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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是蓬蒿人     帝御仙魔txt下载     帝御仙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六章 西域局势

    看不尘道人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样子,很容易让人怀疑他已经死了。要不是对方还在冲着张长安笑,后者只怕是已经以为两人天各一方,要准备给他奉上几炷香。

    曾经在极度凶险之境,并肩作战的故友,在异乡意外重逢,张长安自然欣喜,连忙上前关心对方伤势。

    徐鸽摆摆手不太耐烦的道:“犯不着悲切伤怀,有仙药坊的含元丹,他死不了。”

    见张长安回头,似乎有话想说,徐鸽索性放下手里的香瓜,肃容道:“在西域这片地方,每时每刻都有很多人以各种方式死去,修士、商贾、平民,甚至是老弱妇孺。这里的环境之险恶,远超你的想象,可不比你深处怀戎契丹军营时好。

    “要想在这里生存,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如果你的同伴死了,你更加没有时间哀伤,如果你的同伴快死了,你最好的选择就是抛弃他自己脱险。如果你能侥幸活下来,那就完成对方的遗愿。以上这些,算是我这个西域统领,对你这个副统领的忠告。”

    说到这,她捧起一片香瓜,“你的时间不多,正事要紧,不尘也是刚刚到,你们正好说说详情,我也听听细节。”

    她认真看着手里香瓜叹息一声,自顾自嘀咕:“如果这回的任务还是需要我也走一趟,这可能就是我人生最后一次吃香瓜了,得吃够本才行,免得到了下面还惦记。”

    这时候,张长安才注意到,徐鹤鬓角的发丝下,有一道蚯蚓般的长长疤痕,一直斜着蔓延到衣领内,触目惊心。这样的伤口没把脖子切断,还能活下来,也算是极大的幸运。

    刘莽搬了个凳子提给张长安,他反手塞到屁股后面,坐在不尘身旁听对方讲解那个重大任务。

    他也很好奇,全真观的不尘道人,怎么会出现在青衣衙门内,而且他和徐鸽相处好像都很淡然。

    “西域的局势,的确是如徐统领所言,比我们当初在怀戎还要复杂。”

    不尘靠着藤椅转头看向张长安,他伤得太重,虽然性命被保住了,但气息仍是有些微弱,“现如今大战将起,我们跟新月教本就激烈的斗争,也随之到了近乎你死我活的地步,形势如烈火烹油,到处都已经沸反盈天......”

    通过不尘的讲述,加上之前看过的文书,张长安很快就对大唐与大食、黑汗国在西域的明争暗斗,有了较为全面而清晰的认识。

    简而言之,自从大唐决定恢复盛唐疆域,就注定了要跟黑汗国,以及黑汗国背后的新月教与大食正面碰撞。

    这些年为了准备最终的正面大战,全真观、无空释门与青衣衙门,已经跟新月教展开了各个方面的较量。

    从这个角度上说,其实战争早已经开始。

    全真观、无空释门、青衣衙门这三个之前互不统属,各行其是的山头,面对更加强悍的对手、更加广阔的天地,在西域也早已成立了联合官衙,构建统一指挥体系。

    为了掩饰身份,这个官衙的名称为西域商行。

    西域商行做的事主要有几个方面。

    其一,收集新月教经典,寻找漏洞,针对反驳,并写成了文书。这件事主要是全真观、无空释门中的高人在做,文书现在已经在西域广为散播。

    这样做的效果很显著,这些年新月教一直无法向黑汗国之外的其它地方拓张。

    这些文书传入黑汗国、大食人后,也造成了不少影响,虽然并没有改变大局毕竟新月教打压得厉害,但民众心里多少还是会怀疑一下。

    这件事其实就是在摧毁新月教的统治根基,在民众心中埋下质疑的种子。

    毕竟教派经典这种东西,除了学问、道理上的东西,在引导信徒供奉方面的经义,本就是骗人的,真要寻找漏洞其实很容易。

    但它要真正发挥巨大作用,还得唐军正面攻势顺利,这样才会刺激民众。等到唐军攻占黑汗国、大食之后,新月教的统治基础便会很快崩溃,不会出现民众发起的极端战争。

    其二,商行修士易容这个很重要之后,以商贾、流民等各种掩饰身份,渗透进入黑汗国、大食,并且定居下来,用金银财富等手段,腐蚀两**政官员,获取各种情报。

    这个任务的开始部分,一般都是修士打着“便于行商”的幌子,结交官员权贵,在双方都熟悉之后,就通过贿赂的方式,让对方为行商开些方便之门。

    这部分是官商勾结的常规情况,只要目标选得好,很容易就能做成。

    然后就是诱以重利,找各种借口,让他们透露军政上不太重要的消息,譬如说驻军将领是谁,有什么喜好,军队数量等等。

    对方一旦透露这些,西域商行的修士就会寻机表明身份,如此一来,对方就是勾结大唐,出卖国家军政机密,在双方即将交战的形势下,可想而知罪责多大。

    这把柄落在西域商行手里,如果对方不听凭摆布,就威胁对方将情况公之于众,软硬兼施之下,很多黑汗国、大食官将,就此成了西域商行控制下的“奸细”。

    有这些“奸细”提供的便利,这些年西域商行的修士,得到了大量山川地理、修士军队底细的情报。

    修士还用“行商”的名义行走各处,不断将“奸细”数量扩大,将层面拓展。现如今,商行在黑汗国和大食,已经形成许许多多股不小的势力。

    现在唐军如果进攻疏勒城,根本就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到了黑汗国境内,除了西域商行搜集、绘制的舆图,还不会缺向导,许多兵马的调动、军队的实力,唐军都会事先知晓,可以从容应对,精准打击。

    当然,这件事在施行的过程中,其实充满了各种惊险的斗智斗勇,有的成功了,也有的失败,有的“奸细”势力在扩展,也有的“奸细”势力被打掉。

    大食人、新月教中也有很多厉害角色。

    西域商行这些年行动的成果显著,但付出的代价不小,许多人都丢掉了性命,财富的投入更是不计其数。

    其三,暗中接触、隐秘扶持反对当权者的势力。特别是突厥人。在马伦出道之前,大食的权力其实已经被突厥人控制,马伦是力挽狂澜中兴了社稷。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突厥权贵被杀被打压,丧失既有利益,埋下仇恨种子,虽然马伦吸纳了很大一部分突厥势力,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但也有很多势力处境不好。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马伦要控制国家,肯定要重用自己的班底,而蛋糕就那么大,有新人进来分,就有老人退出。

    对这些突厥人而言,跟大唐的战争、对唐人的仇恨,只是遥远而模糊的记忆,对当下的生活并无影响。马伦才是眼下夺走他们饭碗的仇人,只要能够抢回属于自己的财富、权力和女人,跟大唐合作当然没问题。

    这个行动很隐蔽,突厥势力也是在暗中积蓄实力,培养修士、积攒法器军械,并不显露于人前。只等战争爆发,再在必要时候陡然出手,给予大食权贵和马伦沉重一击。

    西域商行在这部分上的投入,也是天文数字,也就是大唐如今国力昌盛,开疆拓土之后,更是得到了巨量资源,尤其是来自美洲的财富,源源不断多如牛毛,这才能承担。

    否则,西域商会还真无法让这样的行动有力进行。

    这三个大的方向之下,还有很多小的分支。

    不尘道人经过契丹之役,在全真观的地位得到很大提升,到了西域后,又立下不小功勋。之前一直在黑汗国行动,还是个主要头目,他成功“策反”了一名郁郁不得志,因为一点小错,就被政敌夺去大量权力的权贵夜落隔伊噜。

    对方手里虽然只有万余军队,但因为身份非凡,交游广阔,不尘在跟他接触后,很快发展了一支不弱的“奸细”势力,掌握了黑汗国东部很多军政情报。

    并且麾下商队因为对方提供的便利,获得很大发展,赚了不少财富,又反过来给对方贡献了大量份额。这让双方关系更加稳固。

    原本形势大好,不尘已经打算说服对方,在唐军来到的时候,呼应大唐攻势,战后会让他“加官进爵”,几次试探,得到的反馈都不错。

    但就在这时,新月教忽然来了一批奇怪的修士,开始在黑汗国大肆彻查官将和各种势力。

    他们在发现不尘等人后,以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就要抓回去审讯,不尘等人被迫与对方交战,却因为事起仓促,毁掉各种文书资料费了不少时间,最终伤亡惨重,只有很少人逃回。

    “我们跟夜落隔的来往很隐秘,无论是正面接触还是财富往来,中间都隔了几个黑汗国商贾。这回我们虽然损失惨重,但好在各种文书资料都已经销毁,只是修士力量的折损,夜落隔这条线算是保存了下来。”

    不尘喘息了一会儿。

    他继续道:“不过夜落隔现在肯定一日三惊,我们需要派人过去稳住他。如果他这条线能够保存下来,来日大军进攻黑汗国,有他接应,就等于有了一道缺口,能够轻易打开局面。”

    张长安点点头,看向终于不再吃香瓜,坐在桌前却不停打嗝的徐鸽,“所以我进入黑汗国,是要代替不尘,重新接上夜落隔这条线,并在大军到来时接应?”

    这个任务份量很重,而且功劳很大,值得专门到西域来。

    孰料,徐鸽却是摇了摇头,一嗝一嗝的道:“这只是一部分,还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嗝......你的主要任务,是跟那批新来的新月教修士交手。

    “他们不是一股单独的队伍......也不是专门针对不尘。这段时间,我们很多据点,嗝,都遭受了同类型新月教修士的破坏。

    “事实已经证明,新月教在开始大规模探查、整肃‘奸细’势力,而且力度之大,行动之准确,远超我们之前预计......”

    “张副统领,嗝,这意味着,我们努力多年的成果,在大战即将开始的关键时刻,却面临全盘崩溃的危险!

    “所以你的任务,是以夜落隔之事为线头,寻找突破口,顺藤摸瓜,按图索骥,嗝,对付这批新月教修士!”

    张长安面容肃杀。

    很显然,大食反应过来了,开始搜查并对付西域商行。

    这批新月教修士,在组织上,只怕跟青衣衙门没什么两样!

    如果让他们得逞,西域商行之前的付出,好不容易形成的良好局面,就会付之东流!

    皇朝对黑汗国、大食的战争,也会平生许多艰难、波折。

    失去情报支撑、内部策应的正面大军,就只能一点一点攻坚,可想而知,会多死多少将士!

    这个任务的艰巨与浩大,远超张长安之前所料。

    “怎么,小子,你怕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戏谑又亲切的声音。

    张长安转过头,不禁一喜。

    来的是南宫第一。

第一百四十七章 黑汗国

    当初张长安和楚铮被李岘带着,在阳关守关的时候,就跟南宫第一十分熟悉。在修行一道上,对方更是对他和楚铮多有提点,让他们获益良多。

    南宫第一虽然喜欢摆出一副孤高冷傲的样子,实际上却平易近人,尤其是喝酒之后,还会勾肩搭背跟张长安和楚铮称兄道弟,天南地北什么牛都能吹一通。

    张长安起身见礼,询问对方为何会在这里。

    南宫第一理所当然道:“西域都护府重立后,阳关就成了腹地,再也没有战事,我自然要到这里来。怎么,你这臭小子,觉得我就不需要建功立业?”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让张长安没想到的是,李岘竟然也跟着出现,而且看样子跟徐鸽还很熟悉,与不尘都是相识。西域都护府的大人物,就差之前的归义军节度使,如今获封国公的都护张淮深了。

    这样的情景表明,西域商行跟西域都护府之间,来往合作非常多,是戮力同心同对大局的情况。

    南宫第一的来意很直白,拍着张长安的肩膀说:“此行黑汗国,事情成不成的看你,你小命在不在的,看我!”

    这话本意是会照顾张长安周全,可听着却有些渗人,张长安打了个寒颤,拱手致谢。

    南宫第一摆摆手,示意张长安不必谢自己,他跟着去黑汗国,主要目的是要跟新月教修士交手,借对方的人头和鲜血来砥砺自己的剑道,让自己迈上更高的台阶。

    南宫第一早就是阳神真人境大圆满,现如今昆仑重开,仙人境可以在凡间行走,没有道门仙庭在头上压着,修士们只要实力够了底蕴足了,随时都能自主飞升,南宫第一也是如此。

    其实飞升这个说法有些玄乎了,以前道门仙庭掌控天地的时候,为了突显自己的神秘强大,但凡是修士成就仙人境,都会降下各种奇异景象,让仙童带着对方进入仙庭。

    对凡间来说,这很神奇,但对仙人境修士而言,也不过是从此成为道门仙庭一块砖罢了。

    像南宫第一这样阳神真人境大圆满,随时都能成就仙人境的大修士,眼下的大唐有很多,岐王、蜀王、楚南怀师徒、宋娇、大少司命等等,包括在场的李岘。

    这份实力,自然不是张长安眼下可比,南宫第一说能保障对方的周全,那基本上就不会出问题。

    李岘想跟过去看看的原因,就比较简单,纯粹是见识一下异国风情,研究研究大食人的军政国体,看看有没有值得借鉴的地方。若是没有,也要看看有没有教训可以铭记。

    “两位都是定海神针般的人物,这回一起离开西域都护府,若是新月教修士趁机来袭,都护府岂不是会有危险?”张长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南宫第一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哂笑:“都护府安全得很!实话告诉你,西征大军已经在路上,诸多大修士先行一步,已经是在潮水般往这里聚集。不消三五日,这城里大街上走的,只怕脚碰的都是真人境!”

    因为远东舰队从美洲不断带回来大量资源,加上这些年大唐修真文明的发展,到了此时此刻,大唐境内的真人境修士,已经是多不胜数。

    加上草原州、安东都护府、镇东都护府的大修士,加起来没有两千也有一千五!

    张长安张了张嘴,这才意识到,皇朝对西域的战争,不是在明年春天,而是就在今秋。也就是说,最多是三两个月之后的事,甚至更早!

    他们这趟去黑汗国,对付新月教修士,不仅干系重大,而且形势紧迫,必须要迅速打开局面。在大军到达西域之前,彻底破坏黑汗国对“奸细”势力和西域商行的清洗。

    这样一来,西域商行的诸多布局,才能在战争期间起到预计中的作用。

    张长安感觉一副巨大的、多方位的战争画卷,正在自己眼前铺陈开来,而他自己就是走在这副画卷中间的,不可或缺甚至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明白了这一点,张长安禁不住心跳加速。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如果是几年前,他会激动不已,情难自抑,但是现在,经过前些年的打磨,他的心境已经非常稳。脑子在一瞬间快速调动起来,已经在思考该如何在云波诡谲的黑汗国,展开及时有效的行动。

    南宫第一和李岘见张长安这么稳得住,而且露出沉思之策,不由得都露出欣赏之色。好不容易停止打嗝的徐鸽,也终于开始有了认可张长安的意思。

    原本黑汗国的任务,怎么都该是她亲自去执行的,但大统领忽然派了个外人过来,让她很是意外,有些不乐意。

    若不是知道对方在怀戎之役时,有过非同一般的表现,很符合执行这次任务的条件,她一定会劝说大统领收回成命。

    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倒好像有点本事,别的不说,深入敌境办差,最重要的就是冷静,沉得住气。

    众人围在桌子前,就着不尘的提供的各种信息,研究接下来的行动路线。

    等他们确定了路线,商议完了行程,时辰已经不早。走出门,正打算去吃饭歇息的时候,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随即就具现出一个人影来。

    众人神色一动,除了李岘,都是连忙下拜:“参见陛下!”

    出现在这里的李晔,自然是帝道之眼化形,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

    这些年因为对西域的关注,他没少化身与都护府的重要人物相见,商谈各种要事,大家对他的这种手段已经见怪不怪。

    “你们打算何时出发?”李晔看了看南宫第一、张长安等人。

    “回陛下,明日就启程。”

    “好,届时朕也跟着你们去看看。”

    ......

    从龟兹到巴儿思汗城,有二十来日的路程,当然这是对普通人而言。李晔、张长安等一行人赶路,自然就快得很多,一路观察山川地势,两日后抵达了这座黑汗国东部的城池附近。

    巴儿思汗是黑汗国东部重镇,虽然黑汗国在巴儿思汗城东北,还有大片疆土与西域都护府相连,但那些地方都没有像样的城池。黑汗国的城池,基本都在巴儿思汗城西面及西南。

    其中黑汗国的王都八剌沙衮,也就是盛唐时期安西四镇之一的碎叶城,就在巴儿思汗西北不远处。

    李晔等人沿着天山北麓向西飞行,在抵达巴儿思汗城之前,首先看到的,是高山中的一座巨湖。东西长达三百多里,南北宽约一百多里,湖水清澈透明,俨然是天山北麓的一颗巨大明珠。

    与之相比,湖东南边那座黑汗国的城池,就小得像是苍蝇了。

    “这就是大清池。”不尘指着脚下的大湖,向李晔介绍道。不尘伤势虽然重,但有仙药坊的丹药,再被南宫第一治疗一番后,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

    李晔微微颔首。

    大清池他是听说过的,在后世叫作伊赛克湖,世界第二大高山不冻湖,也有很多寄托着人们美丽愿望的传说,譬如,湖底埋着成吉思汗留下的金银宝藏。

    “大清池西面,有一条汇入湖泊的河流,便是碎叶河,沿着碎叶河向西百里,就到了碎叶城。”不尘指着西边道,他对黑汗国的情况很熟悉。

    李晔负手向西眺望,又看看北方,深思渐渐悠远。

    到了这里,也就到了所谓的七河流域。这片土地,也是靠着包括碎叶河在内的,七大河流的滋养,才有了大片的牧场,这是黑汗国能够立国的根本。

    黑汗国是游牧民族国家。

    李晔面向北方,深思悠远的原因,是因为脚下这片土地,一直到黑汗国北部边境夷播海巴尔喀什湖,都曾是华夏的国土。夷播海还曾经被叫作界湖,是华夏跟胡子的国界,只可惜在清末的时候,被胡子给弄过去了。

    到了大清池,众人就不能再在空中飞行。虽说以南宫第一的修为,足够让众人不被寻常大修士发现,但为了稳妥起见,众人还是更换了外貌,变成突厥人的样子,走在了大地上,向巴儿思汗城行去。

    真人境的大修士,要易容都很简单,加上有传道玉简在,张长安也熟练掌握了本地突厥语言,就不用担心会轻易露馅。

    “七河流域这片地方,因为还算富饶,所以曾经也有不少传奇。”

    不尘边走边尽自己向导的职责,“根据记载,秦朝的时候,这里属于塞种人。漠北匈奴强大后,击败大月氏,月氏人迁徙到这里,击败塞王,迫使塞种人南迁,他们就占据了这里。

    “其后乌孙举族西迁,又将月氏人击败,占领此地直至魏晋时期。南北朝时,北匈奴又来到这里。本朝时,突厥战败西迁,也在这里繁衍生息,并且定居下来,其中葛逻禄、样磨两部较为强大,尤其是葛逻禄部。

    “回鹘战败西迁后,一支也来到七河流域,跟葛逻禄、样磨这两部突厥后裔融合,建立了眼下的黑汗国。”

    之前西迁的回鹘,被称为葱岭西回鹘,跟甘州回鹘并非一支。

    李晔听到这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中亚这块地方还真是有意思,谁在东土战败了无论是被中原王朝击败,还是被漠北草原民族击败,就会迁徙到这里来,并赶走之前的人往南、往西去,自己霸占这块地方,直到被后来者打败。

    像是吃流水席一样。

    李晔还知道,地球上的契丹人败亡后,还跑到这里来建立了西辽。清朝时,这里属于准噶尔汗国,康熙亲征噶尔丹,打得就是这个准噶尔汗国。至乾隆时期,准噶尔汗国彻底败亡,这里就属了清朝版图。

    “葛逻禄、样磨这些突厥后裔,和西迁到此的回鹘,原本信的是拜火教、萨满神教、明教这些,可这些年来,随着新月教东扩,掌控黑汗国百姓信仰,这里就成了大食实际控制下的国家。”

    不尘说道这里,终于结束了他的介绍。

    李晔看看巴儿思汗城并不如何雄伟高大城墙,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

    在黑汗国西部,有一座城池,叫作怛罗斯。唐军曾在这里与大食交战,结果因为葛逻禄背叛大唐,与跟大食两面夹击唐军,导致唐军战败。

    李晔想着,这里是安西都护府的辖地,是属于大唐的疆土,大唐曾经统治这里,日后也要继续统治。

    无论是西边的碎叶镇,还是南边的疏勒镇,都必将重建。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本事与能耐

    夜落隔最近过得很是煎熬。

    新月教的一名“祭师”带着大量修士,刚到巴儿思汗城时,他还没什么感觉,只以为对方是来建立庙宇的。这些年新月教一直在做这件事,黑汗国原来的萨满神教、明教庙宇,就是这样消失的。

    孰料,不过是数日后,西域商行就被对方袭击,双方修士爆发大战,唐人死伤惨重不说,财物也都被收缴。而西域商行中出现了那么多强大修士,也等于告诉了新月教,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西域商行暴露,夜落隔想起自己的“斑斑劣迹”,自然是心惊胆战。

    当他得到消息,准备逃离巴儿思汗城的时候,城池已经被四面封锁,城门不仅有大量修士看守,城墙上还游弋着大修士,这让巴儿思汗绝望到了极点。

    新月教那些修士,对待异端的态度与手腕如何,夜落隔可是亲眼见过的,要不然他好好的明教信徒,怎么会转而供奉真神?

