗器已是颇为吃力,暗忖自己的掌力只要稍有半分用得实了,那雷火弹便要立时爆炸,因此全身急转,双掌虚带,每转一圈,便可化去雷火弹上的一分劲力。
俞莲舟以掌心化劲,在武学高明之士的眼中自是非同小可;殷梨亭则在空中化劲,虽然内功修为上要稍逊半筹,但他身形急速转动,反而好看得多。待得转到三十余转时,四面八方早已采声雷动,而两枚雷火弹的劲道也已衰竭。
张无忌方自松了口气,岂知嗖嗖之声不绝,峨嵋派又是八枚雷火弹接连射到。俞莲舟和殷梨亭齐声爆喝,以武当派接暗器、打暗器的功夫将手中的雷火弹反掷而出,随即纵身后跃,以防峨嵋派再接再厉,层出不穷。那四枚雷火弹在半空中相互撞击,以少打多,将对面的八枚雷火弹一齐击中,广场上嘭嘭之声震耳欲聋,黑烟弥漫,尽是硝磺火药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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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精锐之师
【本来想写一个大章节再上传,奈何公事繁重,先来一章,以慰诸君!】
“武学之道千变万化,力强者胜,力弱者败。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咱们又不是迂腐的读书人,事事要讲规矩道理,天下也没这么多规矩道理好讲。”
龙小宝斜睨着静迦,心道峨嵋派虽然大多是女流之辈,但其蛮不讲理之处,竟然远胜于男子。昆仑派掌门何太冲这老小子不过说了两句公道话,含蓄指责峨嵋派实不该仗着暗器犀利倚多为胜,欲将武当二侠置于死地,便招来静迦不留丝毫情面的驳斥,看来今日若不展现一番明教精锐之师的厉害,这群娘们儿就不知道何为天高地厚。
当下这货冷笑几声,傲然道:“霹雳雷火弹不过是雕虫小技,何足道哉?杨左使……”说着向杨逍使了个眼色。
群雄只见杨逍左手一挥,一个白衣童子双手俸上一个小小的木架,上面插满了十余面五色小旗。杨逍拿起一面白色小旗,右手扬处,白旗已落在广场中心,插在地上。群雄见那白旗不过二尺来长,旗上绣了个明教的火焰图案,不知杨逍弄什么玄虚。便在此时,明教一人取出流星信炮,但见一道火箭直飞向天,在半空中散出一道白烟。
接下来便是龙小宝暗自期盼许久的震撼场景——先是场外奔入五百名头裹白巾的锐金旗教众,每人手执强弓硬弩,但闻嗖嗖急响,五百支雕翎长箭整整齐齐的插在白旗周围,排成一个圆圈,羽箭之间的距离几乎完全一致。
群雄一怔,未及喝彩,五百锐金旗教众已拔出背上标枪,疾进十余步,发力投掷,五百支标枪一起插入羽箭圆圈之内;随即又抢上七八步,手中已执腰间短斧。手起处,群雄眼前光芒闪动,五百柄短斧呼啸而前,砍在地上,又在标枪之内排成一圈。但见三般兵刃排成三个大圆圈,各不相混,整齐排序,任凭敌人神勇通天,在这一千五百件长短兵刃的夹击下,霎时间便成肉泥。
顷刻间数千豪杰已然相顾失色,竟无一人为锐金旗教众喝彩。当年五大派围剿明教,小宝虽没如同书中所写的张无忌那般甘愿冒险以身体硬接灭绝师太三招重手,从而救下束手待毙的锐金旗教众,但锐金旗的掌旗使庄铮却也没死于灭绝师太的倚天剑下。他见杨逍又取下一面小旗挥了几下,当即一声低喝,五百教众迅速拔起羽箭枪斧,奔到明教木棚之前,向龙小宝列队躬身行礼,随即返身奔出广场。
龙小宝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十分满意——五行旗乃是明教最精锐的部队,相当于后世的特种兵,旗下教众向来是百里挑一。近年来明教声势壮大,小宝便将五行旗的编制定为每旗两万教众,人人均是身手不俗,反应机敏的高手精兵。而这五百名入场操练的好汉更是精锐中的精锐,若是上了战场绝对能以一当十,百战不殆;若是用以武林争斗,试问天下几人可挡?
