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开战
在忽速纳丁与萨图克开始施行，引诱、伏杀唐朝修士的计划时，狼牙军先锋楚铮已经率军过了勃达岭。
勃达岭是安西都护府西部边界，也是如今大唐与黑汗国的国境线，从大石城到这里，有一百多里的距离。
为了看护这处重要的边界，黑汗国在勃达岭之畔的顿多城，驻扎有上万将士。论及顿多城的地位，大致相当于唐朝长城内的守捉城。
守捉城不大，兵力也不是很多，但地位颇为重要。一旦敌军入境，数个守捉城相互支援，便是第一道防线。
而如果面对的是大军入侵，它们的作用就更像是警戒线，因为要真正对付大规模敌军，还得后方驻扎重兵的大城来援。
这是一个清晨，一个秋日将至未至的宁静晴朗清晨。天光微醒之际，和风习习，带来了草木清幽的淡香，太阳还未露头，红光已经在东边的山岭上明亮。
披甲执锐的顿多城将士们，在夯土被照得金黄的夯土城墙上，抖擞了一下精神。身后炊烟袅袅，有饼子的香味蔓延出来，这对值守了半夜的将士来说，是最为诱人的味道。
他们在城上互相谈笑，借此稍微分散注意力，实则仍是止不住的咽唾沫。不时有人回头往城里看看，想着换值的同伴早些过来，好让他们快些去吃早饭。
对这些黑汗国将士而言，顿多城虽是边地，但跟苦寒无关。
这里是天山西部山麓，青山绿水鸟语花香，若是守将有兴致，偶尔还能带着他们去山中猎些野味。这样的环境，可比国中黄沙不绝的好多地方，都强了不少。
战争已经太久没有发生，守城将士也是普通人，在宁静而单调的日子里，期盼着结束戍边任务，回到家乡与亲朋好友团聚。那里或许是牛羊遍地的牧场，或许是纸醉金迷的城池。
一些换值将士向城头走来，手里还拿着饼，边走边往嘴里塞。城墙上下立即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有人相互打着招呼，彼此说上两句话。
但是战争，已经不期而至。
“那是什么？”忽然，有叼着饼子的人，指着东边的山岭惊呼出声。
“你们快看哪！”更多人叫了起来。
将士们回头去看，一个个都呆愣在那里。
山岭中，有大片鸟兽背着朝阳，黑云一样向城池呼啸袭来。
不，那不是鸟兽，这世间不曾有那么大的鸟兽。
可若不是鸟兽，他们怎么能以飞掠的姿态，从山中奔出？
顿多城的将士们，很快就看清了，突然到来的到底是什么存在。
对方是军队，也是将士。只不过，都是骑兵。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战马会飞。虽然不能像鸟雀那样持续飞行，但一步就是十余丈的距离。
“这是什么东西？！”
“是妖魔吗？”
“是不是我们的军队？！”
“不，他们穿得是唐军铠甲与战袍！”
城头顿时陷入一片混乱，将士们丢了手中的饼子，也忘了还要去吃早饭，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妖魔出现，一眼看不到边界，也看不到尽头。
对方的战马雄健如牛，却偏偏像是苍鹰一般可飞可扑，对方的将士浑身裹甲，没有一寸没有防护，连面容都隐藏在面甲后，只露出一双双深邃恐怖的眼眸。
那起码超过了万人！
超过一万实力强横的，妖魔般的唐军！
顿多城的守将，赶到城头，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时，尚且来不及惊愕，楚铮已经一马当先飞跃上城，在马蹄闪电般掠过守将头顶之际，长槊刺中了他的胸膛！
随着战马落在城头，双目圆睁、惊恐满面的守将，便被盯死在了地上。
无数唐军潮水般涌上城头。
不，他们现在的样子，已经不能描述为潮水，因为他们的战马，都是从城前起跃，一步就跨越了女墙，兔起鹘落般，降临了城头。
随着他们的降临，城头顿时掀起阵阵腥风血雨，顿多城将士们惨叫着狼奔豕突，却哪里快得过拥有练气修士实力，且大多还是练气三层以上实力的凶兽战马？
他们被追上，被狼牙军的制式法器马槊刺中，当场殒命。
像是飓风，又像是乌云，狼牙军从城头杀进城中，又从城中杀到城头，洪流一般碾压而过，杀穿了整座城池。
他们没有丝毫停滞，没有半分耽搁，甚至连奔进的速度都没有慢下多少，便扬长而去，冲向了黑汗国腹地。
他们来的快，去得也快，整个战斗过程，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所以这不是战斗，这只是行军。
至于行军过程中被践踏的野草、碾死的蚂蚁，狼牙军将士又怎会在意？
在他们于滚滚烟尘中离开之后，顿多城已经是一片血色地狱。城头、街道、院墙屋顶，布满了断肢残骸、兵刃死尸。那些散落在地的饼子，还冒着白色的热气，只是沾上了鲜血，再也吃不成了。
也没有人再吃他们。
一场风暴之后的吨多城，除了死人，就只有零星的惨叫，与绝望的哀嚎。侥幸没死的极少数战士，却比战死的人还惨。他们面对的景象，太过血腥残酷、匪夷所思，很多人当场便疯了。
战场不属于他们，战争也不再属于他们，在狼牙军面前，他们不再是战士。
这世界不需要无法与敌军作战的战士。
他们太过弱小，所以刚刚他们面对的，只是一场兵灾。
......