    夜落隔以为自己在劫难逃了,没想到在家里等了几天,竟然没有被新月教修士找上门。那位神通广大的祭师,对他好像没有半分兴趣,整天在城里抓人,就是不登他的门。

    夜落隔在巴儿思汗城也是权贵人物,派人出去打探一番,才知道西域商行的人,除了几个侥幸突围逃脱,其他人都战死了,大食来的祭师一个活口都没抓到。

    而且也没在商行里搜出什么有用的文书来,祭师除却得了些钱财,确认对方是大唐细作之外,并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听到这个消息,几天没吃饭的夜落隔,马上就大吃大喝了一顿,连日来的疲惫恐惧消除后,美美睡了一天一夜。

    夜落隔不知道新月教祭师,是怎么怀疑巴儿思汗城中的西域商行有问题的,而且一来就雷霆行动,但只要对方不找上自己,那就万事大吉。

    过了几天,新月教修士撤除了城池的戒严,一切又回到了正常秩序,夜落隔在确认生命安全暂时无虞后,情绪又陷入低沉,成天唉声叹气。

    西域商行每个月都会给他带来大量财富,现在商行没了,他的进项也就没了,富裕了多时的夜落隔重回“拮据”生活,感觉很不适应。

    作为巴儿思汗城的权贵,其实就算没商行的贿赂,他也绝对不是穷人,但家财万贯的人,面对家财百万贯的人,跟家无余财的人,面对家财万贯的人,又有多大区别?

    是日夜,夜落隔正在借酒浇愁,仆人管家忽然来报,说是有故人来访。

    夜落隔正愁没人陪着喝酒,既然是故人,那就能一起喝点,便叫管家将访客带来。

    当醉眼朦胧的夜落隔,摇晃着站起身,举着酒杯迎接访客的时候,看到对方的面容,他手里的杯子一下子掉落在地,嘴巴张大得能塞进去一个拳头,“是你?怎么是你?”

    不尘笑得从容亲切:“我亲爱的朋友,难道你不欢迎我的到来吗?咱们可是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认为你再次见到我,会高兴得拿出最好的美酒来招待,可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夜落隔的醉意瞬间全消,连忙将伺候的仆人美姬撵走,关上门的时候还不忘探头往外张望,确认了院子内外再无活人之后,这才拉着不尘坐下。

    他惶急道:“你怎么还敢回来?现在巴儿思汗城里到处都是新月教修士,他们全都是魔鬼,凶恶残忍至极,前段时间一直在各处抓捕可疑人物,这才刚刚解除了城池戒严。你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现在回来岂不是羊入虎口?”

    不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起来示意夜落隔一下,对方此刻哪还有喝酒的心情,他也不介意,自顾自品了一口,道一声好酒,这才不急不缓道:“我如果不回来,你还会有金币花吗?”

    夜落隔顿时眼前一亮,这可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不过转瞬他的脸色又垮了,“你们商行被一锅端了,人员死伤无数,财富全部损失,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想起当夜同袍相继战死的情景,不尘眼神一黯,嗓音也沉下来,“他们不会白死的,我会亲手为他们复仇!”

    夜落隔瞪大了眼睛,“你还要为他们复仇?难道你打算找新月教火拼吗?他们可都不是好惹的!再说了,这里是巴儿思汗城,不是你们都护府!”

    不尘斜眼看着夜落隔,似笑非笑道:“这不是还有你吗?朋友遭遇了不幸,难道你不应该提供帮助?”

    夜落隔心里一惊,“你想干什么?我可是汗国的人,我的基业都在这里,不可能跟新月教对着干的!”

    不尘幽幽道:“明面上自然不用,暗地里可乎?放心,我们不会让你白出力气的,这回的金币绝对丰厚。”

    夜落隔陷入迟疑。

    半响后,他还是认清了现实。

    新月教势力太过庞大,就算不尘能暗算祭师,一时得手 ,最终的结局都不会好。而自己一旦参与其中,留下了蛛丝马迹,说不得日后就会被按图索骥挖出来,那可是灭族之祸!

    想通了这一点,夜落隔再看不尘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怪异。

    不能让对方落在祭师手里,否则自己就有可能暴露。

    只要不尘踏出这扇门,就有可能落入祭师手里。

    唯有死人能保守秘密!

    夜落隔眸底掠过一抹寒光。

    他笑着站起身,装作一副和善的样子,对不尘道:“这件事我们需要好好商议,先不急,你说得对,我应该拿出最好的美酒来招待朋友。”

    说着,他做势就要出门,去吩咐仆人上酒。

    而他的真实用意,自然是在这个过程中,让家中修士高手隐蔽过来,将不尘雷霆围杀!

    他跟不尘修为实力差不多,自己没有必胜不尘的把握。

    他虽然喜欢金币,但还没到愿意为之送死的地步。

    “我亲爱的朋友,我劝你最好不好动,否则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享受我送给你的那些金币了。”

    刚刚走了两步,夜落隔的身体就陡然僵住,手脚冰冷,一动也不敢动。

    他听见了不尘不无讥诮的话。

    但他停下来,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柄剑,已经横在了他的咽喉前。

    剑锋,划破了他的皮肤。所以,他能清晰感受到这柄剑的锋利程度,能够体会这柄剑上蕴藏的恐怖修为之力!

    出手的不是不尘,他还坐在桌前,自酌自饮,神态悠闲而自得。

    这间房子里,不知何时出现了第三个人,而夜落隔之前从未察觉!这说明对方的修为实力,强了他太多太多。

    “你,你想干什么?”夜落隔不敢动,连唾沫都不敢咽,生怕咽喉一蠕动,就让剑锋给割破,这让他额头上汗如雨下。

    南宫第一瞥了不尘一眼,见对方风度如此飘逸脱俗,不由得很是眼红很是嫉妒,平日里他才是最喜欢摆姿势的那个,现在被不尘抢了风头,感受可想而知。

    不过这回过来就是帮助不尘的,他也就懒得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记下了不尘的举止神态,决定下次有机会,自己也要试一试。

    不尘看也不看夜落隔,淡淡道:“听我号令,你就能活命,还能得到满意的报酬。如果大唐重建碎叶镇,你就能享受功臣可以享受的一切。”

    夜落隔眼珠子转了转,连忙答应:“好,我都听你的!”

    不尘端着两个酒杯,起身来到夜落隔面前,将其中一杯递给他,微笑让人如沐春风,“我亲爱的朋友,你果然还是那么睿智,用你们的话说,这是走向光明与永生的道路。

    “不过,夜落隔,你要清楚,我手里掌握着你出卖各种军政机要给我的证据,还有为我们绘制山川舆图,贿赂结交其它巴儿思汗城权贵,提供通行便利的凭证。我想,你应该不愿意这些东西,某一天忽然出现在新月教那名祭师的桌上吧?”

    听了这话,夜落隔顿时恐惧到了极点,“你,你们竟然是去绘制舆图?!”

    他颤抖着接过不尘手里的酒杯,酒杯里的酒洒出来了不少。

    “我亲爱的朋友,这是我为你斟的酒,你洒出来这么多,是不愿意接受我的友谊吗?”不尘眼神依然笑着,但笑得阴沉。

    “不,不,我愿意!”夜落隔再也顾不得其它,仰头将这杯酒一口气喝干。

    他已经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这个动作,让他咽喉处血肉模糊。

    “司首,你可以收回你的宝剑了,我们的朋友,不需要我们用剑指着,他就会为我们提供帮助的。”

    不尘笑着对怔怔看着他,好似发现新世界的南宫第一说道,心里有些不理解,南宫司首为何一副思维凝滞的样子,对方就没意识到早就可以收剑了?

    南宫第一回过神,哦了一声,收回剑的时候,有些尴尬,他方才沉迷在不尘表现出的风仪里,学得全神贯注,以至于没太注意手上的动作。

    “这厮不愧是全真观的神棍,装神弄鬼唬人的本事,还真是一流啊!”

    南宫第一内心感叹,觉得自己恐怕很难望其项背。不过他也明白过来,不尘等人这些年能在黑汗国、大食国中,开创出那么好的局面,的确是有真本事、大能耐的。

    不再被剑指着的夜落隔,好歹稍微松了口气,他毕恭毕敬的问不尘:“我最珍贵的朋友,你要夜落隔如何帮助你?”

    “很简单,我们设一个圈套,将巴儿思汗城的新月教祭师钓出来。而你,则要充当那个诱饵。”不尘笑得阴险邪恶,还有些残忍。

第一百四十九章 监察院

    作为新月教身份显赫的祭师,赛典赤詹思宁自从来到巴儿思汗城后,心情就一直很不错。

    靠着新月教大神殿的安排与指引,他初来这里就找到了假扮突厥人的唐人,所开设的一个大型商铺,将里面的近二十名修士围杀。

    虽然跑掉了几个人,那也无伤大雅,毕竟对方留在商铺里的财富,让赛典赤很是发了一笔横财,足以弥补心中的遗憾。

    身为一名大修士,赛典赤深知财富的重要性。修士要提升实力境界,那就是一个往水里丢石头的过程。财富就是石头,水面的高度即为境界。要想境界提升得快,就得大量丢石头。

    “唐人可真是富庶,一个商铺里面就有这么多金银,简直像是金山银山一样!在我上缴了一部分给大神殿之后,截留下来的财富换成修炼资源,都足够我在三个月之内,将实力再提升一个大的台阶,这真是太美妙了!”

    每每念及于此,赛典赤就对光明的未来充满美丽的幻想。

    不过可惜的是,虽然这个明显是唐人细作开设的商铺,被他破坏了,也得到了让自己惊喜的财富,但是却没有更多的收获。

    赛典赤已经查明,这个商铺在巴儿思汗城里开设了不短时间,以商铺里的那些金币数量来说,如果他们想要收买谁,绝对是很容易就能办成的事。

    哪怕是权贵,也很少有人能在一箱子金币面前无动于衷,如果有,那就两箱子,甚至是一屋子。这个世界从来就是这样,一直没有变过,人们面对财富时需要考量的,无非是收益与风险的大小关系而已。

    前些天,赛典赤让十多名大修士,带着三百多名修士,和两千多名战士,在城中大肆搜查,抓捕了不少或是没有户籍,或是最近一年才到巴儿思汗城做生意,或是跟权贵们往来密切的可疑人物。

    经过对这些可疑人物的严格筛查,甚至是严刑拷打,赛典赤想要挖出那个商铺里的唐人,在城池里的同伙,亦或是找出另外可疑的唐人细作。

    然而好几天下来,他一无所获。倒是有不少商贾、富户,因为经受不住他的拷打,主动提出愿意拿钱赎罪虽然他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大概,是对真神不敬吧?

    赛典赤当然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这让他又狠狠赚了一大笔,原本就不错的心情,更是好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大神殿派我到巴儿思汗城来,主要任务是搜捕唐人细作,但是除了那个被出卖的商铺,我竟然一无所获!”想到这里,赛典赤就有些忧虑。

    这回到地方上来办差,他虽然赚得盆满钵满,绝对不虚此行,但要是正事没有办好,回去后一定会被责罚,那时候情况就不妙了。

    虽然他是先知的后裔,在大食也是贵族,平日里受人尊敬,但已经是二十几世孙了,没有那么大的权势,要是办事不力,肯定难免惩罚。

    “商铺里的唐人真是太固执了,我都已经告诉他们降者不杀,可却没有一个人停手!最后几个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家伙,为了避免被我的人抓住,竟然干净利落自己抹了脖子,实在是可恨!”

    赛典赤想到那些悍勇的、无畏的唐人,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都是合格的,甚至是优秀的帝国战士。

    不过他虽然钦佩这样的战士,自己却不会做那样的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为什么不活下来呢?只有活着,才能在修行的路上走得更远,才有机会成为大修士,享受人间极致的荣华富贵与权势啊。”

    无论如何,为了找到新的唐人细作,赛典赤改变了策略。

    他解除了城池的戒严,也不再抓捕可疑人物。摆出一副风声已过的架势,就是为了麻痹对手。暗中他已经布下精锐人手,监视重点区域和重点目标,但凡是稍微可疑的人物,都会跟踪、排查。

    赛典赤期盼着唐人细作会再度活动,落入他的视野中,成为他向大神殿、智慧宫邀功请赏的筹码。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监察,赛典赤麾下的修士,还真的锁定了一个十分可疑的目标。

    “对方这几天跟夜落隔来往频繁,搬进去了不少箱子,看样子都沉甸甸的,想必不是普通货物,很有可能就是金银器物。我们只看到了东西进,没看到东西出,更没看到夜落隔付钱!”

    赛典赤的得力手下苏拉撒禀报道,眼中闪烁着精光,“我们追踪了对方,发现他们果然是商户,我们装作客人买了些东西,趁机跟店里的管事搭话。

    “我们发现,店里的货物大多是从东边来的,店里的伙计虽然是本地人,有据可查,但都是最近几天被雇佣的!而当我们提起他们的东家时,他们都表示不知道底细!

    “祭师,这些人绝对有问题,他们给夜落隔的东西,很可能就是用来收买对方的财宝,夜落隔还不知道出卖了什么给他们!这些唐人太狡猾了,应该马上带回来审讯,肯定会有收获!”

    赛典赤听完苏拉撒的话,也不禁喜上眉梢,“抓人!”

    他们是新月教新成立的监察院的修士,做的就是抓捕细作、刺探唐朝情报的事,职责特殊,故而权力极大。如果赛典赤怀疑了谁,不需要有切实证据,抓回来刑讯一番,就什么都知道了。

    “祭师,那个夜落隔,是葛逻禄的贵族,手里有兵马,虽然前些时候,想要做巴儿思汗的城主没做成,但影响力不容小觑,我们这样冒然抓他,是不是不妥?”苏拉撒谨慎的问。

    监察院虽然手握特权,但赛典赤手里的权力,却不是整个监察院的权力,碰到真正的贵族,尤其是那些部落首领、手里握着部落兵马的真正贵族,还是要小心行事。

    否则对方一旦生乱,那就是很大的麻烦。

    赛典赤冷静下来。

    冒然抓人的确不妥。

    “祭师,我们先抓商户的人,若是刑讯出了证词,再抓赛典赤不迟!”苏拉撒给出建议。

    “不行!”赛典赤断然拒绝,“如果那些商户真是唐人细作,收买了夜落隔,这个时候,夜落隔一定会很谨慎小心。我们一旦出动去抓商户,夜落隔马上就会察觉,不等我们刑讯出个结果,他很可能就跑了!”

    苏拉撒恍然,的确是这样。

    夜落隔是巴儿思汗城的真正贵族,这么大的目标要是跑了,那可就闹了笑话,赛典赤会被问责。

    而要是唐人没抓住,他们又像上回一样,宁愿死也不愿落入他们手中呢?到头来他们都没有证据,可要是惊了夜落隔,对方带着他的部族投靠唐朝,或者是闹出什么乱子来,那就是大麻烦!

    “必须人赃俱获!”赛典赤拿定主意,“你们继续监视,下回这群可疑商户出现在夜落隔家,我们就去拜访一下夜落隔!”

    苏拉撒眼前一亮,“祭师英明!”

    是日夜,夜落隔满面笑容,跟扮作商户的不尘,在院中相谈甚欢,一起看着商铺伙计将马车上的货物卸下来,被夜落隔的仆人抬进院子。

    就在仆人端来美酒,两人举杯庆贺的时候,夜落隔的管家仓惶来报:“不好了,监察院的人来了!”

    “拦住他们!”夜落隔脸色一变。

    “夜落隔,我亲爱的朋友,本祭师恰好路过这里,眼见院子里灯火通明,便冒昧进来拜访,你不会不欢迎我吧?”赛典赤带着两个大修士,微笑着走进了院子。那些想要阻拦他们的人,连他们的衣袖都没碰到。

    他们只有三个人,的确不像是来搜查的,赛典赤脸上也带着笑,很亲切,没人怀疑他的真诚,就是三个大修士的规格有点高。

    夜落隔面色难看,但来的是监察院的祭师,他虽然不满对方闯进院子,还是见了礼,邀请赛典赤进屋,打算勉强招待一下。

    “这些是什么?我来巴儿思汗城这么久了,公事繁忙,一直没有闲暇到处逛逛,如果有好东西,可一定要让我开开眼啊。”赛典赤径直做到了货车前,示意苏拉撒打开箱子。

    夜落隔沉声道:“祭师这是什么意思?”