跟着杨逍一面青旗投掷而出,插在白旗之旁,场外脚步声整齐划一,颇为沉重。但见五百名巨木旗教众青布包头,每十人抬着一根足有千斤之重的巨大圆木快步奔来。众人排定阵型,突然间齐声大喝,五十根千斤巨木同时抛掷出手,或高或低,或左或右,每一根巨木飞出,迎面必有一根巨木准确相撞,无一落空。
但听得巨响之声不绝,五十根千斤巨木分成二十五对相互撞击,声势极其惊人。而且巨木撞击各有角度,若是此刻有人在那杆青旗附近,无论纵高伏低,左闪右避,总免不了被巨木撞到。试想这等千斤巨木本是战场上攻破敌方城门所用,血肉之躯若是遭其冲击,岂不立成肉泥?
杨逍令旗再挥,掌旗使闻苍松率领五百儿郎抬起巨木,列队向小宝行礼,退出场外。随即杨逍掷出一面红旗,五百名烈火旗教众头裹红巾,手持喷筒,入场列阵,一齐喷射。顷刻间,广场中心布满黑黝黝的稠油,掌旗使辛然挥手掷出一颗硫磺火弹,场中登时烈焰奔腾,燃起大火。
到得此时,群雄已是目瞪口呆,无比骇然。小宝嘴角微微一撇,心想若非老子严格遵守“穿越武侠”的规则,只须将“后世”的现代尖端武器的制造原理,因地制宜,稍加改变,当下这五百烈火旗兄弟手里拿的便是五百支“火焰喷射器”,那他娘的在冷兵器时代还不是神挡杀神,无往不利!
待得烈火旗教众退下,跟着便是五百名头裹黑巾的洪水旗教众入场。这洪水旗教众手里的家伙乃是二十架水龙,前面十人推着十辆木车,掌旗使唐洋一声令下,木车打开,放出二十头饿狼,张牙舞爪,咆哮嘶吼,便欲四散咬人。但见四百名洪水旗教众推动水龙在后,一百人手执粗大喷筒在前,齐声吆喝,水箭急射。群雄鼻中猛地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臭之气,只见那一百道白色匹练射在二十头饿狼身上,群狼立时翻滚在地,狂叫悲嗥,顷刻间便已皮开肉烂,变成一团团恶臭难当的焦炭模样。
龙小宝既得王难姑《毒经》真传,暗中加以配制,洪水旗教众所喷的腐蚀药水无论是毒性,还是腐蚀性均已远胜从前,实是厉害无比。群雄见了这等惊心动魄之状,无不毛骨悚然,均想这些毒水若非射在饿狼身上,而是射在我的身上,那便如何?
一百名洪水旗教众手提龙头,虚拟作势,显然水龙之内盛水颇多,不仅可以远攻近守,而且耐时甚久。杨逍挥动黑旗收兵,五百教众推动水龙车离场。当水龙转动之时,喷筒转到哪一方,哪一方的武林豪杰便忍不住脸上变色。
只见杨逍又掷出一面小小黄旗,一百名头裹黄巾的厚土旗教众手持铁铲,推着一车车泥沙石灰奔入场内,排成一圈。掌旗使颜垣一声号令,一百只铁铲同时往地面猛击而落,只听轰的一声大响,广场中心登时塌陷,尘土飞扬,露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大洞。
群雄吓了一跳,只见大洞周围的泥土纷纷跳动,从地下钻出四百名戴着头盔的大汉,亦是手持铁铲。这下群雄惊骇至极,再也强忍不住,不由得惊呼出声。待得四百厚土旗教众破土而出,广场上的狼尸、焦土、油火等物便即落入地底。先前排成圆圈的一百条大汉挥动铁铲,在大洞上方虚击三下,用意显而易见,倘若是在战斗中对敌,此刻若是有人跌入洞中想要跃上逃生,势必要被这一百根铁铲打将下去。
跟着一车车石灰泥沙倒入洞内,五百柄铁铲此起彼落,煞是好看,顷刻间便将大洞和四周数百个小洞填平。颜垣率领五百旗下教众向小宝躬身行礼,返身退出,群雄见那广场中心平滑如镜,竟比先前还要坚硬得多。众人心中明白,适才倘若自己站在场中出言侮辱明教,此刻怕是已遭活埋,惨死地底。
明教五行旗小加操练,大显神威,震慑当场,数千豪杰早已惊得脊背阵阵发冷,哑口无言。各路英雄见了这等威势,峨眉派的“霹雳雷火弹”便再也不值一提。只是人人眉头紧蹙,心中惴惴,暗忖即便我等人数众多,倘若明教突然翻脸,纵然齐心协力,但以乌合之众,又岂是他这训练有素的精锐之旅的敌手!