从勃达岭到巴儿思汗城，有两百里左右的距离。
对普通军队来说，这是四五天的行军路程。但对狼牙军而言，两百里，不过就是一个突袭的距离罢了。所以当狼牙军行至巴儿思汗城外的时候，对方还没接到顿多城遇袭失陷的消息。
不过巴儿思汗城毕竟是巴儿思汗城，是黑汗国东部重镇，防备大唐的前沿关键节点。在眼下这种形势下，他们早就接到了萨图克的命令，进入了备战状态。
这些时日，巴儿思汗城打开城门的时间很短，只有午时前后的三个时辰，其余时间都是四门紧闭。
与此同时，城中的修士斥候，也在城外不停游弋，在不断沟通其它城池的同时，保证巴儿思汗城不会遭到突袭。
正因如此，巴儿思汗城虽然没有接到顿多城失陷的消息，但在狼牙军抵达城前的时候，城门早已经紧急关闭，且城头的守军也已严阵以待，从城中支援出来的修士，更是云集城楼附近。
各种守城器械，都进入了战斗状态，狼牙拍高高扬起，床弩弩矢上弦，叉杆林立，擂石滚木甚至堆砌的高过了女墙，铁水粪汁的刺鼻臭味更是远传十里。
声势浩大。
看城头守将和大修士们傲慢的神色，就知道他们觉得自己的城池，只能用固若金汤来形容。而且绝对不认为，区区三万狼牙军，就有攻占城池的能力。
“说什么攻占城池，他们连攻城的资格都没有！”守将逯金斯如是说道。他是萨图克的叔叔，也是黑汗国可汗的弟弟，沙场经验极为丰富。
“唐朝袭击我们，却只用这么点人，他们是来闹笑话的吗？”
“真不知道顿多城现在怎么样了，竟然放这么些唐军过来。”
“不可大意，这应该只是唐军先锋。不过既然是先锋，那就是探路的，不会送死攻城，唐军主力应该就在后面。”
“杀出去，给这些唐军一个教训！”
“对！难道还要看着区区三万人，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不成？杀光他们，让他们知道喀拉汗的战士是多么强大！”
楚铮听见了城头的谈话声。这并不是他动用了修为之力，而是对方说话的声音，的确是很大，生怕他听不见似的。
楚铮面无表情。
他其实不是一个表情丰富、喜欢多话的人。在金城县的时候，他就经常站在汤饼摊蒸腾的水汽后面发呆。只有在极为亲近的人面前，他才会唠叨得像个婆娘。这大抵也是他这种人的通病。
而现在，他面前只有一座需要攻克的城池，一群需要击败的敌人。所以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或是升起跟对方对话的兴致。
作为一个领兵将军，他要做的事很简单。
战斗而已。
“旋风弩，准备！”战阵前，楚铮抬起手臂。
他也是兵家战将，而且已经是上将境界，距离大将境界都不太远。
三万狼牙军将士，从储物袋里取出旋风弩，弩矢上弦，齐齐举起，对准城头。
旋风弩，是匠作监研制出，专供练气修士使用的法器重弩。现在已经装备军中三年，将士们早就用得极为熟练，如臂指使。
三万具旋风弩，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这点唐军还真要跟我们开战？”逯金斯看到狼牙军的动作，怔了怔。
“这是挑衅！”
“这是找死！”
“他们想干什么，用弩箭射死我们吗？哈哈，这真是太好笑了......”
说这话的人，很快就笑不出来。
城外忽然爆发出一阵极为厚重的嗡鸣声，声音之大，像是雪山崩塌，大地翻腾。旋即，三万狼牙军将士，尽数隐没在如海的灵气光华后。不等逯金斯等人看出个明堂来，天空陡然下起密集的流星雨，瞬息间砸落城头！
气爆声如海啸，似惊雷。
一团团灵气波浪轰然爆开。
城头顿时血雾如瀑，断肢横飞，泥尘云起。
第一百六十二章 恐惧
巴儿思汗城的守军，以为他们面对的是箭雨，却没想到是流星雨。
如果是前者，他们只需要躲到女墙后，仗着甲胄防御，绝大部分将士都不会受到多少伤害，可是现在......
在流星雨袭来的时候，他们就感受到了磅礴的力量，不少人已经是心惊胆战，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打击可能不会轻松。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些弩矢竟然会强到这种程度。
夯土女墙根本无法给他们提供任何防护，直接就被弩矢射穿，身上的甲胄更是跟纸糊的一样，完全没有半点防护性可言。而当弩矢击中他们的时候，上面镌刻的符文法阵还会在陡然间炸开！
灵气爆发出来，普通将士当场就成了横飞碎肉，就算是练气修士，没有到高段，也是当场重伤。练气低段的修士被弩矢洞穿身体后，更是直接惨死当场！
一轮齐射，三万弩矢，尽数落在城头。
这是练气修士出手，精准性自然不是普通将士可比，灵光尚未散尽，第二轮弩矢接踵而至，于是城头灵气光华再度明显，血雾与烟尘更加浓烈，惨叫声更加不忍听闻。
三轮齐射过后，这面城墙的城头已经是面目全非，且不说女墙破碎，仅是倒在血泊中的将士，就不可计数。整个城头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被刮花的脸。
到了此时，暴露在弩矢射杀范围之内的守城将士，除非修为到了练气高段，余者不是重伤就是死亡。成了尸体的人当然不会再有反应，但是活着的人，包括逯金斯等大修士在内，望着眼前的悲惨景象都是呆若木鸡。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城外这三万唐军骑兵，竟然全都是练气修士，而且普遍境界还不低。
他们更加不可能预料到的是，对方的强弩全都是法器，射出的弩矢威力是如此强横！
每根弩矢还都镌刻了符文法阵，且不说穿透力骇人听闻，让女墙都成了筛子，爆炸时的杀伤力，更是堪比练气中段修士出手。
九万根弩矢几乎全部都在城头，那就是九万次练气中段修士奋力一击，在刹那间爆发出来，这样的威力他们如何抵挡？
“这还是军队吗？这分明就是一群可怕的妖魔！”有人抱着脑袋痛苦哀嚎。
“这就是唐朝军队？他们是把举国的练气高手，都集中到一起了吗？要不然怎么会怎么强大？！”
“这样的万箭齐发再来几次，我们的战士就得死光！面对这样恐怖的箭雨，城头还怎么站人？”
“巴儿思汗城在今天要陷入地狱了吗？真神啊，救救我们！”