    赛典赤这模样,摆明了就是来搜查货物的。

    但他始终面带微笑,说的话也听得过去,虽然无礼,但夜落隔也不至于翻脸,如果货物正常,赛典赤事后稍作解释,夜落隔也不会得罪监察院的祭师,毕竟对方是职责所在。

    而且赛典赤面子上的功夫做得很好,巴儿思汗城的人,也不会知道夜落隔被查了,只会以为赛典赤是顺路拜访,说不定还会认为双方关系不错,这对夜落隔有益无害,所以日后双方还能继续相处。

    但如果货物不正常......

    赛典赤的修为实力,不比夜落隔弱,还带着两个大修士,足以对夜落隔动手。而且不用想也知道,他精锐手下一定就在附近,只要这里稍有动静,就会雷霆攻进来。

    拥有十多个大修士,三百多修士的夜落隔,在巴儿思汗城里,还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而且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城池的新月教修士,都会为他所用。

    夜落隔插翅难逃。

第一百五十章 刑讯

    货物正不正常,夜落隔当然是知道的。

    不仅他知道,不尘也知道。

    而且赛典赤马上也知道了。

    他看到苏拉撒打开的箱子里,装满了石块,大小还挺平均。若是撒上一层金水,说不定就是一个个金锭。可是眼下,它们的确都只是石头,城外随处可见的石头。

    没有人会往箱子里装石头,夜落隔更加不会让仆人抬着这些石头,往库房里送。赛典赤怔了怔。所以这是幻象、伪装?去掉障眼法,它们就会露出本来面目?

    赛典赤的第二个念头,就是试着驱散那层障眼法。

    可他的手刚刚抬到半途,就僵在半空,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不是不能动,而是不敢动。

    不仅他不敢动,刚刚打开箱子的苏拉撒,也是眼珠子瞪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无论是谁,咽喉处被横了一柄剑,都是不敢动的。

    鬼魅般出现的南宫第一,一只手一柄剑,分别制住了赛典赤与苏拉撒。

    这一刻,赛典赤内心翻江倒海,极为震惊,眼珠子转到眼角,拼命瞟着侧旁的南宫第一,似乎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可是大修士中的中阶祭师,还不是普通中阶,只差一步就能迈入高阶,成为这天下间最强的一群人。这样的实力,竟然都没有察觉到,南宫第一是何时出现的!

    直到自己咽喉前多了一柄剑,这才反应过来。

    霎时间,赛典赤只觉得手脚发寒,如坠冰窟。

    对方是什么来头?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此时此刻,赛典赤已经再清楚不过的意识到,夜落隔有问题,与他来往的这家商户有问题,而且问题还很大!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发现了这一点,哪怕只是蛛丝马迹,他就可以雷霆动手,袭击夜落隔,并且发出信号,号召自己埋伏在外面的手下!

    可是现在,他动也不敢动。

    赛典赤但凡是可以发出信号,让他的手下知道自己的处境,整个巴儿思汗城的新月教修士,就会蜂拥而至,将袭击他的人围杀!

    南宫第一只有两柄剑,就只控制了赛典赤和苏拉撒,另外一名赛典赤的手下,他无法分神去照顾。但这名新月教修士,额头上却是汗如雨下,浑身都在发颤。

    他只能感觉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人,一个如魔似鬼的人,修为气息压制得他动弹不得。他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只要自己嘴巴张一下,恐怕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脑袋就得搬家。

    “你,你们是谁?夜落隔,这些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赛典赤说服自己镇定,沉声问身后回廊中的夜落隔。

    “赛典赤詹思宁,你还认识我吗?”这时,除去了外貌伪装的不尘,寒面来到赛典赤身前,冷笑着问。

    “你,你是......”赛典赤观察半响,终于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这让他脸色大变,眼眸中不可抑制充满惊恐,“你是那天逃走的那个唐人!”

    “不错,正是我,很高兴你还记得我。”不尘桀桀低笑,眸中不无快意之色,“没想到吧,我们能这么快又见面。”

    闻听此言,赛典赤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重伤逃脱的唐人,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这么快就带着更加强大的同伴回来,可想而知,他们这次到巴儿思汗城,一定带着复仇的目的!赛典赤作为先前围杀不尘等人的头领,之后的处境可想而知。

    从收获丰富的猎人,变成性命堪忧的猎物,境遇的转变之大、之快,让赛典赤猝不及防,满嘴苦涩。

    “祭师快......”

    没有被南宫第一挟持那名大修士,忽然发出一声怒吼,一身修为勃然爆发,不顾一切向南宫第一扑去!他想要为赛典赤创造脱身的机会,亦或是制造动静,让外面的监察院修士发现,从而冲过来支援。

    赛典赤脸色一变。

    那名大修士倒了下去。

    准确的说,是他的身体倒了下去,人头还在原来的位置。不同的是,人头现在被人抓在手里。

    这人所有的动作、声音,都只是刚刚发出,就命丧九泉。

    丢了手中人头的李岘,面无表情。

    这一时间,赛典赤和苏拉撒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似被什么抓住了,难受得厉害,呼吸都不顺畅。他们之前只是判断自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性命不保,现在他们的同伴,为他们证实了这一点。

    来的大唐修士,修为高得出奇。

    这样的实力,在智慧宫都没几个人拥有!

    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出现在巴儿思汗城?

    霎时间,赛典赤就感觉到脊背发凉。

    他仿佛看到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

    他明白,唐人,有大行动了。

    若非如此,这样的高手,绝对不会轻易露面。

    “夜落隔,赛典赤可是新月教的祭师,身份尊贵,地位显赫,这回又是来拜访你,难道你不应该尽主人的礼仪,邀请他们去屋里坐一坐吗?”

    不尘微笑着对夜落隔说道。他已经将赛典赤和苏拉撒的反应纳在眼底,知道这两人现在已经被吓得战战兢兢,这就又恢复了一惯的风仪。

    夜落隔笑着回答道:“正该如此。尊贵的祭师,既然来了,那就尝一尝夜落隔的美酒吧,保证你喝了之后会非常满意毕竟,我的客人都是这么说的。”

    赛典赤与苏拉撒看到夜落隔的笑容,就更是感觉到眼前阵阵发黑。

    看样子,夜落隔不仅被唐人细作收买了,跟对方往来密切,而且还对唐人言听计从!堂堂巴儿思汗城的贵族,在葛逻禄部里也是叫得响的人物,竟然甘愿做唐人的爪牙!

    赛典赤在心里哀嚎。

    他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之前就下定决心,雷霆抓捕夜落隔,就不会有这么多事。现在可好,自己来“拜访”他,竟然是自己送到了对方的刀下!

    片刻后,他和苏拉撒被带到了夜落隔家的客厅。

    对方气焰竟然嚣张到了这个地步,没有把他带去地下室关押审讯斩杀,而是堂而皇之带到了客厅来,这是多么强大的自信!唐朝的高手到底来了多少?!

    在赛典赤被“迎”请客厅后不久,厅中就多了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坐着的人而立之年,气质如渊、顾盼自雄,站着的人非常年轻,但也眉宇轩昂、眼神锐利。

    帝道之眼化身的李晔,微笑着打量了赛典赤、苏拉撒两眼,对躬身站在一旁的张长安道:“你这个计策谋划、执行得都不错,虽然看起来没什么高深之处,但能够根据形势下棋,最终让赛典赤孤军进到这里,就是圆满。”

    “不敢当陛下夸赞,这都是大伙儿本事高明,臣这点布置实在是不值一提。”张长安连忙说道,他不是故作谦逊,是的确这么认为。

    赛典赤听不懂大唐官话,一脸迷茫的看着李晔。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坐在椅子上的李晔,才是这群人的领头人物。因为无论是不尘,还是那个使剑的高手,此时都是站在厅中的。

    这让赛典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椅子上的人虽然气度不凡,但修为波动并不强,甚至是十分微弱,好似气泡一样一碰就能碎的。这样的人,怎么会让那个剑客甘心臣服?

    李晔看向赛典赤,饶有意味的用大食话道:“赛典赤,听说你是新月教‘先知’后裔,经常出入智慧宫,还是监察院的显贵人物,这回到巴儿思汗城来,总领黑汗国东部的细作纠察、军情刺探任务,想必知道不少秘辛。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你,你是主动招供呢,咱们还是过一遍流程?”

    赛典赤心底一寒。

    对方对他的了解竟然这么深,连他总领黑汗国东部所有细作纠察,和刺探唐朝军情的事情都知道!

    这件事,巴儿思汗城可没人清楚,包括夜落隔在内。这里的人只知道,他是来巴儿思汗城抓唐朝暗桩的。

    只有大神殿和监察院的高层,才知道这件事!

    念及于此,赛典赤心中难安,这不仅说明唐人对大食的渗透之深,超出了他之前的想象,还说明唐朝高手这回出现在巴儿思汗城,并不是随便施展什么复仇行动,而是就是针对他的!

    “既然你们知道的我的身份,那就应该明白,我是不可能背叛真神与先知的,你们休想从我这里得到半点儿有用的消息!

    “现在我落在你们手里,随便你们处置,但我,赛典赤詹思宁,荣耀的后裔,无论遭受多少苦难,都绝对不会向你们屈服!”

    赛典赤梗着脖子,大义凛然,神色坚定,慷慨激昂,视死如归。

    旁边的苏拉撒看到他这番模样,面色复杂,眼神怪异。似乎是没弄清楚,自己这位上官是真的打算从容就义,还是说出来唬人的。

    “那就是要走流程了。不尘,这方面你们熟悉,看你们的手段了。”李晔不以为意,摆摆手招呼不尘上刑。

    不尘露出阴测测的笑意,带着自己的几个“伙计”上前,看赛典赤的眼神,也变得跟看砧板上的肉没有区别。做细作这么多年,他贿赂、收买、策反了不少人,也刑讯过很多人,在这方面的修为,在西域商行都是出类拔萃的。

    能够亲手刑讯仇敌,这是不尘求之不得事。

    “有劳先生了。”不尘向李岘行礼。

    李岘点点头,挥手布下一层隔绝外面视听的结界。

    在这里,他和南宫第一修为最高,但南宫第一专注剑道,战力虽然强横,其它方面却是不如李岘。这宅子外面就有很多赛典赤的手下,结界还得布得高明些才好。

    布置好了结界,李岘又来到双目圆睁、牙关紧咬的赛典赤面前,一只手放在他额头,二话不说,直接封住了对方的修为。

    赛典赤只觉得身体像是被灌满了铅,沉重无比,手指都无法动弹一下,而且每一根汗毛好像都极为难受,在发出不适的、痛苦的哀鸣。

    他浑身冷汗直冒。

    “尊贵的祭师,我们这就开始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不尘来到被绑在椅子上的赛典赤面前,笑容阴险残忍,话音未落,左手按住对方的手,左手中四根玄金针,就闪电般插进了对方的指甲里!

    霎时间,厅中便响起了赛典赤杀猪般的惨叫。

    ......

    不尘的手法很高明,从给指甲缝里插针,到挑出对方手腕上的经脉,当着对方的面打蝴蝶结,再到掏出一罐子蛆虫般的绿色毒虫,划开对方的皮肤,种进对方的胸膛,按住对方的脑袋,让他看着虫子在皮肤下边爬边吸他的血。

    整个过程循序渐进,节奏分明,很有恐怖戏的观赏性,给人以极大的视听享受。到了后半段,不尘甚至拿出一方药鼎,开始从赛典赤身上割肉,在药鼎里面煮了,喂给早就吓得不停打摆子的苏拉撒。

    因为是大修士,所以不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法门,交替使用让人眼花缭乱,效率还极高,看得李晔都眼皮子直跳。

    简而言之,半个多时辰的刑讯,赛典赤已经昏过去了好几次。

    “没想到还真是条硬汉,新月教里的贵族修士,像他意志这么坚定的可真不多。”赛典赤又一次昏过去之后,不尘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然后他看向正被逼着吃肉的苏拉撒,想了想,忽然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和蔼笑容,“看戏其实没多大乐趣,亲身参与其中才有意思,你都看了这么久了,不如也来尝尝滋味?”

    说着,他就命令伙计给苏拉撒上刑,而且上来就是种虫子的狠招。

    “我说,我什么都说!别给我种虫子,求你们了!”苏拉撒骇得五官扭曲,声音完全变调。

    赛典赤快被这东西吸的千疮百孔不说,整个人都快成干尸,他没见过这副惨状也就罢了,刚才亲眼目睹了全过程,现在哪里还敢自己尝试?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条狗的诞生

    披头散发、精赤的身上满是血洞,还很干瘪的赛典赤,被弄醒之后听到苏拉撒这句话,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然后他就奋力挣扎着,红着双眼,恶狠狠瞪向苏拉撒。

    他的咽喉里发出低沉、暗哑,不似活人的声音,急厉道:“苏拉撒,你敢背叛真神,背叛先知,背叛哈里发?!你真是毫无原则,毫无底线......”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尘一拳轰在面门,顿时鼻血横流,牙齿蹦飞,也将他剩下的话打回了肚子。本就气力不支的他,这下只能瘫在椅子上喘着粗气,再也不能动弹。

    “识时务者为俊杰,赛典赤,你身为贵族,应该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不尘哂笑一声,然后看向苏拉撒,又是一脸循循善诱的表情,“要是命都没了,那可就一切都没了,人只有活着,才有拥抱光明的机会。你说是吗,苏拉撒?”

    苏拉撒听到这句话,顿时连连点头。

    这话,无疑是说服人,和被说服的无上至理名言。

    不尘挥挥手,让人将苏拉撒带到偏房去审问。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能让赛典赤听到苏拉撒的供词,不是为了保护苏拉撒,而是为了避免苏拉撒说谎,还让赛典赤知道,两人串供,给大唐设陷阱。

    只有不知道苏拉撒说了什么,赛典赤才会以为对方什么都说了,也说了实话。稍后不尘再面对他的供词,就能很好利用这种心理,甄别对方有没有撒谎。

    “赛典赤,我劝你聪明点,苏拉撒要是什么都说了,你也就没用了。没用的人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得很。”不尘俯瞰着赛典赤淡淡道,一副气定神闲,已经不担心他是否招供的样子。

    赛典赤低垂的脑子,艰难的抬起来,面色纠结,眼神痛苦,看了不尘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我是祭师,是总领事务的人,苏拉撒只是我的助手,他知道的不会有我多。”

    不尘笑了,笑得老奸巨猾,“这正是你还活着的原因,不是吗?这也是你唯一的价值,它或许能让你保命。当然,这一切都看你是不是想活着。”

    赛典赤犹豫许久,最终喟然一叹,惨笑道:“苏拉撒这个可耻的家伙,已经背叛了我,我的坚持已经毫无意义,还能怎么办?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

    “这就对了。你说你这是何苦,早说不就不必遭罪了?”不尘挥挥手,让伙计准备留影刻声法盘,记录赛典赤招供的情况。

    赛典赤摇摇头,无奈的选择认命,颇有一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所以只能从贼的感觉。

    李晔看到这里,眼中就浮现出一抹戏谑之色,对旁边站着的张长安道:“你说,赛典赤是真的被逼无奈,只能选择认输,还是别有想法?”

    张长安知道李晔这是在考校他,打起精神道:“他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臣还是注意到了,在苏拉撒决定招供的时候,他眼底有喜色一闪而过,隐隐露出松了口气的庆幸神色。”

    “这说明什么?”李晔饶有意味的问。

    “这说明他早就撑不住了,也没打算以命相搏。只所以一直坚持,不过是想让不尘换个目标,去对苏拉撒用刑。一旦苏拉撒熬不住率先背叛,他被迫屈从我们,就可以心安理得的说,是被苏拉撒出卖了,自己没有办法。”

    “这样做的用处是什么?”李晔又问。

    “用处有两个。其一,日后若是这件事暴露,他就能将责任都推到苏拉撒身上,最大限度减小自己的责任。以他的身份地位,虽然仍然难免责罚,但是起码可以保命。

    “其二,臣一直在观察赛典赤,再综合各方面得到的只言片语,发现赛典赤平日里很有贵族派头,自视甚高,也很骄傲。照他这种性子,怕是不愿意接受自己,竟然熬不住刑讯,背叛真主和国家这种事。

    “所以他需要一点自我安慰,说服自己其实这件事不怪他,往后也能活得心安理得一些。对付这种人,只要拿捏好他这种脾性,就能蛇打七寸,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听罢张长安的分析,李晔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夸奖道:“不错,年纪轻轻,就有这等眼力与见识,殊为难得。”

    张长安不好意思的道:“在草原这几年,臣处境困顿,闲暇的时候很多,为了分散自己的痛苦、排解胸中苦闷,就养成了琢磨人琢磨事的习惯。很多之前想不通的道理,看不明白的人,静下心来,换个角度看看,就都有所得。”

    面对李晔,他没有任何隐瞒。

    李晔点点头:“看来你的修为境界得到大提升,这也是重要原因。世间道理殊途同归,见微而知著,你又有举一反三的聪明劲,怪不得能够成就阳神真人境。”

    听李晔说起这茬,张长安躬身行礼,发自肺腑道:“臣处境落魄困顿时,虽然领悟了很多,但身在黑暗里,看不到未来的希望,还是难免情致郁结。

    “若不是得到可以来西域大展拳脚的消息,知道自己还在陛下眼中,不会一直困厄下去,臣也无法在一瞬间意气勃发,当场突破境界,成就阳神真人!陛下恩德,臣没齿难忘!”

    李晔笑了笑,示意他不必如此多礼。

    事实证明,李晔对张长安的打磨,起到了远超预期的效果。这是因为李晔火候把握得好,也是因为张长安的确资质、心性、智慧不俗。

    现在,张长安已经是大唐最年轻的阳神真人境,又有这样的心性才能,前途不可限量。

    大唐现在、今后,都很需要张长安这样的俊才。

    两年前,李晔从美洲回来后不久,就已经得知,马伦让新月教占领了非洲,在跟大唐一样,掠夺非洲的各种资源。现在的大食,论修士之多、国力之强,并不输给大唐。

    与此同时,马伦还跟欧洲人续签了盟约,稳固了后方。

    大唐中枢距离西域、七河流域太远,中间地形又不好,劳师远征,要毕其功于一役,干净利落的战胜大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就需要大唐做好一切能做好的,事关战争大局的细节。

    而西域商行的事,无疑是除正面战场外,最重要的一环。

    “陛下,拿下赛典赤后,我们不仅可以利用他提供的名单,针对性刺杀、诱捕黑汗国东部的监察院修士,一举破坏他们对这些地方西域商行的行动,还可以利用他‘先知’后裔的特殊贵族身份,争取更大战果。”张长安躬身道。

    李晔对此早有想法,既然张长安提起,便让对方继续说说想法。

    “陛下,臣打算安排一出赛典赤‘负伤而归’的戏码,再由臣扮作他的手下,跟在他身边。这样一来,最起码可以深入黑汗国西部。如果形势好,甚至能直接进入大食,接触监察院、大神殿的高层!