这当口,人人均已心知肚明,明教将兵法战阵之学用以武林豪杰间的群殴,天下任何门派定然莫能与抗,除非武林中大大小小所有帮派联起手来,或许还能有那么几分希望。然而自雁门关外辽国无奈退兵之后,明教已非昔年所谓的武林公敌,何人再敢妄加罪责?况且近年来明教声誉日隆,发展急速,纪律严明,不似当初那般行事乖张横戾,反倒多行侠义之举,江湖上不知有多少帮会心甘情愿依附在其羽翼之下,只待共襄盛举。如此一来,放眼天下,除了成昆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人会处心积虑,用尽一切手段欲剪除明教而后快。即便那些想要杀死谢逊,为亲友报仇之人,也只是口口声声以江湖规矩为由了解私怨,决计不敢心存半点摧毁明教之意。
杨逍收兵之后,将插着小旗的木架交给身后的童子,冷冷望着峨嵋派众男女,一言不发,但这无言之意已是十分清楚。适才还在逞凶杨威,没将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峨眉派此刻已是人人变色,垂首不语;其余各路英雄豪杰也是各人在想各人的心事,一时间广场上寂静无声。
宋青书早已面如土色,额头汗水密布,便是神色仍旧清冷至极的周芷若也是一言不发。直过了良久,空智身后走出一名老僧,说道:“适才明教操演行军打仗的阵法,模样倒是好看,但到底能不能制胜克敌,咱们不是元帅将军,学的也不是孙吴兵法,只怕谁也说不上来……”群雄均知他这几句话乃是违心之论,只不过想煞一煞明教的威风,将五行旗的厉害一带而过,是以无人牵强附会的开口应和。
周颠叫道:“要知管不管用,那也容易的很。南少林的大和尚们出来领教领教,立见分晓!”
小宝心知这老僧定是成昆党羽,斜眼相视,见他合十垂目,置之不理,自顾又道:“咱们今日是天下英雄之会,各门各派旨在观摩切磋武学的修为,还是照先前众位施主所言,大家较量武功,艺高者胜。咱们讲究的是单打独斗,说到倚多为胜,武林中可从来没这个规矩。”他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小宝一晒而过,心道纵使单打独斗,何惧之有?只要那个神秘人莫要现身,当时武林,谁敢自考可将老爷我掀翻在地。
跟着有人便问好似雷火弹、毒火毒水这些玩意能否使用?那老僧沉吟片刻,答以武学之道浩瀚如海,各人有各人的绝技,自然不能禁用暗器。但若是在旁偷袭,却是坏了规矩,则要另当别论,大伙儿须得群起而攻之。他这话说的在理,群雄大半轰然叫好。
崆峒五老之一的唐文亮又提出,无论何人若是连胜两阵,便要下场休息,恢复内力元气,否则数千人车**战,任凭你本事通天,也绝无可能一口气从头胜到尾。再者各门派帮会若是已有二人败阵,便不准再派人上场,若无此等规则,这场架怕是一连打上三个月也打不完。南少林的粮草再丰,也得给大伙和各人的坐骑吃的穷了,恐怕一百年元气难复。
此言一出,群雄哄笑声中,均说这两条规矩有理。
明教群雄心知唐文亮性情直爽,为人很有骨气,这般说法是打心眼里感激当年光明顶上龙小宝为其接骨疗伤,暗中为他们师兄弟化解“七伤拳”留下的隐患,盼望小宝获胜,独冠群雄,是以提出这两条规矩,都是有意在帮小宝节省气力。
比武规矩便照此定下,成昆党羽纵使心非所愿,却也无从辩驳。当下各门派帮会之人便即交头接耳,推举己方出战的人选。有几座木棚之内,更是有人大声争吵,显然意见不一。
