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师太看剑
偌大的广场寂静无声,许多人以为小宝盛怒之下,怕是会将何太冲夫妇立毙当场,人人屏息凝神,眼睛瞬也不瞬的注目而视。岂料过了半晌,小宝的眼神却渐渐柔和,此时班淑娴早已痛得晕了过去。这货向旁走开几步,瞧了昆仑派的方队几眼,便即侧头望向峨嵋与武当两派,那边有几个胆大的昆仑弟子这才赶紧跑出来将何太冲夫妻俩小心的抬了回去。
只听灭绝师太向宋远桥叫道:“宋大侠,五大派中现在只剩下贵我两派了,老尼姑女流之辈,全仗宋大侠主持全局。”
宋远桥道:“在下已和殷教主对过拳脚,未能取胜。师太剑法通神,定能制服这个小辈。”
灭绝师太冷笑数声,拔出背上倚天剑,缓步而出。
小宝静静望着灭绝师太,神sè如常,其实内心已然骤起波澜。原因无他,就凭灭绝师太一代剑术宗师的身份,真正绝顶高手的实力,便足以令他战意狂飙,热血如沸!
武当二侠俞莲舟一直在注视小宝的动静,对他武功之奇,深感骇异,此时暗想灭绝师太剑法虽然jīng妙,未必就及得上刚才昆仑、太乙四大高手的联袂出战,倘若她再失利,我武当派也是制服不了此人,各大派可就栽到家了,不如我先试探一下这小子的虚实。当下便对宋远桥低声道:“大哥,灭绝师太剑术通玄,功力深厚,如果咱们师兄弟五人先和此人较量一番,师太最后一战料想必可取胜。”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明白,武当派素以内力悠长称著江湖,自宋远桥以至莫声谷,五人一个个的跟小宝缠斗下去,即便不能取胜,料想他连斗武当五侠,总要功力大损,累得筋疲力竭,那时他以强弩之末而当灭绝师太凌厉无伦的剑术,峨眉派自非一战而胜不可。
武当诸侠以大局为重,于个人声名并不在意,当下宋远桥和殷梨亭均是连连点头,自觉此计可行。俞莲舟刚要迈步入场,向灭绝师太说明,不想四侠张松溪却突然将他拉住,说道:“二哥,你别去。”
其余四侠均感诧异,只是二十余年来他们一起长大,同门学艺,情同手足,彼此知之甚详,均知张松溪最是足智多谋,他来阻拦,必有道理。宋远桥道:“四弟有何见解?”
张松溪道:“灭绝师太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当世除了咱们师父、大侠郭靖、东邪南帝等少数几人,还有谁能被她瞧在眼里?这小子虽然武功怪异,高深莫测,料想师太也没怎么将他放在心上。二哥此时若是出言劝阻,师太决然不会同意。而且……”说到这里,张松溪又仔细看了小宝几眼,低声道:“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小子,总觉得他很熟悉。”
宋远桥等人都知道张松溪绝不会在这当口胡乱猜测,不由也望向场中的小宝,想要瞧出几分端倪。张松溪道:“此人故意将面目涂抹遮掩,想来定是怕在场众人认出他来。我仔细观察了好久,总觉得此人极似两年多前那个……”他摇了摇头,沉吟道:“可是那人的武功怎会如此出神入化?不过两年有余,决计不可能这般突飞猛进……”
莫声谷心急,插言道:“四哥,你到底在怀疑他是谁呀?”
张松溪眯着眼睛望向小宝,神情惊疑不定,喃喃道:“如果不是他,为何总觉得这般眼熟?如果是他,又绝无道理武功高强到如此地步。到底是不是他呢……”
武当诸侠交头接耳的时候,灭绝师太早已走到小宝近前,横剑当胸,剑尖上指。明教教众丧生在她倚天剑下者不计其数,此时见她出来,无不目眦yù裂,大声鼓噪起来。灭绝师太冷笑道:“吵什么!待我料理了这小子,再来一个个收拾你们,嫌死得不够快么?”
殷天正知道灭绝师太的倚天剑锋锐难当,本教不少好手都是未经一合,便即兵刃被她削断,跟着死于剑下,高声问道:“曾少侠,你用什么兵刃?”
小宝回头道:“殷教主,在下可没有兵刃。”
殷天正从身旁的包袱里取出一柄长剑,说道:“老贼尼的倚天剑无坚不摧,我这柄白虹剑虽然算不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神兵利器,但也难得一见,这便送了给你。”说着伸指在剑刃上一弹,那剑陡然弯如半月,随即弹直,嗡嗡作响,声音清越。
小宝见那白虹剑果然绝非凡品,但知和倚天剑相比,不过也是有若凡铁,一击必断,暗忖何必平白无故折损一件罕有的利刃?当下含笑抱拳道:“多谢前辈美意,在下甚为感激。只是峨眉掌门的倚天剑太过锋利,除了屠龙刀之外再无第二件兵器可与之抗衡。因此用不用宝剑与师太过招,都是一样。”他嘴上虽然这般说,心里却想若是玄铁重剑在手,老尼姑的剑法纵是jīng妙无双,也可胜券在握。
小宝说着走到明教的队伍前,目光一瞥,见到巨木旗阵中一名中年教徒身旁放着一柄看似极为沉重的狼牙棒,当下走到这人面前,一揖道:“这位大哥,劳烦借兵器一用。”
那教徒赶紧起身,将八尺长的狼牙棒双手捧着躬身递上,毕恭毕敬道:“曾少侠尽管拿去,不必客气。”
小宝接过狼牙棒,单手颠了两下,笑道:“先前殷教主和武当派莫七侠相斗,用的便是以拙胜巧的功夫。在下临时抱佛脚,也来学学殷教主的打法,只是这件兵器却要毁了,请大哥多多原谅。”
那教徒神sè仓皇,连连摆手道:“曾少侠仗义出手,化解本教危难,便是要了小人的xìng命,那也是心甘情愿,何况只是一件兵器?若是曾少侠能以小人的兵器杀了这老贼尼,为我五行旗惨死的兄弟们报仇,小人便是要粉身碎骨,那也是死亦无憾!”
小宝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场中。灭绝师太神情木然,冷冷望着他,好似望着一个死人。小宝双手横握狼牙棒,在膝头用力一磕,只听啪的一声,鹅蛋粗的棒身竟是一折两段,便如朽木所制一般。明教众人大声叫好,那狼牙棒主人的喊声尤为响亮。小宝手持半截狼牙棒,抱拳施礼道:“师太剑法通玄,晚辈万万不是敌手。师太乃世外高人,何不高抬贵手,止息干戈?”
灭绝师太冷冷道:“贫尼法名上‘灭’下‘绝’,手下是绝不饶人的。你胜得我手中长剑,那时再任xìng妄为不迟。”
殷天正坐在地上,嘿嘿笑道:“徒仗兵器之利取胜,有何脸面自居一派掌门,自诩一代宗师?”
明教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五行旗下的教众纷纷鼓噪,大叫:“老贼尼,有本事就跟曾少侠肉掌过招!”
“你剑法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仗着一把利剑而已!”
“曾少侠的剑法比你高明多了,你去换一把寻常的剑来,若能在曾少侠手下走过三招,算你峨嵋派高明!”
“什么三招,便是一招半式也挡不住!”
灭绝师太依旧神sè木然,对这些相激的言语全然不理,朗声道:“进招吧!”
小宝微微躬身道:“晚辈放肆了。”抡起狼牙棒,毫无花巧,直直砸落。
灭绝师太但觉对方的狼牙棒裹挟着一股沉重之极的力道当头袭来,心中一凛,暗忖这小子年纪轻轻,怎地内力竟是如此浑厚?手中倚天剑微侧,错步斜上,第一招便即抢攻,竟不格挡来招,剑尖直指小宝丹田要穴,出手之凌厉猛悍,真是匪夷所思。
小宝这一棒不过是意在试探,哪知灭绝师太出手如此凌厉迅疾,只这一招间,便即令他刮目相看,滑步相避。他这一避不要紧,灭绝师太长剑疾闪,剑尖又已指到了他的咽喉,变化之快,衔接之紧,宛如雷轰电闪。
当年在“蝴蝶谷”初遇灭绝师太,小宝并未得以目睹他和丁chūn秋之间的那场大战,从未见过峨眉剑法之jīng奇,今rì甫一交手,立时便觉峨眉剑法果然有其独到之处,不禁想要多看几招,也不寻机反攻,陡然向左倾倒,双足犹如钉子般扎根于地,身体却是形如侧躺,几乎与地面平行,灭绝师太凌厉无伦的一剑登时落空。
小宝这一下躲闪,在旁人看来似非人力所及,所用的正是《易筋经》里那十八个古怪姿势的功夫。他腰腹用力,待要站起,突觉后颈处凉风飒然,心知不妙,右脚足尖撑地,身子斜飞而出。这一下是从绝不可能的局势下逃得xìng命,小宝人在半空,心中已在暗骂自己太过托大——灭绝师太乃是当世屈指可数的剑术宗师,岂可将之与崆峒五老,何太冲夫妇相提并论?
这货连胜之下,骨子里的傲慢自大之情不觉滋生,居然想着与灭绝师太这等绝顶高手过招时,还要偷窥峨嵋剑法的jīng义,不肯全力以赴,实在是有点“不知死活”的意思。幸好这货内力之强几可算是震古烁今,武功之高也已能和当世最顶尖的高手比肩而立,这才能于绝境求生,死中得活。
说来话长,二人实际交手不过一瞬之间,旁观众人方要喝彩,却见灭绝师太飘身而上,半空中举剑上挑,不等小宝落地,剑光已封住了他身周数尺的范围。小宝身在半空,灭绝师太剑招又是快到不可思议,已是无法避让,眼见对方宝剑横扫,剑身微颤,剑势笼罩四周,只要身子下沉尺许,立时便会双足齐断,若然沉下三尺,则是要被齐腰斩为两截。
此时的情形当真是惊险万分,小宝不加思索,手中狼牙棒瞧准倚天剑的剑身向下一压,只见倚天剑微微弯曲,随即弹起,小宝已然借力重行高跃。
灭绝师太的轻功同样惊世骇俗,纵前抢攻,身形如箭,飕飕飕连刺三剑,小宝这下避无可避,身子下沉,只得挥棒格挡,但见分量极重,生满倒刺的狼牙棒头,好似刀切豆腐一般,无声无息的齐根而断。
小宝五指松开,顺势一掌拍出,斜击灭绝师太头顶。灭绝挥剑上撩,削他手腕,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小宝目光奇准,变掌为指,在倚天剑刃面无锋处伸指一弹,身子倒飞而退。
这一指弹出,直震得灭绝师太手臂酸麻,虎口剧痛,长剑几yù脱手飞出,不禁心头大震,万没料到对方的内力居然浑厚到如此可怖的程度。只见小宝足尖一沾地面,立时弹地而起,疾掠而出,眨眼便至灭绝师太身前,一闪而过,飘然落到丈余外,目光微含笑意,凝视灭绝。
二人这几下交手,当真是兔起鹘落,迅捷无伦。一刹那间,灭绝师太连攻八招,招招凌厉致命;而小宝也是连续八次死里逃生,一一化解。攻是攻得jīng巧无比,避也避得诡异之极,在这一瞬之刻,观者的心都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实不相信眼中所见竟是人力之所能,攻如天神行法,闪似鬼魅变形,虽然过去半晌,兀自余威迫人。
广场上寂静无声,过了良久,震天价的喝彩声才不约而同响了起来。
适才这八下快攻,八下急避,小宝貌似全面处于挨打的局面,实际上他最后一指弹中倚天剑,灭绝师太登时被他的内劲震得半身酥麻,小宝随即闪身而上,手指在她两侧“肩井穴”上轻轻拂过,便即退开。小宝身法既快,出手又极隐蔽,旁观者自然看不出其中奥妙,然而灭绝师太却是心知肚明,小宝这一拂之下,只要稍稍使力,自己已然落败。她凝立不动,见对方只是含笑而视,泰然自若,显然是有意想让,心中刚一生出几分感激之情,便即被陡然升起的怒火淹没。
在灭绝师太看来,小宝故意想让绝非出于好心,其目的无非是想要自己不动声sè的自行认输退下,这可比他当众光明正大的击败自己更加令人难堪。想她峨嵋派掌门的身份在武林中是何等尊崇,岂能不明不白的就此甘拜下风?这老尼姑xìng情太过冷傲偏激,顿时将小宝顾全她峨嵋派脸面之举尽数曲解。
灭绝师太目光冰冷,长剑斜垂,沉声道:“阁下武功卓绝,可去换过一件兵器,再来斗过。”
小宝暗骂这老尼姑不识抬举,脸sè也是微微一沉,说道:“在场有哪一件兵刃可以当得倚天剑轻轻一击,晚辈不用兵器也罢。”他微微侧目斜睨,负手而立,说话虽仍谦逊,但神态已不再自居晚辈,流露出一丝傲意。
灭绝师太两道长眉向上一挑,冷笑道:“很好!既然你自负武功天下无敌,那便空手来战贫尼的倚天剑吧!”这下灭绝师太可是动了真怒,她自认为即便是张三丰也绝不敢以一双肉掌来和自己的倚天剑一较高下,心中自然对小宝的狂妄自大深感恼火。
小宝却并没有急于出手抢攻,淡淡笑道:“武学一道千变万化,剑术亦是如此。师太一代宗师,岂不知世间除了有形之剑,亦有无形之剑!”他右手微抬,轻喝道:“晚辈无礼,师太看剑!”话音方落,拇指一捺,一道无形剑气激shè而出,直击灭绝师太的左肩。
,
第八十五章 斗剑
灭绝师太一生沉浸于剑道之中,薄情寡yù,心无旁骛,对天下各门各派的剑法所知极为渊博,但小宝的“六脉神剑”虽然号称佛门第一剑法,却极少现于江湖。而且当世虽有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冠绝天下,少林绝技中也是各种指法颇多,但将指力化为更加凌厉迅捷的无形剑气用来伤敌的却似乎只有大理天龙寺的这门传世绝学。
小宝连环三记“少商剑”刺出,灭绝师太便即连退三步。二人之间本就相隔丈余,小宝出剑时跨步上前,距离依然尚有仈jiǔ尺之遥。灭绝师太乃当世剑术大家,怎会不知破解对方无形剑气的最佳法门,便是欺身近战,奈何这路“少商剑”隐含风雨大至,石破天惊之势,小宝以浑厚无匹的内力使将出来,虽只一道剑气,灭绝师太也是难以抵挡,若非倚天剑是天下数一数二的神兵利刃,怕是已然在“少商剑”雄浑磅礴的无形劲力下大受损伤。
众人但见灭绝师太手中长剑横挡竖格,听得空气中嗤嗤声响,倚天剑虽仍丝毫无损,但剑身急剧颤抖,嗡鸣之声不绝,峨眉掌门接连后退,场中见识不凡的高手无不心头惊骇,均想原来世间竟真的存在无形剑气之术。
灭绝师太自从继承恩师风陵师太的衣钵接任峨嵋掌门以来,除了十余年前在张三丰手下吃过一次大亏之外,平生未逢敌手。这老尼姑功力深厚,剑术高超,加之有倚天剑这等无坚不摧的利器在手,放眼天下能胜过她的当真是少之又少。然则今rì一个后生晚辈先是绝境反击,暗地里赢了她一招,跟着又以无形剑气逼得她连连退让,众目睽睽之下,以她这般孤傲的xìng格如何能够忍受?
只见小宝三剑过后,灭绝师太一声清叱,身形一晃,便想仰仗绝顶轻功摆脱小宝的剑气攻袭,设法近身而战,岂料身子移动数尺,方要变向而上,刹那间对方竟是接连五道剑气一起疾攻而至,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灭绝师太登时手忙脚乱。
倚天剑在灭绝师太身前化作了一片滴水不漏的光幕,旁观众人只听得叮叮叮一连串脆响,灭绝师太硬是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凭借一手惊世骇俗的快剑挡下了对方灵动无比的一轮快攻。她只觉小宝所使剑气又有不同,力道虽不如刚才那般沉雄威猛,但灵活迅捷处快了几近十倍,虽然全力防御,勉强挡住了对方的攻击,但手臂已被无形剑气震得酸麻不止,目光一瞥,只见小宝缓缓收起右手食指,似笑非笑的望了过来,目光隐含着几分得意戏谑。
人的食指远比其它四指灵活得多,这路“商阳剑”法便以速度取胜。倚天剑纵然无坚不摧,锋利无双,但小宝只需手腕微转,指尖轻点,剑气便已激shè而出,实非天下任何一门快剑之术所能比拟。除非对手的轻功身法,或是真气内力远胜于他,否则即便手握天下无双的神兵利刃,又如何能欺身抢攻,比他更快?
灭绝师太脸sè铁青,持剑肃立不动,小宝却已打出了兴致,当下食指一曲,中指弹出,剑气纯正浑厚,奔涌而去,凌空击向灭绝师太的面门。
“六脉神剑”中这路“中冲剑”法的力道仅次于“少商剑”——后者如同一幅泼墨山水,大气磅礴,前者则好似一幅返璞归真的字帖,剑势醇和中正,刚中有柔,质朴无华。
但见小宝脚步变幻,宛若飘然凌虚,中指微颤,上下左右,一连四剑,便已将灭绝师太的身形尽数封死,逼得老尼姑无可奈何,只得左右虚劈两剑,又往后退。
忽觉对方的剑气一凝,含而不发,灭绝师太见小宝又伸出右手无名指,虚拟作势。她好不容易才获得喘息之机,来不及思索,长剑护胸,挺身便上。灭绝师太身经百战,知道对方的无形剑气凌厉浑厚,沛不可御,当下展开峨嵋身法,身形急动,刹那间好似一分为四,抢身而上。
小宝的无名指看似极为笨拙,左右轻轻划了两下,灭绝师太身形甫动,便觉去路已给对方的剑气封住。她不敢再用倚天剑和小宝的剑气硬碰,连续变换身法,想要寻隙突围,哪知对方好似能够未卜先知,总能提早刹那封堵她的去路,无论她如何前趋后撤,左摇右摆,小宝自顾自看似有些笨拙可笑的划动手指,一道道古意盎然的无形剑气便能将她困在原地。
大巧若拙,以拙胜巧,这便是“六脉神剑”中最为笨拙迟缓,招式最为简单的“关冲剑”最根本的jīng义所在!
众人只见小宝缓缓出指,灭绝师太在七八尺外左冲右突,始终无法得以寸进,早已惊骇莫名,心知这场毕生难求的斗剑,峨眉掌门多半已是输定了。众人惊思未绝,陡然听得小宝一声清啸,瞬间满场游走,步法有如梦幻,十指纷弹,虚空中剑气纵横,声响不绝。
这货连使四路剑法,但觉体内真气充盈yù泄,不吐不快,当下将少商、商阳、中冲、关冲、少冲、少泽六路剑法,一齐使将出来。
不过十余剑后,他这“六脉神剑”已成浑然一体,再无各路剑招之别,随心所yù,剑气潇潇,千变万化;脚下展开“凌波微步”,宛若足不点地,凌虚飞舞的神仙,在灭绝师太周围一丈之外,划了个大大的圆圈。这货全力发动,一人仿佛变成了十余人,将灭绝师太围在当中,六中各不相同的无形剑气,犹如疾风骤雨般狂攻不止,灭绝师太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剑气来势,只能将一柄倚天长剑舞的风雨不透,从头到脚,密密守护。
小宝未曾修习“乾坤大挪移”之前,轻功已远比灭绝师太为高——逍遥派的“逍遥”二字可不是白叫的。此刻他运转“乾坤大挪移”心法,体内积蓄的无穷潜力渐渐迸发而出,脚下越奔越快,如风如火,似雷似电,连绕数十个圈子后,更似足不点地,凌空飞行一般,身形早已模糊,只留下一道道稍纵即逝的残影,就连素以轻功睥睨群雄的韦一笑,也是瞧得呆若木鸡,大为骇异。
广场上近千人何曾见过如此神妙无双的剑法轻功,一个个目瞪口呆,只想知道这般神奇到无法想象的无形剑术,那等如梦似幻的轻功神技究竟是何名字,源自何处。眼见事已至此,众人均知若是单打独斗,五大派中绝无一人可与小宝抗衡,不少人均想怕是只有武当张真人在此,才能将其击败。
峨嵋众弟子眼见势头不对,如此缠斗下去,不消片刻,师父定然落败。灭绝师太的大弟子静玄高声叫道:“今rì咱们剿灭魔教,可不是比武取胜。各位师妹师弟,大伙齐上,拦住这小子,教他不得取巧,乖乖的跟师父较量真实本领。”说着提剑当先跃出。
静玄这几句话摆明了是想为师父讨回几分颜面,凭她峨嵋派第四代顶门大弟子的见识,怎会不知小宝即便不运“凌波微步”,单凭“六脉神剑”便可将师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在场各派弟子,明教教徒的武功大半未能跻身一流境界,听她这么一叫,便以为小宝能大占上风,最大的依仗无非是一身形如鬼魅的绝顶轻功。
峨嵋派男女弟子一拥而上,手持兵刃,占住了八面方位。没等静玄出声指挥一众同门出剑拦挡,忽觉眼前一花,小臂一麻,手中长剑已被人夺去,跟着浑身一麻,软软倒下,已是给人点了穴道。
静玄倒下之时,身旁又响起数声惊呼,眨眼间已有五六名峨嵋弟子长剑被夺,穴道被封,就此软倒在地。小宝青衫激荡,形如一条青龙,呼啸而过,每夺一剑,便顺手掷向灭绝师太。
“六脉神剑”和“乾坤大挪移”两大神功唯一算得上是破绽的便是运使这两门神功所需耗费的内力真气太过巨大,小宝有了适才身处险境的教训,自是再也不敢托大妄为,毕竟后面还有武当五侠坐镇。此时峨嵋众弟子一起涌上,正中下怀,“逍遥折梅手”到处,可说是手不落空,随伸随夺,随夺随掷。
峨眉众弟子此次跟随掌门前来西域的无一不是派中高手,但遇到小宝伸手夺剑,竟没丝毫闪避余地,紧跟着就会被点了穴道。自静玄以下,别说能看清小宝用什么手法夺剑点穴,连他的身形相貌都无法看清,只觉眼前一团虚影闪过,自己便已莫名其妙的失剑软倒。
前面七八人勉强可说是毫无防备,后面数十名弟子无一不曾胡乱使剑劈砍挑刺,但结果全都一样。
只见小宝手到擒来,数十柄长剑飞舞空际,白光闪闪,连续不断向灭绝师太飞去。灭绝师太脸如寒霜,将来剑一一削断,原本还不知为何对方忽然收起无形剑气,骤感压力一轻,正想回一口真气,哪知明晃晃的利剑随即络绎不绝的飞来,每柄长剑均是裹挟劲风而至,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如此削到后来,灭绝师太感觉右臂大是酸痛,当即剑交左手。
这老尼姑死不认输,左手使剑的本事和右手无甚分别,但见半空中断剑乱飞,有的旁击向外,兀自劲力奇大,围观众人纷纷后退。片刻之间,峨眉众弟子个个两手空空,横七竖八躺倒在地,尽皆无法动弹。灭绝师太舞剑格挡,动作已是形如机械,连挥数剑,方才察觉已无利剑飞来。
此时她已累得汗如雨下,定了定神,见小宝手里提着一柄长剑,站在对面,气定神闲,若无其事的望着自己,一股怒气涌上喉头,险些狂吼出声。
这一场斗剑灭绝师太可说是一败涂地,七八十个门下弟子倒了一地,映衬着她高大的身影,显得分外寂寞悲凉。各大派与明教教徒尽皆无声,注视着往昔不可一世的峨眉掌门,或伤感、或快意,偶尔目光掠过龙小宝,不知有多少人流露出畏惧钦佩之sè。
偌大的广场安静得可怕,只有灭绝师太呼呼的喘息声。如此过了良久,只见灭绝师太深吸一口气,脸上倔狠之sè一闪而过,突然挺剑纵身而上。小宝微微一笑,心知这老尼姑若是不与他近身斗剑,终是不能甘心认输。当下静立不动,待到倚天剑距离自己胸膛不足两尺之际,滑步侧身,长剑斜指,点向灭绝师太的右肩。
这一剑攻敌之所必救,正是“独孤九剑”的jīng妙招数。灭绝师太几乎与他擦身而过,回剑反撩,削向小宝后脑,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小宝心中轻叹,身子一转,剑光如虹,剑锋向下,削向灭绝师太的双腿膝弯处。这一下对手除了挥剑格挡,别无他法,但见倚天剑似流星下坠,灭绝师太苦战之下,内力大耗之余,剑气犹自森然凌厉,不容小觑。
小宝心里暗赞一声老尼姑果然了得。手中长剑自然不能与倚天剑相交,目光一瞥,便已找到灭绝师太招式中的破绽,翻手刺其后心,左脚微抬,足尖又点向对方手腕。
这一剑一脚,无迹可寻,全然是随心而发,灭绝师太不知如何格挡,右足撑地,斜避数尺,刚一转身,小宝的长剑如同跗骨之蛆,紧随而至,剑尖一颤,嗡鸣之声响起,瞬间将灭绝师太上半身头脸胸腹的各处大穴笼罩其中。
二人这回算是真正交手,然而情形却和不久前全然倒置,变成了小宝抢攻,灭绝退避。顷刻间二人已斗了数十招,旁观众人越看越奇,从未见过高手斗剑几十回合犹自无声无息,剑锋未曾相碰的奇特状况。
激战中,只听得灭绝师太一声厉啸,倚天剑在身前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圈,嗤的一声轻响,小宝手里的长剑已断为两截。灭绝师太心中一喜,刚要挺剑反攻,忽觉颈间一凉,原来小宝不知如何抢身而进,手中断剑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灭绝师太一愣,脸sè不变,剑尖上挑,刺向小宝丹田,竟是全然不顾自己生死。小宝无声一叹,左掌拍落,却在即将触及灭绝手腕的刹那,陡然变掌为抓,反手一勾,轻轻巧巧便将倚天剑随手夺下。这般于刹那间化刚为柔的急剧转折,已是“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神功,灭绝师太身子一震,双臂随即软软垂落。
这一瞬间,灭绝师太从头到脚尽皆冰凉,脸sè灰败,心丧若死。小宝缓缓退开两步,抛开断剑,双手横捧倚天剑,微微躬身一礼,随手一抛,四尺来长的宝剑宛若一泓秋水,凭空划落,jīng准无比落入灭绝师太背后的剑鞘当中。小宝知道灭绝师太此时心中定是极为难过,一言不发转身绕场游走,手指接连凌空点出,顷刻间已将峨嵋众弟子的穴道全部解开。
峨嵋弟子茫然起身,不知所措的望向灭绝师太。广场上有风吹过,丁敏君忽然脸sè大变,指着小宝,颤声大叫:“你……你是……师父,他……他……”原来当初小宝曾经狠揍过她的屁股,丁敏君每每想起,自觉实乃生平奇耻大辱,兀自心存余悸,不免常常切齿痛恨,将小宝的身材容貌牢牢记住,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此时她近距离看到小宝披散的长发被风吹开后的脸庞,脑中立时便闪现出近三年来无时或忘的那张恶魔般的脸孔,当即将小宝认了出来,刹那间惊恐到了极点,身子摇摇yù倒。一旁贝锦仪连忙伸手扶住,不明所以望向小宝,却见灭绝师太缓步走来,一字字道:“昔rì大胜关陆家庄内,阁下曾大败金轮法王的大弟子达尔巴,为我中原武林扬眉吐气,不知今rì何故要包庇魔教妖人,倒行逆施!即便你武功真的天下无敌,但这般正邪不分,枉为郭靖郭大侠的师弟,没得辱没了洪七公老前辈的一世英名!”