    “如果臣能在监察院、大神殿,得到更多更有用的情报,这次新月教监察院针对西域商行,及其发展的势力的纠察、清洗行动,我们就有机会大规模规避、破坏!

    “如果臣能得到他们的全局布置计划,西域商行就能全面取胜!”

    李晔微微皱眉,“这很难,十分难,而且危险,十分危险。”

    张长安连忙道:“陛下,唯有如此,西域商行多年积累、诸多布置,才能在马上就要到来的战争中,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若是西域商行损失惨重,我们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不说,正面战场也会受到影响!

    “大食本就有西域商行不小势力,臣这次过去,并非是孤军奋战,还有很多力量可以借助。事情虽然难虽然危险,但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至少值得一试!”

    李晔不再说话,陷入沉吟。

    张长安的这个想法,跟他之前想的其实差不多。

    但是让不让张长安冒这个险,李晔有些犹豫。毕竟,进入黑汗国,跟进入大食国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请陛下恩准!”张长安下拜。

    李晔看着他:“你在草原‘蹉跎’了太多岁月,此时有大展拳脚的想法,朕理解你的心情。”

    “不,陛下!臣不是急于大展拳脚,而是臣觉得只有这样,才是对战局最有利的行动!”张长安道出自己的心声。

    李晔默然不语。

    他刚刚这句话,是试探。

    如果张长安是立功心切,他就不会同意,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态,行事难免急躁,甚至是急功近利,这是最不可取的。

    “要做这件事,必须赛典赤完全听你摆布,没有半点儿贰心才成。否则,你就会万劫不复。”

    李晔说出了最后的问题,“他是一个骄傲的贵族,哪怕他现在屈服了,要他往后对你百依百顺,回了大食还不起小心思,极难。”

    张长安站起身:“臣有办法!”

    不尘对赛典赤的讯问,一直在进行。

    在这个过程中,或许是出于愧疚心里,或许是瞧不起自己的屈服行为,又或许是真的心系国家,还或许是出于自认为是贵族,就应该发挥英雄作用的原因,赛典赤在两个关键问题上说了谎。

    只可惜,不尘的讯问很有章法,已知问题与未知问题相结合,这就导致赛典赤说谎的时候,被不尘当场察觉。

    于是,迎接赛典赤的,就是惨无人道的折磨。

    后面一次,不尘更是请南宫第一出手,直接打损了赛典赤的修为根基,让他境界大跌不说,往后的修行还变得十分艰难。

    “再敢说谎,我也不杀你,而是废了你的修为,断了你的手脚,将你带到大唐,让你做一个乞丐,忍受无休止的唾弃与折磨!”不尘恶狠狠的说。

    张长安走了过来,喂了一颗丹药给赛典赤,让对方提了提神。

    然后,他掐住对方的下颚,用看废物的鄙夷目光看着赛典赤,“你已经背叛了你的信仰与国家,你就是个懦夫、混账,你以为你还有自尊吗,还有荣耀吗?你以为你还是贵族吗?那些东西,都已经不属于你了,你这辈子都别想再拥有!

    “记住,赛典赤,别再高看自己,别再给自己脸上贴金,无论你怎么安慰自己,找多少借口、理由,都不能改变事实你现在比丧家之犬都不如,就是一坨狗屎而已,人见人厌,人见人弃!

    “你想要活命,想要找回修为,就乖乖做我大唐的鹰犬。让我们高兴了,就赏你一碗饭吃,让我们不高兴了,就随时打断你的狗腿!”

    这番话说得赛典赤浑身颤抖,死死盯着张长安,屈辱爬满脸庞,恨不得一口咬在张长安脸上。

    张长安冷笑一声,一巴掌狠狠甩在赛典赤脸上,啪的一声,将对方抽得连人带椅子歪倒在地上。

    张长安一只脚踩上对方脸,俯身充满轻蔑的看着他:“你是一条狗,狗怎么敢对自己的主人龇牙?来人,给我打断他一条腿!”

    不尘看了看李晔,见后者微微点头,便狞笑一声,掏出一柄锤子,不顾赛典赤的惊慌求饶,砸在了赛典赤的小腿上!

    咔擦一声,他的小腿面团一样,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惨叫声比杀猪还惨。

    张长安用力一踩,不断碾着对方断腿处的伤口,“你是一条狗而已,我是你的主人,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赛典赤绝望了。

    “来,跪下来,叫两声,给我听听。”

    “......”

    “来,把他的修为根基彻底毁掉,再断了他的经脉,让他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废人!”

    “不,不要!我,我服......”

    “让你学狗叫,你没听清楚?还是你连狗怎么叫,都不知道?”

    “我,汪,汪汪......”

    “很好,留影法盘都记录得很清楚。”张长安满意的收回了脚,再也不看泪流满面,烂泥一样趴在地上痛哭的赛典赤。

    对付骄傲的人,就要彻底碾碎他的骄傲。他越是骄傲,碾压他的力度就要越狠,这样他就会崩溃得越彻底。

    将他从云端打落尘埃,变成浑身臭味的烂泥,让他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再三确认自己只是一坨屎,而不是什么会发光的金子。

    完全击溃他的心理防线,完全毁掉他的心境建设。

    往后,他也就是行尸走肉而已,再也没了灵魂。

    只剩下本能的生存与趋利避害。

    那个时候,他就真的成了一条狗。

    赛典赤现在就是这样一条狗。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惊

    在李晔眼中,张长安折服赛典赤的手艺,还有不少上升空间。不过对方已经抓住了核心和关键,所以事情还是办得很漂亮,些许手艺上的细节也就不用太在意。

    这种东西慢慢就会精通的。

    时间不多,赛典赤的手下还在宅子外面等着,没有他的命令应该不会撤退。夜落隔是巴儿思汗城的贵族,赛典赤到这里来多停留一会儿,甚至是宴饮都说得过去,但以监察院的性质,留宿就不太可能。

    所以众人没给赛典赤多少时间缓和情绪,一把仙药坊的丹药喂进去,就开始继续讯问,而张长安则去了苏拉撒那边。

    他要跟在赛典赤身边,做到最好形影不离的程度,扮作赛典赤的助手苏拉撒,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张长安对骄傲的人这般了解,对怎么对付骄傲的人如此有心得,只怕跟他自身经历有关吧?你把他放在草原好些年,是不是做得太狠了?”

    李岘坐到李晔旁边问。他是场中唯二可以想坐就坐的人,当年毕竟带着张长安在阳关戍边战斗了半年,彼此还是很有感情的。

    “张长安自己就是个骄傲、自信的人。出身河西大族,祖父还曾为国立下战功,是英雄般的人物,这样的家族环境,最容易让少年觉得与有荣焉,挺直腰杆做人。

    “当时的困境又令他拼搏向上,努力加上天赋不俗,做了一些旁人不及、自己事后都觉得骄傲的事,就会很容易养出自信。”

    李晔对张长安的情况当然很了解,他没有打算长篇大论,言简意赅的说了说:“怀戎立下大功之后,他本来前途光明,想必自身也是雄心壮志,甚至是目无余子。

    “却不料,一着不慎,就被打压了多年,其间产生的不能改变现实的无力感,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没用的悲愤感,自认为明明没做错什么,却平白失去前程与希望的怨忿感,最是容易让骄傲、自信的崩溃。”

    听到这里,李岘点点头,想起自身遭遇,忽然自嘲一笑,“好在他还能守住本心,没有走火入魔。”

    按照张长安当时的情况,很容易怨气上升,戾气郁结,从而堕入魔道,变成报复社会,四处杀人的恶鬼。

    他毕竟是真人境,不必像普通人一样,就算有怨气、戾气也只能憋着,无从发泄、不敢发泄,只能乱吠一通。他可以很容易的杀人,哪怕是暗杀。

    两人闲聊片刻,不尘上前来禀报,“陛下,根据赛典赤的供述,监察院这回针对我们的行动,臣大体有了些了解。”

    这很重要,李晔示意他说来听听。

    不尘组织了一下措辞,“西域商行在黑汗国、大食活动多年,青衣衙门在这方面的经验丰富,全真观、无空释门也经历了在吐蕃、契丹的历练,手段都很高明,成果也很显著。

    “西域商行戮力同心之下,大食虽然也有反应,跟我们明争暗斗了许久,但一直没有对我们造成大规模创伤,两方争斗,始终都是我们处于绝对上风。

    “但如今看来,大神殿、智慧宫明显也不是善茬,跟我们交手这么些年,也学会了不少。在集中这方面人才、修士精英的监察院成立后,的确给我们造成了不小麻烦,各处损失比以往大了一些。

    “也是在这时候,估计大食才真正意识到,西域商行多年的行动,到底埋下了多么恐怖的隐患,会对即将到来的战争造成多么大影响。所以大食紧急给监察院增加了十倍修士力量,各种资源财富投入更是无数。

    “前段时间,监察院忽然大举行动,在多个城池大肆抓捕可疑者。一时之间,入狱者不下十万之数,如此手笔,我们一些据点的修士,也被抓了进去、甄别出来。

    “虽说西域商行的修士,九成九都是忠肝义胆、心系家国之辈,但人多了,难免还有贪生怕死之徒。再者,就算是不怕死的豪杰,在拼杀时能够不要命,但要熬过无休止的刑讯,还是......”

    说到这,不尘声音小了起来,忐忑不安。

    李晔摆摆手,示意不尘不必惭愧。

    这种事在他的意料之中。再铁骨铮铮的汉子,受伤被抓之后,要想熬过刑讯,都太难了些。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那些能熬过刑讯的人,不是没有,但绝对比阳神真人境大圆满还少。

    不尘说到这里,李晔已经明白,因为某些个地位很高、身份不俗,故而知道得很多的修士的背叛招供,西域商行的面貌,和许多据点都被暴露了出来。

    这是不尘之前会被赛典赤精准突袭的原因,也是现如今监察院派出大量精锐修士,在各地建立分支机构,大肆抓捕可疑人物,搜查西域商行的依据。

    叛徒出卖的,可不仅仅会是名单,还包括西域商行的行事章法。后者对西域商行的危害更大,这意味着监察院对西域商行会很了解。

    总而言之,现在监察院对西域商行已经知道得很多,他们又有主场带来的巨大优势,在不计投入的大规模行动下,西域商行若是不蛰伏下来,处境就非常危险。

    而随着监察院抓捕的西域商行的修士越多,背叛者越多,暴露的据点、被收买策反的大食“奸细”势力也就越多,很快就会到达那个令全盘崩塌的临界点。

    “如果是寻常时候,西域商行还能蛰伏,可如今正面战争即将开始,他们要发挥作用,就不能不行动。我们必须尽快反击。如此说来,张长安的确要赶紧成行了。”李岘面容肃然。

    形势的确是这样,李晔也没有格外需要说的。

    没太久,张长安就从偏厅出来。

    他方才借用了西域商行为他准备的仙人境手段,获取了苏拉撒的全部记忆。

    这样一来,他的冒名顶替才会更加可行。

    此时赛典赤已经服用了丹药,恢复了正常面貌,伤势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控制,寻常看不出来太多异样。不过他根基损伤不小,境界也跌了一步,若是动用修为,就会很容易被察觉。

    “你的命现在掌握在我们手里,接下来在黑汗国的行动,若是让我满意,就会彻底治疗你的伤势;若能带我到大食,你那损伤的根基,我们也有丹药给你治疗。”

    已经变成苏拉撒模样的张长安,对无精打采站在厅中,霜打的茄子一样的赛典赤不客气的说道。见对方精神状态不好,他神色一凛,呵斥道:“打起精神!要是让人看出异常,你当场就得灰飞烟灭!”

    赛典赤连忙挺直腰杆,看张长安时,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惧色,就如同看到魔鬼。

    南宫第一扮作了被李岘杀掉的那个修士的模样。他会跟着张长安一同西行,张长安虽然是阳神真人境,但毕竟是刚成就的,单独过去太危险,遇到重大战斗应对能力也不足。

    南宫第一战力强横,早就今非昔比,只要不碰到仙人境和得了天机的马伦,保命无虞,还能带着张长安逃跑。

    “你们先回去,免得外面的监察院修士等太久生疑。稍后行动的时候,混乱中还会有修士过去跟随你们,到时候你们一起西行,力量就会强大很多。”

    李晔拍拍张长安的肩膀,用对晚辈后生的关心口吻道:“万事小心。”

    “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信任!”张长安下拜。

    “走了!”南宫第一挥挥手,很是潇洒。

    李岘撤掉结界,眼看着三人被夜落隔送着,出了厅门,李晔感受到了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意境,一时间也有些感慨。

    在他之前的思虑中,有宰相潜质的张长安,只是大唐未来宰相的候选人之一,对方若是有那个本事、气运成长起来,他当然乐见其成,若是没有,他也不是没有替代人选。

    但是现在,李晔真心希望张长安此行能够顺利完成任务,并且全身而还,来日入主中书省,成为盛世大唐的社稷柱石。

    夜落隔在门口行礼送别张长安等人,特意跟赛典赤做出亲切交谈的样子,以表对方在这里停留了两三个时辰,是因为他们相谈甚欢、宴饮得非常尽兴。

    赛典赤在张长安的授意下,也是表现得尽量配合,笑声堪称洪亮豪迈。

    隐藏在外面各处的监察院修士,见赛典赤三人一个不落的出来了,也没有收到动手的信号,就按照赛典赤之前的安排隐蔽撤回。有行动就有功绩,他们当然希望,但没有行动也不是什么坏事,今夜回去还能好生喝几杯。

    一日后的傍晚,赛典赤带着一帮修士,正在大街上闲逛,街道两旁的店铺里,忽然冲出来一群杀气腾腾的修士,嘴里高喊着复仇之类的话,向赛典赤等人发动突袭。

    刺客人数众多,大修士也不少,赛典赤等人猝不及防,他的手下很快死伤惨重。

    与此同时,监察院在巴儿思汗城的庙宇,也遭受了明显是唐人的刺客袭击,力量之强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激战中,许多监察院修士丧命,还有很多修士,被唐人当场抓住。

    是日,赛典赤负伤逃离巴儿思汗城,仓惶向西奔走,身边只剩寥寥十余人,除了苏拉撒和另一名大修士,就再无祭师境的高手。

    而大唐修士在雷霆突袭巴儿思汗城后,带着抓住的活口也离城向东遁走,等到巴儿思汗城各路修士、战士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无法拦住任何大唐修士。

    此役,大唐出动大修士数十人,练气修士数百人,声势浩大,震惊黑汗国。

    大唐在这场复仇行动中,展现出来的强大修士力量,让黑汗国的贵族们胆战心惊。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军势汹涌

    黑汗国一共也只有一百多大修士,而大唐仅是一次报复行动,就出动了四五十名大修士,这等手笔,看得夜落隔等巴儿思汗城贵族都是嗔目结舌。

    这时,他们才较为直观的了解到,黑汗国跟大唐的差距有多大。

    “莫说唐朝,仅是唐朝西域都护府的修士力量,我们黑汗国只怕都难以相比吧?”夜落隔在跟友人聚会的时候,偷偷说起自己的见解,得到不少人的赞同。

    在赛典赤突袭不尘成功,并在巴儿思汗城大肆搜捕可疑人物的时候,夜落隔这些被西域商行收买,跟唐人来往密切的黑汗国人,都是为赛典赤的势力感到震惊,并且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跟唐人来往的把柄被赛典赤抓住。

    毕竟当时赛典赤出动的力量,可是十来名大修士,三百多名练气修士,这样的力量,已经接近巴儿思汗城的修士力量总和!

    夜落隔这些人,当时面对岌岌可危的局势,有的还起了跟赛典赤坦白,并且帮助监察院抓捕,跟他们往来的西域商行修士的想法。

    虽然这样自己肯定也要遭殃,但有坦白情节,加上将功折罪,再多给赛典赤财物,他们未尝不能保得身家性命。

    当时赛典赤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他们生怕自己被势力强大的赛典赤揪出来,落得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人在战战兢兢的时候,为了保命,那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就算是冒险也比等死好,只要有希望,哪怕是奢望,都值得一搏。

    好在不尘回来的快,及时稳住了他们,张长安等人布置的行动,也迅速取得了成果。

    而大唐一次性出动的修士力量,也终于让夜落隔这些人意识到,跟着大唐其实才算安全,若是临时反水,出卖西域商行的人,跟大唐做对,那只怕是脑袋何时搬家的都不知道!

    这可比面对赛典赤、新月教可怕多了。

    “这次行动起到的效果不错,这些日子,夜落隔等人对我们的态度有很大变化。若说之前,他们是为利所诱,对我们还有所保留,那么现在他们就认识到了,大唐要攻下黑汗国并不难,他们的前途命运,都一定程度上掌握在我们手里。

    “所以现在,夜落隔他们办事的情绪很高,对我们也是毕恭毕敬,大有把我们当祖宗供起来的架势!”