明教群豪人人跃跃欲试,却知除了教主之外,只有一人可以下场。众高手皆非胡乱逞能之辈,均知此事担当极其重大,非同小可,出战之人武功越强越好,须得竭尽全力,能为教主料理一个强敌便是一个。倘若能将各路高手打倒一半,那么以教主的绝世武功,此役十之**可竟全功。反之不过胜得寥寥数人,那便是给教主徒增负担,教其独挑重任,自己名声受损事小,负累了本教威名和谢逊的性命事大。再者贸然请缨,不免自以为教内上下除教主之外本人武功最强,难保不会伤了众兄弟的义气,是以群豪心中虽是一片火热,但谁都默不作声,只待小宝亲自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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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外粗内细
明教自龙小宝之下,武功以杨逍、殷天正和韦一笑最高,其次便是五散人中惜字如金,极少开口的冷谦。UU小说 www.uu234.net更新最快群豪均知今日比武较技事关重大,非同小可,虽然人人均想为明教杨威立功,但除了这四大高手之外,余者均有自知之明,是以龙小宝尚未作出决定,众人的目光却是或明或暗俱都看着他们四人。
冷谦忽然**的说道:“弃权!”要他开口,当真有如铁树开花,群豪不由一怔,随即明白冷谦的意思便是告知小宝“我的武功不够顶尖,为免误了大事,所以主动放弃下场比武的资格,请教主将属下排除考虑范围之内。”
这么长的一句话,冷谦怕是到死也不会说出来,便以“弃权”二字代替。
周颠大乐,抚掌道:“咱五散人中以冷面鬼武功最强,他既主动退出,我们哥儿四个更是不济,如此便只剩下杨左使、殷白眉和韦蝠王三个。教主,不是周颠怕死,实是武功不够高强,纵使想要下场拼命,恐怕也拼不了几个。若是因此连累教主负担过重,救不得金毛狮王的性命,不过是徒逞刚勇,愚蠢到家,莫不如学学冷面鬼,干脆主动退出反而好得多。”
彭莹玉笑道:“颠兄今日能有这番见解,与往昔大不相同,可喜可贺!”
周颠并不领情,怒道:“你是在讽刺老子过去很蠢么?”彭和尚知他脾气,倘若跟着认真解释,那便要斗起嘴来,没完没了,当下一笑置之。
周颠最不喜找人抬杠之时,无人接口,怪眼一翻,正要继续胡搅蛮缠,小宝道:“大伙儿情若兄弟,教中职位虽是高低有序,兄弟义气却无厚薄之分。今日无论谁来出战,即便豁出命去,那也是在所不惜,自家人无须多说。不过周先生所言甚为有理,本人便在杨左使、鹰王和蝠王三位之中择选一人出阵。”周颠原本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非要找人吵上一架,这才满意。不过教主既然说话,他便不敢继续胡闹插嘴,只是满肚子的“金玉良言”憋着不说,浑身上下很不舒服。这当口听得教主亲口赞他说得有理,顿时喜笑颜开,精神大振,自觉从头到脚无比清爽。
小宝心想杨逍武功之博,当世恐怕只在慕容复之下,内力虽然稍逊白眉鹰王一筹,但二人倘若当真动起手来,孰胜孰败,实难预测。杨逍在教中的地位仅在自己之下,肩上的担子极重,如同一支大军里的参谋长,一家集团公司的执行董事,倘若稍有差池,损失甚巨,无异于折了自己一条臂膀,非到万不得已,实不可令其出战。
白眉鹰王的武功则纯以刚猛见长,内功深厚,战意不屈,老当益壮。奈何年事已高,不免精力渐衰,这般轮番鏖战,恐难持久。殷天正乃是明教硕果仅存的耆宿,若有闪失,不得善终,于全教兄弟的士气大为不利,亦非佳选。如此一来,反倒是三人当中综合实力排在末位的韦一笑最为合适——青翼蝠王轻功绝世,独门绝技“寒冰绵掌”诡异难测,现下早已无须每次运功之后便要生饮热血来抑制内伤寒毒发作,与人比武,绝无问题。而且凭他的轻功,即便当真遇到武功绝顶的对手,实在不能获胜,但要全身而退,却是不难。