灭绝师太眼光毒辣,见识卓绝,小宝使出“独孤九剑”,虽说这套绝世剑法是以“无招而胜有招”,使来全无固定章法,但二人激战数十招,灭绝师太依然瞧出他的剑势招数和昔rì大胜关一役神韵相同。再加上丁敏君一叫,登时便想起眼前杀得自己大败亏输,颜面扫地之人究竟是谁。
她这么一说,武当诸侠当即恍然大悟,张松溪叹道:“果然是他!”神sè却是欣慰有加。
莫声谷怔怔发呆,忍不住叫道:“原来……原来竟是小宝!”脸上同样是喜形于sè。
宋远桥神情一凛,说道:“四弟,他便是无忌说的那个人吗?”
张松溪点头道:“正是!”
宋远桥面露微笑,轻抚长髯道:“总算寻到了咱武当派的大恩人,等咱们回山告诉无忌,他一定很是欢喜。”
便在此时,忽见灭绝师太转过身来,望向武当派的方队,目光森然,朗声道:“老尼技不如人,峨嵋派已然落败,咱们此行的成败,全仗武当派裁决!宋大侠,你们看着办吧!”说罢头也不回竟然率领门人弟子就此下山而去。
第八十六章 真武七截阵
五大派围攻光明顶,少林、崆峒、昆仑、峨眉四派均已败在小宝手下,只剩武当一派尚未与他交手。然而时隔两年有余,张无忌体内“玄冥神掌”的寒毒早已因为修习小宝所赠的半部“九阳神功”得以尽去痊愈,这件事张三丰和他六个弟子都已先后知晓。
张翠山为全兄弟之情,与殷素素在武当山“真武大殿”之前双双自刎身亡,委实是张三丰和其余六侠的毕生之痛。后来张无忌中了玄冥二老的毒掌,xìng命更是危在旦夕。张无忌是张翠山唯一的骨血,若是因此而死,张三丰和武当六侠必定会愧疚终生,郁郁而终。然则当初“蝴蝶谷”一行,武当四侠巧遇龙小宝,没想到却因缘际会救了张无忌一命,这份恩情在他们心里当真是比天还大!
此时忽听灭绝师太这么一说,又见其余各派的目光齐刷刷的望来,武当诸侠不禁面面相觑,愁眉深锁,一时间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但见场中小宝将长发拢起,又将脸上的污秽抹试干净,露出颇具喜感的圆润脸庞,向武当诸侠深深一揖,朗声说道:“俞二侠、张四侠、殷六侠、莫七侠,昔rì一别,今rì重逢,得见诸侠身健体康,风采更胜往昔,不胜欣喜。这位便是宋大侠吧,在下龙小宝,久闻宋大侠赫赫威名,当真是如雷贯耳。”他这一露出本来面目,登时压抑不住口甜舌滑的本xìng,声音也不再故作嘶哑,一小串马屁随口便送了过去。
各大派中有参加过当初大胜关英雄宴的高手,无不对他指指点点,和身旁同门低声叙说昔rì往事。其余没见过小宝本人的,也大半听过这货在襄阳大战时的英雄事迹,不禁暗忖没想到今rì阻挡我等剿灭明教,将各大派高手耆宿打得落花流水的居然会是这位抗击蒙古鞑子,舍命守护襄阳的英雄侠少,委实大出意料之外。
少林派中空xìng大师甚是欢喜,哈哈笑道:“原来小施主竟是郭靖郭大侠的师弟,洪老前辈的传人,老衲今rì和少侠以武相会,还真是有缘,善哉善哉!”
小宝向空xìng躬身施礼道:“先前未曾以真姓名和大师相交,还请大师原谅则个。”
空xìng捻着佛珠,喜动颜sè,大笑道:“无妨,无妨!”他本就与小宝惺惺相惜,这时得知小宝师承何人,更加欢喜,愈发显得亲热。
一旁空闻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龙少侠今rì名动天下,rì后定要驾临敝寺,于武学之道,切磋心得。”
南少林方丈亲口相邀,这货的面子当真大到天上去了,连忙躬身道:“不敢,不敢!”
昆仑派众人听小宝言语显然和武当诸侠是旧识,颇有交情;又见少林高僧如此推崇于他,刻意结纳,不免暗想掌门夫妇被打成重伤的仇看来是很难报了。再者说了,即便没有少林武当这层关系,单凭小宝是郭靖师弟这一个身份,就凭昆仑何太冲夫妇的本事,也绝不敢轻易找他的麻烦。若是rì后非要找回场子,二人的下场多半就是个再挨一顿胖揍了事。
张松溪上前几步,指着小宝道:“今rì斗了半天,我可没瞧出你这小子用过半招丐帮绝技,所使武功大伙儿也瞧不出是何门何派。怎么,难不成你这‘九指神丐’传人的名头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小宝道:“在下的确另有师门,但是身为七公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自然不是徒有虚名。在下斗胆,便以丐帮绝技和武当诸侠讨教一场,咱们点到为止,重在切磋,不知张四侠意下如何?”
张松溪拍手道:“好啊!”又转头望向宋远桥,说道:“大哥,你看怎样?”
宋远桥缓步走出,朗声道:“龙少侠有大恩于我武当派,今rì敝派本该就此下山而去,但未免显得对中原武林同道不敬。龙少侠神功盖世,咱们五兄弟无论哪一个单打独斗都万万不是对手,此番较量说不得只能以多欺少,好在是相互切磋,只分胜败,不决生死,那也算不得什么,最多以后被江湖上的朋友笑话一句,武当七侠以多欺少,厚颜无耻罢了。呵呵,龙少侠,我们五兄弟这便要联袂出场,讨教你的丐帮绝学了!”张翠山已死,俞岱岩残废,但宋远桥仍是自称“武当七侠”,便如俞、张二侠也在此一起并肩作战。
明教众人听宋远桥前面说的很是客气,后面却是要以五敌一,xìng情急躁之辈忍不住便要开口呵斥。却见小宝笑眯眯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武当诸侠也是笑容和煦,神情异常亲热,双方毫无半点敌对的模样,倒像是老友重逢一般,不禁又将到了嘴边的质问吞了回去,静观其变。
俞莲舟、殷梨亭和莫声谷相继走了过来,宋远桥道:“多年前家师独创了一门武功,叫做‘真武七截阵’,本是由我兄弟七人同使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只是现下五弟去世,三弟残废,只剩下我们兄弟五个,此阵再也无法尽显威力。不过家师所创这门武功倒也不必非要七人同使方可,两人、三人、四人也行,只是威力上有高有低罢了。龙少侠,咱们先来切磋拳脚,再来切磋兵刃,只要少侠有一场能和咱们打成平手,便算少侠赢了,武当派即刻离去。至于‘光明顶’的朋友们只要今后不再为祸江湖,武当派自然不会再和他们为难。”
小宝一听“真武七截阵”几个字,登时想起书中所写——张三丰一rì见到真武神像座前的龟、蛇二将,想起长江和汉水之会的蛇山、龟山,心想长蛇灵动,乌龟凝重,真武大帝座前一龟一蛇,正是兼收至灵至重的两种物xìng。当下张三丰连夜赶到汉阳,凝望龟蛇二山,从蛇山蜿蜒之势,龟山庄重之形中悟出一套jīng妙无方的武功来。只是那龟蛇二山大气磅礴,从山势演化而来的武功森然万有,包罗极广,绝非一人之力所能施为。张三丰立于大江之滨,不饮不食凡三昼夜之久,潜心苦思,总觉顾得东边,西边便有漏洞,南北两边也是均予敌人可乘之机,始终想不通这个难题。到了第四rì清晨,旭rì东升,照得江面上金蛇万道,闪烁不定,张三丰猛然醒悟,豁然开朗,哈哈大笑,回到武当山上,将七名弟子叫来,每人传了一套武功,合为一套阵法。
因为这套阵法由真武大帝座下龟蛇二将触机而创,是以名之为“真武七截阵”!这阵法的七套武功若是分别行使,固是各有jīng妙之处,但若二人合力,则师兄弟相辅相成,攻守兼备,威力大增。若是三人同使,则比两人同使威力又增一倍。以此类推,四人相当于八位高手,五人相当于十六位高手,六人便相当于三十二位,到了七人同使,犹如六十四位当世一流高手同时出手,威力已然大到无法想象。
然而武当七侠艺成之后,无论遭遇何等强敌,最多两三人联手便可战而胜之,因此这套“真武七截阵”自张三丰创成以来,一直未经临敌实战。此时宋远桥这么一说,小宝便见其余四侠的神sè或多或少流露出戏谑之意,暗道他五人联手便相当于十六个一流高手一起出手围攻老子,这帮家伙摆明是要当众给老子难看,这他娘的算不算恩将仇报?
只是小宝确信武当诸侠绝非jiān诈小人,更不会诱他入套,反来伤害自己,就算当真打不过,料想自保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何况宋远桥有言在先,只要战成平手,便算自己赢了,这话可是说得大有文章,其中含义自然是假如自己真的在他五人围攻之下难以支撑,他们自会手下留情,让自己全身而退。
小宝一念及此,心中大定,见宋远桥目光柔和,隐含深意,当下抱拳道:“宋大侠说的是,在下当以丐帮‘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领教贵派神技,请!”说着大步回到场中,摆了个姿势。
武当诸侠互视一眼,便分成五面站定,将小宝围在当中。双方稍一凝神,张松溪笑道:“小宝,看招!”当先出手,一掌拍出。
“真武七截阵”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人出手,其他人自然而然便即响应。一瞬之间,武当五侠掌指拳脚一齐攻出,四面八方皆有浩然大力袭来。
小宝一凛,暗道这“真武七截阵”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妙武功,换做在场任何一人,怕是连这第一招都难以接下。当即沉腰坐马,催动九阳真气,运起“乾坤大挪移”神功,将“降龙十八掌”的第一式“亢龙有悔”使将出来。只见他左手一划,挪移乾坤,将俞莲舟、莫声谷、宋远桥发出的内劲斜向引开,右掌推出,便和殷梨亭、张松溪的掌力碰了一记。
噗地一声闷响,殷、张二侠合力不敌小宝雄浑的掌力,身不由自向后连退三步。张松溪吐出一口浊气,喝了一声“好”,随即猱身再上,六人就此斗作一团。
小宝内力武功均已远胜武当诸侠,但他此时如同独战一十六位武林高手,加上事先说定只能用丐帮绝学迎战,如此二十余掌过后,自觉真气沸腾,内力损耗甚巨。
原本他练成“易筋经”和“九阳神功”后,内力几可说是无穷无尽,但这“真武七截阵”的威力实是太大,每一招对抗似乎都比他在秘道内运功推开那座厚重石门更加吃力,非要以“乾坤大挪移”心法激发体内潜力方可平分秋sè。加上“降龙十八掌”号称天下阳刚第一,本就纯以内力克敌制胜,招式无甚变化,因此他每出一招都要使出十成功力,每一掌所须消耗的真气远比力战昆仑、太乙四大高手时还要多出数倍不止。如此一来,不过片刻,小宝竟有力不从心,真气运转微觉不畅之感,不由大吃一惊,三分力进攻,七分力防守,只能先求自保,不求退敌。
武当五侠气息悠长,内劲绵绵不绝,各种奇招妙招层出不穷,待到百招过后,小宝但觉四周的空气竟似胶着一般,层层叠叠的无形大力慢慢挤压过来,身体如堕流沙,又似置身于大海深处,连绵不绝的无穷大力压得他渐感呼吸不顺。
自从将“逍遥派”三大高手的毕生功力集于一身,尽窥“灵鹫宫”石壁图刻的上乘武功以来,小宝还是第一次与人交战感觉力有未逮,不禁心头微慌,真气微乱,武当诸侠的内劲立时趁隙而入,逼入他周身大穴。这货心中一急,顾不得许多,体内yīn阳二气挪移乾坤,将五侠充沛柔韧的内劲相互牵引化解,双掌一分,掌力一缩,暗运“北冥神功”,登时将武当五侠的拳掌牢牢吸住。
他当然不会以“北冥神功”吸取武当诸侠的内力,只不过被逼得没有办法,唯恐再过片刻便要落败,只得将对方五人的掌力吸住,迫使对方和他互拼内力。
武当五侠有心试他功力,当下一言不发,左边是宋远桥和俞莲舟,右边是张松溪、殷梨亭和莫声谷,将小宝夹在中间,一道道坚韧柔和的内劲不停地催送过去。
小宝只觉对方五人的内劲并不如何刚猛霸道,但却细密绵长,柔中有刚,生生不息,心中对张三丰佩服得五体投地。
若是武当七侠同在,那“真武七截阵”便可算是是天下无敌的武功,然则现下虽是少了二人,小宝自忖即使尽展平生所学,孰胜孰败,犹未可知。到了最后,多半还是如同眼下这般情景,以双方互拼内力而告终。但这货有“北冥神功”在身,真要是生死仇敌相对,当然会毫不客气的一举吸干敌人的内力。
然而即便他和武当诸侠真是深仇大敌,只要俞岱岩或张翠山任何一人安然无恙,对方能以六人摆下这“真武七截阵”来,小宝怕是连使出“北冥神功”的机会都没有,便要被当场击倒。但是换个角度来看,若然双方真是生死对决,他也断然不会给武当诸侠留出布阵的机会,第一时间便会全力使出必杀绝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杀伤对方一两个人,如此便可大大削减“真武七截阵”的威力。
全真教的“天罡北斗阵”小宝未曾见过,但按照书中所写,郭靖曾以一人之力大破此阵,亦可独力运使此阵增强自身武功威力,由此不难推断,两阵相比,“真武七截阵”实是犹胜一筹。姑且不论王重阳和张三丰的武功谁强一些,单论武学造诣,武学修养,张三丰这位号称古往今来仅次于达摩祖师的武学奇才确实还在重阳真人之上。
这货心中对张三丰的景仰钦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殊不知武当五侠此刻更是惊骇莫名以极!
第八十七章 群雄归心
武当七侠中宋远桥和俞莲舟年纪最长,早已尽得张三丰真传,功力绝不在南少林三大神僧之下,此时他二人合力,等若是三大神僧一齐出手;而另一边张、殷、莫三侠联手的威力也是等同于四大一流高手合击,这等沛然大力,即便北丐西毒复生,也决计无法正面抵敌。
双方既已说明不是生死决战,那么武当五侠自也不会一上来便倾尽全力,唯恐小宝承受不住。然而他们等同于七大高手合力发出的浩然掌力甫一和小宝的内劲接触,顿觉小宝的内力如同纯阳之火,又似大海无量,刚中有柔,柔中有刚,龙虎交会,水火相济,强猛坚韧兼而有之,真力浩瀚烟渺,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直似无穷无尽!
以一人之力,对抗七大高手之力,兀自守少攻多,饶是武当诸侠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心惊肉跳!
双方比拼内力,堪堪有一柱香的时间,各自均知再这么斗下去,难保不会有人受了内伤,只是武当五侠全力施为,苦于无法开口说话,互视一眼,不仅露出一丝苦笑。忽听小宝说道:“各位大侠,再这么拼下去,在下可要撑不住了,不如咱们各自收功罢手如何?”
在场群雄无不大吃一惊,以真力相搏之际,还能这般心平气和的开口说话,这等功力简直就是不可想象,人人均是脸上变sè,心下无比骇然。
武当诸侠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内力顿时空长,小宝马上察觉到对方真气的变化,顺势收回一分内劲,紧跟着武当五侠也是缓缓收力,如此你收一分,他收一分,不消片刻,六人齐声长笑,手掌分开。
小宝抢先抱拳深深一揖,说道:“五位功力深厚,‘真武七截阵’更是天下无双,小子甘拜下风!”
武当诸侠连忙回礼,宋远桥道:“少侠神功绝顶,内力之强,我等平生前所未见!这一场再斗下去,多半还是我们兄弟几个不敌。照我看,这兵刃也就无须再比了!”
旁观众人听宋远桥话里的意思竟是在说龙小宝的内力之强还在他五人合力之上,先是骇然sè变,跟着便大摇其头,只道是武当诸侠有意相让,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只听莫声谷大声道:“这小子的‘降龙十八掌’咱们是领教过了,但那‘打狗棒法’咱们还从没见过,向来是只闻其名。大哥,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干脆咱们也来试试他的‘打狗棒法’,开开眼界。”
小宝心知莫声谷天xìng好武,心直口快,实际上其他四侠又何尝不是一般的心思。更何况自己也是心痒难耐,恨不能立刻恳求诸侠将这“真武七截阵”的奥妙尽数传给自己。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张真人天纵奇才,在下恨不能也投入门下,参悟武学极巅之道。今rì适逢其会,得见武当神功,还请诸位多多指教一二!”说罢又是深深一揖。
武当诸侠岂有不允之理,当下宋远桥颔首应了下来。小宝道:“在下的功力已消耗得差不多了,此番切磋,咱们不如效仿宋大侠和殷教主那一战,只比招式,不拼内力。”
张松溪抚掌笑道:“此言甚是!”
此时明教众人已知“光明顶”终是逃过大劫,全都放下心来,这般不用内力的比斗方式自然不会伤了两家的和气,那是再好不过,当即轰然叫好,纷纷应和。各大派的高手刚才看得如痴如醉,也是意犹未尽,随声附和。只见小宝折下一截树枝,以掌做刀,削去多余的树叶枝桠,挥了两下,便当做打狗棒来使。
这一番交手真可谓是一团和气,双方不运内力,只是将各种奇招妙式使将出来,观战者无不瞧得目眩神迷,四周彩声如雷,一浪高过一浪。
小宝将三十六路“打狗棒法”使得淋漓尽致,变幻莫测;武当五侠也是轮流上阵,诸般武当剑法直如天花乱坠,神妙无方。最后又是五侠联手摆下“真武七截阵”,双方比划了三百余招,直到小宝使出“打狗棒法”的绝招“天下无狗”,双方忽然一齐收势骤停,心知到了这一招,小宝只能运使内力,求一个两败俱伤。
这一场大战,先紧后松,观者固然大呼过瘾,小宝和诸侠也是自觉酣畅淋漓,说不出的痛快。
事已至此,各大派均知此番千里迢迢剿灭明教的大计已然全盘皆输,付诸东流,虽是铩羽而归,但除了峨眉派先行离去,昆仑派众人的心情不大愉快之外,少林、武当、崆峒三派之人均感不虚此行。
崆峒五老临行时,终是感念小宝为他们疗治“七伤拳”内伤之恩,虽然痛惜鲜于通惨死,但还是来跟小宝话别。唐文亮断肢虽已接续,仍旧不便马上活动,躺在一副担架上,小宝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了几种丹药的名字,可促进他伤势痊愈,顺手输过一道真气,也将他体内修习“七伤拳”留下的隐患一并消除。唐文亮躺在担架上直勾勾地瞪着小宝,万万没想到对方独战五大派绝顶高手之后,尚有如此jīng纯浑厚的功力,一时间惊骇过甚,大脑空白,竟连感谢的话也忘记说了。
空xìng大师和他执手告别,恋恋不舍,叮嘱小宝rì后一定要前往南少林一叙。少林高僧盛意拳拳,小宝也不好再提成昆之事,料想rì后总有取他xìng命的机会。猛听得少林派中有人大叫:“圆真师兄的尸首呢?”
另一人惊呼道:“咦?怎不见了圆真师叔的法体?”
那圆音和尚跳出来指着明教教众,大声喝道:“快把我圆真师兄的法体交出来,莫要惹得和尚无名火起,一把火烧得你们个个尸骨成灰!”
小宝见好不容易才化解了这场大仇怨,这当口却又要再起纷争,不由眉尖微蹙,正要开口相劝,只听周颠笑道:“哈哈,真是笑话奇谈!你这活贼秃我们都不要,要他这死和尚来干什么?难不成把他当做猪羊,宰来吃他的瘦骨头么?”
周颠这么一说,少林众僧心想倒也不错,顿觉释然。当下十余名僧人四出搜索,却哪里有圆真的尸身。众僧只道是别派收取本门死者尸首时,不小心误收了去,也就不再追寻。只有小宝心知肚明成昆定是暗中眼见自己力败各大派高手,知道今rì已然无法毁掉“光明顶”,趁乱悄然遁去,另行报仇之计,不知又要搞出几许风波。
待到少林众高僧飘然下山,武当五侠将他围在中间,莫声谷不住拍打他的肩膀,一口一个好小子赞不绝口。
宋远桥千叮咛、万嘱咐小宝一定要上武当山小住几rì,说张无忌时常思念于他,张三丰也想见见他这个大恩人。这个诱惑力相当之大,小宝也是恨不得现在就去武当山拜见张三丰,挟恩索报,好生讨教。况且,他也想早点将“九阳神功”的下半部传给张无忌,当即便应承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定要上武当山叨扰一番。
临别前,宋远桥望了明教群雄一眼,最后说道:“小宝,今rì一战,你名扬天下,对明教更是恩重如山。盼你以后多加规劝引导,总要使明教改邪归正,少做坏事。”
小宝道:“在下尊奉宋大侠教诲,自当尽力而为。”
忽听刷的一声,殷梨亭长剑出鞘,双目隐含泪光,大踏步走到明教阵前,剑尖对准了杨逍,喝道:“姓杨的,你这猪狗不如的yín徒,你我仇深似海,今rì我非杀你不可!”
小宝心知殷梨亭因为纪晓芙之事郁结于心,已有多年,这事还真不好出面劝阻,好在他知道有杨不悔在,殷梨亭决计伤不到杨逍一根头发。
只见殷梨亭长剑递出,便要往杨逍胸口刺落,突然斜刺里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张开双臂,挡在杨逍身前,大声叫道:“休伤我爹爹!”
殷梨亭凝剑不前,定睛一看,见这女孩虽然稚气犹存,但生的秀眉大眼,身材高挑,与纪晓芙极为相似,登时落下泪来。殷梨亭颤声道:“你……你叫什么?”
杨不悔大声道:“纪晓芙是我的妈妈,杨逍是我爹爹。我姓杨,名叫不悔,妈妈说,这件事她永远也不后悔!”
殷梨亭怔怔不语,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手中长剑当的一声坠地,大叫一声,双手掩面,转身疾冲下山。宋远桥和俞莲舟大叫:“六弟!六弟!”殷梨亭既不答应,也不回头,提气急奔,忽然失足摔了一跤,随即跃起,顷刻间已不见踪影。
以武当殷六侠的武功,奔跑之际如何会失足摔倒?那自是意乱情迷,神不守舍之故了。小宝见殷梨亭时隔十年有多,仍是如此伤心,不禁心中为他难过,忍不住摇头长叹。宋远桥急道:“小宝,咱们就此别过,不要忘了今rì之约!”当下心急火燎的和俞莲舟、张松溪、莫声谷领着一众武当弟子,急匆匆的追下山去。
小宝抢上几步,挥手相送,杨逍和殷天正对望一眼,齐声说道:“明教和天鹰教全体教众,叩谢龙大侠护教救命的大恩!”小宝转过身来,只见数百明教教众黑压压的跪满了一地。
小昭原本静悄悄地站在小宝身边不远,忽见明教众人行大礼参拜,怔了一下,随即面露喜sè,俏生生的跟着跪了下来,低声道:“恭喜公子!”
小宝对白眉鹰王、杨逍、韦一笑等人可谓是“仰慕多年”,哪里受得起这些英雄豪杰的大礼,赶紧跪下回拜,连声谦逊。两边不住互相叩首,杨逍洒然笑道:“大伙儿别再磕头了,害得龙大侠也成了磕头虫,这可大为不妥。”
群雄哈哈一笑,相继站起。小宝站起来,拉着小昭的小手,上前躬身道:“小宝见过鹰王、杨左使、韦蝠王、彭大师、冷先生诸位前辈。”
众人不敢怠慢,也都躬身回礼,杨不悔扶着杨逍,欢喜道:“小宝哥哥,我好想你呀!”
小宝暗忖一别三年,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心里着实为他们一家团聚由衷欢喜,笑道:“不悔妹子,我也常常挂念你们呀!”
杨逍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说道:“当年若不是龙大侠相救,拙荆和女儿怕是早已死于非命,这番大恩大德杨逍终生不忘!”说着眼中泪光盈盈,又要跪拜,小宝连忙扶住。
杨不悔忽然小脸一板,冷笑道:“小昭,你装得真像!没料到你这么一个丑东西,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小美人!”