    不尘跟李晔禀报这些事情的时候,脸上有掩盖不住的喜色与自豪。

    这次行动把声势弄得这么大,本就有震慑、稳定黑汗国“奸细”势力人心的意图不仅仅是巴儿思汗城的。现在局势发展如预料的进行,李晔也是比较满意。

    “黑汗国毕竟是新月教的地盘,巴儿思汗城是最东部的大城也就罢了,我们能够聚集很多修士力量,给予新月教出其不意的雷霆一击,但对其它地方的行动,可就不能这么大张旗鼓了。”

    李晔告诉不尘不可得意忘形,“大军没有过来,咱们的修士强行进入人家的地盘,修为还是会受到一些压制。若是大规模跟新月教修士对上,我们并不占便宜。”

    不尘连忙躬身,表示受教。

    “张长安等人应该到碎叶城了吧?”李晔问,碎叶城在黑汗国被叫作八拉沙衮,但是在唐人嘴里,自然还是会习惯性的、固执的称呼其为碎叶城。

    “已经到了。碎叶城是黑汗国国都,那里有新月教在黑汗国的主要力量,若是张长安等人行动顺利,估计会收获不小。”不尘连忙道。

    李晔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此时,在龟兹城内,西域都护府中,帝道之眼化身的另一个李晔,也在听取都护张淮深禀报军情。

    “陛下,这些时日奉命而来的大修士已经很多,达到了五百人之众。按照陛下的布置,他们没有在街上走动,都是在安排的住处里静修,随时听候差遣。”

    张淮深躬身道,“另外,粮秣军械也到了许多,都护府原先的二十六座粮仓、十八座军械仓库,现在都已经全部装满。后续运来的辎重会送到新建的仓库中,这些仓库在昨日已经赶工完毕,全都建成了。”

    “你们的差事办得不错。”李晔肯定了张淮深的辛劳。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李晔为了此战准备了五年之久,各种能考虑到的因素都考虑到了,战局推演也进行了无数次,现在只等兵马抵达西域,就会展开雷霆攻势。

    届时,对中亚的军民而言,那应该是跟天塌了没多少差别的动静。

    大食的国都,在前些年因为突厥近卫军掌控权力,由巴格达迁徙到了萨马拉,后来因为马伦重振超纲,最近又迁回了巴格达。

    当然,这对李晔和唐军来说,其实没有多大差别,都是在两河流域,也就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那一块。

    从西域都护府到巴格达,直线距离就有七千里左右。行军征战自然无法走直线,所以那是真正的万里征战。

    不过说起来遥远,西域都护府到巴格达的路程,跟到扬州其实是差不多的。

    这么一想,好像也就不是那么长了。从淮南出发的军队要去收复西域,听起来并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

    “到龟兹的这五百多名大修士,全都要用传道玉简掌握突厥、大食语言,并且由西域商行抓紧训练,让他们知道突厥、回鹘、大食人的生活习性。”

    李晔对这五百名大修士,有着他自己的安排,这个安排是以西域商行的行动为中心的,“到了时间,他们就要化整为零,在西域商行修士的带领下,进入黑汗国、大食国,去完成他们的使命。”

    这件事主要是西域商行负责,在场的徐鸽行礼应诺。

    她是宋娇培养的接班人,无论是修为实力,还是各方面才能,在青衣衙门中都是首屈一指。

    这回没能亲自深入黑汗国、大食国,她遗憾了很久,因为她知道,若是张长安行动达成,那将会是惊世骇俗的场景,会有天大的功劳,他的经历还必然成为青衣衙门永盛不衰的传奇。

    如今宋娇坐镇长安,徐鸽作为接班人,要培养的也是提纲挈领、统领全局的本事,不去黑汗国、大食国也是理所应当。

    也正因为有她在这里,五百多名大修士的培训事宜,才可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

    “陛下,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秋七月的时候,大军就会抵达西域,先锋军队更要直接进攻黑汗国,现在时间已经只有两个月。张长安、南宫第一等人若是不能在这个时间内,完成他们的行动任务,那我们......”

    张淮深作为统兵将帅,深谙兵法之道,有些情况必须要考虑清楚。

    李晔摆摆手,示意张淮深不必多言,“朕相信张长安,对他此行有把握。不过,要是事情真的不如预期,那也不过是正面征战罢了。我大唐王师攻城掠地,横扫天地,何曾惧怕过堂堂正正对敌?”

    “是,臣明白了。”

    此时,漠北草原,十万狼牙军正在集结。

    上官倾城立马草坡,看着一股股铁甲洪流,从各处汇聚到草坡前的平地上,面容冷冽,眼神犀利。

    作为大唐长安禁军中,第一支全部由练气修士组成的军队,狼牙军现在战力如何,自然是不用多言。

    且不说将士们的战阵之道,配合得是如何精妙,尽是战士们身上甲胄、手中兵刃、腰间丹药,随便拿出一件放在江湖上,都是让练气修士们眼红嫉妒的存在。

    从这个角度上看,说狼牙军是一座移动的巨大宝库,那是恰如其分。

    这样的军中移动宝库,大唐现在不止一座,长安禁军中还有两支。

    他们,共同构成了唐军最精锐核心的战力,必然在此番西征的战争中,出现在最关键的位置,最艰难的战场。

    “末将楚铮,见过上官将军!”楚铮策马来到上官倾城面前,下马行礼,他的部曲是最后一批到的。

    上官倾城扫了一眼整整待发的精骑,下达了全军开拔的命令。

    狼牙军都是骑兵,会从草原上直接赶往西域,不会走河西,这也是匈奴、突厥西迁的路线。以大唐如今建设草原、掌控草原的力度,沿途都会有草原州给他们准备粮秣补给,所以他们的速度会很快。

    “张长安的那个美人儿没哭闹着要跟你同行?”策马下草坡的时候,上官倾城难得跟楚铮说起这些杂事。她嘴里的美人儿自然是格桑。

    这也不怪她好奇,张长安为了一个牧羊女,而拒绝兵部侍郎家的亲事,并且为此在草原一呆数年的事迹,随着张长安这回翻身去西域,已经在长安传遍了,是继皇帝册封皇后之后,长安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最热闹话题。

    “大丈夫为国征战,建功立业,妻妾只管守好家门就是,哪会有那么多事?”

    楚铮义正言辞,这话一出口,见上官倾城眼帘一沉,明显是不信,只得讪讪道:“当然是死活要跟着,不过这不可能。张长安临走的时候说了,要她好生呆在草原等他回来,我这个做兄弟的,哪能让她跑去西域,那也太不是个事了。”

    上官倾城脸色这才好看些。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又问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在得到满意的回答后,这才眉眼含笑的打马快速前行。

    “上官将军最近有些奇怪啊。她之前除了沙场之事,什么都没兴趣,也不会过问,现在怎么关心起这种事来了?”楚铮扰扰头。

    岭南,广州湾。

    杨行密站在甲子号巡洋舰的舰首,眉眼凛冽,按刀远眺,扫视自己麾下如城如云的巍峨水师。

    不,岭南水师现在已经不能叫水师,应该叫做海师。

    连接美洲的远洋航线打通后,岭南水师只是分出一部分,护卫货船执行货运任务,主力都回到了岭南。而杨行密奉李晔之命,也交卸了本就是临时兼顾的镇东都护府差事,回到岭南训练舰队。

    有了出征倭国的经验,再经过这两年的积累,尤其是海河衙门建造的各种新式战舰,源源不断下水,岭南海师真正意义上的远征舰队,现在终于搭建、训练完成。

    而今日,就是远征舰队向西的时候!

第一百五十四章 长安舰与白牛

    杨行密凝望着自己统率的舰队,心中豪情万千,大有一种无论前路有多少强悍无匹的敌军、波涛汹涌的海浪,都无法阻止他杀到天边去的意气。

    两年前,岭南水师中唯三的巡洋舰,还是水师的神兵利器,到了战阵上总是藏着掖着,轻易不愿拿出来,一旦使用就是到了决胜的关键时期。

    而现在,海湾中的巡洋舰一字排开,如海上巨兽,一眼看去竟然有种望不到尽头的意味。根本不用数,杨行密就知道,现在岭南海师中有巡洋舰十八艘!

    放在两年前,这是一个不敢想的数字,但是到了今日,杨行密又觉得再理所应当不过。

    这两年来,他是亲眼看着一艘艘巡洋舰,从海河衙门的船坞里下水的,起初每下水一艘,他还激动的手发颤。但是后来,一批批巡洋舰出现在海师水寨里,他心中已经没有波澜。

    他脑海里想的,只是如何好好利用它们排兵布阵,最大限度发挥它们的战力。

    除了十八艘巡洋舰,海师里还有数不清的小巡洋舰,之所以加上这个“小”字,除了体型原因,主要是这些战舰也是半法器战船,不过没有巡洋舰投入的灵石灵木多。

    但就算是小巡洋舰,现在也能抵抗海上风浪,完全不用担心被飓风吹翻。当然,前提是不碰到那种人力无法抗拒的飓风。

    不过就算是那种魔鬼般的飓风,岭南海师也不怕,现在海师已经有了全面的风浪预警体系也就是大修士多到可以当作斥候用了。

    眼下的岭南水师,小巡洋舰就是最底层的战舰了。没有灵石灵木法阵的战船,已经全都从岭南海师中退出。所以岭南海师远征舰队的规模并没有扩大,仍旧是十万兵力。

    “将军,海河衙门派人来了,说是‘长安’已经可以下水,若是不出问题,此番就能跟随我们西征!”副将周本急急来报。

    “什么?‘长安’能下水了?!”杨行密脸色一变,“快带本将去看!”

    “将军,舰队马上就要出海,稍后还需要您主持仪式......”周本连忙劝说,“这个末将不能代替,您还是......”

    杨行密稍作沉吟,“也罢,仪式不能废,此番西征干系重大。你现在去海河衙门盯着,如果‘长安’果然能够用了,那就让它们稍后跟上舰队!”

    “末将领命!”

    周本走后,杨行密抚着船舷,尽力平复心境,仍是止不住心绪激荡,仿佛又回到了初见巡洋舰的时候。

    原因自然很简单,“长安”型战舰,是海河衙门研制的最新战舰,全部用灵石灵木构造,其强大的程度,就好比巡洋舰之于普通战船,甚至犹有过之!

    自从沟通美洲的远洋航线建立,巨量的修真资源不断运回大唐,海河衙门就在研制纯法器战舰。但这不仅仅是资源够不够的问题,还有诸多技术难题。

    前不久杨行密去海河衙门的时候,刘知燕还告诉他,有许多难题没有解决,没想到这不过短短三四个月过去,对方竟然就让“长安”成功面世。

    想想“长安”的威力,杨行密很难不热血澎湃。

    两个时辰后,西征舰队已经开拔,杨行密终于等来了周本的回报。对方浑身都在发颤,满脸见鬼的神色,这说明他不仅仅是激动,而是真被长安舰的给吓着了,且吓得不轻。

    “将军,成了!长安舰简直,不似人间之物!”周本说出了杨行密期盼的答案。

    “如此甚好,甚好!有这两艘长安舰,西征舰队断无不建功立业的道理!本将这就去看看!”杨行密当即离开了巡洋舰。

    在真正亲眼见过长安舰后,杨行密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长安舰,不仅仅是可以在海面航行!

    .......

    关中,凤翔府的官道上,烟尘滚滚,有大军正在急行军。旌旗招展,车马簇簇,如龙如洪的队伍,在道路上蜿蜒行进,一眼看不到尽头。

    “老牛,这就是所谓的陆地行舟?真厉害啊!”穿着都指挥使制式铠甲的二狗子,骑在神骏雄壮的凶兽战马上,指着身旁的奇异东西问牛蛋。

    说是奇异物件,实则也就是辎重车,只不过这种大如半间房子的车不用马拉,轮子也不是两个而是六个,由两名练气修士在上面,利用灵石催动阵法,“驾驶”着它前行。

    行进的时候,车辆通体冒着淡淡的灵光,速度也不是太快,但比得上普通壮汉全力奔跑。

    用一个壮汉全力奔跑的速度,行驶一天,那得是多远?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不叫‘舟’,虽然大些,但还是叫车,原来的名字我忘了,但咱们虎卫军叫它‘白牛’。”牛蛋老身在在的说道,他现在是都指挥使,二狗子是他的副将,也就是副都指挥使。

    虎卫军主将是赵破虏,之前是安东都护,这回大唐西征,军中骁将们都各归其位,带着自己的精锐部曲赶赴西域作战。

    虎卫军是长安禁军中,除了狼牙军外,另外两支由全部由练气修士以上境界的修士,组成的精锐强军之一。

    两人在安东的时候,有幸入了赵破虏的眼,这回大军西征,赵破虏就把他两调到了自己麾下。

    虎卫军不是纯骑兵,将士们赶路速度难免就慢了,运输辎重也很不方便,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匠作监早早研制出了这种,被将士们称作“白牛”的车辆。

    叫这个称号,是因为将士们觉得,这种车辆像牛一样耐劳,再加上阵法发动时,有淡淡的白色灵气光芒散发。

    白牛不仅用来运送粮秣军械等各种辎重,便是身为“普通将士”的练气修士,也都坐在上面赶路,全不用自己下地行走。

    虎卫军的这种白牛,搭配凶兽战马在官道上行军,自然是“一骑绝尘”。每日行军三百里都不在话下,是普通军队行军速度的六七倍。

    “这样的好东西,竟然用来当骡车用,咱们大唐现在真是强大啊!”二狗子发出由衷的赞叹,“超乎想像的强大!”

    牛蛋嘿嘿笑道:“这要是放在十年前,我也不敢想,那会儿谁要是跟我说,大军行军可以日走百里,我都会打破他的头!可现在,三百里都不在话下,这还真是沧海桑田。”

    这时候,他俩后面跟上来一骑,上面的骑士微笑道:“这也就是我们虎卫军,寻常长安禁军可没这么好的条件。好马配好鞍,这通常也意味着,我们到了战场上,是要攻坚城、战强敌,发挥关键作用的,凡战必是恶战,可不能得意忘形了。”

    牛蛋和二狗子回头,看到是张载,前者便笑道:“这是自然,没道理好东西都给我们了,恶仗却让别人去打。”

    说着,拍了二狗子脑袋一巴掌,“这是提醒你的,知道不?赵将军怎么说来着,从我们出现在战场上开始,就意味着战争面貌已经发生了彻底变化,往后的大军作战,就是闪电战的天下!我们必须做到手快心稳!”

    二狗子委屈的看了牛蛋一眼,敢怒不敢言,张载看惯了这种场面,也不觉得奇怪。

    他看向西域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悠远的喃喃道:“大唐有这样的强军,天下还有边界吗?”

    ......

    天下有没有边界,张长安不知道,他很清楚的是,人生是有边界的,这个边界就是死亡。他看着眼前的新月教监察院修士,脑海里在盘算着,对方还能活多久。

    从巴儿思汗城“逃”到碎叶城时,张长安跟赛典赤等人,直奔城中最大的新月教寺庙群,监察院的据点就在这里。

    以赛典赤的身份,自然很快就见到了这里主事的祭师,他焦急说明了自己遇到的刺杀情况,并悲愤的恳请主事祭师召集人手,让他杀回巴儿思汗城去,找大唐修士报仇。

    “唐朝修士实在是狂妄到了天边,竟然敢到真神的地盘上来,当街行刺我赛典赤詹思宁,伟大先知的后裔!这是对真神和哈里发的挑衅!我们必须还击,必须立即给予有力的还击,将唐朝修士从巴儿思汗城赶出去!”

    赛典赤说这番话的时候,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情,都表现得无可挑剔,充分表达了自己一个贵族恼羞成怒的状态他的表现当然是完美的,在来的路上,张长安已经训练了他很多次。

    没有任何意外,八拉沙衮的监察院主事祭师,没有答应赛典赤的请求。他又不傻,自然知道唐朝修士不会在巴儿思汗城停留,唐朝又不是来攻城的,等赛典赤带人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这名叫作忽速纳丁的主事祭师,也能够想到,唐朝出动数十名大修士、几百名练气修士的行动,必然不只是为了找赛典赤复仇那么简单。

    他耐心劝赛典赤冷静下来,跟他好好思考一下唐朝的意图。

    翌日,忽速纳丁派去巴儿思汗城的大修士,就回禀了当日唐朝修士行动的详细情况。当得知有许多修士,包括几名大修士,被唐朝修士抓走后,忽速纳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身为大修士的祭师们知道的事情都不少,唐人将他们抓回去,一定会严加审讯,还不知道会暴露多少秘密!

    “可以想象,我们在黑汗国的力量,必然会有一部分被唐军得知具体情况,依现在我们监察院,跟唐军细作的争斗情况,以及唐人在巴儿思汗城的表现来看,他们很可能会采取更大的行动!”

    忽速纳丁召集了碎叶城的监察院主要人手,到寺庙中来议事的时候,抛出了这番说辞。

    他是黑汗国的监察院总领事,如果黑汗国的监察院力量,被唐军破坏的太多,或者是跟唐军的细作斗争局面恶化,可想而知他的处境。

    正是在这时候,跟在赛典赤身旁,以苏拉撒面貌列席会议的张长安,见到了一个个监察院主要人物。

    监察院虽然在新月教寺庙里,但他们平日里不会出现在人前,西域商行的修士可以扮作信徒进入寺庙,但能走动的地方有限。

    监察院具体的班房、居处所在,西域商行的人无从得知,也就更不可能知道哪些人是监察院的修士。

第一百五十五章 灯笼

    监察院具体的班房、居处所在,西域商行的人无从得知,也就更不可能知道哪些人是监察院的修士。

    在这种情况下,西域商行要对监察院展开反击,就显得异常艰难。

    在情报衙门的互相对决上,如果既不能掌握对方的行动情况,又不能刺杀对方主要人物,那基本也就没事可做了。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位置,要想不出事,除了蛰伏没有第二个选择。

    而现在,张长安坐在了监察院,出现在其内部高层会议上。

    “眼下最重要的,是摸清唐朝对我们到底知道多少,推测他们的意图,看他们想要把事情闹到什么局面。如果唐朝果真下了狠心,决心不计后果,也要继续出动数十人,乃至百余人的大修士,在黑汗国各个城池,突袭监察院的据点,扳回之前的劣势,那我们也必须做出应对!”

    忽速纳丁沉声说道。

    “唐朝若是敢出动百余人的大修士,在黑汗国大肆行动,我们监察院大可以向大神殿、智慧宫求援,请哈里发派遣援军过来,围杀唐朝大修士。”

    一名祭师目露精光,“这里毕竟是我们的领地,他们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过来,那就用不着回去了!百余名大修士的折损,唐朝也会难以承担吧?”

    忽速纳丁不说话。张长安在一旁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神色凝重,眉宇纠结,显然是有别的想法。

    作为监察院黑汗国大祭师,动不动就像大神殿求援,那叫什么事,除了体现出自己无能,还有什么用?况且,现在他们还连唐人意图都没弄清楚,求援的基础条件不够。

    会议进行了两个时辰。

    最后决定派人去巴儿思汗城继续探查,并且潜入西域调查唐朝大修士动静,同时下令各个城池的监察院,施行外松内紧的戒严策略,防备唐人可能集中修士力量发起的突袭。

    会议罢了的时候,张长安已经记下了在场所有祭师的面容,并且刻在留影法盘上。在众人准备离开会议大厅的时候,他朝赛典赤使了个颜色。

    赛典赤会意,按照张长安之前的安排,来到忽速纳丁面前,说自己在城中最好的酒楼里,准备好了宴席,热情亲切的邀请他赴宴,同样还邀请在场的所有祭师。

    在监察院的地位,赛典赤虽然不如忽速纳丁,但他是“先知”的后裔,在大食国是最显赫的贵族,得到他的邀请,忽速纳丁和在场祭师,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且赛典赤虽然是从巴儿思汗城逃亡而来,但眼下已经安全,形势又没到特别严重的地步,饭还是要吃的,官场往来还是必不可少的。

    忽速纳丁其实本就打算给赛典赤接风洗尘。

    现在得到赛典赤的邀请,忽速纳丁当即表示,这顿宴席由他来请。几番退让之后,众人兴致高昂的离开寺庙,去城中最好的酒楼。

    在这个过程中,张长安将留影法盘,交给了赛典赤的“随从们”,并对他们使了个眼色。

    从巴儿思汗城逃到八剌沙衮城,赛典赤身边还跟着十几个修士,除了大修士都是练气高段。这些人,自然都是在混乱中跟过来的大唐修士假扮的,一个赛典赤原本的手下都没有。

    这是必然的。

    如果队伍里有赛典赤原来的手下,相处的过程中保不齐就会露出破绽。这些人的身份也是精挑细选,考虑到了很多因素,现在只要他们平日里少说话少跟人来往,一段时间内不会有太大问题。

    随从们得到张长安的示意,都心中有数,一些人跟着张长安和赛典赤,去城中酒楼,还有一些人则自行上街吃饭、休闲现在已经是傍晚了。

    当然,这些上街吃饭、休闲的人,主要任务是去联络八剌沙衮中城的西域商行,让他们紧急出动大修士,立马隐蔽赶往赛典赤等人去的酒楼。

    赛典赤等人挑选的酒楼,自然不是光吃饭的地方,它更接近中原的青楼、窑子。黑汗国的窑子跟中原自然风格迥异,无论是布局还是装修,都是两种不沾边的风情,但总有些东西是相通的。

    “我已经叫来了这里最有名、最动人的美姬,大祭师可不要拘束。我在巴儿思汗城虽然是遭遇意想不到的刺杀,但毕竟是被赶出来了,差事没办好,还要劳烦大祭师帮忙遮掩。”

    赛典赤向忽速纳丁举杯,态度很恭敬,没有依仗自己是贵族子弟,就盛气凌人。

    “这件事不怪你,我会‘如实’上报的,你放心。”忽速纳丁得到赛典赤的善意,自然乐得投桃报李,对他而言,这不是在文书上修饰两句而已。

    其他祭师们,也是很乐意的捧场,场面很热闹。

    张长安坐在一旁,也跟旁边的祭师一起饮酒,不过他话很少,不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观察众人的举止。

    对普通新月教信徒而言,窑子不是应该来的地方,但这世上的上位者、掌权者其实相差不大。规矩都是给下面的人守的,当权者如果没有特权,那还叫什么上位者?