看着练气高段修士都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逯金斯嘴角抽了抽。他很想呵斥他们，让他们振作起来，可是面对残破的城头、满地的血肉，他自己也是惊骇不已，想说什么都没底气。
转头看向城外的唐军，他心头一跳，对方阵中又开始蓄起灵气光芒，这是又要动手了！
唐军没打算停歇！
逯金斯沉下脸来，他很清楚，若是再不出手应对，巴儿思汗城的士气就会彻底崩溃。
“对方只有三万人，我们城里却有二十万将士，有二十多名祭师境的高手！”
念及于此，逯金斯咬了咬牙，回身下达军令，“重骑出击，轻骑袭扰侧翼，大修士牵制他们！我就不信，就算是妖魔，区区三万，还能吞下巴儿思汗城！”
这个时候，他自己其实知道，若是守军龟缩不出，仅凭三万骑兵，唐军也奈何不得城池，顶多就是放箭而已。
对方的弩矢虽然威力巨大，但也就是能毁掉女墙和城楼，并不能射塌城墙，自己若是向八剌沙衮求援，等到萨图克到来，这点唐军肯定掀不起风浪。
但只看现在城中将士、修士的反应，逯金斯就知道，若是什么都不做，等唐军绕着城不断往城里射几天箭，巴儿思汗城就会死伤无数唐军的法器强弩，射程可不是普通弓箭可比，到时候他这个城主肯定会被可汗治罪。
“必须遏制唐军的嚣张气焰，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这样我再向八剌沙衮求援，也有些底气！”逯金斯咬了咬牙。
楚铮看着城门打开，铁甲森森的重骑奔驰而出，眼中就有了笑意，再看左右两面城墙的方向，也有重骑轰隆隆杀奔出来，而且城中还有大修士飞掠而出，当空袭来，他眼中的笑意就更多了些。
守军总算是被打出来了。
这正是他想要的。
若是守军龟缩不出，他这三万人要攻克巴儿思汗城，还真的不太容易。
“我听说前些时日，张长安到了这里。随后不久，这里就闹出了大动静，十多名新月教大修士被杀，练气修士死伤数百。”
楚铮看了一眼高耸的城楼，嘴角微微扬起，“既然张长安那小子，已经在这里逞过威风，那么我这个做哥哥的，带着三万将士来战，若是不能将城池攻下，岂不是很没面子？”
想到这里的时候，三股人马皆裹铁甲的重骑，每股万人左右，已经从前、左、右杀奔过来，气势凶狠，犹如山洪。
“就这么点人，就这种军备，也敢跟狼牙军正面交阵？”楚铮嗤笑一声，他原本还想着，若是对方力量够强，他还能杀得尽兴一些。
不过很快，这些重骑后面，就出现了无数轻骑，每一股的数量，都三倍于重骑，且没有正面冲来，而是开始迂回包围。看样子，他们是想将狼牙军包围起来，再慢慢射杀聚歼。
大修士更是先行一步到了头顶，身若大雁，手中法器灵光如月。
“先把头顶那些大鸟射下来！”楚铮向军阵下达命令。
狼牙军中，也不乏真人境的高手，譬如说楚铮自己就是，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真人境也不会脱离战阵。对付敌方袭来的大修士，狼牙军有自己的办法。
阵中一些狼牙军将士，迅速从自己的储物袋里掏出许多部件，组合在一起，就成了一架巨大的床弩模样的法器。
它的体型却比床弩大了不少，只比投石机小一些，而且形状也不是完全的床弩模样，很多地方都有不同，尤其是中部突出的长管，委实是太过醒目。
这种东西，被李晔命名为法炮。
逯金斯飞临狼牙军军阵，就看到阵中多了十几个不小的空地，空地上架设的奇异法器，他没有见过，但看起来很威风的样子，操作它的修士竟然多达十几人。
本能的，他就觉得不妙，唐军的单人强弩就能射杀练气中段，这些东西一看就不简单。
不等他想太多，他就看到，随着十几名唐军修为之力爆发，身下各自浮现一圈法阵图案，澎湃灵气涌入那个奇怪法器上，法器周身符文次第亮了起来，尤其是突出来的那根长长的管子，亮得像是太阳。
与此同时，整个法器往后顿挫了一下，幅度不小，地面泥尘四起，一道光柱从长管里飞射而出，速度之快，转瞬就到了眼前！
霎时间，逯金斯感到了无法言说的极致危险，头发都要根根竖起，他早有防备，但也只来得及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运足修为之力结下防御护罩。
当光柱砸到自己手臂上的时候，逯金斯只觉得像是被雪崩正面击中，剧痛让他不禁闷哼一声，脑中更是有刹那的空白，体内灵气霎时像是被撞散，嘴里一甜就是一口鲜血喷出，身体直接倒飞出去。
好在他修为到底不错，在飞出去的时候，勉强稳住了体内灵气，虽然不能停止倒飞，但也能控制身体不至于摔落在地。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半空中的大修士，一个个被光柱洞穿了身体，当空当作了一团团血雾！
这一刹那，逯金斯惊恐到了极点。
“这是什么东西？！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法器？！”逯金斯惊骇欲绝，能够一击轰杀大修士的法器不是没有，可那绝对不是练气修士能操控的！
而就在这时，逯金斯看到自己的重骑，隔着近千步，就被狼牙军阵中飞出的流星雨当头砸中，一片人仰马翻，也不知死伤多少。而那些侧翼迂回的轻骑，更是被射成了惊弓之鸟，到处乱跑。
原本大修士应该强势出手，给唐军造成巨大杀伤和混乱的，这样就能牵制唐军军阵，为重骑冲阵、轻骑袭扰创造机会。可现在大修士还没出击就身死道陨，普通军队哪里还是狼牙军的对手？
更叫逯金斯胆寒的事情还在后面。
巴儿思汗城城中，忽然传来巨大的喧哗声、交战声，沸反盈天！
他刚刚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副手慌忙飞来，向他禀报：“夜落隔联合几名权贵，带着自己的部族军，正在进攻守城将士！我们措手不及，不太挡得住！”
听到这话，逯金斯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外有强敌无法战胜，他还能退回去踞城而守，当个缩头乌龟等着萨图克来援，可现在城中都乱了，他连退路都不复存在。
“夜落隔你这个狗贼！”逯金斯指着城池刚刚大骂一句，就被气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摇摇晃晃的要从半空坠落。