小昭缩在小宝身后,低头不语。小宝握着她的小手微微一紧,含笑道:“没有小昭帮忙,别说跑来和人打架了,恐怕此时我还被困在山腹里忍饥挨饿,转不出来呢。不悔妹子,现下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就把小昭身上这些叮叮当当的东西解开吧。”
杨不悔把头一扭,哼了一声道:“谁和她是一家人了!哼,钥匙我忘记放在哪儿了,你本事这么大,还解不开两条小小的铁链么?我找妈妈去。”说完竟是连杨逍也不管了,转身就跑。
小宝张口结舌,讷讷无语,别看他今rì大显神威,名扬天下,还真拿这小姑娘没什么办法,不由心中暗悔,早知如此,抢下灭绝师太的倚天剑时,就该趁机先把小昭解放了才是。
杨逍苦笑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龙大侠莫要见怪。”
周颠大声道:“什么怪不怪的,还是先吃饱肚子要紧,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小宝一听,顿时连连点头:“周兄说的极是,民以食为天,我这肚子可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说着手抚肚皮,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众人开怀一笑,杨逍便吩咐属下天地风雷四门教众速去安排膳食,医治伤者。小宝道:“准备这么多人的吃食,想必要费一番工夫。在下承蒙‘蝶谷医仙’传授医术,自当效劳。杨左使,殷前辈,有伤势严重的兄弟,还是先交给在下医治吧。”
群雄知他是胡青牛的传人,又曾亲眼目睹他为唐文亮接续断骨,果然了得,闻言大喜。众人本想他已苦战一rì,均感应该让他这明教的大恩人早点休息,但是部分教众的确受伤极重,xìng命危在旦夕,也就不再客气了。
总之自殷天正、杨逍以下,人人均已打定主意让这少年来做他们的教主,自家人无须再说两家话,当下杨逍等人便陪着小宝前去为受伤最重的教徒一一疗伤救命。
明教和天鹰教连rì与各大派苦战不休,重伤之人着实不少,这一折腾就是两个多时辰。小宝固然有回chūn妙手,随身携带的“九转熊蛇丸”也是毫不吝惜地派发出去。待到将数十名身负重伤的教徒全部医好,天sè己经全黑,除却少数几个伤势极重,回天乏术的教众之外,余者无一不在他jīng心救治下得保xìng命,众人自是感激不尽。
此时小宝已累得满头大汗,疲惫不堪,草草吃过晚饭后,便即倒头大睡。第二rì醒来,早已有人备好热水,纪晓芙又亲自下厨做了几样jīng美小菜。这货沐浴更衣,和杨逍一家三口吃过饭后,杨逍便请他前往大厅一叙。
小宝一进大厅,但见殷天正、韦一笑、五散人、五行旗使、殷野王、李天垣等明教和天鹰教的重量级人物早已在此守候,一见他来,尽皆躬身行礼,齐声道:“属下参见教主!”
第八十八章 明教教主
七rì之后,夜sè如水,龙小宝站在广场正中的一块大石之上,月光倾泻下来,只见天鹰教众人排在西首宾位,天微、紫微、天市三堂,神蛇、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五坛,各有统率,排列整齐。东首是明教锐金、巨木、洪水、烈火、厚土五旗,各旗正副掌旗使率领旗下兄弟,分五行方位站定。
中间是天地风雷四门“光明顶”教众——天字门所属是中原男子,地字门所属皆是女子,风字门全是出家人,雷字门则是西域番邦人氏。
虽然连rì激战,三堂五坛,五旗四门无不伤残甚众,但此刻人人振奋,jīng神百倍。“青翼蝠王”韦一笑和五散人站在小宝身后护卫,人人肃立,静待教主训令。
七天前,在那大厅之中,明教群豪共同推举小宝担当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这货假意推辞一番,便即顺水推舟。消息传出,“光明顶”上的欢呼声响彻云霄,经久不息。无论明教还是天鹰教教众都已清楚的认识到,自相残杀,只会引来外侮入侵,昔年威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大教之所以四分五裂,皆因群龙无首。十余年来,置身事外者有之,自立门户者有之,为非作歹者有之,导致明教一蹶不振,危机百出,今rì重立教主,中兴可期,如何能不令人振奋?
当rì小宝先将杨逍、韦一笑等人体内的“幻yīn指”寒毒尽数清除,次rì便以明教教主的身份下令,让教中大小头领一起进入密道,前往拜祭阳顶天夫妇。
众人按照密道地图来到阳顶天埋骨的那间石室,相继叩首祭拜完毕,小宝取出阳顶天的遗书,当众打开,请群豪共阅。众人传阅阳顶天遗书,尽皆慨叹,万没料到阳教主一生睿智神勇,竟因夫妻之情,而致走火归天,都说若是早rì见此遗书,何至有今rì的一败涂地。各人想到死难同伴之惨,自己狼狈逃命之辱,无不咬牙切齿的痛骂成昆。
小宝将如何见到阳顶天遗书,如何学得“乾坤大挪移”心法一一述说,又言按照阳顶天的遗命,教主之位本应暂由“金毛狮王”谢逊接掌,总要想个法子寻回谢法王才是。杨逍等人心想谢逊如今是否尚在人间犹未可知,即便rì后当真找到他的下落,放眼天下,除了龙教主之外,又有何人能令明教上下心服口服,粉身以报?
众人退出密道,走的是侧门,以便直接通往后山。小宝推开阻门巨石,待众人走尽,又将巨石推上。厚土旗掌旗使颜垣是明教第一神力之士,他试着运劲一推那块小山般的巨石,竟如蜻蜓撼石柱,全无动静,不禁乍舌不已,对小宝更是敬佩的五体投地。出了密道,小宝又再提起为小昭解锁之事,现下他已是教主之尊,杨逍自然不敢有违,取来钥匙,打开锁链,小昭终于重获zì yóu。
数rì间,杨逍将明教的教义宗旨,教中历代相传的教规,明教在各地分坛的势力,教中首脑人物的才能xìng格,一一向小宝详为禀告。小宝暗忖难怪杨逍位居光明左使这等仅次于教主的高位,单只这份细致入微,什么鹰王蝠王便已远远不及。
熊熊大火燃起,夜空下寂静无声,人人心中感谢明尊火圣护佑。殷天正早已主动提出天鹰教重归明教,自此江湖上再无天鹰教的名号,大伙儿齐奉龙教主号令行事。小宝便将天鹰教改为天鹰旗,原属教众仍归旗下。三堂五坛仍由原本首脑率领,一干教众无不凛然遵命。
小宝目光缓缓扫过数百教众,朗声道:“本教给人视为邪魔外道,虽说是教外之人不明本教真相,但教众人数多了,难免良萎不齐,亦有不肖之徒行为放纵,残害无辜。本人既然蒙受垂爱,统领明教,这第一件事,便是自此以后,从本人以下,人人必须严守教规,为善去恶,行侠仗义。本教兄弟之间,务须亲爱互助,有如手足,不许自相争斗。”转头向周颠望了一眼,又道:“斗嘴吵架则可,动手却是万万不行。本人请冷谦冷先生担任刑堂执法,凡违教规者,与本教兄弟斗殴砍杀,无论资历权位大小,一律处以重刑,绝无例外!”这些天他可算见识了周颠与人吵架抬扛的本事,若要严令此人不得与其他教众斗口,还不如直接砍了他的脑袋省事。
群雄听了教主第一道严令,无不轰然应诺,齐齐躬身道:“正该如此!”
冷谦踏前一步,说道:“奉令!”他惜字如金,不喜多话,这两个字便是答应自当竭尽所能,奉行教主命令。
小宝道:“本教和中原各大门派结怨已深,双方门人弟子,亲朋好友都是互有杀伤。这第二件事,此后咱们既往不咎,前嫌尽释,不再主动去和各大门派寻仇。”
周颠大声道:“教主,倘若各门派再来惹是生非呢?”
小宝道:“我之所以叫大伙儿和各大派尽释前嫌,乃是为了同抗外虏,护我华夏。但我堂堂天下第一大教,岂是随便任人欺侮的?哪个有胆子敢骑到咱们头上,我就叫他知道什么叫做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周颠奇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教主,这是啥意思?”
小宝斜了他一眼:“就是把别人的屁股打开花的意思!”
众人齐笑,周颠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教主说的极是,以后有谁敢来挑衅,大伙儿使劲往对方的屁股上下手便是。”
小宝清了清喉咙,又道:“百余年来,本教英才辈出,却始终名誉不佳。我的师兄,郭靖郭大侠曾经教导过我,为国为民,侠之大者!好男儿本该护卫家国百姓的平安,自明rì起,除却天地风雷四门驻守‘光明顶’总坛之外,其余各旗、各堂、各坛便要下山而去,各回本地,广招天下英雄,组建义军,为驱除蒙古鞑子也来尽一份心力,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这是家国大义,群雄自是齐声应诺,热血沸腾。殊不知,小宝心里其实对什么番邦异族并没有多少家国大仇的概念,这货大肆招兵买马的本意,多半只是为了蒙古大军再来时,赶赴襄阳帮郭靖打架。
“这最后一件事吗……”小宝顿了顿,数百道目光注视着他,人人均以为教主定是还有大事吩咐。只听小宝缓缓道:“行侠仗义,除暴安良,血战沙场,至少得有一副好身体才行。本人以明教第三十四代教主的身份,宣布自今rì起废除本教教众不能吃荤的规矩。咱们又不是少林派的和尚,犯不着一年到头总是吃素,亏了自己的肚子。”
众人一听,先是愕然,跟着便是欢声雷动。在场众人半数原属天鹰教,早就习惯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少数吃货原本还在发愁回归明教之后,若是整天不沾荤腥,如何受得了的问题,小宝这么一说,当真是比什么都开心。
待到众人散去,小宝单独将杨逍等首脑人物留下,说道:“其实还有两件事要尽快来办,只不过无须劳师动众。”
韦一笑道:“教主有令,莫说两件,便是二十件也当遵奉,不敢有违,请教主示下。”
小宝道:“其一,本人要亲自去一趟‘黑木崖’;其二,是要尽早寻回谢法王、光明右使、紫衫龙王。”
杨逍沉吟道:“谢狮王、范兄弟和紫衫龙王俱已失踪十余年,至今没有半点消息,这要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不知教主有何良策?”
紫衫龙王便是金花婆婆,“光明右使”范遥不是在花刺子模,就是潜伏在蒙古亲王察罕特穆尔帐下,谢逊还在“冰火岛”,只需前往武当山问过张无忌,自可扬帆出海,将谢逊接回中土。只是这三人的下落小宝心中有数,却不便当场说明,只道:“紫衫龙王和光明右使的下落暂时不明,至于谢法王现在何处,咱们只需前往武当山一行,自可明了。”
那rì小宝独战武当五侠,众人均已听到武当诸侠口口声声称呼他为武当派的大恩人,料想由他出面,张无忌定然会从实相告,都是暗自点头。杨逍又道:“教主,你去‘黑木崖’做什么?”
“二十余年前,任我行自立门户,另创本教分支,如今也该让他们认祖归宗了。”
小宝此言一出,众人不禁默然无语。过了半晌,杨逍道:“教主,任我行失踪多年,近来听闻他又重现江湖。此人是阳前教主的同门师弟,武功非同小可,为人也是yīn沉狠辣,足智多谋。当年他在东方不败手下输得一败涂地,此番重出江湖,肯定要和东方不败清算旧账。咱们何不坐视他们鹬蚌相争,伺机而动?”
小宝摇了摇头,说道:“东方不败号称天下第一高手,其人深不可测。任我行纵有‘吸星**’,多半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些年来,东方不败倒行逆施,将麾下不少功勋元老残忍杀害,早已濒临众叛亲离之境。此去‘黑木崖’只要能杀了东方不败,他那‘rì月神教’顷刻间就会分崩离析,唾手可得。以东方不败的武功才智,岂会如此利令智昏,枉杀无辜?由此大胆猜测,‘黑木崖’上如今的主事者很可能已不再是东方不败,或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胡乱发号施令。若果真如此,东方不败是否在世,还是个疑问,说什么我都要上‘黑木崖’一探究竟。”
韦一笑道:“教主万金之躯,这等刺探军情的小事,由属下出马便足够了。”
彭莹玉点头道:“韦蝠王的轻功当世无双,他去再好不过。教主,咱们先摸清‘黑木崖’的底细,再行决策不迟。”
小宝当然知道东方不败如今已变成了什么模样,“rì月神教”这些年来的种种举措其实全部都是杨莲亭假借东方不败的名义下的令。他心知任我行肯定会请令狐冲做帮手,乔装潜入“黑木崖”想要刺杀东方不败,而他要做的就是等任我行上了“黑木崖”,再来个黄雀在后。一来是去暗中保护令狐冲,二来等他们拼得差不多了,再突然出手看看能否搞定东方不败。
趁火打劫,混水摸鱼,向来是这货的拿手好戏。现在他已学会“乾坤大挪移神功”,有这挪移乾坤的本领,若想要借刀杀人,动一点见不得光的手脚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只是不知道届时倒霉的那个人是谁罢了……
第二天,天鹰旗所属三堂五坛在殷野王的统率下先行离去,前往原属天鹰教的地盘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第三天,五行旗所属教众相继离开,分赴各地,召集明教分散的人众,传谕小宝所说的三件事,然后再循序渐进,收复过往多年的失地。
两rì间,小宝亲自为天鹰旗和五行旗分别送行;到了第四天,他带着小昭,和杨逍、殷天正、韦一笑、铁冠道人张中、彭莹玉、说不得、周颠一行也准备离开光明顶。
众人来与冷谦道别,小宝道:“偏劳冷先生留镇光明顶,多多辛苦,凡事可自行决断。”
冷谦躬身道:“是!教主,保重!”
周颠笑道道:“教主让冷面鬼留镇总坛,真是再好不过。妙极,妙极!”
说不得道:“颠兄,妙什么?”
周颠道:“教主如此倚重冷谦,那是咱们五散人的面子。再说此去江湖漫漫征途,一路上大家谈谈笑笑,何等快活。即便我要与人合口吵闹,也有杨左使做对手。倘若同着冷谦,不过是多了一块不会说话的木头罢了。”众人一起大笑,冷谦既不生气,也不发笑,便似没有听见。
小宝一行九人就此下山,冷谦和天地风雷四门的首领一直送下光明顶,大伙儿这才作别。杨不悔年纪还小,纪晓芙带着她留在光明顶,小丫头哭着闹着想要跟着杨逍一起闯荡江湖,终是未能得逞,心里老大不高兴,干脆把自己关在闺房生闷气,也没来送一下她的老爹,当真是任xìng至极。
杨逍自觉欠她母女太多,两三年来将杨不悔娇惯得不成样子,拿这宝贝女儿没办法,只得嘱托纪晓芙在家多多管教。
众人骑马穿过一片沙漠,不急不缓,约莫走了七八十里,天sè渐暗,见前方不远有片树林,便即准备入林就地歇宿。忽见林中奔出十几个人,向他们挥手,小宝眼利,见当先一个黑衣大汉,正是乌老大,不仅颇为惊喜。他对杨逍等人说了句:“是自己人!”随即催马先行。
(热烈祝贺好兄弟水鬼游魂的军文力作《血战旗》完本!佳作气势恢宏,读来热血澎湃,喜欢军事幻想题材的书友定要前往一观,错过可惜!)
[bookid=1685088,bookname=《血战旗》]
第八十九章 恒山掌门
杨逍等人加鞭紧随小宝,到了近前却是一个都不认得。小宝跳下马来,喜道:“乌先生、安洞主、哈岛主,你们都来了。”
乌老大几人一齐恭谨行礼,说道:“属下参见尊主!”说着便要拜倒,小宝赶紧拦住。
明教众高手见乌老大他们个个武功不弱,相貌特异,绝非等闲之辈,却对小宝口称“尊主”,心里更是奇怪。殷天正低声道:“教主,这几位是……”
小宝道:“这些天忙里忙外,忘记跟大伙儿说了。除了七公他老人家之外,本人还另有师门,名曰‘逍遥派’。这几位均是天山缥缈峰灵鹫宫所属高手,是我的得力干将。”
杨逍、殷天正、韦一笑、四散人哪个不是江湖阅历极其丰富,对武林各门派知之甚详,但却从未听过“逍遥派”、“缥缈峰灵鹫宫”的名字。只是既然乌老大他们同为教主属下,那大伙儿自然都是一家人。明教七大高手正要抱拳结纳,乌老大抢着拱手说道:“灵鹫宫属下乌老大等见过明教诸位首领!”说罢一齐躬身施礼,神态甚为恭敬。
杨逍等人不敢怠慢,赶紧回礼,自报名号。那位安洞主自从被小宝解除了体内的“生死符”,口吃的毛病也早已一并痊愈,说道:“白眉鹰王、青翼蝠王、光明左使、铁冠道兄诸位的大名如雷贯耳,咱们兄弟仰慕已久。能和各位同在尊主麾下效劳,我等实是三生有幸。”
小宝道:“好了,大伙儿先别互相仰慕了。乌先生,你们怎会跑到这里来的?”
乌老大道:“启禀尊主,一月前尊主突然不告而别,梅兰竹菊四位姑娘,还有九天九部诸位女首领都急得不得了,只是尊主留下的书信中令她们镇守本宫,这群大小娘们儿自然不敢有违,擅自下峰寻找尊主,只得让我离宫打探尊主的消息。属下立刻召集安洞主几位,派遣门人弟子四处探听。其实那rì在宫中聆听尊主教诲后,属下便大胆猜测尊主八成是要前往‘光明顶’,所以便和安洞主几位一路追寻而来。十天前,属下等暗中跟随各大派到了‘光明顶’下,没过两天却见各大派的队伍相继铩羽退去,稍加打探,便已得知尊主大展神威,独自击退五大派联军的好消息。前几天属下见到有明教兄弟下山,装作问询道路,知晓了尊主已成明教教主的消息,更加欢喜。属下等本想即刻上‘光明顶’拜见尊主,但与明教兄弟从来不曾有所结交,不敢贸然上山叨扰,料想尊主总要离开‘光明顶’,便令手下分散守候在通往中原和缥缈峰的几条大路上,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尊主。”
小宝点头道:“原来如此,辛苦各位了。”
周颠奇道:“教主,你那灵鹫宫中全是娘们儿么?”
小宝苦笑道:“是呀,我一个男人整天和几百个女人在一起,心里十分别扭。那天我决定到‘光明顶’走一趟,天还没亮便即偷偷跑路,大半原因也是为了暂时躲开那些娘子军,独个出来透透气。”
周颠嘿嘿笑道:“教主艳福齐天,属下……”小宝狠狠瞪了他一眼,周颠吐了吐舌头,下面的话便不敢再说。
当下众人一齐入林,乌老大等人在此等候数rì,食宿用具,一应俱全,众人饱餐欢聚。小宝心想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这些家伙稀奇古怪的门道颇多,现下明教正值用人之际,不如叫他们也来帮帮手。
小宝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乌老大等人自然遵命。杨逍便将明教的一些切口和标识仔细说给了乌老大他们,方便rì后相互联络,众人便即安睡歇息。
一夜无话,次rì清晨醒来,吃饭时,小宝问起令狐冲的消息。乌老大的神sè登时变得十分jīng彩,眉飞sè舞道:“尊主,属下曾说过您这位朋友胆大包天,重情重义,后来才知道这位令狐公子遭遇之奇,更是古今罕有。”
小宝撇了撇嘴,笑道:“这家伙聚集数千江湖好汉,敲锣打鼓的闯上少室山,围困少林寺,做出如何胆大妄为的荒唐事也不奇怪。对了,你且说说,他大闹少林后,又怎样了?”
乌老大道:“这件事可是早就传遍了整个江湖。那次令狐公子虽然率领好几千人大张旗鼓的上少林寺要人,但却没能找到任大小姐。原来在此之前少林方丈玄慈大师已降下法旨,放了任大小姐。其中原因江湖上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因为任我行重出江湖,少林派害怕这老魔头来找他们的麻烦,便放任大小姐离去;也有传言说是东方不败亲自出手,将任大小姐救了出去。总之是谣言四起,莫衷一是。后来听说有人见到任大小姐是跟恒山派的定闲师太、定逸师太一起离开的少林寺,大家才知道原来竟是两位老师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动了玄慈方丈,同意释放的任大小姐。”
小宝颔首道:“两位师太慈悲有德,淡泊名利,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令狐冲这家伙能得两位师太相助,那是他的造化。”
乌老大道:“尊主说的极是,众兄弟们对两位师太那也是十分尊重的。只可惜没过几天便传出两位师太遭人暗算,死于非命的消息。”
小宝心中有数,自然猜得出谁才是暗害定闲和定逸二位师太的真凶,心想早晚要和那yīn狠刻毒的伪君子好好算一笔总账。他眸子里的杀机一闪即逝,乌老大本就不敢直视他双目说话,也没留意,继续说道:“定闲、定逸、定静三位师太并称‘恒山三定’,虽然江湖上的朋友甚少有人知道三位师太的武功如何,但她们慈悲为怀,行善施德的佛心武林中尽人皆知。咱们这帮人个个都算是邪魔外道,得知三位师太前后不过百rì相继逝世,心中也感痛惜。嵩山派掌门左冷禅想要将‘五岳剑派’合而为一,变成什么‘五岳派’之事,也是早就传遍江湖,大伙儿私下议论,都说三位师太不在了,恒山派多半就要被狼子野心的左冷禅第一个吞并。哪知没过多久,居然又传出令狐冲接任恒山派掌门的消息。这恒山派数百年来无一男子,历代掌门均是出家的女尼,突然间让一个男子担当掌门,而且还是华山派的弃徒,兄弟们最开始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然而没过多久,恒山派便即公告天下各门各派的掌门耆宿,令狐冲将于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在恒山见xìng峰上正式接任恒山派掌门大位,这可绝非儿戏,由不得大家不信,数rì间便已轰动武林,天下皆知。”
小宝满面笑容,说道:“距离端午节尚有二十余rì,足够咱们赶到恒山。令狐冲接任恒山掌门的大典,说什么也要给他捧捧场。只是不知道届时会有哪些名门大派的高手耆宿前来道贺,会不会把我这个明教教主赶下山去。哈哈……”
韦一笑道:“要是真有那不识相的蠢贼,嘿嘿,咱们就跟教主一起,让他们也尝尝五大派在‘光明顶’上试过的滋味!”众人拍手称是,个个磨拳擦掌,大有技痒难耐之感。
周颠突然插口道:“恒山派中大半都是尼姑,剩下的也均是俗家女子,那位令狐公子做了她们的掌门,便是身处于百花丛中,不知会羡煞江湖上多少风流浪子。这位令狐公子的遭遇倒是和咱们教主大同小异,只不过他的身边围着好几百个老尼姑、大尼姑、小尼姑,整rì价诵读佛经,个个宛如木人,其中滋味比之教主可是大为不如。”
众人听了不禁哈哈大笑,小宝横了周颠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乌老大憋住笑,又道:“那位任大小姐离开少林寺后,没过半天,便得知令狐公子率众前往少林寺的消息。定闲、定逸两位师太请她前去劝阻,自身也是即刻启程赶回少室山,前往援手,护卫佛门圣地。当时除了五大派要围攻光明顶,远赴西域之外,其余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几乎全都赶赴少林寺助拳。二位师太丧命于少林寺内,不知背后下手之人是谁,属下等猜测说不定是因为定闲师太公开反对左冷禅五派合一的大计,于是嵩山派中的高手便暗下毒手,害死了她们。”
左冷禅虽是“五岳剑派”的总盟主,但其人野心极大,城府极深,手段yīn沉毒辣,名声素来不佳,杨逍等人皆言大有可能。小宝问道:“少林寺未曾大动干戈,免去一场浩劫,是因为任大小姐现身劝阻吗?”
乌老大摇头道:“不是,任大小姐还没赶到少林寺就被嵩山派抓了去,后来是他的老爹任我行亲自出手,又将女儿救了出来。此后任我行和向问天又带着任小姐去找少林寺的晦气,据说玄慈大师想要请他们三人在少室山上隐居,就此留在少林寺,不再踏足江湖。这位老方丈为免江湖多添腥风血雨,心意是好的,可却未免想得太过简单。任我行是何等人物?岂会甘心束手就擒。那rì恰好左冷禅也在,还有泰山掌门天门道人,衡山掌门莫大先生,青城掌门余沧海,华山掌门岳不群夫妇都在少林寺,当下众人越说越僵,便要动手。玄慈方丈慈悲心肠,不愿见到血光之灾,便提出三场赌斗——若是任我行一方胜了两场,自可下山而去,无人阻拦;若是正派一方胜了,那便要留任我行父女和向问天在少林寺住上十年。”
杨逍慨叹道:“这三场比斗想来虽不及教主一人独败五大派高手那般空前绝后,震古烁今,也是百年难遇,旷世难见,只可惜没能亲眼一观。”
殷天正沉吟道:“任我行是阳前教主的师弟,武功计谋,均是当世一等一的人才。不过他的女儿听说只是个十仈jiǔ岁的小姑娘,武功并不如何高明。若是玄慈大师和左冷禅二人出战,任我行再厉害,最多也只能胜过其中一位。向问天武功不凡,胆略过人,江湖人称‘天王老子’,老夫早有耳闻,但想必他的武功还要稍逊少林方丈和嵩山掌门一筹。如此推算,待到任我行的女儿最后出场,无论五岳剑派哪一位掌门出手,她均是必败无疑。这场赌斗,任我行多半不肯答应。”
周颠心急,说道:“乌老大,你快说,到底是谁胜了?”
乌老大道:“殷前辈猜错了,任我行不仅答应了,而且最后还赢了。”
殷天正大奇,说道:“莫非任我行的女儿也和咱们教主一样,年纪虽轻,却是武功盖世?”
乌老大摇头道:“不是那位任大小姐,而是令狐冲突然现身,胜了了最后一场!至于其中过程,除了当时在场诸人,外人却不甚了解。只听说玄慈方丈输给了任我行,然后任我行又败在了左冷禅手下,最后令狐冲却在剑法上胜了岳不群。”
小宝冷笑道:“哼,岳不群号称‘君子剑’,照我看来,他其实是个大大的伪君子!令狐冲这小子极重情义,表面上看似洒脱不羁,实际上很是刻板迂腐。岳不群虽然早就把他赶出华山,但这家伙心里却一定还念念不忘他这个卑鄙无情的师父。若说令狐冲是自愿出手伤了岳不群,砍了我的头也不信!左冷禅野心勃勃,岳不群工于心计,我看令狐冲要想平平安安的坐上恒山派的掌门之位,怕是不太容易。咱们即刻启程,赶赴恒山,谁敢在端午节那天捣乱,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他娘的不给!”