    大家奋斗走到高处,说到底,都是为了权力、银子和女人。

    哈里发要是让大家都过清苦日子,谁还愿意为他卖命?

    随着祭师们跟美姬们笑作一团,张长安接着如厕的机会,离开歌舞升平的房间。

    “张统领,西域商行的大修士已经赶来了,依照您的吩咐,还有一些不是真人境,但极度善于跟踪的练气高段好手。”刘莽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张长安,作势向茅厕走去。

    “很好,告诉他们,自行分配目标。这些祭师,今晚寻欢作乐,被酒色迷乱、松懈了一部分神智,离开酒楼回去的时候,最是方面跟踪。务必找出他们的住处,在周围设立监视点,观察他们。”

    张长安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一边避着左右行人,一边低声对刘莽吩咐,“记住,务必小心行事,最大的原则,是宁愿跟丢也不能让对方察觉。丢两三个目标没什么,无关大局,但要是被对方发现、警觉,那就麻烦了。”

    刘莽点头称是,“统领放心,大家在黑汗国行动了这么些年,经验都丰富得很,知道该怎么做。”

    张长安不再多言。

    他自己进入新月教寺庙,仗着苏拉撒的身份,又有赛典赤相助,很容易就摸清了监察院据点的情况。包括班房地点、修士力量、行事规则等等。

    如果现在有数十名大修士,带领数百名练气高手,前来突袭八剌沙衮城的监察院据点,会非常容易。

    但张长安明显不会这么做。

    他当下的任务,是做一个灯笼,走到哪里,就照亮哪里的监察院,让西域商行看得清清楚楚。

    在西域商行往后的行动中,也不会莽撞的纠集数十名真人境、数百名练气高手,去突袭监察院据点,更不会闹出巴儿思汗城那么大的动静。

    这样做,只会让新月教集中大修士力量,到黑汗国来围杀大唐修士。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这样正面碰撞,对西域商行来说,就是自找苦吃。

    张长安的行动目标,是针对监察院的那些个祭师,精准端掉他们的高层力量,让监察院陷入混乱和瘫痪这种状态甚至不需要持续太久。

    行动时间不是现在,也不是几日后。

    如果赛典赤走到哪里,哪里的监察院就遭受重创,那傻子都知道赛典赤有问题。而且,本地的西域商行修士力量,都是用来跟踪、锁定目标的,主要负责前期准备的差事,没有刺杀的能力。

    “苏拉撒,情况怎么样?”见张长安回来,赛典赤喷着酒气问。他虽然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但心里却是忐忑得厉害,哪里醉得了?

    张长安跟留在房间里的人手交流了一个眼神,确认他离开后,赛典赤没有异常表现,这才淡淡道:“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即可,别的无需多问。还有,你的兴致要高昂一些,不要有情绪低落的表现。”

    “好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赛典赤只得听令。

    他凑到左拥右抱的忽速纳丁身旁,小声道:“大祭师,之前在寺庙的时候,有人建议向哈里发求援,对此我有不同的看法,觉得您不能这样做。”

    “哦?你有什么建议?”忽速纳丁好奇的问。

    赛典赤沉吟道:“我们不能就这样向大神殿求援,在黑汗国,我们监察院也是有庞大的修士力量的,真要集中力量正面对上,难道还会怕了百余名唐朝真人境?

    “哈里发给我们这样强的力量,给了我们大量的国帑,是让我们来对付唐人的,可不是让我们稍微遇到点事,就向大神殿求援的!

    “大祭师,我们到黑汗国的时间还很短,除了依照之前的消息,抓捕了一些唐人细作,自身并未打开什么局面,立下什么大的功劳,这可是有误您的英明。

    “这回唐朝因为细作损失惨重,在巴儿思汗城行刺我泄愤,往后说不定还有报复行动,我觉得这不是坏事,这正是我们的机会!毕竟,在我们的领地里,我们最怕的,不是唐人兴风作浪,而是他们不露头!

    “大祭师,我建议召集各城的主事祭师,到八剌沙衮来,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最好是给唐人设下陷阱,让他们往这里面钻,到时候再给予其狠狠一击!

    “这样一来,不仅我在巴儿思汗城的仇报了,您也会立下大功,得到哈里发的赞赏!”

    忽速纳丁听到这里,眼前一亮。

    在形势需要的时候,召集各城监察院主事祭师,到八剌沙衮城集中议事,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忽速纳丁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在此之前,还没有清晰的行动方案,不想把人叫来了,自己却没有安排,所以一直处于思考状态。

    当然,无论思考是否有结果,只要形势紧张,他还是会叫人过来群策群力的。

    现在听了赛典赤的话,忽速纳丁脑子里就有了灵光。利用唐人反击、复仇的心理,给他们挖陷阱,集中各城的修士力量行动,的确是很好的办法!

    “赛典赤,你真是太有智慧了,就这么办。稍后回去,我就让人去传各城的主事祭师到这里来议事!”忽速纳丁拿定了主意。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大进展与大行动

    过了几日,在赛典赤与忽速纳丁合计着,要怎么给唐朝修士挖险境、设圈套的时候,来自疏勒、怛罗斯、拔汗那、达矢干、义剌克、白水城、法沙等等,黑汗国一二十座城池的监察院主事祭师,相继赶到了碎叶城。

    黑汗国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度,城池就这么多,一共不到二十座。又因为黑汗国北部多是荒漠地带,城池大多集中在南部。

    主事祭师当然不会单独前来,随行都有大修士护卫,一到三个不等,倒也没有更多,毕竟是来召开紧急会议,议事完了就得立马赶回去。

    巴儿思汗城的事,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形势多少有些紧张,也不适合在碎叶城多逗留玩乐。

    忽速纳丁召开的会议,赛典赤没有不参与的道理,所以作为赛典赤助手的张长安,也理所应当列席,做些会议记录之类的差事。

    在黑汗国主事祭师们召开会议,琢磨着唐朝到底会不会出来行动,要怎么才能吸引他们出来,布置怎样的陷阱,在哪里设置险境,各方修士如何调动等问题的这几天里,他们不知道的是,碎叶城里多了很多看似普通的外来客。

    这些外来客各有身份,商人、佣兵、牧人、流浪者、行脚四处的江湖客等等。

    一日的会议结束后,赛典赤照例离开寺庙,到外面找酒楼吃饭放松。他是贵族,自然不会成天呆在寺庙里,也不会一直吃监察院的内部伙食,他不缺钱,走到哪里都有基本的享受规格。

    一座西域商行的酒楼里,赛典赤和张长安在雅间用餐,席间不断有伙计前来送酒菜,演奏音乐的乐师、歌姬更是一个不缺。

    外面的人不会知道的是,雅间里的伙计、乐师、歌姬,都是来自大唐的修士,而且还都是大修士。

    “新月教在黑汗国各城的监察院主事祭师,包括他们的随从影像,都在这里了。”

    张长安掏出留影法盘,交给作西域歌姬装扮的徐鸽,“这些时日,他们都在监察院落脚,约莫再过两日,会议结束了就会各自离开。还请徐统领布置好人手,在他们离开回去的时候分别跟上他们。”

    徐鸽接过留影法盘,翻看了一遍后,明显流露出惊讶之色,大抵是没想到张长安刚到碎叶城没多久,就弄到了黑汗国监察院主要人物的资料。

    西域商行要破坏监察院在黑汗国、大食国,对自己的搜查抓捕、对“奸细”势力的彻查行动,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直接打击监察院。

    而刺杀监察院高层,尤其是祭师们,无疑是最有用的策略。

    但因为差事的特殊性,像青衣衙门这种军情衙门,稍微有点地位的人物,身份就会很保密。负责一城事务的修士已经是一方诸侯,要想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在哪里落脚,追索到他们的行踪,无疑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现在,黑汗国的监察院主事祭师,都到了碎叶城,他们的容貌影像都到了西域商行手里!接下来,大唐修士只要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进行跟踪,但凡是不跟丢,就能找到他们在各城的居处!

    届时,只要集中几名大修士,对监察院祭师进行精准狙杀,就能解决西域商行的困境!

    甚至是不等他们回到各自的城池,在半路就截杀,都是不错的选择。

    区别在于,半路截杀,就无法接触到各城的其它祭师,无法将监察院大修士一网打尽。

    若能让监察院混乱几个月,西域商行甚至不需要击溃他们,只需要让他们在这几个月里,因为祭师级别的高手相继折损,无法正常办差,威胁不到西域商行在黑汗国的布置,让那些“奸细”势力不另起心思,那就达到了目的。

    如今最核心的问题得到解决,往下的事情就会好办很多,徐鸽很是愉悦。

    “刚到西域的五百多名大修士,现在都分散到了黑汗国各城,随时可以行动,其中相当一部分来了碎叶城,足够跟踪那些监察院主事祭师。等到双方汇合,咱们就能统一部署行动,在同一时间动手!”

    徐鸽跟张长安说了说最新情况。

    她这回到碎叶城来,就是主持这项行动的,因为行动大,在龟兹反而不好协调各方。

    赛典赤听到这里,满脸惊骇之色,不由自主的说道:“黑汗国不到二十座城,五百多名大修士撒出去,每个城就有二十几人,而监察院在每个城池的祭师级强者,除了统领西部也统领全局的碎叶城,统领东部的巴儿思汗城,也就五六个人而已......”

    他现在已经能够想象,这些城池中的监察院祭师们,稍后会面对怎样的大恐怖,迎来怎样的悲惨命运了。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们要的是一击必中,击中就走,绝对不会给新月教任何反应机会。”徐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她还有句话没说,这五百多名大修士,在黑汗国执行完刺杀任务后,还有后续行动,那才是真正需要他们发挥全力的时候。在黑汗国的行动,这些大修士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经过这些年,大唐的修士力量今非昔比,只要不出太大纰漏,黑汗国的任务就不用担心太多。到时候大军正面攻过来,就会见到西域商行多年努力的成果。”

    徐鸽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扮作苏拉撒模样的张长安:“黑汗国的差事可以告一段落。对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你有什么安排?

    “若是依照常理,赛典赤接下来的动向,怎么都该是配合监察院的‘设伏’行动,然后回巴儿思汗城重建监察院据点。”

    要让赛典赤继续向西,回到大食国,的确还需要一个充足的理由。

    张长安对此早有想法,“赛典赤在之前遇刺的时候,受了不轻的伤,根基折损,这里没有谁能帮他修复损伤,唯有回到大神殿,才能得到彻底治疗。”

    听到这话,赛典赤看张长安的眼神就有些幽怨。

    他的确是受了这些伤,不过,那是张长安等人刑讯他的时候造成的。

    徐鸽皱眉想了想,以赛典赤的身份,要回巴格达得到治疗,并非不可能,“可就算是这样,他回去之后,也只能是得到治疗,没有特别的理由,完事之后还是会被派回来。

    “就算不被派回来,他也无法更进一步,与大神殿高层为伍,你也就无法知道,大食国内的监察院详细情况。”

    赛典赤虽然是贵族,但眼下在新月教的职位并不是特别高,在巴儿思汗城又没有立下特别明显的大功,回去后就算留下来,也的确无法升职,进入监察院核心层面。

    “这很容易,让他立下一份功劳就是。”

    张长安慢悠悠的道,“这些日子,因为监察院的行动,西域商行蒙受不小损失,在黑汗国处境看起来不妙,像夜落隔都曾经有过别样的心思。挑一个立场不坚定、份量又足够的‘奸细’,让赛典赤抓了即可。”

    徐鸽听到这里,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个方案的确可行,又不损失西域商行自己的修士。

    这样的人虽然不是很容易找,但也不是那么难。

    徐鸽叫来碎叶城的西域商行管事,让他查查碎叶城有没有这样的人。如果没有,那就看哪个城池有,只要大致在赛典赤回大事的方向上,到时候让赛典赤顺路抓了就是。

    唯一需要考究的,是赛典赤怎么就发现人家跟唐人有往来,被唐人收买了。

    很快,碎叶城的西域商行管事就想到了人选。

    “这样的人碎叶城就有,卢噜楔,样磨部几个主要部族首领之一。他之前是我们重点发展的对象,因为样磨部如今在黑汗国处境不好,此人很有怨气。

    “我们接触上他之后,没费多大劲就让他跟我们建立了联系,不过此人极为贪财,每次有用到他的时候,都是狮子大张口。这回监察院对我们展开行动后,他就找借口对我们避而不见。”

    听到这里,张长安和徐鸽都是点头。

    样磨是七河流域的老居民了,原来是这里的半个主人,但自从这里出现了所谓的葱岭西回鹘,并跟葛逻禄等部建立了黑汗国,样磨部的地位就在下降。

    新月教过来后,强行改变了样磨的信仰不说,对他们部族的人也向来傲慢,压榨他们的财富更是毫不手软,现在样磨部的确处境一日不如一日。

    “那就这个卢噜楔了。”张长安拿定主意。

    “你打算怎么让他合理的被赛典赤发现?”徐鸽好奇的问。

    张长安邪魅一笑,“简单。”

    看到张长安的笑容,赛典赤不由得浑身一颤。

    他知道,自己又有苦差事了。

    ......

    赛典赤满面怒火的回到寺庙,时辰不早不晚,他一路咆哮,不断回头指着城中某个方向大骂不休,引得监察院的修士们纷纷侧目,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速纳丁出来看到赛典赤的样子,不由得大吃一惊。后者披头散发,脸上还有一道血口子,鼻青脸肿的模样,着实凄惨。不只是他,苏拉撒也是狼狈不堪,捂着肚子好似很难受。

    “发生了什么事?”忽速纳丁惊讶不已。第一个反应,就是猜测赛典赤难道又受到了唐朝修士的袭击?如果是那样,那赛典赤可就太倒霉了,走到哪里都被唐朝修士照顾。

    忽速纳丁没有心情幸灾乐祸,相反,他心情很沉重。

    他作为碎叶城监察院主事祭师,要是赛典赤在自己城中,被唐朝修士袭击了,这对他绝对是个噩耗。若是不能抓住唐朝修士,为赛典赤出口恶气,对方回到大食,还不知道会在哈里发面前怎样编排他。

第一百五十七章 福星

    “给我人手,给我大修士,我要去宰了那些混账!这些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向我赛典赤詹思宁,伟大先知的后裔动手,我一定要杀了他们!”

    赛典赤双眼赤红,咬牙切齿,狰狞的面色中透露出一股恼羞成怒的恨意,就好像被乞丐当面吐了一口唾沫,在想要揍人家的时候,还反被对方打趴下了。

    “赛典赤,你冷静一些,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修士,为你出气!到底是谁惹到了你?”忽速纳丁不无焦急的问。

    苏拉撒这时候走上前来,适时接过话头,帮助盛怒难平的赛典赤,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原来,赛典赤在吃完饭后,到窑子里去寻花问柳,看上了一个歌姬,结果却被人抢了去。这种事赛典赤哪里能忍,当然是上前理论,结果没想到对方是个暴脾气,话没说两句就动手。

    对方修为强横,竟然是中阶祭师这种实力的存在,赛典赤、苏拉撒伤势未愈,不是对方敌手,竟然被对方暴揍一顿,从窑子里给丢了出来。

    听苏拉撒说完这些,忽速纳丁拍拍额头,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用膝盖想他也知道,这件事只怕不是赛典赤被人抢了歌姬,而是看上了别人的歌姬要去抢。却没想到对方是个硬茬,自己反而被揍成了猪头,这便气不过,赶回来找帮手去找回场面。

    赛典赤只要亮明监察院身份,谁敢抢他的美姬?

    不过忽速纳丁并不在意事情的真相,现在赛典赤吃了亏,他必须帮助对方出这口恶气,以新月教监察院的身份,在黑汗国足以横着走,再加上赛典赤这个贵族,忽速纳丁不惧任何人。

    当然,对方的身份还是要问清楚的,毕竟是中阶祭师的实力,来头肯定不会小,探明对方有多少实力,才好决定带多少人去。

    “那混账嚣张至极,我们亮明了身份,他也没有丝毫惧意。还说什么英勇无敌的样磨部,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战士,卢噜楔才是八剌沙衮城最强的修士,他们不必对任何人客气!”

    张长安将“添油加醋”这种行为进行得光明正大。

    “样磨?卢噜楔?”

    听到这两个名称,忽速纳丁瞳孔缩了缩,沉吟了片刻才道:“样磨部向来对我们不满,现在又是非常时期,若是打杀了他们部族里的强者,被卢噜楔一通游说,引发他们整个部族的怨气、动乱,只怕......”

    忽速纳丁感觉有些牙疼。

    赛典赤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你不打算为我主持公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遭受侮辱?你不把我赛典赤詹思宁,伟大先知的后裔当朋友?”

    忽速纳丁张了张嘴,感觉像是吃了一碗苍蝇。赛典赤明显在气头上,要是此时不管这件事,双方的梁子可就是结下了。

    贵族纨绔的脾性,一向是让普通人觉得要命的存在。

    “我们当然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走,我这就带人去给你出气!”忽速纳丁没有选择,“不过,赛典赤,样磨部毕竟情况特殊,眼下又是非常时期,你出出气就行了,千万不要把人打死......”