有二十万守军的巴儿思汗城，面对三万唐军来袭，竟然只战斗了不到半个时辰，城池就要宣告陷落！最悲哀的是，他的战士至今都无法突破唐军的强弩射杀，连唐军衣角都没摸到！
巴儿思汗城完了，他自己也完了。
这一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记起了，他们曾经被唐军支配的恐惧。
第一百六十三章 安西都护府疏勒镇
疏勒城。
药葛罗禄?[看着出现在城外的唐军，兴奋激动地面色发红。
他一直在期待自己的复仇之战，原以为，还要等到日后攻到唐朝安西都护府去。却没想到，唐军忽然自己主动出现在疏勒城外。这让他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对下面的战斗也愈发迫不及待。
“唐军主动来攻，我们踞城而守，这是最好的战斗情况。”疏勒城守将看了药葛罗禄?[一眼，“这股唐军有些不对劲。”
他知道对方的心情，也担心对方按捺不住心头的战意，想要带着自己的部族战士，主动出城去跟对方的阵战，所以出言警示。
唐军来的很快，从他们发现对方的行踪，到对方兵临城下，只过去了短短半日，这让他们并没有太多准备自从前些时间唐军修士封锁边境，他们的斥候就再也放不出去，距离疏勒城稍微远些，就有可能回不来。
不过疏勒城进入戒严状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战争来的虽说突然，他们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疏勒城守将觉得不对劲的，是唐军行军速度，五十里的路程，对方只用了不到半日的时间。若是骑兵也就罢了，可对方是步骑大军，这种速度就匪夷所思了些。
“唐朝富庶，军中骡马多，这回他们明显是打定主意突袭，赶路快些有什么奇怪？”药葛罗禄?[对守将的谨慎不以为意。
事实上，唐军靠近疏勒城时，有意放缓了速度，白牛基本上没有奔驰。
“准备作战吧，我们守城就好，经过这些年的建造，疏勒城高沟深，工事齐备，论坚固程度，已经快要赶得上八剌沙衮。只要我们不犯错，唐军想要攻占疏勒城，怎么也得一年才行。”
守将看着药葛罗禄?[，再次强调道：“不要主动出击。”
药葛罗禄?[笑道：“放心吧，我虽然很想将这些唐军一口吞下，但还不至于忘记战争该怎么打。”
两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城外的唐军已经开始三面围城。
“来的应该只是唐军先锋，三万人左右而已。可他们既不休整，也不扎营，来了就直接摆开军阵，这是要凭三万人，就对我们展开攻城战？！”
守将看到这里，脸色渐渐变黑，他敢感受到了轻视，甚至是侮辱，“疏勒城有守军二十余万，修士占比近四成，其中练气修士五千人，他们凭什么敢这么嚣张？！”
药葛罗禄?[同样是咬牙切齿，因为之前被唐军击败过，他感受到的屈辱比守将还要浓烈，“唐军一直都是这么猖狂，从不肯以相当兵力跟我交战，每次都是人数劣势，目中无人.......”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下面的话有些说不下去。
毕竟，唐军之前就是在极大兵力劣势的情况下，将他的部曲杀得溃不成军。
不过他还是很快接上了自己的话，“来到疏勒城后，在新月教的帮助下，我部战士的修士数量，已经从全军的一成，变成了现在的四成，力量强大了何止四倍！唐军还用这种狂妄自大的姿态，来跟我部将士作战，他们这是自取灭亡！”
这番话说得很有底气也很有道理，守将点点头，沉声道：“唐军若只是做做样子，限制我们出城，掩护主力来扎营，那也就罢了，若是真想就此攻城，我们也不必客气！”
他这话说完，唐军布阵已经完成。
两人观察半响，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药葛罗，唐军这是什么阵型，怎么人手一张大弩？”守将愕然出声。
药葛罗禄?[也是一脸茫然，“这种阵型，我之前也没见唐军用过.......”
三面城墙外，三个唐军大阵，都是七八千步卒在中央，两三千精骑在侧翼，步卒相互间的距离拉得颇大，间隔都有两三步，眼下每人面前都出现了一张比人还大的弩，弩矢上弦瞄准了城头。
步卒的弩很大，骑兵的弩相对较小，但也是同样的姿态。
药葛罗禄?[笑了，“唐军这是要做什么？隔着三百步的距离，这些弩矢能射到城头？就算唐军强弩很强，有一些具备这样的射程，但那时候弩矢还有多大威力？”
这个距离，城头上的弓弩，都够不着唐军军阵。
“他们这是防备我们杀出城去吧？不对，他们弩矢对准的方向不是城门。”守将不确定。
忽然，他像是想到什么，猛地一惊，“刚刚唐军过来的时候，可没见他们随身携带了弩具！难道是从后面那些箱车中拿出来的？不对，我没有看到他们搬运，每个人手里的弩具，都是凭空出现的！”
此言一出，药葛罗禄?[都被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可别胡说，怎么会有这种事！”
“你看到唐军搬运弩具了？！”守将脸色发青。
药葛罗禄?[说不出话来，他的确没看到。
然而弩具若是“凭空”出现，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是唐军将士从储物袋里拿出来的！可储物袋只有炼气期以上修士才能使用，这岂不是说，这三万唐军都是练气修士？！
念及于此，守将看药葛罗禄?[的眼神，就充满迫切之意。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药葛罗禄?[理解对方的意思，断然摇头，“五年前，唐军中的修士数量虽然也多，但也不过两三成，从来没听说过有都是练气修士的军队！”
“会不会是狼牙军？”守将迟疑不定。
“狼牙军.......我没见过。”药葛罗禄?[怔了怔，不过他很快再度摇头，“狼牙军都是骑兵，城外的唐军明显不是！就算是狼牙军，也不可能........”