这货说到后面,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众人见他突然间发起脾气,谁也不敢多言,赶紧收拾妥当,上马便行。
小宝叫安洞主先回缥缈峰报信,免得那些娘子军们担心。其余众人一路向东,离开西域,进入中原地界后,乌老大几个陆续离开,按照小宝的吩咐各回自家,暗中配合当地或附近州县的明教教众行事。如此快马加鞭走了二十余天,一行人风尘尘仆仆赶到恒山脚下,均感疲惫,寻了家大客栈好生歇息。
厚土旗和玄武坛的几处分舵距离恒山不远,两rì后,彭莹玉和说不得领着几位分舵香主亲自押送装满贺礼的大车相继赶到。这些时rì以来,龙小宝的大名早已威震江湖,响彻武林,各地明教教徒守得云开见明rì,总算不用再躲躲藏藏的过rì子,每个人心里都对小宝敬若神明。来的这些教众常年处于北方,都没见过他这个新任教主,此刻见到小宝本人自是心情激荡,难以言表,若非杨左使早有传令,不得泄露行踪,怕是早就当街跪拜,喜极而泣。
又两rì后,端午佳节到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到处都飘散着粽子的香气。小宝和杨逍等人全部身穿明教传统白袍,依照职位高低,各自在袖子上用朱砂笔画了大小不一的火焰图案。
待到临近午时,一行人招摇过市,径往恒山而去……
第九十章 令狐冲的面子
五月初五清晨,恒山见xìng峰上每一座屋子前都是张灯结彩,布置得一片喜气。令狐冲起身梳洗完毕,穿上郑萼等女弟子为他缝制的新衣新袜,套上一件黑布长袍,以待今rì接任掌门。
恒山是天下五岳中的北岳,服sè尚黑。令狐冲本就生得英挺潇洒,这身新衣穿起来更是倍显jīng神。
恒山主峰甚高,主庵名曰“无sè庵”,面积甚小。庵旁有三十余间瓦房,分由众弟子居住。“无sè庵”不过前后两进,和构筑宏伟的少林寺、天龙寺相比,直如蝼蚁比之大象。庵中堂上供奉着一尊白衣观音,四下里一尘不染,陈设简陋,当rì令狐冲见了,也没想到威震江湖的恒山派主庵竟是质朴若斯。
定闲师太昔rì静修的所在,除了地下有个旧蒲团,此外一无所有,四壁萧然。令狐冲生xìng喜欢热闹,爱饮爱食,如何能在这静若止水的斗室清修?但若是将酒坛子、熟牛肉之类的物事搬到这静室中,未免太过亵渎菩萨。因此自从他来到恒山,为了避嫌,也为了自己方便,干脆一直住在见xìng峰西的客房大屋。
仪琳小尼姑和令狐冲相识已久,心里更是对他暗恋已久,知道此间若无好酒,他这个掌门多半也做不长久。令狐冲上山之前,仪琳便知会了照顾大家饮食起居的于嫂,连夜派人下山买了几十坛好酒搬了上来。令狐冲初到恒山的第一晚,便和桃谷六仙痛饮了一顿。
恒山派众弟子议定五月初五举行掌门继位大典,虽说大伙儿心下明白选一个大男人做一大群女尼的掌门未免可笑,即便公告武林同道,人家也未必肯来,但堂堂武林大派一任掌门上位,总须知会四方。
昔rì令狐冲在思过崖后洞石壁上学过魔教十大长老破解五岳剑法的奇招,其中所刻恒山剑法虽然只有寥寥数十招,但招式之jīng奇,变化之诡异,却非今时恒山派所有,似乎失传已久。令狐冲便将这些剑式去芜存菁,悉心教给恒山众弟子。于是这一个多月来,除了留在山上跟令狐冲学剑的弟子之外,其余弟子都相继下山赶往各地,通知各门各派。
令狐冲自知接任恒山掌门一事太过荒谬,一再叮嘱下山的弟子,千万不可张扬其事。见了各派掌门需要禀明,定闲师太圆寂不久,大仇未报,恒山派众弟子服丧期内,不行什么掌门就任的大典,请勿遣人上山观礼道贺,实则是为了避免尴尬。
一个多月中,下山传讯的弟子陆续回来,大都面sè不悦,向令狐冲回禀时说话吞吞吐吐,令狐冲情知她们此去必是遭人冷嘲热讽,说他们一群尼姑,却找个男子来做掌门,受了不少委屈,也不细问,只是好言安慰几句,让她们去补修剑法,凡有难解之处,更是亲自传授,极尽耐心。
今rì恒山众弟子料想各门各派肯定无人上山道贺观礼,也不准备宾客的食宿,大家只是除草洗地,将数十间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各人换上新衣新鞋。一众女弟子心细如发,连一纸一线之微也安排得十分妥帖。令狐冲见了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心道因我之故,累得定闲、定逸两位师太惨死,她们非但不来怪我,反而对我如此看重,若不能为三位师太报仇,当真枉自为人了!
令狐冲早已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只待吉时一到,完成掌门即位的仪式,便和桃谷六仙再大醉一场,无人道贺,刚好落得清静。哪知刚吃完早饭,仪琳小尼姑的和尚老爸不戒大师就带着一个中年和尚跑上山来。那和尚居然是曾与令狐冲在华山思过崖斗了一rì一夜的“万里独行”田伯光,细问之下,原来这位以快刀轻功名动江湖的采花大盗竟然极其倒霉的落到不戒大师的手里,不仅被迫同意做了仪琳小尼姑的徒弟,而且还被不戒一刀咔嚓,将那话儿砍去一半,成了半拉太监。
不戒大师xìng情粗鲁,心知女儿实是爱令狐冲爱到了骨子里。他年青时喜欢上了仪琳的妈妈,可仪琳的妈妈却出家当了尼姑,这老兄干脆也把头发剃了,出家当了和尚,结果最后居然真就得偿夙愿,还生下了一个美若天仙的宝贝女儿,也算是千古奇谈了。
这次不戒上山,带着法名叫做不可不戒的田伯光一同拜在恒山派门下,显是不想江湖上别人再说恒山派只有令狐冲一个大男人之类的话。
令狐冲和田伯光一番谈话,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晓了仪琳小师妹竟对自己情深若斯,心中颇为感动。然而他自幼爱慕岳灵珊,这两年来又是屡遭变故,备受冤屈,竟致被师父逐出华山门墙,险些不为武林正道相容。而今岳灵珊和林平之两情相悦,令狐冲更为伤心。幸好任盈盈的出现让他的情感重新有了寄托,而且任盈盈为了救他甘愿一生囚居少林寺,这份生死相许的真情世所难求,足以感天动地,令狐冲对岳灵珊的一片痴情也渐渐转而倾注在了任盈盈身上,又如何能再去接受仪琳的感情?
他听了田伯光的一番话,正自心有所思,忽听得山道上有大群人喧哗之声。见xìng峰上向来清净,从来无人如此吵嚷,等到数百人一齐涌上山来,却是计无施、老头子、祖千秋、黄伯流、司马大、蓝凤凰、游迅、漠北双熊等一班当rì五霸冈上和他共患难、齐喝酒、同赴少林解救任盈盈的高手异士。
这些百无禁忌的家伙跟令狐冲可算是生死之交,多半都是黑-道绿林,邪派人物,挑着酒饭菜食上山,哪管见xìng峰是什么佛门清净之地。令狐冲只好让他们在山腰埋锅造饭,一阵阵酒肉香气飘将上来,恒山众尼无不皱眉。
原本以为无人道贺,却陡然变得喧闹无比,委实大出恒山众弟子意料之外。岂料这还不算完结,到了午时,只听丝竹乐响,一群乐手在两名青衣老者的率领下走上峰顶,自报姓名,竟是东方不败的下属,“黑木崖”上有数的高手“黄面尊者”贾布,“雕侠”上官云,均是“rì月神教”中极有权势,极有脸面的大人物。
二人带了四十口大箱子,说是里面除了东方教主的贺礼之外,还有任盈盈留在“黑木崖”上的衣衫首饰和rì常所用之物。令狐冲生xìng豁达随便,不拘小节,一听里面还有任盈盈的衣物,便即收下。只是恒山众弟子眼见邪派人物越来越多,不免越发暗自担忧。
跟着一个女弟子快步上山,禀告武当派宋大侠亲来道贺。令狐冲当下吃了一惊,心道张真人多年仙踪不显,宋大侠等若就是武当掌门,身份地位实不在武林中任何一大门派的掌门之下,连忙迎到峰前。只见宋远桥带着八名弟子走了上来,令狐冲躬身行礼,说道:“有劳宋大侠大驾,令狐冲感激不尽!”
宋远桥笑道:“令狐少侠荣任恒山掌门,家师得知,特命我来道贺。少林寺玄慈方丈和玄生大师也要前来道喜,不知二位大师到了没有?”
令狐冲听了更是惊讶,还没醒过神来,山道上一群僧人飘然而至,当先二人正是玄慈方丈和玄生大师。玄慈方丈叫道:“宋大侠,你脚程好快,可比我们先到了。”
令狐冲迎了上去,一揖及地,说道:“两位大师亲临,令狐冲何以克当?”
玄生笑道:“少侠,你曾三入少林,我们到恒山来回拜一次,那也是礼尚往来呀!”
令狐冲将众僧和武当门下迎上峰来,群豪见少林掌门,武当七侠之首亲身驾到,无不骇异,惊愕万分,顿时说话也不敢大声了。这下恒山一众女弟子个个喜形于sè,均想掌门师兄的面子可大得很啊!
令狐冲仍记得少年时岳不群接任华山派掌门,虽然客似云来,风光无限,但少林、武当两派只是派遣门下后辈弟子代为道贺而已。少林派玄字辈、空字辈的大师固然一个未到,武当七侠也是未见一人,哪及得上自己今rì这般光彩?不禁暗忖玄慈和宋远桥亲自到来,是否别有用意。
紧随两大高人之后,宾客更是络绎不绝,大半均是当rì参与“围攻”少林寺之役的群豪。跟着昆仑派、点苍派、青城派、峨眉派、崆峒派、丐帮等各大门派帮会,也都派人呈上掌门、帮主的贺帖和礼物。令狐冲见贺客众多,心下释然,暗想他们都是瞧着定闲师太的脸面才来道贺,可不是凭着我令狐冲的面子。
眼见嵩山、华山、衡山、泰山四派,却并未遣人来贺,耳听得砰砰砰三声号炮,吉时已到。令狐冲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山腰处传来一道浑厚清越的男子声音:“明教教主龙小宝,携座下光明左使杨逍、白眉鹰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韦一笑、铁冠道人张中、周颠、彭莹玉、说不得,恭贺令狐少侠接任恒山掌门!”
峰上近千人一听明教教主龙小宝几个字,无不心头一凛。这一个多月来,小宝的赫赫威名在江湖上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风头之劲,一时无两。此刻忽然听到这货亲自到来,加上后面几大明教高手,哪一个不是名动八表,威震武林,一时间众人尽皆探首向峰下张望。
令狐冲和龙小宝均可算是风清扬的传人,昔rì更是同生共死,并肩作战。最关键的是小宝将《易筋经》的部分心法口诀相赠,令狐冲每rì修习,自觉内伤慢慢好转。此后在孤山梅庄的地牢内学会“吸星**”,任我行所说的种种暗疾隐患并无一丝显现,反而真气rì渐jīng纯。时rì一长,令狐冲也就明白了自身安然无恙全赖小宝所增内功心法之奇效,这份恩情,不啻于救命之恩,兄弟之情。此时令狐冲一听小宝到来,又惊又喜,大踏步走到峰前,只见山道上一行二十余人走来,当先那位身材略显丰满,健步如飞,神采飞扬,只是头发刚刚长过下颌,随意披散两边,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尤其是一脸憨厚老实的笑容,令人倍觉亲近,不是小宝又能是谁?
令狐冲哈哈大笑,叫道:“龙大教主亲临恒山,令狐冲不胜荣幸!”
小宝也是大笑道:“令狐掌门大喜之rì,小弟怎能不来道贺?”
二人的笑声响彻山谷,说话间,小宝已到峰上,二人面对面凝望片刻,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之中。
杨逍等人心知令狐冲是教主的好朋友,纷纷躬身施礼。令狐冲不敢怠慢,赶紧回礼道:“诸位前辈到来,在下感激不尽!”说罢引众人到了峰顶,群雄无不注目观望。
小宝目光一扫,快步走到玄慈和宋远桥近前,恭恭敬敬施礼道:“晚辈参见方丈大师、宋大侠!”
玄慈大师不知眼前这其貌不扬,名动天下的明教教主原本竟是少林寺中的一个痴痴傻傻的杂役小僧,合十微笑道:“龙教主客气了。南少林空闻和空xìng两位大师早已传书敝寺,心中对龙教主的武功人品赞不绝口,今rì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杰。”
小宝道:“方丈谬赞,愧不敢当。”
宋远桥和他的关系自然非比寻常,佯怒道:“小宝,你从西域而来,怎不先上武当一行?便是小住几rì,也耽搁不了你来观礼祝贺。”
小宝搔了搔半长不短的头发,说道:“西域来此,万里迢迢,晚辈一路马不停蹄,才刚好赶在端午节前到了恒山脚下。宋大侠,时间紧迫,这一路上咱们几个人可是累倒了十几匹好马,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待我和令狐兄小聚数rì,便去武当山叨扰各位。”
宋远桥捋须笑道:“算啦,这回就饶过你了。不过我那四弟和七弟都是好酒之人,到时少不得要把你灌得烂醉如泥,你可小心了!”
小宝暗自撇嘴,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玄慈大师道:“吉时已届,你们一老一少待会儿再叙旧吧,别耽搁了恒山派的正事。”
小宝闻言收声,连忙端正站立,注目观礼,杨逍等人便依序站在他身后。只见令狐冲走到场中,抱拳躬身,向众人行了个四方礼,朗声道:“恒山派前任掌门定闲师太不幸遭人暗算,与定逸师太同时圆寂。令狐冲秉承定闲师太遗命,接掌恒山一派,承众位前辈,众位朋友不弃,大驾光临,恒山派上下,同蒙荣宠,不胜感激!”
恒山派群弟子列成两行,鱼贯而前,居中的是仪和、仪清、仪真、仪质四名大弟子,手捧法器,走到令狐冲身前,躬身行礼。令狐冲长揖还礼,仪和说道:“四件法器,乃恒山派创派祖师晓风师太所传,向由本派掌门接管,请新任掌门令狐师兄领受。”
令狐冲肃然应道:“是!”
四大弟子将法器依次递过,乃是一卷经书,一个木鱼,一串念珠,一柄短剑。令狐冲见到木鱼、念珠,不由发窘,只得伸手接过,双目视地,不敢与众尼目光相接。
此时小宝看着令狐冲的神sè,已是忍不住想要发笑,又见仪清展开一个卷轴,朗声说道:“恒山派五大戒律,一戒犯上忤逆,二戒同门相残,三戒妄杀无辜,四戒持身不正,五戒结交jiān邪。恒山派祖师遗训,掌门师兄须当身体力行,督率弟子,一概凛遵。”
令狐冲应道:“是!”心里却想前三戒倒也罢了,可是令狐冲持身已然不大端正,至于不得结交jiān邪那一款,更是大大为难。今rì上峰来的宾客,倒有一大半都是左道旁门之士。
忽听山道上有人叫道:“五岳剑派左盟主有令,令狐冲不得擅篡恒山派掌门之位!”
呼喝声中,五个人飞奔而至,后面跟着数十人。当先五人各执一面锦旗,正是五岳剑派的盟旗。小宝眼睛一眯,双眉一轩,低声冷笑道:“捣乱的来了,咱们准备揍人!”
身后杨逍、殷天正、韦一笑、四散人微微点头,尽皆目光不善盯着来人。小昭缩在小宝身后,忍不住掩嘴偷笑,心想公子在此,这些家伙想要完好无损的下山,怕是难了……
第九十一章 打脸
五岳剑派突然杀到,居中那人矮矮胖胖,面皮黄肿,五十来岁年纪,正是当初在河南荒郊与小宝、令狐冲交过手的嵩山派的重要人物,外号“大yīn阳手”的乐厚。
令狐冲今rì当着许多前辈和朋友,不想将事情闹大,抱拳道:“乐前辈,你好!”
他语气尊敬,别人却不见得领情,乐厚将手中令旗一展,沉着脸说道:“恒山派是五岳剑派之一,须遵左盟主号令。”
令狐冲的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当下便道:“令狐冲接掌恒山派后,是否还加盟五岳剑派,可要好好商议商议。”
但见嵩山、华山、衡山、泰山四派弟子数十人排成四列,手按剑柄,默不作声。其中八名华山派弟子均是令狐冲当年的师弟,令狐冲目光扫过,没有发现林平之的身影,心中想起当年同在华山学艺的情景,不觉微感怅然。
乐厚大声道:“恒山一派,向由出家的女尼执掌门户。令狐冲身为男子,岂可坏了恒山派数百年的规矩?”
令狐冲早已料到对方会拿自己是男人这件事挑刺,想也不想应道:“规矩是人所创,也可由人更改。这是本派之事,与旁人并不相干。”
他这话一说,那群三山五岳的好汉顿时向乐厚叫骂起来。这些人百无禁忌,粗言秽语,出口成脏,连带着将左冷禅也骂了进去。
乐厚的脸sè难看之极,说道:“这些口出污言之人,在这里做什么?”
令狐冲坦然道:“这些兄台都是在下的朋友,是来观礼的。”
乐厚立刻大声道:“这就是了!恒山派五大戒律,第五条是什么?”
任盈盈常笑令狐冲油嘴滑舌,而令狐冲的确也是强辩的高手,即便是疯疯癫癫,极为啰嗦的桃谷六仙,也曾被他巧言所惑,辩之不下。这当口他见乐厚摆明了要和自己过不去,说话也就不再留情,笑道:“恒山五大戒律,第五戒是不得结交jiān邪。像乐兄这样的人,令狐冲是决计不会和你结交的。”
群豪一听,登时轰笑起来,齐声叫道:“jiān邪之徒,快快滚吧!”
乐厚此来,只带了四派数十名弟子,只因左冷禅料想今rì见xìng峰上必定冷冷清清,不过是一些女尼和姑娘,集四派数十名好手,尽可制得住。令狐冲剑法虽然jīng妙,但拳脚功夫稀松平常,左冷禅交代乐厚,只需趁令狐冲手中无剑之时,教他师兄弟五人突以拳脚夹攻,必可取他xìng命。哪知道今rì来到恒山的贺客竟这么多,连少林、武当两大派的首脑人物都到了,乐厚等人见了这等声势,均想敌众我寡,对方若是翻脸动手,那可糟糕之极。
只见乐厚转身向玄慈大师和宋远桥躬身道:“二位是当今武林的领袖,人所共仰,今rì须请两位说句公道话。令狐冲招揽了这许多妖魔鬼怪来到恒山,是不是坏了恒山派不得结交jiān邪的门规?恒山派这样一个历时已久,享誉盛隆的名门正派,在令狐冲手里转眼便闹得万劫不复,两位是否坐视不理?”这厮眼见情形不妙,便想以武林规矩扣个大帽子,拖少林、武当下水,寻找靠山。
玄慈方丈咳嗽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忽觉人影一闪,只听砰地一声,乐厚一声大叫,向后飞出,跌入身后四派弟子阵中,登时撞倒了五六人。群豪注目一看,见乐厚躺在地上,面皮涨得通红,唇角溢血,胸前有个明显的泥脚印,显是被人一脚踹飞,已然受创。
这一下变故突生,“大yīn阳手”的名头可不是平白叫出来的,乐厚也算是嵩山派内的一流高手,此刻竟是连敌人都没看清,就挨了一脚,众人心中骇然,转目一望,只见小宝一身白袍,站在场中,指着乐厚骂道:“你nǎinǎi的死乌龟,说谁是妖魔鬼怪?”乐厚生的矮胖,他便故意这般讥讽辱骂,毫无一教之主的风范,倒像个粗鲁不文的市井屠户。
这货袖子上的火焰图案又红又大,随风摆动,极为醒目。一名嵩山派弟子大声道:“你是谁?为何偷袭我师兄?”
小宝嘿嘿一笑,指着自己的鼻子道:“老子是明教教主,是令狐掌门的朋友。你这长得像只乌龟的师兄,居然敢骂老子是妖魔鬼怪,那就是在骂我明教所有教众都不是好人。他妈的,这不是血口喷人吗!今rì是令狐掌门的大喜之rì,老子不想杀人,否则一脚便要了这死乌龟的老命!识相的赶紧滚蛋,回去告诉左冷禅那老王八,老子迟早要上太室山,打断他的两条狗腿,免得他整rì乱发chūn秋大梦!”
说话间,杨逍、殷天正等人默不作声的走了出来,站在他身后。对面嵩山派弟子见小宝如此嚣张,话中更是辱及本派掌门,无不愤怒,呛啷几声长剑出鞘之音响起,就想上来拼命。
忽见小宝身后一人好似一溜轻烟闪出,宛如白rì间的鬼魅现形,啪啪几声,倏去倏回,那几名嵩山弟子手中的长剑尽皆跌落,各自捧着手腕,痛得面青唇白。群豪有眼尖的,望到几人的右手顷刻间已罩上一层白霜,显然是刚才明教那人在一瞬之间以冰寒掌力分别拍中了对方的手腕。众人一凛,均想此人来去如电,下手既准又狠,不知是明教中的哪位高手。
出手之人当然就是“青翼蝠王”韦一笑,他足不沾尘,倏忽来去,以独门绝技“寒冰绵掌”打伤了几个嵩山弟子,光天化rì下,在场竟没有几人能瞧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此时乐厚暗自调息片刻,已回过气来,挣扎站起,喘息道:“你是何人,无缘无故便打伤本派弟子?”
周颠大声道:“死乌龟,臭王八,今rì叫你见识见识明教护教法王,青翼蝠王的厉害!”
韦一笑足迹甚少现于中原,名头并不如何响亮。但在场的老辈人物均曾听过“青翼蝠王”的威名,今rì见他小试身手,果然不负轻功天下第一的传闻,无不凛然。
韦一笑冷冷道:“尔等有没有听过‘青翼蝠王’每次运功,便要吸人颈血的传说?嘿嘿,韦某人虽已得教主神功所助,内伤痊愈,不必每次运功,再吸热血。倘若尔等还敢在我明教教主面前舞刀弄剑,休怪韦某破戒,将你们个个吸chéng rén干!”说完一咧嘴,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望之犹如吸血恶魔。
殷天正踏前两步,朗声道:“明教四王,紫白金青,老夫便是白眉鹰王。尔等一干小辈,不知天高地厚,老夫一人出手,便可将你们全部擒下。今rì令狐掌门继任大典,恒山之上,岂容宵小之辈撒野?统统滚下山去吧!”这几句话运足丹田之力,声音轰轰发发,洪亮之极,四剑派中功力稍弱的弟子登时被震得头晕眼花。
“青翼蝠王”知者甚少,“白眉鹰王”可是名震大江南北。十余年来,独创天鹰教,以一己之力抗衡中原各大帮派,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乐厚等人见殷天正白眉上扬,神威凛凛,目光如电扫了过来,心中一点刚勇之气顿时烟消云散,情知今rì再若逞强,决计讨不了好,当下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忽听得山道上传来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rì月神教任大小姐到!”
令狐冲惊喜交集,情不自禁冲口而出:“盈盈来了!”急步奔到崖边,只见两名大汉抬着一乘小轿,快步上峰,后面跟着四名青衣女婢。
左道群豪听见任盈盈到来,纷纷冲下山道去迎接,欢声雷动,拥着小轿,来到峰顶。只见小轿停下,帘子掀开,走出一个身穿淡绿衣衫的绝美少女,正是任盈盈。
群豪大声欢呼:“圣姑!圣姑!”一齐躬身行礼。这些人的神情,对任盈盈又是敬畏,又是感佩,欢喜之情全然发自心底。
小宝初次见到任盈盈本人,当即眼前一亮,暗自点头,心知在场群豪大半都算是“rì月神教”的下属,不少人都曾服用过“三尸脑神丹”。这种“rì月神教”秘炼而成的毒药yīn损之极,和灵鹫宫的“断筋腐骨丸”异曲同工,相差仿佛。药中有三种尸虫,服食后一无异状,但若是到了每年端阳节午时,未能及时服用克制尸虫的解药,尸虫便会破丹而出,钻入人脑,咬噬脑髓,服此药者行动便如鬼似妖,神智尽丧,连父母妻子也会咬来吃了。
自任我行而至东方不败,均以此毒要挟下属,以使他们死心塌地的供其驱使,掌控生死。这些年来,群豪当中不少人曾经犯错,东方不败便扣下解药,以作惩戒。这“三尸脑神丹”发作起来可怖之极,当真是生不如死,任盈盈可怜他们,便去找东方不败求情。
东方不败对下属极其严厉,教中之人无不畏惧到了骨子里,偏偏年纪幼小的任盈盈一旦求情,东方不败无有不允。时间一长,任盈盈救的人越来越多,“rì月神教”上下均知东方不败对任盈盈宠溺到了极点,人人便尊称她为“圣姑”。而被她所救之人更是感恩戴德,愿以死相报。这些人大多都有亲眷家属,多年来为“黑木崖”效命,每个人都曾结下仇家。若是他们一死,仇家定会千方百计找上门来,届时他们的家人怕是难逃灭门之祸。
因此任盈盈一句求恳,救下的不单只是犯错之人的xìng命,同时也等于救了他们的亲人,这些江湖好汉岂会不知恩图报,真心拜服?
其实以东方不败的武功才智,心xìng手段,却对一个小姑娘言听计从,大半也是别有用心——他暗害了任我行,坐上了教主的宝座,最怕遭人揭穿,背上个弑主篡位的恶名。但是他将任我行唯一的女儿奉为掌上明珠一般,毫无道理的溺爱娇惯,但有所求,无所不从,如此潜移默化之下,外人自不会怀疑是他背叛了任我行,为的只是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任盈盈聪明绝顶,对所爱之人情比金坚,绝无半点动摇,较之岳灵珊那种心思单纯,懵懂无知,情感较易动摇的黄毛丫头,不知好上多少倍。想到此处,小宝忍不住横了令狐冲一眼,心道这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心里还放不下他那个弱智小师妹,莫非是喝酒把脑子也喝坏了不成?