当下小宝便道:“今日之战,便由韦蝠王和本人联袂出阵。”
韦一笑自知武功和杨逍、殷天正比起来,终有一线之差,没想到教主却令自己出战,实是大出所料,当即向小宝躬身一礼,大喜道:“多谢教主!”至于出战之时,如何舍生忘死之类的誓言,却也不必多说半句。
杨逍和殷天正一愣,其他人也是颇感意外,但教主既已下令,自当凛遵。好似杨逍、彭莹玉这等心思聪敏之辈,略加思索,便即明白小宝的良苦用心,二人相视一笑,均想教主思虑周全,实乃本教之福。
小宝将韦一笑唤到一旁,正色道:“今日之战虽然关系到谢狮王的安危,屠龙刀的归属,但蝠王切记万万不可因此热血上涌,与人性命相搏。待会儿下场比武之时,倘若对手武功较弱,须得速战速决;若然对手武功高强,则需以轻功游斗,设法出奇制胜,内力消耗越少越好。总而言之,胜败无关紧要,决计不能伤及自身,这是本座严令,蝠王切切不可违背。”
韦一笑虽在明教四**王中排名最末,但在江湖上却是罕有敌手。况且他虽比不上杨逍足智多谋,也算得上是诡计多端,身经百战,小宝稍加指点,便明其意。又知教内众人不论武功高低,辈分大小,教主素来将大伙儿视为兄弟,赤诚相待,肝胆相照,向来不以教主的身份自居,这般严肃下令,算起来从当年接掌教主之位后,还是头一回,由此可见实是极为担心自己的周全,心里更是感激。
当下韦一笑低声道:“多谢教主指点,属下省得,自会小心。”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是暗自打定主意,能多打败一个对手,教主便会少一分压力,倘若当真撞到武功远胜于己之人,宁愿同归于尽,也得帮教主除去一个大敌。
岂不知,小宝心中所想却是大同小异——若是韦一笑当真遇险,什么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只当放屁,定要挺身相救!
这时与会的各门各派,各帮各会均已商议完毕,各自推举出下场比武的人选。空智身后转出一名达摩堂的老僧,朗声说道:“咱们便依众英雄议定的规矩,起手比武,每胜二人,便可下场休息片刻。刀枪拳脚无眼,格杀不论,各安天命。最后哪一个门派帮会获胜,出阵之人武功最强,谢逊和屠龙刀便都归其所有。”
小宝无声冷笑,心道这秃驴唯恐各派的怨仇结得不深,生怕旁人下手不重,哪里是空见、空闻这些高僧们的慈悲心肠?想必定是成昆一党。
群雄既然议定每人胜得两场,便可下来休息,先后迟早倒也并无太大分别,当即便有人出来叫阵,有人上前挑战,片刻间场中已有六人分成三对较量起来。其实群雄心知肚明,若无意外,最后相争武林第一人名号的多半仍是少林、武当、峨眉、明教这些威震江湖的大派。然则此次盛会群雄毕集,各施所长,比武切磋,实是机会难得,但凡自负武功不俗者均想一试身手,增进自身武学修为,说不定还能乘机扬名立万,是以大半豪杰跃跃欲试,争相比斗。
不过盏茶时分,场中三对人中已有两对分出了胜负,只剩下一对尚在缠斗。跟着又有人来向胜者挑战,仍是分为六人三对的局面。然则新上场之人分别动用了兵器,如此一来,势必会有死伤。这般上上落落,每一阵十之**都要有人受伤流血,方始分出胜负。
场上的情势愈来愈是杀气腾腾,已接连有人重伤殒命。群雄之中的有识之士不免眉峰紧蹙,暗自摇头——这世上的大多数人总是贪心不足,妄想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这等贪婪之念一旦生出,便会利欲熏心,失去自知之明,最终的下场却往往都是白白断送了大好生命。