他正说到这里，城外忽然想起山崩海啸般的灵气嗡鸣声。
他俩转头一看，立即惊得嗔目结舌。
唐军阵中，飞起一片璀璨星河，在半空铺陈划过，驱散了日光，猛然降临到疏勒城！
“是法器攻击！”守将顿时失声惊呼，满脸骇然。
他连忙出手，在身前接下防御罩，覆盖左右百丈范围！随着弩矢在防雨罩上轰出一团团灵气光华，他很快就发现，这些弩矢威力强悍，几乎相当于练气高段修士奋力一击！
百丈范围的弩矢太多，他的防御罩根本承受不住！
为了保护自己，他不得不一再缩小防御罩，最后只能顾及身周十丈范围！
而这时，唐军阵中的弩矢，已经开始第二轮齐射！
守将惊骇的要叫出来，硬着头皮没有挪动，防雨罩上再度炸出团团灵光，又缩小了一圈！
等到三轮齐射过去，守将和药葛罗禄?[的防御罩，都只能保护自己左右十步范围！对整片城头来说，这点距离，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而这时，在唐军法器劲弩稍微停歇的一瞬，药葛罗禄?[和守将同时发现，城头已经面目全非，女墙消失不见，成了一片平地，上面的将士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地鲜血与断肢残骸！
这还不是最可怖的，他们听到了身后城里发出的哭喊声、惊叫声、喧哗声，转身一看，顿时感到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城池中的房屋不知道塌陷、毁坏了多少，无数人被压在废墟里，死伤不计其数。烟尘中许多将士都懵了，抬头茫然的看着城头，更多人在狼奔豕突，完全是一片末日景象！
“唐军的弓弩，射程竟然远到这个程度？三面齐射，攻击范围覆盖了整座城池，连中心地带都没能幸免？！”药葛罗禄?[和守将面面相觑，都看到彼此眼中浓厚的恐惧之色。
而这时，城外唐军阵中，弓弩又开始齐射。
听到那阵灵气嗡鸣的声音，药葛罗禄?[和守将都是浑身一颤，好似听到了地狱之门打开的声音。
如果唐军攻势不停，疏勒城中有再多守军都毫无作用，因为他们会被无差别射杀！
而唐军法器弓弩的威力，又太过巨大，已经相当于练气高段，莫说普通军队无法冲出城去迎敌，就算是集中城中所有练气修士，同样是只会被射杀在半途！
“这哪里是军队，分明就是地狱里来的恶鬼！”药葛罗禄?[失魂落魄，差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样的妖魔，哪里是人能够战胜的？疏勒城还怎么守？”守将欲哭无泪。
城外军阵中，射完又一轮弩矢，牛蛋和二狗子相视一眼，彼此都是一脸骄傲和畅快。
他们手中的劲弩，比狼牙军佩戴的强弩体量大，镌刻的符文法阵更加繁复，所以威力也更大，射程更远。
狼牙军是骑兵，骑兵主要是在马背上作战，使用的弓弩向来都是轻型的，而步卒大军阵战之时使用弓弩，都是站稳了地面。
简而言之，骑兵就不是用来攻城的，这是步卒大军的任务。狼牙军之所以会对巴儿思汗城动手，完全是因为对方在自己的行军路线上，顺手攻一下罢了。
他们真正的作战对象，可不是黑汗国的军队。
从唐军出现在疏勒城外，到唐军进入城池，时间只是过去了两个时辰。
而当他们进城时，疏勒城已经是一片平地废墟，里面的守军将士，九成九都倒在了血泊中，绝大部分更是连完整的尸体都凑不出。
药葛罗禄?[没有逃。
在唐军进城的时候，他遍体鳞伤站在死尸群中，手里提着刀，红着眼，泪流满面的盯着队列前的牛蛋与二狗子。
指着脚下铺成厚厚地毯一样的尸骸，他一字一句道：“这些都是我族的勇士！他们，也曾征战四方，攻城掠地，用鲜血换来过属于他们的荣耀！
“而现在，在你们的弓弩面前，他们竟然连上阵的机会都没有，就像荒草一样被飓风吹倒！我要告诉你们的是，他们也是战士，也有尊严，也曾战胜过强敌！
“而你们，你们这些唐朝的军队，你们不是人，你们是妖魔，是从地狱里出来的修罗！你们出现在战场上，就是所有人的灾难，这不公平！你们会受到苍天的惩罚！”
牛蛋冷笑一声，“只有弱者才需要苍天来为他们争取公平，而对于我们大唐人而言，公平，就在我们的弓弩射程范围内！”
这话说完，他前奔两步，一刀斩向药葛罗禄?[。
药葛罗禄?[嘶吼着，野兽一般扑了上来。
很快，牛蛋就带着部曲继续前行，而药葛罗禄?[则跟他们的同族一起，成了地上的死尸。
这座昔日安西四镇之一的城池，在沦陷了一百多年后，于天授五年秋，处暑后的第十一日，被大唐军队在一场无可争辩的大胜后，再度占领。
这一战，疏勒城几乎不剩活人。
唐军以这满城死尸，祭奠一百年多前，战死于此的安西都护府将士，祭奠当时的安西大都护、铁血郡王郭昕，祭奠那些在异族战士包围中，孤立无援战斗数十年，直至满头白发的大唐英雄。
自这一日起，这座饱经战火的城池，以大唐安西都护府疏勒镇的身份，再度挺立于这片热血的土地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大唐万威