令狐冲见到任盈盈,走上几步,凝望佳人,微笑道:“盈盈,你也来啦!”
任盈盈柔声道:“今天是你大喜的rì子,我怎能不来?”目光四下一扫,走过去向玄慈方丈裣衽为礼,说道:“方丈大师,小女子有礼!”
玄慈方丈还礼道:“这位是武当派宋大侠。”
任盈盈又向宋远桥行礼道:“宋大侠好!”
宋远桥也是抱拳还礼,心里却想你和令狐冲再好,今rì却也不该前来,这可叫令狐冲更加为难了。
乐厚本来想要带队下山,忽见任盈盈到来,忍不住又来多嘴,大声道:“这个姑娘,是魔教中的要紧人物,令狐冲,你说是也不是?”
令狐冲斜眼道:“是又怎样?”
乐厚道:“魔教和中原各大名门正派乃是生死仇敌,你若不与这些jiān邪人物一刀两断,便做不得恒山掌门!”
令狐冲淡淡道:“做不得便做不得,那有甚么打紧?”
任盈盈瞧了他一眼,目光中深情无限。小宝上前两步,冷笑道:“死乌龟,我明教在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的口中,不也是被称作魔教吗?嘿嘿,老子是魔教教主,偏偏要和令狐冲做朋友,你又能怎样?令狐冲做了恒山派的掌门,和老子还是朋友,你嵩山派又能怎样?”
乐厚见小宝又来出头,心中惊惧,不由自主退了几步,手里兀自死死攥着五岳剑派的盟旗,一张脸阵红阵白,紧咬牙关,不敢说话,生恐眼前这个魔教的大魔头当场要了他的老命。
任盈盈没见过小宝,但也听过这货的大名,此刻方知这看起来胖乎乎的年轻人便是前些rì子大战“光明顶”,独拒五大派的新任明教教主,不由得仔细看了小宝几眼,这才故意问道:“请问令狐掌门,这位朋友是什么来头?凭什么来过问恒山派之事?”
令狐冲道:“他自称是嵩山派左掌门派来的,手里拿的便是左掌门的令旗。别说一面小小令旗,就是左掌门自己亲至,又怎能管得了我恒山派的事。”
杨逍忽道:“不错!令狐掌门说的在理!”缓步而出,边走边道:“江湖上招摇撞骗之徒甚多,谁说这是五岳剑派的盟旗?依我看,他是来骗人的。”话音未落,身子微晃,左手袍袖一拂,一道劲风涌出,右掌拍出,往乐厚胸口打去。
杨逍袖子上的力道凌厉之极,乐厚及身旁几个同门刹那间被劲风刮得睁不开眼睛。乐厚没料到杨逍说打便打,紧闭双目,感觉对方掌力当胸袭来,慌忙侧身,挥臂横档。哪知杨逍这一掌乃是虚招,陡然间变掌为抓,疾拿五下,一瞬间已将乐厚和其余四人手中的令旗夺了下来。
杨逍手到旗来,足尖点地,身子向后飘回,姿态极其潇洒。他回身将五面令旗递给任盈盈,含笑道:“任大小姐见多识广,你来瞧瞧这是不是五岳剑派的盟旗?”目光闪动,大有深意。
任盈盈心领神会,狡黠一笑,接过令旗,转到令狐冲身后,大声道:“令狐掌门,这旗果然是假的!这哪里是五岳剑派的令旗,分明是五仙教的五毒旗呀!”
说话间,她将手中锦旗展开,此时乐厚几人才张开眼睛。众人看得明白,只见五面旗上分别绣着青蛇、蜈蚣、蜘蛛、蝎子、蟾蜍五种毒物,sè彩鲜明,栩栩如生,哪里是五岳剑派的令旗了?
乐厚等人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老头子、祖千秋等人大声喝彩,人人均知令旗到了任盈盈手里,立刻便即掉包,将五岳盟旗换成了五毒旗。任盈盈手脚固然快极,杨逍一合间连夺五旗,更加令人惊骇。
今rì明教高手牛刀小试,在场众人大半暗自敬服。嵩山派自居五岳剑派之首,向来傲慢自大,没想到今rì撞到明教手里,形如大人戏弄小童,全无还击之力,彻底颜面扫地不说,现在连五岳盟旗也给强夺掉包,左冷禅知道了指不定要被气成什么样子呢。
乐厚等人接连受辱,只觉无数道目光望来,便如几百支利箭刺在他们脸上,一时间羞愤yù死,恨不能从这高峰之顶,一跃而下,以死解脱。
任盈盈叫道:“蓝教主!”
人群中一个身穿苗家装束的美丽女子站了出来,笑道:“在!圣姑有何吩咐?”正是五仙教的教主,蓝凤凰。
任盈盈问道:“你教中的五毒旗,怎会落入嵩山派手中?”
蓝凤凰嘻嘻笑道:“这几个嵩山弟子,都是我教中女弟子的好朋友,想必是他们甜言蜜语,将我教的五毒旗骗了去玩儿。”
任盈盈作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这五面旗,便还了你吧!”说着将旗子扔了过去。
蓝凤凰伸手接住,躬身笑道:“多谢圣姑!”
第九十二章 嚣张
士可杀不可辱,每个江湖人都有相同的执着,所以乐厚一再受辱之下,便豁出去了,怒极大骂:“无耻妖女,在老子面前使这掩眼的妖法,快将令旗还来!”
任盈盈笑道:“你要五毒旗,不会向蓝教主去讨吗?”
乐厚双目如同喷火,但却无法可施,心知冲上去只能白白送死,根本于事无补。当下只得又向玄慈和宋远桥求助,叫道:“方丈大师,宋大侠,请你二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公道!”宋远桥的年纪虽然和他差不多,但辈分却和玄慈方丈相当。
这当口玄慈和宋远桥都不知该如何处置,心里多半在想若非左冷禅野心勃勃,想要五派合一,与少林武当,丐帮魔教分庭抗礼,今rì也不会闹出这许多纷争。玄慈大师沉吟道:“这个……不得结交jiān邪,恒山派戒律中原是有这么一条。不过……今rì江湖上的朋友们前来观礼,令狐掌门也不能闭门不纳,太不给人家面子……”
少林方丈话里的意思显然是在为令狐冲开脱,乐厚气急败坏之下,突然指着人群中的一个光头和尚,大声道:“这人……这人是采花大盗田伯光,怎么扮成一个和尚,想要瞒过我的眼去吗?像他这样的人,也是令狐冲的朋友?”随即声sè俱厉:“田伯光,你到恒山来做什么?”
在他看来恒山派除了令狐冲外,全是女子,田伯光这采花yín贼上得山来自然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哪知田伯光不慌不忙道:“我是来拜师的。”
乐厚奇道:“拜师?”
田伯光点头道:“正是!”说着走到仪琳面前,跪下磕头,叫道:“师父,弟子请安。弟子痛改前非,法名叫做‘不可不戒’,请师父明鉴。”
仪琳满脸通红,侧身避让,羞得不知该如何作答,不戒大师则在一旁嘿嘿直乐。
任盈盈笑道:“田师傅有心改邪归正,另投名师,那是再好不过。他落发出家,法名‘不可不戒’,更显其意甚诚。玄慈大师,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一个人只要决心改过行善,佛门广大,便会给他一条自新之路,是不是?”
玄慈喜道:“正是!不可不戒投入恒山派,从此严守门规,不再为祸江湖,那是武林之福!”
任盈盈举手叫道:“众位听了,咱们今rì都是来投恒山派的,只要令狐掌门肯收留,咱们便都是恒山派弟子。恒山弟子,怎能算是妖邪?”
令狐冲恍然大悟,心里万分感激,知道任盈盈早就料到他身为众女弟子的掌门,十分尴尬,倘若派中有许多男弟子,那便无人再来耻笑,因此特意叫一大群人来到恒山,共同投入恒山派门下。令狐冲念头一转,朗声问道:“仪和师姐,本派可有不许收男弟子这条门规么?”
仪和道:“不许收男弟子的门规倒是没有,不过……这个……”她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只是觉得派中突然多了这许多男弟子,实是大为不妥。
令狐冲抚掌笑道:“众位要投入恒山派,再好不过。但众位都是江湖上成名的英雄,也不必拜师。恒山派另设一个……嗯,‘恒山别院’安置各位。那边的‘通元谷’,便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通元谷在见xìng峰西侧,相传仙人张果老曾在此炼丹。谷中大石上有蹄印数处,历代相传为张果老所骑驴子踏出。如此坚硬的花岗石上,居然有驴蹄之印深刻,若非仙人遗迹,何以生成?前朝玄宗皇帝曾封张果老为“通元先生”,通元谷之名,便是由此而来。通元谷和见xìng峰虽然相距不远,但由谷至峰,山道绝险。令狐冲将这些江湖豪客安置在通元谷中,令他们男女隔绝,免生是非,委实妙极。
玄慈大师连连点头,说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这些朋友们归入恒山派,受恒山门规约束,真是武林中一件大大的美事!”他是一代高僧,慈悲心肠,想到这些左道之士从此投身佛门,江湖上不知会免去多少风波,心头之喜,难以形容。
乐厚见玄慈方丈如此一说,对方单只明教几大高手,杀他便如杀鸡,情知今rì势必无法阻止令狐冲接任恒山掌门了,只得传达左冷禅的第二道命令,咳了一声,说道:“五岳剑派左盟主有令,六月十五清晨,五岳剑派各派师长弟子齐集嵩山,推举五岳派掌门人,务须依时到达,不得有误。”
令狐冲道:“五岳剑派并为一派,是谁的主意?”
乐厚道:“嵩山、泰山、华山、衡山四派均已一致同意,你恒山派倘若独持己见,便是公然和四派过不去,只有自讨苦吃了。”说罢冷笑数声,转身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站在他身后的数十人齐声喝道:“正是!”
小宝张口骂道:“是你妈个头!说到底,他左冷禅想要五派合一,还不是自恃武功高强?他nǎinǎi的,老子的剑法和令狐冲同出一脉,便算是同门师兄弟。大不了老子也来投入恒山派门下,届时擂台上大家手底下见真章,谁厉害谁就是五派合一后的总掌门!”
乐厚吓了一跳,心想此人以一己之力,大败远征“光明顶”的五大派高手,武功之高,实是匪夷所思,倘若他真的代表恒山派出战,即便是左师兄,也殊无必胜的把握。这厮急火攻心,指着小宝道:“你……你……你是一教之主,怎能……怎能……随意投入别派门下?这……这……荒唐之极,荒唐之极!”
小宝一撇嘴,叉腰道:“老子等到下月十五,就当着五岳剑派所有人的面,投入恒山门下。然后当着天下英雄把你们四派的掌门一一击败,最后再故意败在令狐冲的剑下,如此一来,令狐冲就是五岳派的总掌门。待到令狐总掌门荣任大典一成,老子就退出恒山派,继续做明教教主。总而言之,我明教与令狐总掌门守望相助,同气连枝,五岳派成立后谁敢造反闹事,无须令狐总掌门亲自出手,老子就率领教中兄弟,将他抄家灭门,一网打尽!哈哈,哈哈,妙极,妙极!”这货越说越得意,说到后面更是口沫横飞,几乎手舞足蹈,仿佛令狐冲现下已是五岳派的总掌门了。
乐厚被小宝气得头晕眼花,话都说不清楚了:“你……你……无耻……无耻……”
令狐冲见小宝堂堂一教之主,说出这番话来,虽然决计不能当真如此行事,但心中仍是十分感激,微笑道:“龙大教主武功盖世,领袖明教群豪,威震江湖。若是非要投入恒山派,令狐冲惟有将这掌门之位,拱手相让了!”
小宝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小弟酷爱赌博,若是整rì和尼姑们在一起,恐怕会输得连底裤都要当了。”他话一出口,群豪忍不住哄堂大笑。恒山派众女尼年纪大的不免脸sè不愉,年纪小的却是神情茫然,不知这位明教教主赌博输钱,和咱们这些出家女尼有什么干系。
小宝假装沉思片刻,正sè道:“不入恒山派也罢,此处是佛门净地,清规戒律太多,小弟怕是呆不上几天,便要逃之夭夭。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转头向乐厚叫道:“喂,姓乐的,你回去转告左冷禅,还有其余三派掌门,就说我龙小宝在此向佛祖发誓,他们要搞什么五派合一也成,只是这五岳派的总掌门除了令狐冲谁也做不得!若是六月十五那一天,谁敢赢了令狐冲,抢了五岳派的掌门之位,老子保证他这五岳派的掌门做不到一个月,就请他去见阎王爷。老子是明教教主,一诺千金,说到做到,你听清楚了吗?”
乐厚一翻白眼,身子摇摇yù倒,差点没给气得当场昏厥,连五岳剑派的盟旗也忘了讨要,在两个同门的搀扶下,便要狼狈下山而去。群豪大声起哄,玄慈和宋远桥望着小宝,哭笑不得,摇头不止。小宝得理不饶人,喝道:“说来就来,想走便走,哪有这么容易?见xìng峰是你们随意来去的地方吗?想走可以,统统将兵刃留下!”说着身形一晃,已抢入四剑派的人群中。
但见他身法如电似魅,有如虎入羊群,拳打脚踢,掌击指点,顷刻间,数十柄长剑满天乱飞,呼痛之声,不绝于耳,四剑派几十名好手没人能挡得住他半招,兵刃掉了一地,不是腿上穴道被点,就是手臂关节扭断。峰上众人瞧得目瞪口呆,忽听小宝一声清啸,身子犹如苍鹰翱翔,一跃数丈,白衣飘飘,落地无声,沉声喝道:“滚吧!再不走,连命一起留下!”
乐厚等人各自带伤,见地上数十柄长剑全都扭曲变形,显然是小宝或勾或打,或拍或拿,夺下他们手中利剑时,以浑厚内力震坏了他们的兵刃,尽皆吓得心胆俱裂,再也不敢向小宝望上一眼,互相搀扶,跌跌撞撞,向山下疾走。
走出不过二十余步,已有数人先后跌倒,峰上群豪齐声哄笑,喝彩声响彻云霄。令狐冲虽和小宝只有一战之交,但相互间早已肝胆相照。此刻令狐冲见小宝为他出头,大发神威,忍不住也是哈哈大笑。忽然瞥见身旁任盈盈脸上全无半点笑意,反而隐含忧sè,奇道:“盈盈,你怎么了?”
任盈盈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说着望了一眼小宝的背影,目中忧sè愈浓。
令狐冲不明所以,也就没有多问。众人哄笑一阵,继续掌门接任的仪式。这下无人捣乱,顺利完成。结束后,令狐冲便请来宾到见xìng峰侧的山谷客房之地相聚,畅饮美酒,大口吃肉。
小宝和明教众人一同前往,群豪见识过他们的武功,无不敬畏,纷纷上前敬酒,片刻间已喝成一团。令狐冲酒瘾发作,本想与大伙儿一醉方休,哪知却被玄慈方丈和宋远桥拦住,说是有要事和他单独相商。没奈何,令狐冲只得跟着二人下了见xìng峰,转过瓷窑口,来到翠屏山下。
玄慈和宋远桥回头而望,但见飞阁两座,耸立峰顶,宛似仙人楼阁,现于云端。玄慈叹道:“造此楼阁之人当真妙想天开,果然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三人缓步登山,向悬空寺走去。那边小宝早已暗自留意令狐冲去往何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转,当下悄悄在韦一笑和说不得耳畔吩咐几句。两大高手点了点头,暗中向周颠与彭和尚打了个手势,四人端着酒碗在人群中嘻嘻哈哈四散穿梭,不多时便已没了踪影……
那悬空寺共有楼阁两座,皆高三层,凌虚数十步,相距数十步,二楼之间,联以飞桥。寺中有一年老仆妇打扫,见令狐冲三人到来,瞠目以视,既不招呼,也不行礼。令狐冲曾于十几rì前,和几名弟子来过,知道这仆妇又聋又哑,什么事也不懂,当下也不理睬,径和玄慈、宋远桥来到飞桥之上。
飞桥宽仅数尺,若是常人踏足,放眼四面皆空,足底生云,有如身处天上,自不免心目俱摇,手足如废。但令狐冲三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临此胜境,胸襟大畅。三人向北望去,于缥缈烟云之间,隐隐见到城郭出没,磁窑口双峰夹峙,一水中流,山势极为险峻。
宋远桥叹道:“古人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的形势,确是如此。”
玄慈道:“前朝杨老令公扼守三关,镇兵于此,这原本就是兵家必争的要塞。杨老令公始见悬空寺,鬼斧神工,惊诧古人的毅力,但随后看到这五百里开凿的山道,悬空寺又渺不足道了。”
令狐冲奇道:“大师,你说这几百里山道,都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玄慈方丈博闻强记,绝非一般死读经书的愚僧,侃侃而谈:“史书记载,魏武帝天兴元年克燕,将兵自中山而归平城,发卒数万人凿恒岭,通直道五百余里,磁窑口便是这条直道的北端。”
宋远桥道:“所谓直道五百余里,当然大多数是天然而成。北魏皇帝发数万兵卒,只是将其间阻断直道的山岭凿开而已。但纵是如此,工程之大,也已令人挢舌难下。”
令狐冲颔首道:“无怪乎有许多人想做皇帝,他只消开一句口,数万兵卒便将山岭给他凿了开来。”
宋远桥道:“权势这一关,古来多少英雄豪杰,都是难过。别说做皇帝了,今rì武林之所以风波迭起,纷争不休,还不是为了那‘权势’二字!”
第九十三章 破伏
宋远桥这一说到武林纷争,所为不过“权势”二字,令狐冲便即心下一凛,早在暗忖两大武林正道领袖此行必有深意,心想终于说到正题了。当下便道:“晚辈不明,请二位前辈指点。”
接下来玄慈和宋远桥便从左冷禅今rì为何不许令狐冲接任恒山掌门说起,将左冷禅想做武林第一人的野心和构想一一揭发,令狐冲才知左冷禅想要五派合一不过只是他当上五岳剑派总盟主后的第二步,后续更要逐步蚕食峨眉、昆仑、崆峒、青城诸派,逐一将之合并,然后便可力压少林武当,再向魔教挑衅,集中原各大派之力,一举将魔教挑了,即可武林称王,唯我独尊。
只是今rì龙小宝忽然率领明教众高手现身,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等若是和嵩山派公然宣战,不知左冷禅得知突然又多出了明教这个大敌,该当如何拒之?
当前必须要做的自然是阻挠左冷禅五派合一的大yīn谋,照玄慈和宋远桥的意思,这份担子便要落在令狐冲肩上。只是二人均是大惑不解——想衡山派莫大先生脾气怪癖,泰山派天门道人xìng子刚烈,华山派岳不群向来对本派的道统看得极重,却不知为何似乎均已受了嵩山派的挟制,竟是同意了左冷禅五派合一的建议。
而后二人又从林家的《辟邪剑谱》讲到名震武林的《葵花宝典》,令狐冲方知这部武学奇书乃是前朝一位太监所著。多年前华山派一分为二,气宗、剑宗大动干戈,自相残杀,也是因为《葵花宝典》而起。只因当年《葵花宝典》为福建莆田南少林所得,据说华山派有两个师兄弟曾到南少林作客,不知因何机缘,得见这部奇书。由于时间紧迫,二人不及同时遍阅全书,只得一人各读一半,分开来记。
此后这兄弟二人回到华山,想要共同参悟研讨,哪知相互一加印证,二人所记的武功竟是牛头不对马嘴。哥俩都深信是对方记错了,只有自己所记才是对的,互相争执不休,到了后来,一对亲逾同胞骨肉的师兄弟,竟变成了冤家对头,硬是将华山派分成了气、剑二宗,争斗多年。
当时南少林方丈红叶禅师的大弟子渡元和尚来到华山,那师兄弟二人对他好生相敬,一面承认私阅《葵花宝典》,一面却以书中所载武功,向他请教。殊不知渡元禅师虽是红叶方丈的得意弟子,宝典中的武功却是从未学过。但他并不点明,听那兄弟二人背诵经文,随口解释,暗自牢记,一连在华山住了八rì,这才作别,但从此再也没回南少林。
因为这件事,南少林和华山派之间,生了许多嫌隙。而华山弟子偷窥宝典之事也流传于外,过不多时,即有明教十长老强攻华山之举。此役华山气、剑二宗的创始者相继毙命,他二人所笔录的宝典残本也给明教夺了去。后来任我行和阳顶天为争明教教主之位翻脸,一怒离开光明顶,却顺手将宝典偷偷一并带走,多年后便传授给了东方不败。至于那时的明教十大长老,五年后又再卷土重来,却不幸中了五岳剑派合谋的诡计,最后的结局自然便是埋骨于华山思过崖后的石洞之中,而明教从那之后也再无长老一职。
那位渡元禅师回到福建老家还俗后,便恢复祖姓,取名林远图,落叶归根,娶妻生子,开创福威镖局,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闯下了好大的名头。但林远图死后,林家后人所使的“辟邪剑法”便平平无奇,再也不复当年声威,反倒成了各门各派觊觎剑谱,明抢暗夺的对象。林平之家破人亡,父母惨死,便是因此所致。
此后玄慈忽然说到岳不群深谋远虑,不动声sè,坐收渔利,之所以收林平之为徒,又要将独生爱女许配林平之,无外乎意在“辟邪剑谱”而已。令狐冲虽然恼怒旁人话语辱及岳不群,但他脑子并不蠢笨,仔细一想,回忆起过去种种,隐隐觉得玄慈大师所言颇有道理,确是实情,心头不觉涌起一阵寒意。只是他内心实在不愿承认岳不群真的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脑中一片混乱,不禁越想越怕。
最后话题自然又回到下月十五,五岳剑派嵩山大会这件事上,玄慈方丈和宋远桥陈述利害,令狐冲乃茅塞顿开,下定决心阻止左冷禅成为五岳派总掌门。玄慈和宋远桥心怀大慰,也说届时当率领门下弟子,前往太室山给令狐冲助威,以防嵩山派有什么不轨异动。
三人说到这里,计议已定,便要回去。刚走了七八步,令狐冲忽然听到悬空寺左首的灵龟阁中传来多人的呼吸之声,显是有人埋伏。三人一齐停步,令狐冲喝道:“什么人?”
他一声呼喝未止,只听砰砰几声响,灵龟阁的几扇窗户同时被人击飞,露出十余支长箭的箭头,对准了他们三个。便在此时,身后神蛇阁的窗门也被击飞,也有十余人弯弓搭箭,瞄准了他们。
三人均可算是当世武林的超一流高手,虽说对准他们的强弓硬弩,自非寻常弓箭可比,而埋伏之人料想也非庸手,但以他三人的武功,毕竟奈何不得。只是此刻他们身处二阁之间的天桥之上,下临万丈深渊,不能纵跃而下,天桥桥身又窄,亦无回旋余地,加之三人身上都未携带兵刃,猝遇变故,心中一惊,情势当真危险之极。
令狐冲身为主人,斜身一闪,挡在玄慈和宋远桥身前,喝道:“大胆鼠辈,怎地不敢现身?”
回答他的是窗口内shè出的十七八道水箭,自来敌所持弓弩的箭头上向天shè出,颜sè乌黑,奇臭冲鼻,在夕阳反照之下,显得诡异之极。原来敌人双手所执并非弓弩,而是水枪。
但见条条水箭shè上天空,化作雨点纷纷落下,其中部分落在天桥栏杆之上,片刻间木栏杆上便给腐蚀出一个个小洞。饶是玄慈和宋远桥见多识广,却也未曾见过这等猛烈的毒水。若是羽箭暗器,三大高手虽无兵刃在身,也能以袍袖运劲挡开,但这等遇物即烂的毒水,身上只要沾上一点一滴,只怕就会腐烂至骨。少林武当两大领袖对视一眼,都见到对方脸上变sè,眼中微露惧意,能让他二人显露惊惧之sè,那也算是难得之极了。
一阵毒水shè过,窗后有人朗声道:“这波毒水是shè向天空的,要是shè向三位,那便如何?”
令狐冲记心甚好,一听话音,便知来者正是东方不败的手下,上山来送贺礼的贾布,冷笑道:“东方教主派人送礼,果然送的是好礼!”
贾布随即便出言威胁,说是要请他三人上“黑木崖”盘桓数rì,跟着又说三人武功太高,唯恐途中生变,竟是要让他们三个砍下自己的右臂。
当此绝境,唯有一搏。令狐冲想要打前锋,率先急冲,好掩护玄慈和宋远桥;对面贾布说以三数为限,待数到三时,若他们三个还不投降,便是毒水喷shè之时。眼看双方就要拼命,忽听灵龟阁屋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喝道:“且慢!”跟着便似有一团绿云从阁顶冉冉飘落,挡在令狐冲身前,正是任盈盈。
当此情势,任盈盈不顾自身安危,以身相护,令狐冲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惊虑,急喝:“盈盈,退后!”
任盈盈左手放到背后,轻轻摇了摇,叫道:“贾叔叔,黄面尊者在江湖上好响的万儿,怎么干起这等没出息的勾当来啦?”
贾布一见任盈盈到了,顿时顾虑大生:“这个……大小姐,你……退开,别趟浑水!”
任盈盈见贾布对她心存顾忌,轻呼了一口气,心头大定,便要出言挑拨,引得“雕侠”上官云和贾布内讧,伺机出手,转危为安。岂料没等她开口,灵龟阁内忽然砰砰之声大作,几声痛呼响起,手持水枪瞄准的魔教教徒接连倒地,只见阁内一青一白两道影子交错急闪,其中那青sè身影已和贾布交起手来。
与此同时,神蛇阁中也是拳脚破风之声大起,令狐冲等人来不及回头观望,任盈盈右手高高举起,亮出一块黑木令牌,高声喝道:“东方教主有令,贾布密谋不轨,凡本教教众见之即行擒拿格杀。教主黑木令在此,谁若擒杀贾布,教主重重有赏!”话没说完,她已当先冲出,令狐冲三人紧随而上。
贾布大怒,喝道:“你违抗教主令旨……哎呦!”和他交手那人武功极高,他一开口分神,刚说了半句,便挨了对方一掌,刹那间一股yīn寒之气侵入体内,浑身血液仿佛都冻成了冰块。
阁内其他教众别说已给突然出现的两大高手顷刻间打倒大半,即便他们安然无恙,也不敢擅自对手持黑木令的任盈盈下手。“rì月神教”中人人均知东方教主极为宠溺任盈盈,向来对她十分尊重,普通教徒均对任盈盈敬若天神,虽说现下任我行重现江湖,谋复教主之位,东方不败对待任盈盈势必和从前不同,但要这些教徒向任盈盈发shè毒水,却是万万不能。更何况她手里还持有黑木令,谁敢对她无礼?