小宝心知成昆便是期盼武林各派,江湖帮会如此相斗,大伤和气。武林中人多半极为看重脸面,任何一派输给对手,即便无人受伤丧命,日后仍会辗转报复。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长此以往,势必酿成各帮各派自相残杀的极大灾祸。
明教实力极强,势力极盛,足可睥睨天下,但这货终究还不是武林至尊,也不是道佛两家的慈悲善类,既无力也无心去劝阻这么一大群头脑发热的江湖好汉,代表各门各派生死相搏。一来群雄争斗,乃是心甘情愿;二来人之**最无底限,一旦心中贪念大炽,极易迷失本性。因此莫说是他龙小宝,便是仙佛来了也不见得能全都点化,只好听之任之。
只见场中丐帮的执法长老,呼的一掌将一名武功颇高的老者打得口喷鲜血,接着又胜了“梅花刀”的掌门人,在丐帮帮众如雷般的掌声中,得意洋洋的退回。广场上你来我往,比斗了两个时辰,红日渐渐偏西,出阵之人的武功也是越来越强。
韦一笑此时方才登场,轻松胜得二人,下场休息片刻,又是连胜两阵,明教群豪自是格外欢喜。许多人本来雄心勃勃,满心想要在这英雄大会上扬眉吐气,人前逞威,此后见到旁人武功精湛,一个胜似一个,才知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不登泰山,不知天地之大,就此绝了念头,再也不敢出场。
怀揣此等心思之人不在少数,倒也因为惧意暗生而至头脑冷静下来,解去了心中的贪念,得以保全性命。到了申牌时分,韦一笑已胜了七八人,对手的武功越来越强,越打越是艰难,不敢有丝毫傲慢之意,退回木棚之下,总是立刻打坐运功,抓紧时间回复真气。
只见丐帮的掌钵龙头出场挑战,将湘西排教的彭四娘打败。这掌钵龙头本就是个粗豪之辈,没什么心机,向峨嵋派瞥了一眼,冷冷道:“女娘们能有什么真实本领,不是依靠刀剑之利,便是仗着暗器古怪,这位彭四娘的功夫练到如此地步,那也是极不容易的了。”群雄均知他言下之意是在讥讽峨嵋派,但是雷火弹之歹毒狠辣人人厌憎畏惧,说说倒也罢了;可这“刀剑之利”四字岂不是在暗讽灭绝师太纵横江湖,所仗的便是倚天剑?不少见识过灭绝师太武功剑术的人,不禁暗忖这叫花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敢招惹那个武功极高,心狠手辣的老尼姑。
小宝斜眼望去,见灭绝师太仍是垂目静坐,波澜不惊,恍若泥胎木雕,心中微觉奇怪——这老尼姑一向高傲惯了,对谁都是漠然相待,天下没几人能被她瞧在眼里。但是为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今日接二连三有人当众冒犯,怎地竟是全无回应?仿佛突然间变得涵养甚好,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但见周芷若冷冷瞥了一眼掌钵龙头,低声向宋青书说了几句话,后者点了点头,缓步出场,向掌钵龙头拱手道:“龙头大哥,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丐帮此来与明教同仇敌忾,掌钵龙头见了宋青书自然没有半点好脸色,大声道:“姓宋的,你这背父忤逆的奸贼,居然还有脸面下场比武,当真不知羞耻!”
宋青书气得脸色涨红,怒道:“你丐帮的叫花子只管要饭便是,别派之事岂容你来指手画脚?”
掌钵龙头毫不退让,破口大骂道:“你连亲生老子的武当派都能背叛,连从小养育教导你的师叔都能痛下杀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对父不孝,将来也必对妻不义,峨嵋派非要在你手中栽个大大的筋斗不可!”