大清池西，有一座“三里之城五里之郭”的小城，名为贺猎城。
在如今的黑汗国，这座城池已经显得太小，夯土城墙不够高也不够厚，有些地段甚至还有细微的坍圮，露出里面层层粗糙的草皮，在风沙与阳光下，摇曳着它们离乱的岁月。
生活在这里的，不是在附近放牧的牧人，就是过往歇脚的商贾，很多时候，后者的人数并不比前者少。从碎叶城到巴儿思汗城，这里是必经之地。
这大概是贺猎城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处暑之后的第十一日，忽速纳丁与萨图克，这两位黑汗国最顶尖的大人物，联袂来到了这座小城。随行而来的，除了明处暗处的祭师境高手，还有一队被押解的、遍体鳞伤的修士。
“这是最后几个唐朝细作了。”城墙上，忽速纳丁指着快到城前的队伍，笑着对身边的萨图克说道，“其余各城的唐军细作，已经于前些时日陆续送到了贺猎城。”
“祭师真是手段高明，这一回，唐朝修士就不得不来。巴儿思汗城监察院遭受的损失，我们终于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回来了。”萨图克笑着接话，不无奉承之意。
“为了报复赛典赤，唐朝能在巴儿思汗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而这回，这里可是有他们近百名同伴。以唐人对待自己人的态度，他们就算知道此行不会轻松，也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忽速纳丁笑得胸有成竹，把握十足。
这便是忽速纳丁引诱、伏杀唐朝修士的计划。
监察院来到黑汗国时，仗着之前得到的消息，在各城精准袭击了许多西域商行的据点，不尘所在的商铺只是其中之一。在这样大规模的行动中，有许多西域商行的修士战死，也有不少人重伤被俘。
而眼下，忽速纳丁集中了黑汗国各城，之前俘虏的所有西域商行的修士，将他们送到贺猎城来，并且放出风声，要在大清池畔举行过祭祀仪式后，将他们放干了血投入大清池，奉献给真神。
这些西域商行的修士，都是经受了严刑拷打，依然没有背叛国家的人，所以他们被弄到这里来作为鱼饵。而那些经受不住刑讯，已经出卖了不少消息的细作，自然不会出现。
忽速纳丁选择贺猎城，除了它在黑汗国圣地之一的大清池畔，可以恰好使用举行祭祀仪式这个借口，免得唐朝修士太过疑虑不来之外，还因为它相对靠近边境。
既然之前唐朝修士，能够袭击巴儿思汗城，那么此时往西多走百里，来到贺猎城也就不是什么难事。对唐朝修士而言，这个地点不在黑汗国腹地，危险性终究是要小很多，得手之后也好脱身。
“今天就是举行仪式的时间，相应的祭祀礼仪，监察院已经在热海准备好，就等着唐军修士上钩了。如果他们要行动，祭祀开始前，就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忽速纳丁信心满满。
城外，衣衫褴褛、形容凄惨的几名西域商行修士，被灵石炼制的铁链锁着手脚，在监察院修士的看押下，艰难的往城门行走。
身上不时还会挨上一鞭子，这让本就气息奄奄的他们，愈发痛苦难当，没了气力。而每当他们跌倒，就会有雨点般落下的拳打脚踢，打在他们的身上。
“若是让我找到机会，我一定要杀光这些蛮夷！”
一名年轻修士，用自己的身体为同行的老者挡住了鞭打，好不容易将对方扶起来继续前行，他背上已经是没有一寸好肉，虚弱得眼前乱冒金星、脚步酿跄，却仍是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
“少说两句吧，虽说咱们的话他们也听不懂，但总归得省点力气，莫到了最后时刻，连放手一搏的气力都没有了。”头发花白的老者气喘吁吁的说道，挨打也是一件极为消耗体力的事。
他每呼吸一次，脸上皱纹都要抽搐一下。
那不仅是嗓子眼的躁烈疼痛，更严重的是损伤的五脏六腑，连呼吸的动作都已经无法承受，很难想象到了这份上，他还没有倒下去，能够带着铁链继续行走。
“老头子，你还能不能坚持？要是不能，咱们就在这跟他们拼了！”年轻人徐小镜因为搀扶着对方，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颤栗。
老头子尽量放缓呼吸，让五脏六腑能少疼一些，可这样一来他的气力就更是虚弱。饶是如此，他眼中仍然闪烁着某种奇异的精芒，像是一柄已经折断，但仍旧锋利的环首刀。
他嗓音艰涩地低声道：“在这里拼，不过是送死......虽然等汇合了众人，放手一搏也是送死。但祭祀必然有很多人观礼，我们必须要让更多人知道，大唐的战士勇武豪烈，就算是死，也能惊鬼神！”
这话让徐小镜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双目更是亮得吓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说得好，老头子！我们大唐战士，就算是战死，也能让我们的敌人惊骇欲绝，让他们自此以后，每日午夜都从噩梦中惊醒！”