    “你放心!”赛典赤大手一挥。

    很快,黑压压一群大修士,就直奔那座窑馆。

    张长安跟在赛典赤身后,在对方回望的时候,对他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脸上狰狞的面容顿时又扭曲了一些,还把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在他们决定对付样磨部卢噜楔后,靠着西域商行的眼线,他们找到了正在窑馆里寻欢的一个卢噜楔族人重点不在于对方是在不在窑馆,只要找到对方的大修士就行。

    莫说对方是在窑馆里,就算是在酒楼里,张长安有意要跟人家起冲突,让赛典赤被揍,那也有的是借口。哪怕对方走在大街上,他也能让赛典赤冲过去撞翻对方,并蛮不讲理的抓着对方暴揍。

    只要对方出手,这部分目标就达成了。

    且说张长安一行人冲到窑馆,将里面的客人全都驱散,找到了那个卢噜楔的族人混乱发生的时候,对方正提着裤子出来,身边跟着一个姿色其实并非很出众,只能说身材不错、颇有韵味的歌姬。

    赛典赤看到这个歌姬,就像看到了自己受辱的妻子一样,当即爆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拔刀就去砍那个样磨部壮汉。

    壮汉见到赛典赤,也是怒火丛生。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家伙脑子有毛病,之前自己跟美姬喝酒聊天聊得好好的,这人冲进来也是二话不说,抓着那名美姬就走,自己上前询问,对方就直接动手了!

    彼时,对方被自己揍得落荒而逃。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找了帮手又回来。

    眼见赛典赤长刀劈来,壮汉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祭出自己的法器迎上。这时候,张长安和两名祭师也加入了战团,一起围攻这人。

    然后这名壮汉,就震惊又悲催的发现,之前被自己两拳就摆平的张长安,此时战力竟然格外强悍,自己一个不主意,竟然就被他一刀斩飞了一条腿。

    赛典赤手中弯刀顺势落下,毫不意外将其一刀两半!

    至于那名美姬,作为可以证明赛典赤两次行为,都毫无道理的唯一证人,也在乱战中不知道被谁给一刀劈死了。

    忽速纳丁正跟壮汉的随从交手,刚刚拿下对方,就听见一声凄厉惨叫,等他回过头,正好看见带着好几名祭师围攻那名壮汉的赛典赤,一刀将对方劈成两半。

    这一幕,让忽速纳丁的头皮好像一下子炸开了。

    说好的只是教训对方的,怎么就下了杀手?

    怎么就把对方劈成了两半?

    还这么快?

    忽速纳丁都想好了,让赛典赤教训对方一顿,大不了打成重伤,若是还不出气,杀掉对方的随从泄愤也行,但那个大修士不能杀啊,大修士在哪里都是宝贝!

    这样一来,卢噜楔岂能善罢甘休?

    “我的好朋友,你怎么了?”大仇得报的赛典赤,满面笑容的来到忽速纳丁面前,亲切的要给对方一个拥抱,好像对方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本来怒火升腾的忽速纳丁,见赛典赤看自己的目光,变得跟亲人一样,知道对方对自己十分感激,两人的关系前进了一大步,哪里还发得出火来?

    样磨部的修士死都死了,若是他还对赛典赤发火,那就是两头不讨好。

    “赛典赤,这次的事情麻烦了,卢噜楔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处理不好,样磨部都有可能动乱,甚至是倒向唐朝!”忽速纳丁有意把问题说得严重些,希望赛典赤体谅他的难处,接下来听他安排,不要再闹事了。

    赛典赤撇撇嘴,不以为意道:“有什么麻烦的?卢噜楔或许会很愤怒,但其它的样磨部首领却不会。”

    忽速纳丁诧异道:“你怎么这么确定?”

    赛典赤嘿嘿低声道:“你想发财吗?”

    忽速纳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别说笑了。”

    “我可不是在说笑,而是在说很正经的事。”赛典赤正色道,“我知道我刚刚冲动了,给你惹了麻烦,为了补偿你,我决定将卢噜楔一族的财富,分你一半。”

    “你,你要干什么?”忽速纳丁意识到了一些危险的东西。

    果然,就听赛典赤目光森森的道:“我们监察院是干什么的?抓唐朝细作,和跟唐人有往来的奸细啊!

    “眼下我们杀了卢噜楔的族人,还是一名大修士,此事已经无法善了。事情若是闹大了,搞得众人皆知,不仅对你我的声名不利,监察院乃至整个新月教,都会蒙羞,这在黑汗国是不能发生的!

    “你我索性放开了手,把卢噜楔定成奸细!我们是监察院,权力与话语权掌握在我们手里,要证据还不简单?自己随便造就可以!这里还有几个那家伙的随从,带回去,刑讯一番,要什么样的供词没有?

    “这样不就没人知道,我是为了一个歌姬杀大修士,你是在滥用职权?不就没人对我们不满了?其他的样磨部首领,不就无话可说了?

    “而且卢噜楔作为样磨部的几个主要首领之一,肯定财富不少,除了上缴的部分,你我能截留下的,定然价值不菲!”

    忽速纳丁怔怔看着赛典赤,好似第一次见他。

    这就是贵族的做派?是纨绔的行事风格?

    竟然如此歹毒?

    我忽速纳丁怎么能做这种......这怕不大好吧?

    赛典赤见忽速纳丁犹豫,就按照张长安事先教他的说辞,黑着脸沉声道:“这件事做了,你我就是立下大功的功臣!你我到黑汗国这么久,还没有靠自己揪出过这样分量的奸细吧?有这个功劳在,大神殿一定会提拔我们的!

    “可如果不做,你我就浑身麻烦,必然被大神殿问罪,到时候可就没机会后悔了!而且,忽速纳丁,我的朋友,你真的要置我于声名狼藉之地吗?”

    听了这番话,忽速纳丁目瞪口呆。

    很显然,他已经没有退路。

    是选择巨大的收益,还是选择巨大的罪责,只在他一念之间。

    而他作为碎叶城监察院主事祭师,手里握有的力量,足够他摆平卢噜楔一族。如果不够,此时此刻,碎叶城中,不还有各城来的那么多祭师?

    “看来我已经别无选择。”忽速纳丁苦笑道。

    赛典赤哈哈大笑,重重拥抱了对方一下,然后认真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兄弟,我们荣辱与共,永不相弃!”

    ......

    当晚,监察院大起修士力量,围杀卢噜楔一族。

    行动很顺利。

    毕竟,卢噜楔没有防备,而忽速纳丁此时拥有的力量,又过于强大。

    那些从各城来的祭师们,得知能够参与这样一场大行动,都表现得很卖力,毕竟这样的大功,他们参与了,都能分一点好处。至少,履历会好看些。

    在众修士行动的时候,忽速纳丁并没有亲自上阵。

    他其实很矛盾,很纠结。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被赛典赤拉下了深坑。

    对方很可能早就盯上了卢噜楔!

    这个贵族纨绔,很可能就是因为自己在巴儿思汗城,被唐军一举击溃,丢失了自己的手下与据点,为了不被大神殿降罪,这才想着立下一件大功!

    没有立功劳的机会怎么办?那就自己创造。

    而卢噜楔,不过是对方早就选定的目标罢了!

    要不然,赛典赤跟卢噜楔的族人,怎么会因为一个美姬闹成那样?

    要不然,怎么战斗一开始,对方就被杀了,连多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要不然,赛典赤杀完那个修士,回头面对自己,怎么立马就有一番严密的说辞?很显然,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自己......被利用了!

    想到这里,忽速纳丁背后冷汗直冒。

    “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把我当傻子耍!”忽速纳丁愤怒不已,感觉受到了莫大侮辱。

    他开始心念急转。

    要不要跟赛典赤反目,揭发对方的荒诞行径?

    不如此,自己就白白受辱了!

    揭发了有什么好处?

    这个,似乎,并没有,毕竟事情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自己没有事先察觉,反而还帮助对方对付了卢噜楔一族,现在大家都已经杀进去了!

    但若是不揭发,一旦之后事情败露,那自己岂不是万劫不复?

    毕竟,伪造出来的证据,在道理上再如何严密,在事实上也终究会有纰漏!

    唐人有句话说过,纸包不住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揭发了赛典赤,自己至少还算是及时反应,明辨忠奸、是非,虽然事先没有察觉,但这也不能全怪自己.......

    忽速纳丁陷入极度的自我纠结,脸色阴晴不定。

    就在他要拿定主意的时候,他的助手飞了出来,一脸激动的对他道:“我们发现了卢噜楔勾结唐人的证据,大量的证据!有来自唐朝的法器,有来自唐朝的丹药,更有许多来历不明的财物!”

    忽速纳丁猛然一震,睁大了双眼,“你说什么?证据?不是我们捏造的证据?”

    助手听了这话,一脸的奇怪与迷茫:“我们捏造的证据?我们怎么会捏造证据?卢噜楔是跟唐人有往来的奸细,证据确凿!”

    忽速纳丁忽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真神啊,真的有证据,卢噜楔真的勾结了唐人!

    天下还有这样巧合的事?

    真神啊,这是你在保佑忽速纳丁吗?

    很快,忽速纳丁就仰天大笑起来,笑得极为欢畅开怀。

    这个赛典赤,还真......是个福星啊!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陛下巡营

    太阳依旧很大,炙烤得黄土城池细尘升腾,然而城内城外的树木,却已经有些掉了不少叶子,还在枝丫上的也泛起黄色。于是龟兹城的人们知道,秋日已经在路上。

    立秋这一天,李晔在西域都护府见到了楚铮,后者是作为上官倾城的先锋军使,早一步来到龟兹跟都护府联络,并参见李晔的。

    “狼牙军已经抵达金山北麓,以大军的脚力,七日之内就能来到龟兹。”楚铮向李晔禀报,他们从草原上一路西来,道路比河西好走了许多,速度比虎卫军也更快。

    “大军长途奔波,进入天山南麓后,在龟兹休整一段时间,带上库房中的法器军械与粮秣,而后到西边的姑墨州驻扎。”李晔将安排告知楚铮,让他回去好跟上官倾城说明。

    此番西征,大唐出动的兵马不少,都挤在龟兹驻扎自然行不通。先来的、需要先进入战场的,在龟兹等地补充过物资后,就要向前进入各自的位置进行准备。

    姑墨州位于胡芦河、拨换河交汇处,西北百余里外的大石城,就在胡芦河畔。

    这两个地方,已经是西域都护府控制的三个最西城池之二,再往西北,遇见的第一个大城池就会是巴儿思汗城。将狼牙军放在这里,自然是为了进攻巴儿思汗城,以及它后面的广袤土地,包括碎叶城。

    这是北线。

    姑墨州西南四百里外,群山中有一座城池,名为蔚头州,将会是虎卫军要驻扎的地方。那里距离疏勒城比较近,之后攻打疏勒城,以及黑汗国南部的战争,将由虎卫军牵头。

    这是南线。

    这两条线的行军安排,是李晔跟张淮深商量之后定下来的。

    狼牙军、虎卫军在姑墨州、蔚头州驻扎一段时间,养精蓄锐之后,也是天气正经转凉的时间了,正适合大军征战。

    楚铮回去后,李晔叫来张淮深,继续研究对黑汗国的用兵路线及安排。

    两人推演了半天战局,再三确认没有遗漏,离开舆图回到坐案后的时候,张淮深有些感慨。

    “现如今的黑汗国,包括整个七河流域,都是之前安西都护府的辖地,一寸都没多,且还只是天山西部及其以西的部分。

    “之前安西都护府西南部的昆墟州、奇沙州、大秦州、写风、条支等乌浒河以南的大片富饶土地,黑汗国都没能掌握。而在安西都护府西北,包括火寻在内的?鞒囟蓟じ?鞑肯降兀?衷诟?堑搅舜笫彻?种小!?/p>

    说到这里,张淮深不无愤懑道:“黑汗国自称王朝,自认为鼎盛,在七河流域雄霸无双,实际上真是名不副实。”

    看他的样子,倒好像黑汗国地盘应该再大些。既然是继承大唐早年间留下的根基,建立的国度,怎么都该完全继承才是,这样才算不辱没大唐当初的辉煌。

    李晔哑然失笑。他能理解对方的心情,其实这跟赵宋皇朝,没能继承大唐版图是一个道理,这体现的不仅是赵宋的无能,也是对大唐的一种侮辱。

    李晔对此看得比较透彻,所以就显得淡然,他道:“早年间的盛唐子民太过雄武无双,他们开拓的疆域也太过辽阔。

    “彼时,怛罗斯城都是腹心地带,不仅乌浒河南北的吐火罗部,尽在安西都护府掌控,辖地南部都直接与天竺相连,中间再无任何小邦;其西南,更是建立了波斯都督府,可以说是很深入波斯国境了。”

    张淮深作为昔日的归义军节度使,对西边的事还是很了解的。

    当初阿拉伯人大食人、新月教入侵波斯,其王子卑路斯向大唐求援,大唐就在疾陵城设立了波斯都督府,还让卑路斯做了几年都督。

    李晔继续道:“说到底,黑汗国不过是撮尔小邦,能够存在一时,获得自主生存的资格,就已经是侥天之幸。

    “指望他们懂得什么大唐辉煌、盛唐荣耀,那是对牛弹琴。他们的层次太低,见识不到这些东西,也想象不到,更理解不了何为大唐。”

    张淮深躬身应是,“陛下说得极是,的确如此。”

    说着,他由衷道:“能够生而为唐人,能够生在大唐又一个盛世之时,追随陛下建立大唐鼎盛荣光,实在是臣此生最大的幸运!”

    归义军曾经孤悬塞外、四面皆敌,又高举唐旗奋战不休,张淮深最是能够深味何为盛唐荣耀。现在说的这番话,饱含深情,让人动容。

    李晔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中亚这些地方的井蛙,曾经有过见到大海的希望。

    若是安西都护府一直存在,他们中那些能够睁开眼看世界的有志之辈、有识之士,顺着安西都护府往东,还有可能理解何为星辰大海。

    只可惜,上苍不眷顾,之前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后来又收回去了。

    安西都护府曾经坐拥西域与中亚全境,西临波斯,南临天竺,三者之间已经没有小邦杂鱼。而现在,大唐重建安西都护府,一切必然从头来过。

    七日后,狼牙军抵达龟兹,李晔没有等着上官倾城前来参见,就自己去了狼牙军在城外扎下的营寨。

    “臣不知陛下驾临,未及出营相迎,请陛下恕罪!”中军大帐前,上官倾城带着一种属将向李晔行礼。

    “不必说这些,平身吧,带朕看看大唐最精锐的骑兵。”李晔摆摆手,示意上官倾城无需多礼。

    时至今日,随着大唐军队征战四方,所向披靡,军士气势如虹,已经养出不止一位名将境界的兵家修士。抛开李岘不说,岐王、赵破虏、杨行密等等,都已经先后成就名将境界。

    但是上官倾城仍旧在军中独树一帜,地位不可动摇。这不仅是李晔对她十分优待,更因为她的境界并未停止提升。也不知终点在何方。

    李晔听过“兵圣”这个名称。

    但之前只当那是传说中的存在,传闻白起、王翦、霍去病、李靖等人曾经达到过这种境界,不过没有任何证据和明确记载,只是兵家弟子都这么认为罢了。

    或许上官倾城能够证明一下,名将之上有没有兵圣这个境界?

    要是唐军打到巴格达去,打到西方去,打到蒙古铁骑“曾经”抵达过的边界,如此战争,会不会喂出一个兵圣来?

    李晔没有想太多,打着巡视军营、宣慰将士的旗号,跟上官倾城在营地中瞎转悠。

    寻常情况,皇帝来军情巡查,后面自然会跟着一大群将领、护卫之类的人物,但是眼下,在李晔和上官倾城身后,一个这样的人都没有。

    狼牙军对这一幕已经习惯了。

    无论他们驻扎在哪里,李晔都会经常出现在营地中,小部分时候跟将士们做各种交流,譬如观察他们训练,跟他们扯闲篇,检校他们的本事......但是大部分时候,李晔都会跟上官倾城在营中“巡视”。

    狼牙军的军营,大到中军大帐,小到伙房灶台,都曾留下李晔跟上官倾城的身影。

    李晔有时候是帝道之眼化身出现,有时候也会本尊到来,而每当后一种情况出现时,营中的将校们就要遭殃。因为皇帝陛下喜欢跟人较武,还美其名曰指导将士战技,提升军队战力。

    这样一来,狼牙军怎么看都有一种李晔亲军的性质。

    在狼牙军全军都是练气修士后,一些新来的将士,提及此事的时候总是一脸自豪与骄傲,有时候还激动地连续训练几天几夜。

    而老兵们则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巴掌甩在这些新兵脑门上,让他们滚去休息,并且老神在在的告诉他们,从青州时期起,狼牙军就是陛下亲军,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且陛下还曾身入狼牙军战阵,跟将士们一起沙场作战过,譬如说平定黄巢之乱那会儿。

    总而言之,上官倾城在整个长安禁军中,都地位超然,没人只把她当作一军主将来看。

    “狼牙军十余万将士中,练气高段已经占了三成,战马的品阶也在这些年得到相应提升。加上各拥用途的大小法器,再到战场上,狼牙军就算没有步军配合,自己也能攻城拔寨。”

    上官倾城偷偷看了李晔一眼,见对方目不斜视,便又多看了几眼,白脸愈白红唇愈红。

    她继续道:“到了练气高段,再是高大的城墙,修士都能一跃而上。而现在,修士们的战马同样有了这种实力。往后作战,必要时候,狼牙军可以直接上城墙,甚至是跃过城墙,直接杀进城中!”

    李晔听得不停颔首,这的确是个想想都会让他心情愉快的场景。

    转头看了对方一眼,正要夸赞两句,忽然发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出营地,对方那张红白分明的脸,此刻在夕阳下显得娇艳欲滴,还不无羞涩之意,看得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对大唐与大食而言,黑汗国是中间缓冲地带,狼牙军第一战的任务,就是要配合西域商行的布置,让这个缓冲地带在眨眼间不复存在,彻底变成我们的前阵,不给大食反应机会!”

    李晔没想太多,专注战局,“到了姑墨州后,你们抓紧养精蓄锐,一旦军令下达,就要雷霆出动,让这些中亚的土包子们,看看何为大唐精锐!”