宋青书怒到极点,脸上忽而全无血色,恨声道:“你放屁放完了么?赶快上前领死!”眼看二人便要动手,势必要分出生死才能罢休,忽听一人叫道:“龙头且慢,我有一言相告。”掌钵龙头转身望去,只见小宝不知何时已到了丐帮的木棚之中,正在向他招手。
掌钵龙头不敢怠慢,说道:“姓宋的,龙教主唤我有事,你若不怕死,便稍待片刻。”
宋青书虽然恨不能立时将他大卸八块,但龙小宝的面子不敢不给,下巴微微上扬,冷笑道:“小爷等你片刻无妨,只怕你自知不敌,趁机溜回去做缩头乌龟,不敢再来迎战。”
掌钵龙头不屑地呸了一声,一口浓痰狠狠吐在地上,也不和他多费口舌,转身快步走回,见丐帮弟子尽皆站立,传功、执法、掌棒三位已在小宝身边相候,当下拱手道:“龙教主有何吩咐?但情示下。”
小宝道:“铁兄客气,不敢当。龙某有些话要说给几位听听……”当下传功、执法二长老,掌棒、掌钵二龙头靠拢在一起,小宝低声述说,四人仔细倾听,却是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原来小宝见宋青书下场挑战,忽然想起书中所写掌钵龙头正是死在他的“九阴白骨爪”下,跟着出来报仇的执法长老也未能幸免于难,当下连忙起身来到丐帮的木棚下,只说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请丐帮相助,随即唤回掌钵龙头。这货长话短说,三言几语便将此次“屠狮英雄会”实际上是混入南少林多年,化名圆真的成昆在幕后操纵,旨在利用屠龙刀和谢逊引起武林各派互相残杀,令江湖群雄与明教结下深仇。并且将空闻方丈遭其暗算,落入其手,因此空智、空性等高僧受其胁迫,无奈言听计从之事迅速道出,丐帮四人听了无不大为震惊。
小宝又说为今之计,其一是要稳住心神,故作懵懂,勿使成昆一党心生疑窦,有所防备,须得设法夺取武功第一的名号,才能再次前往相救谢逊。其二则是要暗中部署,设法救出空闻大师。这第一点,他龙大教主自是当仁不让,一力承担;第二点却有些麻烦,只因明教若有大批教众轻举妄动,恐怕会立刻惊动成昆,反教他生出警惕之心,如此再去解救空闻方丈的难度势必大大增加,所以只好请丐帮暗中援手。
小宝料想成昆身边必有大批高手党羽保护,空闻方丈也定然被关押得极其严密隐蔽,。刺探敌情的任务交给来无影、去无踪的韦一笑最合适不过,如何拟定解救之良策,杨逍与彭和尚足可设定周密的计划,但在明教不能群相行动之下,急需丐帮高手和一众弟子相助。
丐帮此行以二长老、二龙头的武功最高,任何一位万一有所损伤,都对解救空闻方丈,促使南少林被迫受成昆驱使的诸位高僧反戈相击大为不利,是以才会劝阻掌钵龙头。丐帮四人听完后神色严肃至极,沉吟片刻,传功长老低声道:“空闻方丈素来慈悲为怀,望重于武林,吾等自然不能见死不救。丐帮此行以龙教主马首是瞻,自当遵奉教主号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铁兄弟,你怎么说?”
执法长老说完,加上小宝四个人一齐望定了掌钵龙头那张大黑脸——武林中人若是向旁人发起挑战,此后却又避而不战,临阵退缩,最是奇耻大辱。个人声誉扫地不说,便是自家人也会大大地瞧他不起。掌钵龙头性情粗鲁憨直,又是个火爆脾气,几人自然担心他牛脾气发作起来,非要和宋青书分出生死,方才罢休,结果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坏了大事。
哪知掌钵龙头挠了挠一头乱糟糟的长发,低声道:“几位放心,老子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却也明白顾全大局的道理。龙教主所言咱们自然深信不疑,兄弟的个人名誉无甚紧要,岂能因小失大?龙教主尽管放心,铁某不再出场便是。只不过便宜了那姓宋的奸贼,没能狠狠揍他几拳,老子确是不大甘心。入他奶奶的先人板板,今天说什么也不能给这龟儿子趁乱逃了!”
小宝没想到掌钵龙头外粗内细,居然颇识大体,顿时放下心来。丐帮其余三大高手亦是颇为欢喜,传功长老当即走出棚外,高声道:“众位英雄听着,丐帮绝非贪生怕死,临阵退缩,只是另有紧急要事,只好放弃此次和天下英雄互相切磋,比斗争锋的良机。老夫宣布,丐帮就此退出英雄大会,不得再有一人出阵!”群雄哗然,许多人窃窃私语,向丐帮指指点点,各种猜测,不一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