另外几名伤痕累累的修士，听到他们这番对话，原本萎靡的精神霎时一振，眼神都变得坚定果决。
这些时日，他们都经历了非人的折磨，那些残忍的刑讯手法，根本就不是人能够承受的。但他们都坚持了下来，到最后都没吐露一个字，没有回答新月教监察院一个问题。
人若能忍受非人的磨难，那一定是因为心中有信念。
火灾中的母亲可以为了给孩子撑起一片天地，用自己的身躯挡住烈火，至死也不挪动；平凡生活里的父亲，可以为了妻儿的衣食，向自己厌恶的人低下自己的头颅，甚至是做对方的一条犬。
这些西域商行的修士，之所以能够熬过刑讯，是因为他们始终铭记，自己是大唐的战士。
在大唐日益壮大，开疆拓土威服四夷的今天，在大唐军队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今天，这份荣耀与尊严，让他们不允许自己，向一介撮尔小国的蛮夷低头。
哪怕是战死，他们也不敢，更不会容许自己，给唐人蒙羞。
这是他们的骄傲。
啪！
一鞭子狠狠抽在徐小镜身上，随之而来的是第二鞭、第三鞭，抽得徐小镜背后血沫飞溅，让他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他咬紧了牙关，没有吭哪怕一声。
“不准交谈！再敢多话，就让你们都死在这里！”抽打徐小镜的大胡子修士，面色倨傲，眼神睥睨，充满了掌控他人命运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徐小镜没有抬头看对方，他只是默默记住了对方，心里下定决心不再开口，要节省每一丝气力，以便在最后暴起发难的时候，有跟对方同归于尽的战力。
半个时辰后，大清池畔、贺猎城外，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下，近百名披头散发、不成人样的西域商行修士，被看押着聚集在一处。
而此刻，高台上正有新月教修士，在主持祭祀仪式。
徐小镜看到了几个熟人，但更多人他并不认识，不过这没关系，互相之间只是对视一眼，微微颔首，没有一句话一个字出口，彼此都理解了对方的意思，目光渐渐坚毅，杀气逐步蓄积。
放手一搏，宁愿战死，尸骨无存，也绝对不像猪羊一样，呆着不动被新月教修士宰杀，奢求多活那么一两刻。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这近百名俘虏，心念相通，意志相同。
“唐朝修士不会不敢来吧？”站在高台下人群中的萨图克，看了东边很多遍，却都没发现什么人影。
“应该会来吧？”忽速纳丁之前还很有信心，但是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祭祀礼仪都快弄完了，唐军修士还是没有出现，他也变得不再有把握。
“唐朝修士若是不来，我们就白忙活一场。”萨图克脸色有些难看。
又等了片刻，祭祀礼仪已经全部完成，仍是没见唐朝修士。
忽速纳丁沉下脸来，愤愤骂道：“还以为唐人不会抛弃同伴，却没想到也是一群胆小如鼠之辈！如今看来，他们也就能在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在巴儿思汗城闹一下事，根本不敢为了搭救同伴冒险！
“这些唐人，怎么说也是忠义之辈，死到临头了都没有屈服，这样的好汉，唐朝修士都不来搭救，这样的唐人就算有许多修士，有不差的国势，又如何能够成为真正的强者？！”
萨图克也恼羞成怒的冷笑道：“之前还以为，中兴的唐朝有跟我们一战的能力，现在看来，世界只属于真神！”
忽速纳丁转过身，恼怒的脸色通红，一挥手，就要下令将那些西域商行的修士，全都剁成碎肉喂狗，以此泄愤。
而这时，徐小镜跟身旁弓着背，气喘如牛的老者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左右看了两眼，见到了同袍们如剑的目光，顿时双拳一握，就要大吼一声，扑向身旁那个大胡子新月教修士，拼尽一切力量，拉着对方给自己垫背！
不等徐小镜动手，陡然间，不远处传来一声惊雷。
紧随其后的，是第二声、第三声惊雷，很快，惊雷连接成串，像是无数巨大的爆竹在半空炸响！
有大修士，从东面快速奔来。
“是唐朝修士？！他们终于来了？！”忽速纳丁眼前一亮。
“是唐朝大修士，错不了！不对，还有我们的人！”萨图克看清出现在视野中，越来越多的修士后，脸色陡然一变。
半空中的景象，分明就是黑汗国、新月教大修士，正在被唐朝大修士追杀！前者只不过寥寥几人，而后者却前后相继，不知道有多少。
“是逯金斯！他不守着巴儿思汗城，怎么被追杀到这里来了？！”萨图克看清来人，忽然想到什么，顿时脸色苍白如纸，“难道说，巴儿思汗城已经.......不，这不可能！唐军不会突然发动战争.......”