    “臣领命!”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大战前夕

    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在将卢噜楔一族定罪之后,张长安跟赛典赤等人,带着这份大功离开了八剌沙衮。

    之前,赛典赤急着回大食,是因为要疗伤,而现在,他急着回去还能亲自向哈里发禀报抓捕卢噜楔功劳,得到奖赏。

    这时,忽速纳丁已经初步制定了引诱、伏杀唐朝修士的计划。

    在送别的时候,红光满面的忽速纳丁,打算将引诱、伏杀唐人修士的计划,告诉赛典赤,却被后者阻止了。

    在这些天,赛典赤打着搜集卢噜楔罪证的名号,一直在对方的领地中活动,没有再参与监察院的会议。

    忽速纳丁对此当然不以为意,抓捕卢噜楔这个大奸细的功劳,多半都要落在赛典赤身上,对这件事赛典赤当然要着重关心。至于引诱、伏杀唐朝修士,就算成功了,也是监察院群策群力,赛典赤并无太多功劳可言。

    所以直到现在,赛典赤都不知道,忽速纳丁和各城监察院主事制定的计划。

    “这件事我无意插手,就让大家展现自己的实力吧,你应该理解我的意思。”赛典赤用一种高深而亲切口吻,对略有不解忽速纳丁说。

    忽速纳丁接触到赛典赤的目光,立即就明白过来。在卢噜楔之事上,是赛典赤“发现”了线索,整件事情也是他在主导,所以这个大功的主要部分就在他头上,其他人能分的就少些。

    但在这件事中,忽速纳丁也是出了很大力气的。

    赛典赤无法在这件事上给忽速纳丁分太过利益,甚至是拿走了很多忽速纳丁的份额譬如说,在给大神殿的文书中,整个行动都是他主导指挥的,忽速纳丁只是配合而已。

    赛典赤需要靠此回大食疗伤,并且升职。

    接下来引诱、伏杀唐朝修士的行动,赛典赤也是最早提出想法的那个人,按理说也能分一些功劳。

    但现在赛典赤拿到手的功劳已经足够用,这便对忽速纳丁投桃报李,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去,把自己在伏杀唐朝修士中的功劳,都让给忽速纳丁。

    自认为理解了赛典赤用意的忽速纳丁,心中泛起许多感动,“赛典赤,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两人相视大笑,亲切话别。

    离开八剌沙衮城后,赛典赤脸上的亲切之色就消失不见。他偷看了身旁的张长安一眼,目光很是复杂,这里面有敬佩,也有恐惧,最后甚至交织出崇拜之色。

    这些时日以来,张长安展露出的智慧手段,让他高山仰止。

    他们之所以要迅速离开八剌沙衮城,当然不仅仅是为了给他赛典赤及时回去疗伤的机会,最重要的是,要将他从接下来监察院引诱、伏杀唐朝修士的行动中,完全摘出来。

    这很重要。

    赛典赤比谁都清楚,忽速纳丁的行动根本不可能成功。

    他虽然不知道整个行动的计划,张长安和唐朝修士也不知道。但赛典赤无比清楚,现在八剌沙衮城中的各城监察院祭师,都在唐朝大修士的注视下。

    无论监察院有什么计划,策略如何高明,都根本不会有发动的机会!

    所以赛典赤要赶紧离开,免得日后黑汗国监察院,在遭受重创的时候,自己受到怀疑。

    “放心,在我们的人动手时,你我已经到了大食,这件事你又不知情,新月教怀疑不到你头上。”张长安见赛典赤神色有些奇怪,以为他在担心,便宽慰了一句,稳对方的心。

    “有张统领在,在下只需要依令行事即可,别的事自然不必担心。”赛典赤现在说话的口吻语气,已经越来越像唐人,行礼更是用的唐朝礼仪。

    张长安对赛典赤的觉悟很满意,不过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一直在观察赛典赤。

    忽速纳丁送别了赛典赤后,就回到监察院,跟各城主事祭师们继续开会。引诱、伏杀唐朝修士的行动计划已经定了下来,但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商议。

    譬如说各城需要出动的人手,哪些人做必然会牺牲的鱼饵,哪些人做会得大功的猎人,甚至是事后功劳的分配,都要说得很清楚。

    结束一天的会议后,忽速纳丁得到禀报,萨图克博格拉汗来访。

    “萨图克来了?”忽速纳丁初听觉得意外,略一回神,又认为理所应当。

    萨图克博格拉汗是黑汗国可汗,奥尔古恰克之子,而且是权力最大、最受宠信的,现在黑汗国的军政大事,基本都是他在操持,可汗已经不怎么管事了。

    在来黑汗国之前,忽速纳丁就知道,萨图克此人雄才大略,是世间罕有的豪杰,就连大食哈里发都曾亲自召见过他,而且多有赞美之词。同时,萨图克也是一位虔诚的新月教信徒。

    这些天因为卢噜楔的事,双方已经有过交涉,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萨图克表现得深明大义,很是配合。

    片刻后,忽速纳丁在会客厅与萨图克相见。

    一番寒暄后,萨图克神色肃然道:“尊敬的祭师,可否告知萨图克,监察院是否即将有针对唐朝修士的大行动?”

    忽速纳丁怔了怔,引诱、伏杀唐朝修士的计划,只有监察院内部才知道,而且都是高层,萨图克怎么会得到消息?难道,对方在监察院高层中,竟然都安插有眼线?

    “尊敬的祭师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而是发现唐朝安西都护府现在有些异常。”

    萨图克见忽速纳丁神色不虞,便主动解释自己这么说的缘由,“我在唐朝安西都护府辖境中的眼线,一直都有定时回报各种消息,通常是五日一报,自从巴儿思汗城的刺杀事件发生后,回报就改成了一日一次。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四天没有回报任何消息了!而且我派去联络的修士,包括两名大修士,也全都没有回来,突然就失去了音讯!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唐朝出动了大量大修士,开始严密封锁边境!这种力量还一定出乎我们想象的强,要不然,我的两个大修士,也不会一个都没能回来!

    “唐人这么做,一定是因为有大事发生,一定是他们跟我们的斗争已经到了很激烈的程度,所以我才前来询问。”

    听到这里,忽速纳丁脸色就有些难看。

    在唐朝安西都护府境内,新月教也有派遣细作潜伏,不过早在巴儿思汗城之变的时候,就全都失去了音讯,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回报了。

    不过他并没有在意,只认为这是唐人在安西都护府境内,也跟监察院在黑汗国一样,展开大规模搜捕暗桩的行动,他的人暂时蛰伏了下来而已,这是细作行动的常态,不必太过担心。

    但听萨图克这么一说,忽速纳丁就意识到,在他的人没有动静后,萨图克的眼线还回报了几次消息!这可是把他比了下去。

    “我们的确有行动,不过暂时不能说。”

    忽速纳丁不怎么开心,“但可以告诉你的是,唐朝修士的这种嚣张气势,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我们很快就能重回接回,在唐朝安西都护府的消息线。”

    对萨图克,忽速纳丁还是很高看的,所以选择了透露一些消息。

    对方前些年效仿大食国的近卫军体制,组建了一支古拉姆近卫军,战力很是强悍,在黑汗国几乎没有对手,被视为黑汗国的至锐之师。哈里发都曾经说过,古拉姆近卫军的战力,已经比得上大食国的精锐。

    往后跟唐朝开战,黑汗国的新月教,还得依仗这支近卫军。

    “萨图克,做好战争准备吧,我感觉唐朝封锁边境,这件事不会很简单。”忽速纳丁最后说道,“到时候,就是古拉姆近卫军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萨图克听到这里眼前一亮,“近卫军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唐人若是不来也就罢了,若是出现,近卫军一定会让他们知道,拥有新月教信仰的战士,究竟是多么强大!”

    忽速纳丁露出笑容,这也是他的想法。

    “看来引诱、伏杀唐军修士的计划,要加快实施了,如果战争真的要来,那么就让监察院,让我忽速纳丁来赢得第一场胜利!”

    忽速纳丁想到这里就禁不住的激动,他刚刚抓捕了卢噜楔这个大奸细,接下来若是还能立下大功,说不定就可以升职,进入监察院核心高层,回到巴格达去。

    ......

    处暑已过,白露将至。

    驻扎在姑墨州的狼牙军主力,已经向西北开拔,而在大石城的狼牙军先锋,已经由楚铮带着,先行一步到了边境。

    “巴儿思汗城,是黑汗国东部重镇,与疏勒城一北一南,组成黑汗国防御大唐的前沿阵地,有驻军近二十万。主力是直接受黑汗国可汗控制的常备军,轻骑、重骑、轻步军、重步军一应俱全,修士力量强大。

    “主力之外,还有各部落的部族军,他们听令于各部首领,而各部首领在战争期间,又受黑汗国可汗委派的大臣管制。他们共同组成了巴儿思汗城的防御力量。”

    楚铮最后一次跟部将说完这些,合上手里的情报,目光灼灼道:“五日之后,就是我们突袭巴儿思汗城的时间。上官将军给的命令是,作为先锋,我们务必要在白露之日,攻到碎叶城!”

第一百六十章 圣军

    大食哈里发马伦希纳德,站在智慧宫一座缀满各色珠宝、华丽庄严的巨大墙壁前。

    房间的法阵发动后,墨色墙壁在??鞴饷18校?ソケ涞眯榛谩9该鳎?芸炀统闪艘幻婢底友?拇嬖凇v徊还?底永锏木跋螅?皇锹砺鬃约海??且幻?酱鞅?榈拇蠼??/p>

    “席禄炽,前方形势如何?”负手而立的马伦不怒自威,淡淡地问。

    “回禀哈里发,遵从您的命令,大军主力已经抵达木鹿城一带,先锋精骑已经到了康城、缚竭。”影像中,大食国副“大埃米尔”席禄炽躬身回答。

    马伦点点头:“大军不必休整,直接进入黑汗国。奥尔古恰克可准备好粮秣了?”

    “哈里发让喀拉汗可汗准备的东西,他都准备好了,对于哈里发的命令,他完成的跟臣一样一丝不苟。”席禄炽恭敬道。

    马伦微微点头,露出满意而得意的笑容。

    大食军队由三部分组成,哈里发近卫军、常备军、穆特瓦尔(志愿军)。

    近卫军基本驻扎在王都,相当于中原皇朝的中央禁军、皇帝亲军,只接受哈里发本人的调派;常备军则是大食主要军队,征战四方与戍卫边地、关隘、大城都是他们。

    穆特瓦尔则是各地封建领主的私军,在战时跟随常备军行动,相当于周朝的诸侯军队,亦或是大唐的藩镇军队。他们又被称为志愿军,意为领主自愿为国家征战派出的个人实力。

    大食的国家体制为封建体制,所谓封建,即一封一建,哈里发分封各地领主,拥有地方大权,让他们建立自己的领地秩序、城池、军队。

    在马伦崛起之前,封建领主势力扩大到极致,导致大食中央失去对各地的掌控。若非马伦中兴大食,这些势力膨胀的封建领主,此时应该相继割据地方,分裂大食。

    因为马伦的出现,大食中央强盛,封建领主的权力、势力都大为衰减,已经只能听从哈里发的调遣。

    马伦稍作沉吟,继续道:“李晔一直想要重现盛唐辉煌与疆域,甚至是建立比自己的祖先更加强大的功业,他向喀拉汗用兵是早晚的事。

    “到了今日,新月教在喀拉汗的势力已经非常稳固,却因为大唐的阻挡,无法向东扩张,这是真神所不允许的!

    “此次大军进入喀拉汗,不准沿途勒索钱财,必须按照既定计划,尽早抵达巴儿思汗城、疏勒城。而后,全力向唐朝发起出其不意的猛攻,一举攻占唐朝安西都护府,为后面的行动打开局面!

    “只要攻占唐朝安西都护府,近卫军就会随后赶到,在跟唐朝的全面战争中,击败对方的主要军力!

    “席禄炽,我要告诉你的是,海军舰队已经出发,希望你不要输给他们。若是海军舰队在唐朝东海登岸了,你还没攻破阳关、玉门,你就彻底输给蒙希塔兹了。”

    镜子中的席禄炽听到后面,脸色变得颇为激动。

    他用发誓的口吻道:“哈里发放心,席禄炽绝对不会输给蒙希塔兹,您就等着臣的捷报吧!三个月后,您的近卫军就能驶过阳关,长驱直入唐朝关中之地,进占长安!”

    哈里发不置可否,“希望形势果真如你所说。”

    与席禄炽一样,蒙希塔兹也是大食的副“大埃米尔”。所谓大埃米尔,即是大食三军统帅,是为军中第一人。

    为了将军队彻底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如今马伦亲任大埃米尔。

    他麾下有几位副大埃米尔,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不仅修为高绝战力强横,举国也没有几个对手,而且个个才敢卓著,都是万中挑一的英杰。

    这回东征大唐,马伦是打了先发制人的注意,所以准备充分监察院在前段时间的大规模行动,也是为了压制大唐眼线。让他们无法及时、准确的传回大食军队出动的消息。

    此次马伦是倾力而为。

    不过因为是远征,当然不可能让大食**队主力都出动,后勤负担不起。所以出战的都是精锐,七十万常备军,加上大食国东部的三十万志愿军,共计百万大军。

    领主们的志愿军,马伦是不负担粮秣辎重等后勤供应的,到了战场上,他们也是打下手的角色。

    但马伦出动的军队,也不止这七十万,他还出动了海军舰队。

    大食的海军久经战火,十分强大,因为大食海军的对手很多。

    南边印度洋左右的势力,地中海北部的势力,都是大食海军的对手包括地中海东部的拜占庭帝国(东罗马)、和西部的查理帝国,以及地中海南部,同样是新月教辖地,却各自独立的一些王朝。

    马伦这回下令东征的大食海军舰队,有三十万兵力,也是精锐尽出。

    在马伦的计划中,海陆齐出,最后会达成的局面,是席禄炽的百万大军,从黑汗国攻进唐朝玉门关、阳关,而后他带着近卫军参战,从西面向唐朝发动猛攻。

    同时海军在大唐东部沿海地区登岸,从东面蚕食大唐疆土。

    两路夹击,海陆并举,让唐朝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在墙壁恢复墨色后,马伦还没有离开。他推演、想象着战局,脸上笑容愈发浓郁,“一个月内,唐朝安西都护府将不复存在,三个月内,唐朝就会失去这些年收复的疆土。”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仰起头,张开双臂,满脸陶醉之色,像是在拥抱整个世界。

    ......

    药葛罗禄?[站在疏勒城头向东眺望,目光热切,又充满仇怨。

    自从在大唐凉州城下战败,丧失了西州回鹘的主力,药葛罗禄?[就一直过得心惊胆战;在被唐军从西州赶走时,他自身的性命都朝不保夕。

    好在黑汗国的葱岭西回鹘,还算顾念一点同源之谊,在新月教的指使下救了他,并出兵屯驻疏勒城。药葛罗禄?[这才能跟自己的溃兵残部,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

    经过五年的修生养息,药葛罗禄?[早已经缓过劲来。

    在这期间,他也见识到了新月教的强大,那是一股他从未见过的庞大力量,昔日强横一时,征服漠北草原,掀起举世攻唐之局的契丹萨满神教,跟他一比简直就是井底之蛙!

    正因如此,药葛罗禄?[毫不犹豫的,让剩下的族人都改信了新月教。

    在得到新月教赐下的功法后,族中很多战士的修为,在这些年都取得了极大进益,尤其是在得到各种丹药、法器后,药葛罗禄?[的腰杆硬了起来。

    事到如今,药葛罗禄?[知道,自己已经是新月教一部分,自此再没有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能力。

    但他不在乎,只要能向唐朝复仇,为自己战死的族人报仇雪恨,让唐朝付出血的代价,尸横遍野后从西州之地退走,他就觉得此生再也无憾!

    自己的西州,自己守不住,但唐朝也别想得到!

    “药葛罗,你总是喜欢一个人站在城头,看着东边一看就是一整日,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你完全不用这样,你是一定能够回到西州的。”

    黑汗国的疏勒城守将,来到药葛罗禄?[身边,安慰着说道。

    药葛罗禄?[连忙见礼。当年就是对方率军接应,挡住了唐军,这才让他的族人战士能够逃进疏勒城;而在此之后,也是对方领路,他才能得到新月教的种种恩赐。

    “我只想那一天早点到来!”

    药葛罗禄?[双目赤红,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唐朝的仇恨,“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你一定要让我做先锋!我要带领自己的族人攻下唐朝的安西都护府,让他们见识到,现如今的药葛罗是何等强大!”

    守将拍拍药葛罗禄?[的肩膀,“放心吧,你部如今的实力,比五年前强了数倍,再碰到唐军,绝对是一边倒的屠杀,你的血仇会报的!”

    药葛罗禄?[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他重新看向东边,“我已经等不及了,真希望唐军马上就出现在眼前!”

    ......

    八剌沙衮城。

    忽速纳丁再度跟萨图克见面。

    “圣军就要进入喀拉汗了?!”听到这个消息,一向冷静沉稳的黑汗国骄子,萨图克,也不禁嗔目结舌。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重大,意味着的东西太令人震惊,而在此之前,他半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这是最新消息,实话说,在此之前,我也没有听到半点风声,只是如今大军即将过来,我才接到通报。”

    忽速纳丁这话说得无奈,但神色却振奋激动。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怪不得,可汗前些时候,命令我囤积粮秣军械。我接到的命令,是为战争做准备,彼时我还以为是喀拉汗要抵御唐军入侵,却没想到,这些辎重都是给圣军的!”萨图克眼中精芒闪烁。

    新月教即将发动对唐朝的大战,喀拉汗王朝作为前沿阵地,一定可以趁机大展拳脚,说不定就能建立非凡功业,名震天下!

    能够击败如日中天的唐朝,萨图克想想就觉得浑身燥热。

    唐朝,曾经拥有过太阳一般的辉煌,而今还有了再度兴盛的趋势,眼看他们就要出兵喀拉汗,自己的国家即将面临危险,却没想到,圣军竟然提前到来了!

    萨图克知道新月教的实力有多么强悍,他很清楚,一旦新月教圣军到来,世间没有人能够抵挡!至少,喀拉汗就全无反抗之力。而唐朝,就算稍微强一些,必然也是挡不住的!

    “萨图克,今天跟你说这些,就是让你趁早做些准备。接下来,我要引诱、伏杀唐朝细作大修士,只要能吃掉他们,圣军到来的消息,对唐朝就会是一直保密的!你应该知道,这有多重要。”

    忽速纳丁目光灼灼的看着萨图克。

    后者一下子反应过来,忽速纳丁今天跟他说这些,就是想让他也出些力,派出大量喀拉汗的大修士,确保行动万无一失。

    当然,以新月教自身的力量,未必不能独自完成这件事,忽速纳丁让自己参与进来,就有让自己露脸、立功的用意。对方这是在向自己示好!

    对方是新月教监察院在黑汗国的首领,自己是喀拉汗未来的可汗,双方同舟共济,支援配合,结盟互助,必然能够更好在往后的大势中,取得更多立功机会,拥有更多功绩!

    想到这里,萨图克连忙起身行礼相谢。

    “我们此生能够达到怎样的高度,就取决于能在唐朝身上捞多少功绩。萨图克,大势如潮,这是你我的机会,我们一定要好好配合!”

    “祭师说得太对了,正该如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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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御仙魔介绍:
大唐皇朝即将崩塌,儒释道三门欲逐天下,异族大军四面侵入边疆。宗室子弟重生长安,前世他为亡国之君,欲为长安布衣不可得,今世他要逆天改运。我有帝剑扫六合,我秉帝道立纲纪,御仙役魔证帝业!帝御仙魔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御仙魔,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御仙魔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