一瞬之间,令狐冲和玄慈、宋远桥便已横越半截飞桥,破窗入阁。只见一个青衫人正对贾布猛攻,身法快到不可思议,正是rì间大显威风的“青翼蝠王”韦一笑。另一个白衣人,却是个面相和善,笑眯眯的和尚,手里拿着一条“面袋子”当作软鞭使,令狐冲三人进来时,除贾布之外,其余教众已尽被击倒,此僧正是“布袋和尚”说不得。
贾布中了韦一笑的独门绝技“寒冰绵掌”,周身血脉阻滞,已无还手之力,不过数招,韦一笑宛如鬼魅般围着贾布绕了一圈,啪啪啪一连三掌打在对方身上。刹那间贾布身形僵直,好似被冻住了一般,张嘴吐了几口血,那些血块落在地上,竟冒出丝丝寒气,凝而不散。眼看贾布面皮由黄转青,再转惨白,眉梢眼角浮出一层白霜,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已是不能活了。
外面有人笑道:“令狐兄、方丈大师、宋大侠,一干鼠辈,尽已擒下,但请发落。”
三人转过身来,见小宝站在飞桥之前,右手拎着一人,正是上官云;身边任盈盈面带微笑,娇美如花,周颠在他身后。随即右方一人声若洪钟,边走边道:“杨左使,你那边可得手了吗?”正是殷天正和彭莹玉。
左方杨逍清朗的声音响起:“鹰王老当益壮,在下也是幸不辱命!”铁冠道人张中落后一步,和杨逍一齐走出。
贾布和上官云这次来到恒山,共携带了四十口箱子。每口箱子二人合抬,共有八十名汉子。这八十人均是“rì月神教”的得力教众,武功均非庸手。其中四十人分布于悬空寺四周,另四十人便取出暗藏的机弩,分在灵龟阁、神蛇阁埋伏。
白天小宝自有先见之明,望到令狐冲跟随玄慈、宋远桥下了见xìng峰,便知贾布和上官云定会悄悄埋伏偷袭三人,当下暗中传令下去——韦一笑和说不得突袭灵龟阁的贾布与二十名属下,他自己和周颠对付神蛇阁中的上官云与另外二十名属下。殷天正则与杨逍分率彭莹玉和张中,以及随行的明教教众收拾其余魔教伏兵。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贾布和上官云均非有勇无谋之辈,只可惜有小宝这个“未卜先知,料事如神”的家伙存在,他们的jīng心布置,只能形同虚设。明教八大高手齐出,顷刻间已将东方不败的全盘谋算尽数瓦解,魔教来犯众人,无一漏网非死即伤。
夕阳将落,小宝将上官云往地上一扔,望着任盈盈道:“盈盈姑娘,这厮如何处置,是死是活,随你发落。”
第九十四章 谋划
通元谷中鼾声成片,酒肉香气犹未尽散,龙小宝和令狐冲坐在山谷峭壁突出的一块平整光滑的巨石上,各自捏着一个大酒壶,就着壶嘴畅饮,好不惬意。
令狐冲要和任盈盈一起去黑木崖,帮任我行重夺“rì月神教”教主之位,小宝没有丝毫犹豫,也要同去。任盈盈婉拒,小宝坚持,理由很充分——咱和令狐掌门有兄弟之情,他为了爱情甘愿赴汤蹈火,那咱也能为了友情两肋插刀。
再者,明教上代教主阳顶天是任我行的师兄,虽然老哥俩早在二十余年前就分道扬镳了,但阳前教主在世的时候,暗地里也没少援助自立山头的师弟,这些任我行表面不说,心里肯定明白,这就说明他们并没有像江湖传说的那样,真的彻底翻脸成仇。任我行的一怒而去,更像是负气出走,心高气傲如他者,无论怎样都绝难接受争夺明教教主之位失败的事实,所以唯有选择破教出门,自创新教。
然而“rì月神教”的前两个字合起来依旧是个“明”字,其中固然有任我行摆明了要和阳顶天继续一争高低的意思,但另一层含意未尝不是他对明教仍存了一份不曾忘本的眷恋之情。
小宝说的很仗义,他既然学会了明教的护教神功,那便算是阳顶天的半个传人。而“rì月神教”也可算是明教的分支,如果阳顶天地下有知,肯定也希望他的师弟能重掌黑木崖,杀了东方不败报仇雪恨。
白天在见xìng峰上,大家都看到了龙小宝的武功何等超凡,令狐冲和他又不必假装客气,自然是大力赞成。任盈盈当然清楚若是小宝加入,此战获胜的希望必定大增。别的不说,他这个教主若去,杨逍、殷天正等明教高手必然跟随,再加上任我行、向问天、令狐冲,这套阵容放眼江湖,实是难出其右。
最后任盈盈只好说等见到任我行之后,由他老人家自行决定。
任盈盈没费多少唇舌,便让上官云心甘情愿吞下一粒“三尸脑神丹”,发誓从此效忠任我行,绝无二心,这个结果早在小宝意料之中。众人商议已定,小宝和令狐冲饮酒叙旧,顺便也仔细询问了令狐冲修习《易筋经》心法的进境,加以指正。
次rì清晨,令狐冲吩咐恒山众弟子勤练武功,说自己要送盈盈一程,办完事后,即行回山。任盈盈则叮嘱群豪,自今rì起,若是有人踏上见xìng峰一步,上左足砍左足,上右脚砍右脚,双足齐上,便两腿俱砍。
二人吩咐已毕,带同上官云及二十名魔教教众,与小宝一行人向黑木崖进发。
黑木崖与恒山同在山西境内,由恒山南下,不过两rì即到。下得山来,小宝便令送礼的数十名教众各回原处;又说大伙儿齐行,太过显眼,让杨逍等人乔装分散跟随,只留小昭在身边。
自从离开西域,小昭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得舒适无比,这货哪里舍得轻易放弃这等滋润的小rì子?只是二人名为主仆,心底却是情愫渐生,这般朝夕相处,小宝却又不能真的下手,除了偶尔过过嘴瘾,也只能继续扮演中华鳖jīng。
令狐冲雇了两辆大车,白天赶路时便和小宝共乘一辆,任盈盈和小昭乘坐另外一辆,车帷低垂,以防东方不败耳目知觉。到了第二天傍晚,众人便在客店歇宿,此地距离黑木崖已然不远,城中颇多“rì月神教”教众往来。上官云派遣四名得力属下,在客店前后把守,不许闲杂人等靠近。
晚膳之时,小宝和令狐冲自然还要饮酒,任盈盈便作陪小酌。小昭不会喝酒,吃了些东西便先回房歇息。令狐冲喝了一杯,说道:“盈盈,你爹爹那rì在少林寺中说他于当世豪杰之中,只佩服三个半人,其中以东方不败居首,尚在张真人和郭大侠之上。此人既能从你爹爹手中夺得教主之位,自然才智极高。江湖上又向来传言,东方不败乃天下第一高手,不知此言是真是假?”
任盈盈道:“东方不败极工心计,那是不必说了。至于他武功如何,我却不大了然,近几年我极少见到他面。不过……”说着侧头望了小宝一眼,微笑道:“他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未必就实至名归,至少咱们龙大教主的武功就未必在他之下。”
小宝忙道:“任大小姐,这话可千万不敢乱说。拜托,拜托!”
令狐冲见他神情严肃,极为认真,奇道:“世间但凡学武之人,无不梦想天下无敌,盈盈将你和东方不败相提并论,那可是极高的赞誉啊!”
小宝翻了一下眼皮,不屑说道:“天下无敌?武功第一?这等虚名谁爱要谁要,我可不要!”
令狐冲更是奇怪:“咦?你在见xìng峰上何等威风嚣张,怎地今rì却谦虚起来了?”
小宝叹道:“令狐兄,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笨。如此简单的道理,居然也会想不通?”
任盈盈微笑道:“我瞧龙教主就算武功真的天下无敌,也决计不会承认。”
令狐冲道:“那是为什么?”
任盈盈抿了一口酒,望着小宝,似笑非笑道:“因为龙大教主很怕麻烦。”
小宝竖起大拇指,赞道:“知我者,圣姑也!”
令狐冲喝道:“少卖关子,有话直说。”
小宝道:“令狐兄,武学之道,浩瀚无边,习武之人,有谁不想真个天下无敌?只是一来天下之大,卧虎藏龙,隐士高人,不计其数,谁又敢保证自己当真就是天下第一?二来你若是真被传为天下第一,那么武林中想要挑战你的人怕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想啊,人生在世,建功立业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活得开心快乐。假如你头上戴着个‘天下无敌’的大帽子,隔三差五便有人来向你挑战,即便你次次都能取胜,但你的生活除了和人比武打架,又有何乐趣可言?这样的生活光是想想,我就已经不寒而栗。我瞧那东方不败这几年深居浅出,连任大小姐也避而不见的原因,多半就是如此。所以在我看来天下第一就是个屁!谁爱当便去当好了,老子是绝对不当的!”
令狐冲哈哈一笑道:“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能把人生看得如此通透,佩服佩服!”
任盈盈道:“龙教主言之有理,一介虚名,除了麻烦,的确毫无用处。只不过龙教主说东方不败近几年极少露面,是因为害怕麻烦,那却也不见得。”
小宝对任盈盈极有好感,印象奇佳,端起酒杯示意,正sè道:“愿闻其详,先干为敬。”说完一口饮尽。
任盈盈道:“不敢当。我虽常年住在洛阳,但每年总要回黑木崖一两次。从前每次回去,东方不败总会见我一面,这几年别说是我,就算是常驻黑木崖的教中长老都说,想要见他一面,都是难上加难。”
令狐冲道:“身居高位之人,往往喜欢装神弄鬼,令人不易见到,以示与众不同。”
任盈盈道:“这自然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我猜想他应该是在苦练‘葵花宝典’上的功夫,不愿教中的事务打扰他的心神。”
令狐冲道:“你爹爹曾说,当年他rì夕苦思‘吸星**’中化解异种真气之法,不理教务,大权旁落,这才让东方不败篡位成功。难道现下东方不败又来重蹈覆辙吗?”
任盈盈摇了摇头:“东方不败自从不再亲理教务后,这些年来教中大小事务,尽归那姓杨的小子大权独揽了。这小子决计不会去夺东方不败的权,重蹈覆辙之举,那到决不至于。”
小宝自然知道她口中“姓杨的小子”是谁,令狐冲却是不明,奇道:“姓杨的小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见过?”
任盈盈脸上突现忸怩之sè:“说起他来没的污了口。教中知情之人,谁也不提;教外之人,谁也不知。你又不在黑木崖上,自然没听见过。”
令狐冲好奇之心大起,也顾不得小宝在旁,央求道:“好妹子,你便说给我听听。”
任盈盈脸上一红,嗔道:“龙教主在这儿,你乱叫什么?”
小宝早就眼望屋顶,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自斟自饮,充耳不闻。令狐冲笑道:“他没听见,便是听见了又有什么打紧。好妹子,你快说!”
任盈盈白了他一眼,无奈道:“那姓杨的小子叫做杨莲亭,不过二十来岁年纪,武功既低,又无办事才干,但东方不败却对他宠信得很,真是莫名其妙。”说到这里,嘴角微斜,显得甚是鄙夷。
令狐冲恍然道:“啊,这姓杨的原来是东方不败的男宠。没想到啊,东方不败虽是英雄豪杰,却喜欢……喜欢娈童。”话说到这儿,他的神sè也变得有些古怪。
任盈盈蹙眉道:“别说啦,我不懂东方不败搞什么鬼。总之他把什么事都交给杨莲亭去办,教内很多兄弟、前辈都害在姓杨的手里,当真该杀……”
小宝忽道:“我若是任前辈,反倒要多谢这厮才是。”
就在他开口说话的同时,窗外也有人笑道:“这话错了,咱们该当多谢杨莲亭才对。”
盈盈喜道:“爹爹!”快步过去开门。
任我行和向问天走进屋来,二人都穿着庄稼汉的衣衫,头上的破毡帽遮住了大半个脸孔,若非听到声音,便是见面也极难认得出来。令狐冲上前拜见,小宝也站起身来。
向问天一进屋便看到小宝,惊喜道:“呀哈,怎么你小子也在这里?多rì没见,好像瘦了一些。”
任我行脱下毡帽,小宝第一次看到他的本来面目。只见任我行身材高大,不甚魁伟,脸孔修长,相貌颇为英俊,虽然年事已高,仍是jīng神勃勃,顾盼生威。只是脸sè极白,宛如僵尸,想来是被关在梅庄地牢,整整十二年未见天rì之故。
小宝抱拳施礼道:“晚辈龙小宝,见过任教主。向先生,你好!”他以教主相称,是要表明立场。
任我行目露jīng光,打量了小宝几眼,见其泰然自若,神sè淡然,微微颔首道:“刚才我在外面听到龙教主那句话,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明教教主,见识果然不俗。”
令狐冲道:“任教主,你也知道我这兄弟是明教教主?”他故意表明小宝是自己的兄弟,便是想要去除任我行的戒心。
任我行笑道:“五大派围攻光明顶,结果却给一个从天而降的少年英雄尽数击败,铩羽而归,这可是轰动武林的大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他目光深深凝注小宝,其意难明,说着缓缓伸出手来。
令狐冲脸sè微变,刚要开口,却见小宝若无其事和任我行伸手相握,微笑道:“任教主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旁观三人刹那屏息凝视,均知任我行的“吸星**”厉害无比,与丁chūn秋并称武林,天下能有几人够胆量和他们二手相握。令狐冲心知任我行的手段极其狠辣,本xìng多疑,杀伐果决,若是突然对小宝起了杀念,使出“吸星**”,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顿时掌心出汗,不觉握住了剑柄。
然而包括任我行在内,均不知道世上除了他的“吸星**”,和丁chūn秋的“化功**”之外,还有“北冥神功”的存在。若将这三种奇功相比较,丁老怪的“化功**”是最纯粹的邪门毒功,只可化去敌人一身功力,不能收为己用,损人而不利己,落了下乘。
任我行的“吸星**”可以吸人内力,但不能储之于丹田气海,只可散于四肢百骸,临敌所用,无法化为自身内力,修炼增强。而且异种真气极难调和,隐患极大,丹田始终处于空空如也的状况,无异于武学之士最紧要之处毫不设防,若是遇到武功极高的敌人,便是一处大大的破绽。
以此二者,与逍遥派的“北冥神功”相比较,实是判若云泥,正邪之分,不言而喻。不说小宝自身内力之强,真气之盛,还在任我行之上,如果对方真要用“吸星**”来暗算他,等若是不自量力,自投罗网。这货有yīn阳二气护身,即便将任我行体内乱七八糟的异种真气吸个一干二净,对他来说也是毫无威胁,等同于饕餮大补。
任我行除了女儿、忠心耿耿的向问天、救他脱困的令狐冲之外,当今世上再无第四人可令他完全信任。他此时出手试探,合乎情理,只是事先心里已想到小示惩戒即可,绝不可伤害小宝,毕竟这少年是当今明教教主,是他师兄的继任者,所以并没有动用“吸星**”的念头。
然而当他和小宝双手交握,暗自催动内力之时,忽觉对方肉感十足的手掌浑若无骨,他将体内霸道之极的真气催送过去,仿佛打在虚无的空气之中,全无着力之感,不禁双眉耸动,面露讶异之sè。
任我行逐渐增强内劲,顷刻间已使出九成功力,只觉小宝的右手始终软似棉花,自己凌厉之极的掌力如击三千弱水,莫名其妙的无影无踪,不由得脸sè一变,便要使出“吸星**”,大起争胜之心。
便在此时,任我行忽觉手里一空,小宝的手掌如同游鱼之滑,轻而易举便脱离了他的掌握,微笑道:“任教主神功无敌,再加劲力,晚辈可受不住了。”
令狐冲三人见二人双手分开,不禁同时松了一口气。又听小宝自承落了下风,但他三人武功见识均是不凡,小宝从始至终,面不改sè,行若无事的神态令他们心里大是怀疑这货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
任我行嘿嘿一笑,说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龙教主年纪轻轻,功力深厚,还在老夫之上,何必过谦?”
令狐冲还不觉什么,向问天和任盈盈听了却是大吃一惊。他们一个是任我行的女儿,一个是任我行的老部下,对他的xìng格均是极为了解,知道任我行从来不会与人故作谦逊,此刻说的必是真话,怎不骇然。然而任我行嘴上这般说,神情却是没有半点颓意,只因他对“吸星**”这一看家绝技极度自信,即便小宝内力在他之上,也是凛然不惧。
小宝谦逊了几句,令狐冲叫店小二重整杯筷,再加酒菜。任我行道:“龙教主和我的乖女儿、好女婿在一起,所为何来?”
小宝道:“昔rì晚辈曾和向先生、令狐兄并肩作战,此番却是要再续前缘,略尽绵薄之力。”
向问天喜道:“好啊!你肯帮忙,那是再好不过!”
任我行淡淡道:“本教之事,老夫会自行处置,何劳龙教主大驾。”
小宝诚恳道:“任教主武功盖世,令狐兄剑法通神,再加上向先生和盈盈姑娘,想来东方不败武功再强,也难敌四位联手。只是黑木崖上定有不少东方不败的心腹守卫,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晚辈武功还算不错,尚可为任教主呐喊助威,帮上一些小忙。再者我与令狐兄一见如故,颇有渊源,朋友相交,贵在有难同当,他令狐冲要上黑木崖涉险,我龙小宝自然不能躲避不前。晚辈别无他念,请任教主放心。”
任盈盈道:“爹,龙教主和冲哥情同手足,肝胆相照,前rì在见xìng峰上,龙教主亲自出手,可是将左冷禅的走狗们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任我行道:“哦?左冷禅yīn险刻毒,野心极大,那家伙是我最不佩服的人之一,他的手下挨揍,倒是一件大快我心之事。盈盈,你且说来听听。”
当下任盈盈将令狐冲接任掌门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任我行听到小宝当众挑明要和左冷禅一决高下,五岳剑派合一后的总掌门非令狐冲莫属之时,忍不住抚掌大笑,连声喝彩。
任盈盈记xìng甚好,口才极佳,将小宝痛打乐厚等四派弟子的过程固然说得十分jīng彩,连他那些嚣张的话语也是一字不漏地转述出来。任我行听了不住点头,望向小宝的目光赞赏之意愈浓,显然这货某些时候的言谈举止,很合他的脾气。任我行听完盈盈一番讲述,沉思片刻,端起酒杯说道:“龙教主少年英雄,义气深重,老夫就不客气了。若是此去能手刃东方不败这个叛贼,老夫重掌神教,rì后当与明教守望相助,但有所需,必尽全力!”
小宝道:“多谢任教主!公道自在人心,晚辈只为助拳,别无他求。”说罢二人一起干杯,相视一笑。
有了小宝这个强援,任我行很是开心,说道:“这些rì子来我和向兄弟联络教中旧人,竟出乎意料之外的容易。十个中倒有八个不胜之喜,均说东方不败近年来倒行逆施,已近于众叛亲离的地步。想那杨莲亭,本来不过是神教中一个无名小卒,只因巴结上了东方不败,大权在手,作威作福,将教中不少功臣斥革的斥革,害死的害死,若非限于教中严规,早已有人起来造反了。那姓杨的小贼帮着咱们干成了这桩大事,岂不是须得多谢他才对?”
几人齐笑,任盈盈问道:“爹爹,你和向叔叔怎知我们到了?”
任我行笑道:“向兄弟和上官云打了一架,后来才知他已归降了你。”
任盈盈道:“向叔叔,你没伤到他吧?”
向问天道:“要伤到上官雕侠,可没那么容易。”
前rì悬空寺一战,上官云和小宝交手不过五招,便给点了穴道生擒活捉。其实上官云的武功绝非泛泛之辈,否则也不可能位居魔教长老高位。
众人刚说到这里,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尖锐的哨子声响,静夜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任盈盈向令狐冲和小宝解释,这哨声是教中捉拿刺客、叛徒的讯号。众人不禁怀疑难道东方不败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不成?
过了片刻,听到外面蹄声阵阵,有人大声传令,才知是风雷堂主童百熊勾结敌人,谋叛本教,东方不败下令将他立即擒拿归坛,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任盈盈忍不住失声惊呼,任我行和向问天也是决计不信。原来这童百熊与东方不败是过命的交情,为人极重义气,对“rì月神教”多年来忠心不二,教内之人无不对他礼敬三分,绝无叛教的可能。向问天忍不住叹道:“这就叫做倒行逆施了!东方不败年纪没怎么老,行事却已颠三倒四。像童老这么对他忠心耿耿的老朋友,普天之下,又到哪里找去?”
杨莲亭越是仗着东方不败的名号胡作非为,任我行越是开心,拍手叫好,兴高采烈,当下便即定计——东方不败捉了童百熊,黑木崖上肯定吵翻了天,此时趁机上崖,最好不过。上官云奉令前往恒山捉拿令狐冲,干脆将计就计,让令狐冲假扮受伤被擒,任我行、向问天、任盈盈和小宝,以及杨逍等明教高手,尽皆化装成上官云的手下,以交令领赏为名,混上黑木崖,直入总坛,伺机发动。否则以黑木崖的严密守卫,重重关卡,想要从外攻入,谈何容易!
计议已定,待童百熊被捉拿带走后,小宝便暗中招来杨逍等人,将计划说了一遍。众人改头换面,穿上“rì月神教”教众的服装,做了副担架,抬着令狐冲,便乘夜赶往黑木崖……
(笑傲江湖原著中,金大大将黑木崖的地点设定在河北平定州,实则据史料记载平定州历朝历代均属山西,想必金大侠是避免读者对号入座,有意为之。)
第九十五章 东方不败(上)
(每年圣诞节都是肥佬的年终大考,忙得不可开交。已经断更几天,实属无奈。元旦之前只能尽力抽时间更新,请诸位看官多多包涵,鞠躬!)
上官云引路,众人过了猩猩滩,再往北行,两边石壁如墙,中间仅有一道宽约五尺的石道。一路上明哨暗桩,把守严密,如此经过三处山道,来到一处水滩之前。上官云位高权重,寻常教众见到他都十分恭敬。小宝暗忖黑木崖守卫森严,果然非同小可。若非有上官云作内应,要想从外攻入,谈何容易。
上官云放出响箭,对岸摇过来三条小船,将众人接了过去。到了对岸,一路上山,道险难行,山势陡峭。一行人在松柴火把的照耀下徒步上坡,任盈盈始终守在担架之旁,手持长短双剑,全神监视。
这一路上山,地势极险,抬担架的本是“rì月神教”之人,倘若骤起发难,拼着xìng命不要,将担架往深谷一抛,令狐冲不免命丧宵小之手。
到达rì月教总坛时尚未天亮,上官云命人向东方不败急报。过了一会儿,半空中银铃声响,上官云及一干手下立即起身肃立,小宝、任我行等也跟着站起身来。只见一名黄衣教徒走来,展开一张黄布,好似太监宣读圣旨一般,叫上官云一行上崖觐见。上官云和属下一起躬身道:“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小宝等群雄随着众人动动嘴巴,肚里暗暗咒骂,又觉可笑。
一行人沿着石阶上崖,连过三道铁门,每一道铁闸前,都有人喝问当晚口令,检查腰牌。此后到了一扇大石门前,只见两旁刻着两行大字,右书“文成武德”,左书“仁义英明”,横额上刻着“rì月光明”四个大红字,气派森然。
过了石门,地下放着一只大竹篓,足可承载六七人。上官云率先进去,喝道:“把俘虏抬进来!”
小宝、向问天将担架抬起,跨进竹篓;任我行和任盈盈紧随而入。杨逍等人见小宝只身而入,心中一急,均想跟着守护教主,各自上前一步。小宝眼神一扫,暗中打了个手势,明教群雄只得止步。一来竹篓虽大,也无法再多装一人;二来黑木崖顶如同龙潭虎穴,小宝本就不想杨逍等人一同涉险,正合心意。
铜锣三响,竹篓便即缓缓升高,如此不住上升,小宝抬头上望,极目所至,隐隐有几点火星闪动。这黑木崖委实太高,黑夜中仍可见到片片轻云自头顶飘过,待到身入云雾,再向下望,但见黑沉沉一片,连灯火也望不到了。过了良久,竹篓方停,上官云等抬着令狐冲向左走了数丈,却又进了另一只大竹篓。
原来黑木崖高的厉害,中间共有三只大绞盘,如是者绞了三次,小宝等人才终于抵达崖顶。小宝心道东方不败住的这么高,属下教众要见他一面自是为难之极。
此时太阳已高高升起,rì光从东shè来,照在一座汉白玉的牌楼之上。只见牌楼上有四个大字——泽被苍生,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极为灿烂,不由令人肃然起敬。小宝心想这东方不败如此排场,武林中确实无人可及,但不免有些夸张。瞧这架势,少林武当都不能望其项背,什么五岳剑派更是差得远了。看来东方不败胸中大有学问,可不是寻常的草莽豪雄。
任我行看了一眼那四个大大的金字,轻声道:“泽被苍生,哼!”显然心中大为不忿。
上官云朗声叫道:“属下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奉教主之命,前来晋谒。”
接下来右首一间小石屋里走出四个紫袍男子,引领众人去见杨莲亭。众人穿过一条笔直的青石大路,进了后厅,等候良久,才听到脚步声响,一人在一面巨大屏风后咳嗽了一声,转了出来。只见来者三十岁不到年纪,下盘虚浮,无甚内功,穿一件枣红缎面皮袍,身形魁梧,满脸虬髯,极为雄健威武。
任我行等人眼中不禁微微显出一丝不解,只道东方不败对此人甚是宠信,关系暧昧,杨莲亭应该是个姑娘一般的美男子,哪知竟是个形貌威武的彪形大汉,在场的也只有小宝心知肚明何以东方不败会喜欢这么一个十分粗旷的大男人。
跟着杨莲亭看了看假装身受重伤的令狐冲,神情语气颇为不屑。又和上官云说了几句话,接着便提起童百熊和任我行、向问天曾经会面之事,上官云才明白这位童老不过是将任我行、向问天当作昔rì旧识,说了些话,便给他扣上“密谋反叛教主”的大罪名,抓了回来。
东拉西扯了一阵,上官云终于说到正题,想要面见东方不败。杨莲亭自然借口东方不败很忙,打发上官云离开。这上官云对他的秉xìng显然甚为了解,掏出十颗大珍珠偷偷交给杨莲亭,后者当即转换口风,不仅同意引他去见东方不败,还保证会在教主座前为他说些好话。
杨莲亭进内去不多时,便有一名紫衫侍者传召上官云带同俘虏一起入内觐见。小宝、向问天在前,任我行和盈盈在后,低头跟随上官云向后进走去。一副担架最多四人来抬,杨逍等人即便在此,也决计无法一起随行,东方不败所居之处岂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
接连过了三道大铁门,来到一条长廊,两侧挺立着数百武士,手中各持明晃晃的长刀,交叉平举。众人只得从刀阵下弯腰低头而过,均想只要能见到东方不败,受些屈辱也算不得什么。
走完刀阵,来到一座悬着厚厚帷幕的门前,刚一进去,突然间寒光闪动,八杆长枪分左右向上官云疾刺,四杆枪在他胸前掠过,四杆枪在他背后掠过,相去不过数寸,众人吓了一跳,差点便要当场暴起,却见上官云挺立不动,连眼皮也没跳一下,朗声道:“属下白虎堂堂主上官云,参见文成武德、仁义英明圣教主!”
殿内有人叫道:“觐见!”八名持枪武士便即退回两旁。
众人松了口气,进得大殿,只见大殿阔有三十来尺,纵深却有三百来尺,长殿彼端高设一座,上面坐着一个长须老者。殿内无窗,殿口点着粗如儿臂,明晃晃的蜡烛,那老者身旁却只点着两盏油灯,灯火忽明忽暗,相距又远,谁也瞧不清楚此人相貌如何。
上官云在阶下跪倒,一字字道:“教主文成武德,仁义英明,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属下白虎堂堂主上官云,叩见教主!”说着额头触地,身体匍匐。
一名紫衫侍者大声喝道:“你属下小使,见了教主为何不跪?”
除了小宝之外,任我行四人只当那面貌模糊的长须老者就是东方不败,便即忍住气跪了下去,但小宝却知那人只不过是个冒牌货。若此时当真是东方不败高坐彼端,给这位传奇枭雄跪上一跪,倒也未尝不可,关键是假冒东方不败之人不过是个无名鼠辈,小宝岂能甘心屈膝。当下心中冷笑,缓缓下跪,眼看膝盖只差几分就要触及地面,陡然间吸一口真气,足尖和腰腹一齐发力,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向前电shè而去。
这货现下的轻功只不过略逊韦一笑半筹,这一全力发动,眨眼间已掠出几近十丈,口中大喝道:“此人是个冒牌货,快抓住他!”
任我行等人万没料到小宝会直接发难,殿内侍从更是从未见过有人胆敢在这大殿中大声喘气的,均是一愣。令狐冲最先反应过来,抽出藏在身下的长剑,一跃而起,嗤嗤两声,已将身边两个侍卫刺倒。
就这一瞬之间,任我行和向问天、任盈盈同时跃起,从担架的木棍中抽出兵刃,展开轻功,向冒牌东方不败疾奔抢去。那“东方不败”好似被吓呆了,自小宝跃起之时便坐着一动不动。身边杨莲亭也是待任我行等人发难才反应过来,急忙拉起“东方不败”往后堂就走。然而只这顷刻间,小宝两个起落已距他们不足百尺,右手早就捏着的两枚铜钱,以“无相劫指”的手法弹shè而出。
只听“啊”的一声,那“东方不败”的后脑已中了一枚铜钱,鲜血当即涔涔而下,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就此不动。只听大殿门口处传来一个威猛之极的声音,大喝道:“你是何人?敢冒充我东方兄弟?”正是随后押进来的童百熊刚巧看到这一幕,登时便知以东方不败的武功,怎会被一枚小小铜钱击中,当即运气暴喝,手足挣动,四肢紧锁的铁链哗啦作响。
小宝另一枚铜钱打的是杨莲亭,这厮武功糟糕之极,听到身后暗器破空之声,只来得及扭了一下身子,便给铜钱击中后心左下肋骨。少林“无相劫指”的劲道何等凌厉雄浑,杨莲亭只觉后背如受重锤猛击,肋骨已断了七八根,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摔倒在地,使劲挣扎,也是无法起身。
任我行哈哈大笑道:“这东方不败是个假货!”说话间已跃身而至,只见假东方不败后脑破了一个大洞,血如泉涌,已经死了。他一把抓住此人后颈,将他提到殿口,大声道:“众人听着,这家伙假冒东方不败,祸乱我rì月神教,大家看清了他的嘴脸!”
童百熊双脚锁着镣铐,迈不开步子,急急抢上几步,险些跌倒,注目一看,怒道:“没错,这厮不是我东方兄弟!”
“rì月神教”上下皆知东方教主和童百熊是数十年的生死之交,童老既然说这个教主是假的,那便百分之百错不了。原本小宝骤起发难,殿内侍卫已是一愣;随即童百熊又大叫教主是冒充的,有些侍卫本已冲出几步,闻言不禁又停了下来。此刻但见任我行手提之人五官相貌和东方不败的确十分相似,然而童百熊发话,谁也不会再有半点怀疑。众武士面面相觑,没想到时常觐见跪拜的居然是个冒牌货,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向问天将杨莲亭拖了过来,这厮虽然武功低微,但终究身体强健,练过一些粗浅的内功,尽管重伤垂死,一时间还咽不下最后一口气。向问天抓住他胸口,提在半空,喝问:“说,这人叫什么名字?东方不败在哪里?”
岂知杨莲亭为人极是硬朗,口中溢血,歪着脑袋喘息道:“你是什么……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我?我认得你,你是……是反教叛徒向问天,本教早已将你……将你革逐出教,你凭……凭什么……重回黑木崖来?”
向问天冷笑道:“我上黑木崖来,便是为了收拾你这jiān徒!”右掌起处,喀的一声,已将杨莲亭左腿小腿骨折断。
杨莲亭重伤之下,却是哼也不哼一声,喝道:“你有种便将我杀了,这般折磨……折磨老子,算他妈……什么英雄好汉?”
向问天笑道:“哪有这等便宜事?”手起掌落,又将杨莲亭右腿小腿骨斩断了。
任我行伸手一栏,担心杨莲亭重伤后熬不住疼痛,即刻便死,哪知杨莲亭双腿俱断,兀自瞪大眼睛,狠狠盯着向问天,没有半点屈服之意。
向问天左手大拇指一竖,将杨莲亭轻轻放下,赞道:“好汉子!我不再折磨你了!”
任我行道:“事不宜迟,咱们去找东方不败要紧!”又提起那冒牌货,大声道:“你们都看见了,此人冒充东方不败,显然是受杨莲亭指使,扰乱我教,咱们这就要去查明真相。我是你们真正的教主任我行,你们认不认得?”
众武士均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从未见过他,自是不识。上官云大声道:“东方不败多半早给杨莲亭他们害死了,这位任教主,便是本教教主。从今以后,大伙儿须得尽忠于任教主。”说着便跪拜行礼,说道:“属下参见任教主,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众武士均知上官云乃是教中职位极高的大人物,见他向任我行参拜,又见东方不败确是冒充的假货,而权势显赫的杨莲亭被人折断双腿,重伤垂死,躺在地上,全无半分反抗之力,当下便有数人向任我行跪倒,口颂:“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其余武士先后跪倒,任我行哈哈大笑,志得意满,说道:“上官云,派几个人将崖下的朋友接上来,其余众人严守黑木崖往来通道,任何人不得随意上下!”众武士齐声答应,这时向问天已叫人解开童百熊身上的镣铐。
童百熊关心东方不败的生死存亡,大步走过来,抓起杨莲亭,喝道:“你……你……你一定害死了我那东方兄弟,你……你……”他心情激动,喉头哽咽,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忍不住抡起巴掌就要用力打过去。
小宝赶忙伸手抓住童百熊小臂,说道:“童老,此人受伤极重,可不能被你一掌打死了。打死了他,咱们向谁去问东方不败现在何处?”
杨莲亭哼了一声,双眼一闭,不理不睬。向问天道:“姓杨的,我敬重你是条硬汉,不来折磨于你。此刻黑木崖上下通道已经断绝,东方不败若非身有双翼,决计无法逃脱。你快带我们去找他,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藏头露尾?大家爽爽快快的做个了断,岂不痛快?”
众人皆知杨莲亭武功平平,骨头却是极硬,加上身受重伤,再用刑罚逼供,恐怕当场就会要了他的xìng命,谁也不敢妄自下手,一筹莫展。哪知杨莲亭听了向问天这几句话,睁开眼来,冷笑道:“东方教主天下无敌,你们胆敢前去送死,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见他!”
任我行大喜,向问天道:“上官兄,你我二人暂且做一下轿夫,抬这家伙去见东方不败。”说着抓起杨莲亭放在担架上,上官云便和他一起将杨莲亭抬了起来。
杨莲亭道:“向里面走。”
担架在前领路,小宝捡起一名已死武士丢下的长剑,和任我行、盈盈、令狐冲、童百熊跟随在后。一行人径往成德殿后走去……
第九十六章 东方不败(中)
众人到了成德殿后,经过一条长廊,来到一座花园之中,走入西首一间小石屋。杨莲亭道:“推左首墙壁。”童百熊心急,抢着伸手一推,那面墙应手而开,原来是活的,露出一扇门来。
只见里面尚有一道铁门,杨莲亭摸出一串钥匙,交给童百熊,打开铁门,里面是一条地道。
地道两旁点着几盏油灯,昏灯如豆,yīn沉沉地,众人一路向下,任我行不免心想东方不败这厮将我关在西湖湖底,岂料报应不爽,他自己也是身入牢笼,这条地道比之孤山梅庄的那条也好不了多少。
哪知转了几个弯,前面豁然开朗,露出天光。众人闻到一阵浓郁的花香,胸襟为之一爽。
从地道中出来,竟是置身于一个极其jīng巧的小花园中,但见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布置得极具匠心。花园中间是一座小池塘,数对鸳鸯悠游其间,池旁还有四只白鹤,悠然踱步,仪态曼妙。众人万万没想到竟会是如此美景,无不暗暗称奇。到了此间,小宝心神微动,脚步放缓,有意落到最后。
绕过一座假山,只见一个大花圃中尽是深红和粉红sè的玫瑰,争芳竞艳,娇丽无俦。
小宝在后面见任盈盈侧头望向令狐冲,二人微笑相视,低声细语,显然是喜欢上了这里,相互诉说绵绵情话。
上官云和向问天抬着杨莲亭进了一间jīng雅的小舍,令狐冲和盈盈连忙跟上。景sè虽美,小宝却无心观赏,暗自运气调息,将一口真气运转全身,打起十二分jīng神,迈步而入。一进门,便闻到一阵浓烈花香,只见房中挂着一幅仕女图,画中绘着三个美女,椅上铺着绣花锦垫。
任我行等人均感诧异,这明明是女子的闺房,东方不败怎会住在这里?想必是因他爱妾众多,终rì沉迷于温柔乡里,所以不愿处理教务了。
在其他人眼里此间不过是女子的闺房,但在小宝看来无异于世间最凶险可怖之地。这货鼻中嗅着花香,周身大穴却早已“逆转经脉”而封闭,好似猎豹出击前的刹那,绷紧了每一根神经。
只听室内一人说道:“莲弟,你带谁来了?”声音尖锐,嗓子却粗,似是男人,又似女子,令人一听之下,不由得汗毛直竖,周身发冷。
杨莲亭道:“是你的老朋友,非见你不可。”
内室那人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才能进来,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爱见。”这句话说的嗲声嗲气,明明是女子声调,但声音却是男子。
任我行、向问天、上官云、任盈盈、童百熊均和东方不败甚为熟悉,听这声音的确是他,只是犹如捏紧喉咙学唱花旦一般,娇媚做作,听在耳中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几人面面相觑,尽皆骇异。
杨莲亭叹了口气,说道:“不行啊,我不带他来……咳咳,他……他便要杀我。我怎能……怎能不见你一面而死?”
房内那人尖声道:“莲弟,你受伤了!有谁这样大胆,竟敢欺侮你!是任我行吗?你叫他进来。”
小宝听东方不败仅凭一句话就猜到是任我行来了,不禁心中一凛,暗赞东方不败果然才智过人。上官云掀起绣着一丛牡丹的锦绣门帷,抬着杨莲亭入内,众人跟进。
屋内花团锦簇,脂粉浓香扑鼻,东首一张梳妆台前坐着一人,身穿大红衣衫,左手拿着一个绣花绷架,右手捏着一根绣花针,抬头望来,面带诧异之sè。
但这人脸上惊讶的神态,远不如任我行几人之甚,除了小宝和令狐冲外,各人都认得他便是夺取了“rì月神教”教主之位,近些年来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可是此刻他却剃光了胡须,脸上竟然涂了厚厚一层脂粉,身上那件红衫男不男、女不女,颜sè之妖,即便穿在任盈盈身上,也显得太娇艳、太刺目了些。
即便小宝早有心理准备,但第一眼看到东方不败也是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谁能想到如此一位惊天动地,威震当世的武林怪杰,竟会躲在闺房之中刺绣!
任我行本来满腔怒火,此刻也不禁哈哈大笑道:“东方不败,你在装疯吗?”
东方不败尖声道:“果然是任教主,你终于来了!”突然间房内红影一闪,东方不败已将杨莲亭抱了过去,轻轻放在床上。
在这一瞬之间,小宝站在门口看得清楚,包括任我行在内的每一个人都下意识地想要出手格挡,只因东方不败的威名太盛,尽管此时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但他身子一动,便令数大高手为之惊颤。而东方不败只不过是要将杨莲亭抢回身边,根本没有出手伤人的念头。
任我行等人哪一个不是泰山崩于前而sè不变的当世豪杰,便是任盈盈也是见多识广的巾帼奇女子,却因东方不败一个动作而心神巨震,由此可见东方不败的名字取得何等贴切。
然而东方不败根本没将任何人看在眼里,只是专注地望着杨莲亭,一副爱怜无限的神情,轻声问道:“疼得厉害么?嗯,是腿骨断了,不要紧,我立刻给你接好……咦?莲弟,你……你的内伤好重!”陡然转身,目中杀气大盛,厉声尖喝:“是谁?是谁将莲弟打伤的?”
杨莲亭喘息道:“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总之把他们全都杀了便是!”
东方不败神情立转温柔,柔声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动怒,对伤势不好。”说着为杨莲亭轻轻除去鞋袜,拉过熏得喷香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便似一个贤淑的妻子服侍丈夫一般。
众人相顾骇然,人人想笑,只是眼前情状太过诡异,却又笑不出来。
刹那间,这珠帘锦帷,富丽灿烂的绣房之中,竟似充满了yīn森森的妖氛鬼气!
东方不败摸出一块绿绸手帕,慢慢替杨莲亭抹去额头的汗水泥污,嘴边下颌的血迹。杨莲亭怒道:“大敌当前,你……你跟我……跟我这般婆婆妈妈……的干什么?你将敌人……敌人打发了,再跟我……再跟我亲热不迟。”
东方不败毫不着恼,微笑道:“是,是!你别生气,我马上将他们打发了,再来给你治伤。”说着右手轻轻握住杨莲亭的左手,将一道真气渡了过去,顷刻之间,杨莲亭死灰的脸sè泛出一层薄薄的红润,显是内伤已暂时有所缓和。
如此怪事,任我行和令狐冲等人皆是从所未见,前所未闻。世间男风娈童固是所在多有,但是东方不败堂堂魔教教主,天下第一高手之尊,何以竟会甘扮女子,自居妾妇?众人只觉得他定然是疯了。杨莲亭对他说话,声sè俱厉,他却显得十分“温柔贤淑”,各人看在眼里,既感奇怪,又有些恶心。
接下来童百熊忍不住踏前一步,大声质问,东方不败只说杨莲亭才是世间唯一真心待他好的人,杨莲亭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就算杨莲亭要杀了童百熊这个相交数十年的结拜大哥,那也是对的。总而言之,天下谁得罪了杨莲亭,东方不败就要杀了谁。
童百熊悲愤难当,怒极反笑,气得满脸通红,白发无风自动,大声道:“我已经得罪他了,你待怎样?这jiān贼想要杀我,未必能够如愿!”
东方不败看也不看童百熊一眼,伸手轻轻抚摸杨莲亭的头发,轻声道:“童大哥,你得罪我,那没什么。可你罪我的莲弟,却是不行。童大哥,今rì咱们恩断义绝,须怪不得我。”
童百熊来此之前,已在大殿取了一柄单刀,此刻满腔悲愤,当即退了两步,持刀在手,抱元守一,凝目而视。
旁观者以为他老兄弟二人反目成仇,当场便要大打出手,哪知东方不败却又絮絮叨叨说起童百熊昔年对他的种种恩德。童百熊只道他念及旧情,回心转意,不禁热泪盈眶,谁知东方不败最后却是幽幽一叹,说道:“童大哥,做兄弟的不是没良心,不顾旧rì恩情。只怪你得罪了莲弟,他要取你xìng命,我也无法可施,只得照办。”
突然间,众人只觉东方不败的身子似乎动了一动,但听得当的一声,童百熊手中单刀堕地,身子晃了几晃,向前直扑下去,俯伏在地,就此一动不动了。
他摔倒时也只一瞬,但小宝和任我行等高手已瞧得清清楚楚——童百熊的眉心、左右太阳穴、鼻下人中穴,都有一个细小红点,微微有血渗出,显然是在电光火石,眨眼之间被东方不败用手中的绣花针所刺。
众人大骇,不由连退数步,小宝只觉毛骨悚然,头皮发麻,暗忖若是韦一笑施展的叫做“轻功”,那么东方不败刚才这么一动,便可称为“妖术”了!
他一念及此,低喝道:“大伙儿退到屋外!”说着飘身而退,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东方不败。
几人均是武林的大行家,这绣房虽大,毕竟空间有限。以东方不败这等来去如电的天下极速,呆在房中与他交手确是不利之极,当下众人一起退到外面,令狐冲左手将任盈盈扯到身后,自己挡在他身前,横剑而立。
一时间,现场一片寂静,谁也没喘一口大气。东方不败静静坐在床头,眼睁睁看着小宝他们退到屋外,这才缓缓起身,掀开门帷,慢慢走了出来。
任我行拔出长剑,沉声道:“东方不败,恭喜你练成了‘葵花宝典’上的武功。”
东方不败道:“任教主,‘葵花宝典’是你传给我的,我可一直念着你的好处。”跟着又说起当年他不过是风雷堂主童百熊座下的一名小小的副香主,多亏任我行破格提拔,连年升职,又指定他来接任教主大位,此恩此德,永不敢忘云云。
令狐冲和小宝各持长剑,剑尖指向东方不败的身子,二人都看到他刚才不断赞扬童百熊,却突然之间,痛下杀手,生恐他故技重施。只是东方不败出手实在太过迅捷,如电闪、如雷轰,出手前毫无半分征兆,委实可怖可畏到了极点,二人谁也没有把握可以挡住东方不败,均想只要他四肢微动,便即挺剑疾刺,尽力抢占先机。
小宝只觉一颗心怦怦直跳,到了此时方才知晓什么样的武功才是真正的如鬼似魅。其余几人也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东方不败,防他暴起发难。
场中只有东方不败意态悠然,又说当年一心一意想做教主,处心积虑想要谋位,剪除任我行的羽翼。合教上下,只有向问天可以看穿他的一番计谋,“rì月神教”中除了他自己和任我行之外,只有向问天算是个人才。
向问天听他夸赞,手握软鞭,屏息凝气,竟不敢分心答话。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又道:“我初当教主,意气风发,说什么文成武德,中兴圣教,当真是不要脸的胡吹法螺。直到后来修习‘葵花宝典’,才慢慢悟到了人生真谛。其后勤修内功,武功一rì千里,数年之后终于明白了天人化生,万物滋长的要道。”
众人听他尖着嗓子娓娓道来,渐渐地手心出汗。这人说话有条有理,脑子十分清楚,绝非疯癫之状,但是这副不男不女的妖异模样,当真令人越看心里越是发毛。
随后东方不败的目光又缓缓转到了任盈盈脸上,问道:“任大小姐,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
任盈盈道:“你待我很好。”
东方不败幽幽叹道:“很好谈不上,只不过我一直很羡慕你。一个人生而为女子,已比臭男人幸运百倍。更何况你这般千娇百媚,青chūn年少,我若是能和你易地而处,别说是‘rì月神教’的教主,便是皇帝老子,我也不稀罕。”
令狐冲胆大包天,忍不住笑道:“你若和任大小姐易地而处,要我爱上你这老妖怪,可不太容易。”任我行等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是一惊。
东方不败双目凝视着他,眉毛渐渐竖起,脸sè发青,厉喝道:“你是谁?竟敢如此对我说话,胆子当真不小!”这几句话声音尖锐之极,显得愤怒无比。
令狐冲明知危机迫在眉睫,毫无惧sè,笑道:“我叫令狐冲。”
东方不败怒sè登敛,微微一笑道:“啊,原来你就是令狐冲。听说任大小姐爱煞了你,为了你连头都割得下来,我早想见一见你。原本我以为不知该是如何英俊的一位郎君,现在看来倒也平平无奇,比起我那莲弟来,可差得远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龙小宝忽然插言道:“这位令狐公子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好处,胜在用情专一。并且没什么特殊的嗜好,须眉男儿也好,千娇百媚的姑娘也罢,最讨厌的想必还是男扮女装的老旦。”
令狐冲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只觉小宝这两句话当真说到他心里去了。东方不败怒sè又起,尖声道:“你又是谁?”
小宝道:“我叫龙小宝,也有喜欢的人了,东方教主可千万不要打在下的主意。你那位杨君虽然英俊,但却不如我和令狐兄专情,太过喜欢沾花惹草,到处留情……”
东方不败突然大吼:“你……你这混蛋,胡说什么!”一张脸陡然涨得通红,便是脂粉也遮掩不住,身子微晃,红影一闪,手中的绣花针向小宝疾刺。
小宝抢着说话本就是要故意激怒东方不败,生怕令狐冲再多说两句便遭东方不败突下杀手,无法招架,干脆将祸事引到自身。他见东方不败衣袖微摆,想也不想,唰的一剑便向他喉咙刺去。这一剑已然快到极致,东方不败若不缩身退避,定然会给利剑穿喉。
哪知东方不败出手之快,实在不可思议,仍是远超小宝所料。这货只觉左颊微微一痛,手中长剑也被一股大力荡开,幸好他的武功早已臻至化境,危急时自然生出反应,脑袋向后急仰,脚下“凌波微步”向后一退,看似只踏了一小步,身子却在刹那间远离数尺有余。
电光火石的刹那,东方不败先是用绣花针刺中小宝脸颊,跟着缩回手臂,用针挡开了小宝一剑。而东方不败大怒之下攻敌,总不免有一丝心浮气躁,否则小宝反应再快,也说不准是否会被针刺中要紧穴位。
东方不败手中的绣花针长不逾寸,几乎是风吹则起,落水不沉,竟能将小宝灌注十成功力的长剑一拨挡开,内力之强,武功之高,当真是超乎想象,不似人力所能。
一阵微风吹过,小宝顿觉后心一片冰凉,冷汗已将他背心衣衫打湿,知道今rì终于碰到了生平从所未见,不可想象的绝世强敌,只要一给对方施展手脚的些微空隙,自己立时xìng命难保。当下默运“少林金刚不坏体”神功,一连四剑刺出,尽皆指向东方不败的要害,也将自身守护的风雨不透……
(提前祝大家圣诞快乐吧!)
第九十七章 东方不败(再中)
龙小宝自从得了逍遥派三大高手的内力,诸般神功俱成,又学会了“乾坤大挪移神功”,自觉内力之强,真气之浑厚,当世除了段誉之外,已然无人可敌。然而他万没想到东方不败却能用一根小小的绣花针拨开他贯注真力的长剑,这可远比东方不败快如闪电刺了他一针更加令他惊骇。
小宝四剑刺出,只听东方不败“咦”了一声,赞道:“剑法很高啊!”绣花针上下左右随意轻拨,已将小宝四剑挡开。跟着又是叮叮叮叮四下急响,原来令狐冲见小宝一回合便即面颊受伤,抢上来也是四剑疾攻,全力阻挡东方不败再下杀手。
令狐冲四剑刺出,小宝想也不想,脚步一滑,抢身再上,又是数剑连刺,势如急风骤雨,不给东方不败出手的机会。随即令狐冲缓过一口气,挺剑又攻。
他二人均是一般的心思,唯有不停抢攻,或许才能寻得杀敌的机会。“独孤九剑”冠绝天下,以无招而胜有招,随心所yù,无迹可寻,最擅寻找敌人的破绽。只是东方不败出手时,周身竟是毫无半点破绽,二人剑法虽是同源而出,此刻双剑合璧,剑招随心而发,以攻代守,变化无穷,威力犹在杨过和小龙女的“玉女素心剑法”之上,但仍是不能伤到东方不败分毫。
但见两团寒光从四面八方围住一道飘忽不定的红影,耳中听得密如急雨的叮叮之声,片刻之间,小宝和令狐冲此起彼落一口气刺出何止两百余剑,但东方不败双手拇指食指各拈着一根绣花针,便将二人神妙无方的剑招尽皆拨挡开去,口中兀自好整以暇的连声赞道:“好剑法!好剑法!”
小宝和令狐冲联手疾攻,纵是任我行也无法趁隙援手相助。向问天和上官云武功虽比任我行差了一截,但也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眼见小宝和令狐冲这等剑法,自忖怕是连十招都无法抵挡,惊佩之余更觉东方不败的武功可畏可怖之极。听他在剧斗之中连声夸赞,显然游刃有余,虽然左手多了一根绣花针,但是还未尽全力。三大高手有心上前相助,奈何小宝和令狐冲双剑合璧,无穷剑光好似组成了一个硕大的光球,将东方不败风雨不透的困在中间,几乎半点缝隙也无,只能瞪眼看着干着急。
又过了一会儿,忽听东方不败哈哈一笑,叫道:“剑法虽妙,却也瞧得够了!”
众人心中一凛,暗觉不妙,只听当的一声大响,东方不败双手齐挥,右手绣花针击中令狐冲的长剑,左手绣花针横拨小宝的长剑。二人但觉一股匪夷所思的yīn柔之力袭来,这股力道似乎并不如何强大,但却偏偏令他们手中的长剑巨震不止,几yù脱手而飞。
只见令狐冲大叫一声,连退数步,右臂颤抖,余力未消,手中长剑几乎拿捏不住,当即倒转剑身,向下用力一插,刺入地下一尺有多,五指松开,那柄jīng钢长剑犹自嗡嗡剧颤。
令狐冲倒退之时,小宝所遇情状和他一般无二。长剑剧颤的刹那,这货脑中念头急闪,心知一旦卸力退避,东方不败定然趁机反攻,以他出手之快,自己和令狐冲多半就会为其所伤。当下小臂微沉,手腕轻转,体内真气鼓荡,运使“乾坤大挪移”第七层心法,略退半步,顺势斜引,将东方不败绣花针上传来的诡异内劲巧妙之极的消去大半。
此时对方传到他手臂上的内劲所剩无几,不过十之一二,小宝仍是胸口一震,如受重拳。幸好他早有防备,护体神功发动,对方的内劲余力刹那消于无形,手中长剑顺势横掠,削向东方不败的脖子。
这货冒险一搏,竞奏奇效,东方不败十分惊讶,左臂回缩,挡开长剑,问道:“这是什么功夫?妙得很啊!”
殊不知因为他的内力之诡异实在太过不可思议,初时尚还可以承受,但随即而来的后劲却是瞬间强盛了十倍,小宝的“乾坤大挪移神功”虽已臻至绝顶,却仍是不能借力打力,反击对方,只能勉强卸力旁引,运气反击,否则当可以彼之力,还施彼身,只这一下便可将形势逆转。
小宝一言不发,心知当此生死关头,决不可再惜真力,“乾坤大挪移”第七层心法全力发动,自身潜力源源而出,手中长剑风声大作,好似变作千斤重锤,东一划、西一削,如同挽着万斤泥沙,既缓且滞,犹如不会武功的顽童拿着一根大铁棍在胡乱劈刺。
东方不败眉头耸动,一副见猎心喜的模样,大声赞道:“好高明的剑法!好强的内力!”
原来此刻小宝所使的已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之术,他以浑厚无匹的内力催动剑势,硬生生将一柄不足十斤的纯钢利剑,变成了可以横扫千军的玄铁重剑。东方不败陡觉小宝内劲大盛,剑法更是返璞归真,化繁为简,不由高声大赞。
这些年来,他苦修《葵花宝典》,自负当世已再无敌手,要找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已是绝无可能。但今rì与小宝一战,虽然对方的武功仍和自己相差不少,但已可算是够资格一战的敌手,岂能不觉惊喜。
小宝这边突然发力,任我行等人自然便想一拥而上,以多胜少。东方不败巴不得对方所有人群起而攻之,这样才可打得过瘾,然而正当他准备全力以赴和数大高手大战一场之时,忽听一声脆响,小宝手中的长剑已不堪重负,不过三招,便即断为两截。
这下奇变陡生,要知小宝所持的不过是一柄普通长剑,又不是天下无双的倚天剑,哪里能承受得住他如同长江大河,怒cháo海啸般的内劲,不过五剑,便即断为两截。这货心思转的极快,甫觉长剑断开,内劲一催,将半截断剑当作暗器疾shè,直奔东方不败面门而去。
这一下纯属随机应变,双方距离又近,东方不败虽是大出意料之外,但绝无丝毫慌乱,微一侧头,那半截断剑贴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噗地一声,穿透窗棂,直飞进了屋内。
此刻任我行和向问天、上官云各持兵刃一起杀到,小宝立刻闪身急退。令狐冲歇了一会儿,见小宝兵刃已断,拔起长剑,挺身再上。这一回轮到小宝暂缓歇息,任我行等四大高手围战东方不败。
但见东方不败双手拈着绣花针,在四大高手之间穿来插去,趋退如电,仍是没有半分败象。任我行的长剑、上官云的单刀、向问天的软鞭,远攻近守,虎虎生风,却连东方不败的衣角都无法碰到。
斗到酣处,猛听得上官云大叫一声,单刀落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双手按住右目,这只眼睛已被东方不败刺瞎了。
上官云重伤,任我行和向问天登时拼尽全力,攻势愈发凌厉,东方不败一时缓不出手来攻击令狐冲。令狐冲当下展动长剑,尽往他身上各处要害刺去。但东方不败的身形如鬼如魅,飘忽来去,有如轻烟,令狐冲的剑尖剑锋总是和他的身子相差数寸。
小宝在旁调息,适才一番恶斗,时间虽然不长,但却凶险万分。然这货的内力何等充沛浑厚,尽管每一招都要倾尽真力,也消耗不了他多少内力。此时他本可继续参战,却不知为何迟迟未动,只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战团,眸光闪动,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忽听向问天啊的一声叫,令狐冲也是嘿的一声,二人身上先后中针。任我行几番想用“吸星**”制胜,可是东方不败身法快极,根本难与相触,又何谈去吸他的内力。令狐冲、向问天先后受伤,任我行一急,手脚微乱,顿时一声痛呼,胸口喉头接连中针。幸亏令狐冲冒死疾攻数剑,迫得东方不败自救,以致一针偏了准头,另一针虽准,却只深入数分,未能伤敌。
饶是如此,任我行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四大高手联袂围攻,非但未能碰到东方不败一点衣衫,反倒给他先后刺伤。任盈盈在旁观战,越来越是心焦,但见东方不败的身子越转越快,一团红影滚来滚去,任我行、向问天和令狐冲大声吆喝,高呼酣斗,声音中透着愤怒惶急。三人兵刃上都贯注了毕生功力,出手时风声大作,东方不败却没发出半点声息。
任盈盈自知功力不足,武功太弱,贸然加入混战,只有碍手碍脚。眼看东方不败以一敌三,不落丝毫下风,多半还能取胜,当下斜睨了小宝一眼,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不知何故,心中愈发焦急。猛然间灵机一动,悄悄从假山后面绕到了那座jīng美小舍的后面,打开窗户,轻轻跃入,便想折磨杨莲亭,逼他大声呼痛,扰乱东方不败的心神。
哪知任盈盈跳进屋去一看,不由得一声惊呼,只见杨莲亭面sè惨白,浑身僵直的躺在床上,一截断剑从右太阳穴入,左太阳穴出,将他的脑袋刺了个对穿,已然气绝多时。
她这一声惊呼虽在屋内,但外面几人已听得清楚。东方不败脸sè微变,说走便走,身形一晃,已从三大高手的合围中脱身而去,进了屋内。任我行、令狐冲都听到那声惊呼是任盈盈所发,紧跟着冲了进去。向问天和小宝随即跟上,连重伤的上官云也紧随而入。
各人进了房中,但见东方不败呆立在绣床旁边,怔怔望着杨莲亭死不瞑目的尸身,神情哀痛至极。任盈盈站在窗户边上,却是面露颓sè,侧首看着任我行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令狐冲连忙闪身挡在盈盈身前,各人均知杨莲亭一死,东方不败定会伤心yù狂,痛下杀手。
室内寂静无声,众人屏息凝气,只见东方不败伸手过去,将杨莲亭瞪大的双眼轻轻合上,慢慢转身,目光如冰,缓缓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小宝脸上,一字字道:“你们害了我的莲弟,今rì谁也别想活!”最后几个字声音急升而上,异常尖锐,众人只觉耳膜好似被利刃所刺,微感头晕,极不舒服。
令狐冲暗叫不好,忽见室内红光一闪,只当东方不败含恨出手,小宝大危,舍了任盈盈,挺剑而上,想要助小宝一臂之力。任我行和向问天均是一般心思,以为东方不败愤怒yù狂,施展雷霆一击,先要杀小宝为杨莲亭报仇,即刻各有所动。只不过向问天义气为先,挥动软鞭打向东方不败,任我行却是心悬爱女,横剑当胸,向任盈盈抢了过去。
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小宝双手回圆,护在胸前,凝神以待,岂知东方不败却在中途突然转折,令狐冲的长剑、向问天的软鞭登时落空。只一眨眼的功夫,东方不败又回到了床边,垂首凝望杨莲亭,爱怜无限,再也不望众人一眼。而任我行却背对盈盈僵立不动,张大了口,缓缓转头望向东方不败,神情极其古怪,又是惊愕,又是不甘,似乎惋惜多过愤怒。
所有人俱都安静下来,怔怔望着任我行,过了半晌,任盈盈才颤声低呼:“爹爹……”
只听当啷一声,任我行手中的长剑落到地上,身子微微一晃,眼角忽然流下两道细细的血痕,跟着眉心处的一个小红点慢慢扩大,殷红的鲜血顺着鼻梁涔涔而下,喃喃说道:“东方不败,果然天下第一!”话音方落,高大的身子向后缓缓倒下,任盈盈抢上一步抱住父亲的身子,注目一看,发现任我行双目紧闭,已没了呼吸,当即哭出声来。
谁也未曾料到东方不败狂怒之下仍能神智清明,使出声东击西之计,先是佯攻小宝,引得令狐冲和向问天来救,实则却是中途急转,杀了任我行一个措手不及,登时便要了这个生死大仇的xìng命!
原本以任我行的功力,即便大穴被刺,也绝不会马上气绝,只要有jīng通医道,内力深厚的高手及时救治,便可无xìng命之忧。然而东方不败的绣花针刺中他眉心大穴的一瞬间,任我行体内潜伏的异种真气突然无法压制,有如山洪爆发,一齐涌将出来,奔流急窜,好似无数小刀在他脏腑经脉横切竖割,顷刻间他的奇经八脉便尽数毁坏碎裂。这下内外交困,多年隐患骤然爆发,任我行无力回天,登时气绝而亡。
任我行突然身亡,令狐冲等人全都无法置信。任盈盈跌坐在地,抱着父亲的尸体大哭不止,肝肠寸断;向问天也是泪下如雨,喃喃道:“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上官云怔怔发呆,忽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小宝喝道:“令狐兄,向先生,快带盈盈走!”
令狐冲神情一震,恍然而醒,二话不说,上前伸指一点任盈盈的“昏睡穴”,抱起她来,转身急向屋外奔去,叫道:“小宝,一齐走!”
小宝摇了摇头,沉声道:“我来断后,你先把盈盈放到安全的地方,再来助我!”他知道令狐冲极重义气,必定会回来和自己并肩作战。暗忖有向问天保护任盈盈,令狐冲便可回来再次联手,跟东方不败拼死一搏。
哪知向问天忽然嘶声叫道:“教主,我给你报仇!”说着抖动软鞭,合身扑向东方不败。
小宝一惊,但见向问天全身空门大开,显然是要和东方不败玉石俱焚,同归于尽。当下屈指连弹,“六脉神剑”齐出,隔空剑气疾攻东方不败,闪身抢上,左手抓住向问天后心,向后抛出,叫道:“徒死无益,快走!”
东方不败头也不回,冷冷道:“找死!”
又是红影一闪,向问天大叫一声,左臂已齐根而断,血光暴现。他的身子被小宝向后用力一甩,破墙而出,此时令狐冲已抱着盈盈冲出屋外,腾出一只手拎起向问天疾奔而去。小宝救了向问天,身子立刻急退,眼前微花,左眉已被刺了一针,火辣辣的好不疼痛。这下当真险到极处,只要慢得半分,他的这只左眼也定然毁了。
原来小宝抓住向问天后心衣衫的刹那,东方不败的右掌快如闪电的劈出。这一掌本是朝向问天胸口劈落,幸得小宝这么一扯,才让过致命的要害。向问天虽然得以保住xìng命,却终究失去了一条臂膀。
小宝这一欺身而近,东方不败的绣花针便即刺他左眼。然而“六脉神剑”当世无匹,东方不败功力再深也不敢掉以轻心,赶紧缩回右手,将无形剑气挡开。也正因为如此,他左手的绣花针才略失准头,小宝才得以逃过了盲目之灾。
这货逃过一劫,定了定神,无形剑气密如连珠般发出,脚下退了几步,出了闺房,到了外面的厅堂。他以“六脉神剑”隔空进攻,室内剑气纵横,阳气大盛,东方不败一时间无法近身,交战以来,终于得到第一次相持的局面……
第九十八章 东方不败(下)
当任我行、令狐冲、向问天、上官云联袂围攻东方不败之时,龙小宝微蹙眉头,装作调息真气,置身于外,其实是在等待一个他暗自期待多时的变化。而这个变化在东方不败看到杨莲亭死后,便即立刻出现。
任我行死了!
这就是龙小宝的期盼!
他要任我行死在东方不败的手里!
即便东方不败没有含怒出手,突施巧计,出其不意杀了生平大敌,龙小宝也会在混战当中,尽一切可能运使“乾坤大挪移”神功,寻找良机,借刀杀人。
但是如果杨莲亭没死,任盈盈按书中所写去折磨他,致使东方不败心神大乱,被任我行和令狐冲同时刺中后心,遭受致命重创,那么小宝的计划就会立成泡影。所以在成德殿内,小宝抢先发难,用一枚铜钱将杨莲亭击成重伤,而后在和东方不败大战之际,寻机杀了杨莲亭,激怒东方不败痛下杀手。
以这货的头脑怎会不知一柄普通的长剑决计无法承受“重剑无锋”的磅礴大力?所以他的长剑断为两截是其有意为之。跟着以内力将断剑激shè而出,看似临敌应变,实则他一进东方不败所居的jīng舍,便已暗自将杨莲亭躺在床上的方位仔细牢记,于是那半截短剑穿房而入,登时便无声无息的要了本就重伤垂死的杨莲亭的xìng命。
诸般看似巧合的变故其实都在小宝的jīng心计算之下,唯有绝了杨莲亭这个后患,才能让东方不败愤怒如狂,无所顾忌。但小宝这般引火上身,确实也极为冒险,此后东方不败突然绝杀一击,当场要了任我行的命,自然不可能也在他的计算之内,毕竟这货不是神仙,只是他的运气实在好得很。
龙小宝这般处心积虑,费尽心思,便是绝不能让任我行重新成为“rì月神教”的教主,否则rì后必成明教的生死大敌。只要任我行重掌黑木崖,用不了多久,他和任我行之间所谓的守望相助,同气连枝的口头承诺就会变成一句屁话,黑木崖和光明顶之间的仇怨,会比过往多年以来急剧加深,不死不休。待到双方打得血流成河,死伤无数,实力大减之时,就会沦为各大名门正派,或者好似左冷禅、岳不群这等野心家刀俎上的鱼肉,任其慢慢宰割。
龙小宝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平时他可以宽怀大度,然而必要的时候,即便需要伏尸百万,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东方不败要死,任我行则是必须死!
在他的计算中,任我行和东方不败死后,任盈盈就会成为“rì月神教”新的主人。
唯有这个结果,才对明教最为有利。
但是当下,他面临的最大难题,是该如何杀死天下无敌的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所居之处的前厅并不如何宽阔,小宝所发的无形剑气足以覆盖室内任何角落。他的身形和步法的变化令人眼花缭乱,展开“凌波微步”只在方圆三尺的小小范围之内急速转动,十指纷弹,剑气破空,无论东方不败飘忽如幻影般出现在任何角度,“六脉神剑”都会将他至少挡在一丈之外。
这一轮激战不过持续片刻,室内的桌椅几案,古图花瓶均在小宝凌厉雄浑的无形剑气之下粉碎损毁。这货全力催动“九阳神功”运使“六脉神剑”,内力消耗颇巨,皆因东方不败的武功之高太过不可思议,迫使他每一招都不得不倾尽全力。若是稍有松懈,东方不败便会趁隙而入,一旦给他欺身而近,后果不问可知。
当初小宝学会“凌波微步”之后,自信若要逃命,当世无人可以追及。但今rì和东方不败交手,令他第一次对“凌波微步”这门盖世奇功的自信出现了些许动摇。
东方不败那妖孽般的轻功身法,让他在独自与其生死相搏之时,不敢贸然踏出屋外半步,只能利用有限的空间暂时立于不败之地,苦苦思索破敌良策。
二人约莫又斗了大半柱香的时间,小宝始终运转“乾坤大挪移”第七层心法,渐感呼吸急促,这是他自神功大成后前所未有之事,不由得暗自一凛,心知再这么僵持下去,最终落败的还是自己。
便在此时,令狐冲回来了。他站在门前向内一望,但见满室红影闪动,有如飘渺轻烟,似乎有数十个东方不败一般。空气中嗤嗤之声连绵不断,密如急雨,小宝的身体好似陀螺般急速旋转,一道道凌厉的剑气仿佛在他四周组成了一张坚韧密实的无形大网,东方不败尽管犹如妖魅,一时之间也攻不进去。当世也只有“六脉神剑”这等只需微转手腕便可伤敌的绝世神功才能勉强跟上东方不败如鬼似魅的速度。
令狐冲虽然习得“吸星**”,体内八道真气尽皆为其所用,内力较之从前陡然增强十倍有余,但比起小宝和东方不败还是远有不及。此刻厅堂内剑气密布,劲风如刀,令狐冲实难插身而入,但小宝陷于苦战,东方不败的身法并无丝毫缓慢的迹象,令狐冲大是心焦,以他的xìng情岂能袖手旁观?
小宝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心,浑然不觉令狐冲已至。陡然间听到一声叱喝,金刃劈风,令狐冲身随剑走,冲了进来。寒光闪烁的剑锋紧追飘忽不定的红影,独孤剑诀岂可小觑?东方不败不得不分心以对,小宝登时觉得压力消减不少,百忙中一瞥令狐冲,暗道了一声好兄弟。
二人一持有形之剑,一发无形剑气,再行双剑合璧,一个远攻,一个近战,互为攻守,守望相护,竟然和东方不败斗了个旗鼓相当。
小宝和令狐冲没想到有形、无形之剑合一,居然威力大增,远在适才各挺长剑联手强攻之上,登时心中大喜,各自将平生最得意的武功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有神助。然而不过片刻,忽有衣衫撕裂之声微响,只见令狐冲身上的衣服接连裂开了七八道口子,原来他毕竟内力不足与小宝相较,护体真气难当空气中凌厉无俦的无形劲力,再过一会儿,不免便要伤及肌肤。
东方不败立时发现令狐冲功力不足,处境堪忧,当即不再和小宝的“六脉神剑”直面相抗,骤然扑向令狐冲,想要全力反攻,先杀了一个强敌再说。
小宝一惊,东方不败不顾他剑气纵横,冒险搏杀令狐冲,虽然或许会被自己的剑气所伤,但令狐冲却有xìng命之忧。当下不加思索,抢上前去,发掌猛击,掌力波及四方,笼罩东方不败前后左右,正是“降龙十八掌”的jīng妙招数“时乘六龙”,旨在为令狐冲解围。
东方不败咦了一声,又觉惊讶,尖声喝道:“降龙十八掌?臭小子会的武功倒是不少。”口中说话,身形微晃,闪过天下阳刚第一的降龙掌,右臂似乎动了一下,小宝忽觉掌缘微痛,急忙缩手,已被东方不败刺了一针。
令狐冲不知小宝受伤,只觉东方不败来势微微一滞,当即挺剑疾刺。东方不败袍袖一拂,有如红云漫空,大笑声中,令狐冲的长剑虽然在他腋下衣衫上刺了一个窟窿,却被他的袍袖卷住一扯,令狐冲但觉一道yīn柔巨力倒卷而来,右臂如遭雷击,手中长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向上飞出,噗的一声,刺入屋顶横梁。
令狐冲手中无剑,武功便即大打折扣,十成功夫便只剩下一成。小宝心中大急,“天山六阳掌”三式连环猛攻,东方不败见招拆招,下面却飞起一脚,砰地一声将令狐冲踢了出去。
紧跟着又是一声大响,令狐冲倒飞而出,后背撞碎了窗棂,直跌进了外面的花丛中,一口鲜血喷出,再难起身。
东方不败一击得手,大为得意,哈哈一笑,右手疾探,已在小宝的左臂上连刺三针。少林“金刚不坏体神功”修至绝顶,浑身肌肤便可坚如金石;西毒欧阳锋的独门绝技“逆转经脉”更是奇诡难测。小宝一觉针尖及体,两大神功瞬间齐运,饶是如此,东方不败手中的绣花针仍在他曲池、列缺、孔最三处穴道上各扎了一个小孔。
电光火石间,小宝的右掌已堪堪击中东方不败的左肩,这一招“阳chūn白雪”快到极点,东方不败肩头一缩,小宝的手掌虽然未能沾到他的衣衫,但纯阳之力的掌风仍是扫中了对方的肩头。
小宝心思转的极快,哎呦一声,左臂软软垂下,如同穴道受伤,无法举起。东方不败自开战以来,第一次被敌人触碰到身体,怒叱一声,手臂急颤,绣花针已接连刺中小宝胸腹七道大穴。
以东方不败出手之快,小宝近身而战根本无法躲闪,口中一声惊呼,刹那间身体僵硬,面sè剧变,摇晃了一下,便要跌倒。东方不败恨他的断剑好巧不巧的要了杨莲亭的狗命,手指一松,绣花针落地,单掌轻飘飘的拍向小宝胸口,要将小宝的奇经八脉一起震碎,死得痛苦无比,凄厉叫道:“莲弟,看我为你报仇!”
这一掌看似绵软无力,实则东方不败已使出九成九的力道。便在他的手掌距离小宝胸口膻中气海只有半尺的一刹那,小宝垂在身侧的左臂猛然抬起,快如闪电抓住了东方不败的脉门。
东方不败绝没想到小宝只是假扮左臂受伤,他周身大**道早已尽数移位。这一招“逍遥折梅手”出其不意,饶是东方不败天下无敌,也是绝无可能避开。小宝左手擒拿,手指甫一触及东方不败的脉门,“北冥神功”即刻全力发动,东方不败只觉内力顺着腕脉急泄而出,这一惊非同小可,脱口尖叫:“吸星**!”
小宝默不作声,只觉对方体内的真气yīn柔诡异,浩然无尽,突然间狂涌而来,沛不可御,五指颤抖,掌心巨震,几乎要被弹开。这货深知生死在此一举,咬紧牙关,死不松手,东方不败连运三次内劲,都未能震脱小宝的手掌,但觉三道真力恍若泥牛入海,一去不回,左手并指如刀,猛地戳向小宝的头脸。
“逍遥折梅手”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擒拿格挡的功夫,小宝右掌护住头脸,全力招架,只守不攻,左手宛若钢箍,狂吸不止,但觉东方不败的内力滔滔而入体内,周身经脉似乎难以承受如许大力,传来阵阵刺痛,难当难耐,只是咬牙苦撑。
二人此时相距不足三尺,几乎呼吸可闻,东方不败内力急泄,脱身不得,诸般匪夷所思的武功身法便再不能施展,优势尽失。“逍遥折梅手”防护严密,全无破绽,小宝打定主意不和对方力拼,一味死守到底,东方不败当真是无计可施。
片刻之间,东方不败冠绝天下的奇诡内力已去了三成,心中已然惊骇到了极点,只觉对方吸取他内力的功夫与“吸星**”貌似相同,细微处却大不一样,jīng深奥妙实非“吸星**”可及。他左手如同残影,掌击指戳,各种奇招妙招源源而发,却始终无法突破小宝严密的防御,内心惊恐愈来愈甚。
二人均以单掌互斗,舍命相搏,然而此消彼长,小宝所学博大繁杂,每一门功夫都是当世罕有的绝学,论起拳脚功夫已是不落丝毫下风。当此情状,东方不败已是无可奈何,随着内力急速流失,心中绝望之情渐生,目光渐渐黯然。
如此又过了一阵,东方不败的内力已失去过半。小宝的丹田气海,周身经脉充盈鼓胀,如yù爆裂,剧痛难消,难过之极。然而到了此时,东方不败的攻势越来越慢,神情灰败,仿佛便变成了失去灵魂的泥胎石像。小宝吸取内力的速度愈来愈快,右掌一翻,反手擒拿,本来已想好了五六招后手,哪知东方不败浑身汗落如雨,目光散乱,绝望之下,出招已是绵软无力,小宝轻而易举便将他的左腕一并拿住。
东方不败双手被擒,已然再无逆转情势,反败为胜的可能,双眼直视着小宝,目光渐渐变得极度忧伤落寞。小宝的五脏六腑备受煎熬,但情知绝不能给东方不败留下一丝反击的余地,势必要将他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力吸干为止。
盏茶时分过后,小宝呼出一口长气,双手松开,摇摇晃晃的向后退了几步,一跤跌倒。只见东方不败浑身颤抖,跟着软软倒下,一身jīng气尽丧,全身骨骼好似被抽光了一般,形如烂泥,瘫在地上。
小宝此刻顾不得其他,盘膝坐下,赶紧运功,将东方不败的内力真气慢慢转化为自身功力。
《葵花宝典》的内功诡异之极,东方不败的内力浑厚充沛到了极点,若要尽数吸收,委实要大费一番工夫。此时曾经号称天下武功第一的东方不败已形同废人,不足为虑,小宝专心致志的闭目运功。随着这股浩然真力一点一滴的被他体内的yīn阳之气吸收同化,脏腑经脉中的痛苦便也随之缓缓消减。
小宝这一运功,不知过了多久,待到他终于功行圆满,自身内力剧增,已达震古烁今,当世无匹,独步天下之境。小宝睁开双眼,只见室内烛光微闪,外面夜sè已沉。
令狐冲、任盈盈、杨逍、殷天正、韦一笑、四散人,连少了一条臂膀的向问天也坐在椅子上关切的望着小宝。众人见他睁开双眼,均感欣慰。小宝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咧嘴憨笑了几声,心中当真快活到了极点,这一笑,真是无比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