他这话还没说完，地平线上，就出现了一道黄线，那是滚滚烟尘。
这道烟尘很快就扩大成黑潮！
速度快得出奇！
轰隆隆的马蹄声，踩得地面都似在震颤！
那是骑兵！
不对，那不是骑兵，骑兵怎么会这么快？！跑得都快比得上练气九层的修士全力飞奔了！
忽速纳丁与萨图克相视一眼，都是双目瞪大，满脸惊恐，同时失声问对方：“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答案。
那的确是唐军精骑。
“是唐朝军队！”
“这，这里怎么会有唐朝军队？他们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难道，那些都是练气修士？！”
萨图克与忽速纳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神色惶恐。
他们期待的唐人出现了。
可却不是以他们想象的姿态出现。
唐人力量的强悍，让他们意识到，现在他们已经不是猎人，不是设伏的人，而是要被击杀的猎物，是一个笑话！
这让他们惊骇得五脏六腑都在发颤。
二三十里的距离，眨眼间，唐军精骑就奔杀而至。
势如山洪！
普通的军中良马，全力奔驰就速度很快了，而平均拥有练气中段实力的凶兽战马，放开马蹄子飞奔，跟练气九层修士一样快，就再正常不过。
这，就是狼牙军。
他们击溃了巴儿思汗城守军，但却没有进城驻扎因为没有必要而是直接向碎叶城奔驰，意在将奇袭进行到底。
又因为他们被西域商行的修士告知，贺猎城有被俘的大唐修士，所以他们跟对方的大修士一起，全速奔杀过来。
在攻打巴儿思汗城的时候，狼牙军只是动手了弓弩的力量，但这并不是说，他们就没有大修士团体随行在侧，而是之前根本不用大修士露面。
徐小镜呆呆的站在原地，忘了动弹。
他身旁身受重伤、头发花白，就算不被监察院斩杀，自己也活不了两天的老者，也是呆若木鸡，
近百名西域商行的修士，这些百折不饶的大唐战士，都是嗔目结舌。
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们不曾忘记今天看到的这一幕。
湛蓝如洗的苍穹下，百多名身若大雁的大唐大修士，乌云一样飞袭而来，如仙如神。
秋草枯黄的大地上，三万名骑着凶兽战马，铠甲森森的狼牙军战士，洪流一般席卷而至，如妖如魔。
那些升空的监察院大修士，还未来得及出手，就被狼牙军战阵中，逆势笔直飞出的密集流星雨，给射成了一群惊弓之鸟。
旋即，大唐的大修士群中，无数刀光扑面而至，如一轮轮新月坠落面前，监察院的大修士便下饺子一般，喷着血从半空坠落。
地面上的黑汗国修士、将士，在狼牙军奔驰而过的时候，就像是被海浪淹没的泥沙，瞬间不见了踪影。
徐小镜看到不远处，那名拥有练气高段修为的大胡子修士，被一名狼牙军将士手中的制式法器长槊，给洞穿了胸膛，狠狠钉在地上。
随着战马奔驰，惨叫着的大胡子修士，倒滑出去不知道多远，躯体留下一路湿漉漉的刺目鲜血，直至被磨得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一瓶丹药，不知何时飞到了怀里，徐小镜下意识接住。
近百名西域商行的战士，手里都多了一瓶丹药。
他们看到，这些大唐最精锐的战士，也是他们的同袍，从他们身旁飞奔而过时，都向他们投来尊重的目光，并且以拳击胸致意，“大唐万威！”
“大唐万威！”徐小镜挺身回礼。
“大唐万威！”老者挺胸大声回应，双目通红。
“大唐万威！”近百名浑身是伤的大唐修士，齐齐爆发出慷慨激昂的大吼，与狼牙军将士们的声音合在一起，气冲斗牛。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斗志
李晔到八剌沙衮城的时候，是跟狼牙军主力同行，此时楚铮与其先锋三万骑，已经将城池外围的黑汗**力清扫干净。
“黑汗国的骑兵出来跟末将战了三场，都被末将打回去了，最后一阵时末将斩了他们的重骑大将，自此碎叶城城门就彻底关闭，再也没有人出来。”
楚铮跟上官倾城回禀军情的时候，没有半分自得之色，只有满脸的轻松与理所应当。很显然，对他而言，虽然带领的狼牙军只有三万，但论阵战，必须可以横扫碎叶城的黑汗**队。
“这里是黑汗国国都，集中了黑汗国最精锐的军队，其中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萨图克一手建立的近卫军，纪律严明，战力强悍，修士众多。其体系效仿的是大食古拉姆近卫军，所以算是黑汗国式的古拉姆近卫军。”
楚铮退下后，上官倾城对李晔说道，“萨图克在贺猎城受了点伤，逃回碎叶城后就一直深居不出，没有他的命令，之前古拉姆近卫军并未出战。”
李晔眺望碎叶城，双目饱含感情。它不仅是安西四镇之一，还曾几度成为安西都护府所在地，那也是唐军纵横七河流域，不断向西拓展的鼎盛时期。可以说，碎叶城见证了最耀眼的盛唐辉煌。
对上官倾城提及的古拉姆近卫军，他没有太在意。真要论这个，长安禁军都相当于大唐的近卫军，狼牙军更是近卫军中的近卫军。
“除了古拉姆近卫军，碎叶城里还有黑汗国二十几万大军，包括各部族首领的部族军。”
上官倾城道：“西域商行事先做了些布置，不过碎叶城到底是黑汗国国都，这里的新月教势力强大，原本可以为内援的样磨部首领卢噜楔，因为在关键时刻摇摆不定，已经被张长安设计除掉，所以现在城中没有我们太大的力量。”
李晔不以为意，“有内应当然好，没有也无需可惜。”
碎叶城的确是没有内应，无法像巴儿思汗城那样，狼牙军在外作战，夜落隔在内暴乱，从而迅速将城池抢夺过来。
不过在黑汗国其它城池，西域商行的势力就比碎叶城要强，贺猎城一役，忽速纳丁为了引诱、伏杀大唐修士，征调了各城不少祭师前去设伏，结果在贺猎城一败涂地不说，黑汗国各城的监察院力量，也被极大削弱。
而在这时，事先在碎叶城，就靠着张长安提供的线索，盯住了监察院主事祭师的大唐大修士，在各个城池相继展开了行动。
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监视，散入各城的大唐大修士，大多都摸清了各城监察院祭师境高手的底细，包括他们的住处、一些喜好等等。
忽速纳丁不知道的是，当他在贺猎城志得意满的，准备诱杀大唐大修士时，他麾下黑汗国各城的监察院祭师，已经被一一精准突袭。
不同的是，忽速纳丁在贺猎城行动失败，而各城大唐大修士的行动，却基本都成功了。所以时至今日，黑汗国各城的监察院，已经是一片混乱。
西域商行的人手，将监察院祭师的人头，挂在城头示众。这引发了监察院的恐慌，也让那些之前被西域商行或收买，或策反，或要挟的奸细势力，清楚认识到了大唐的强悍。
在西域商行的修士再找上门时，他们大多态度恭敬，跟夜落隔的情况没太大不同。
因是之故，西域商行多年努力的成果，在大唐军队到来之前，得到了巩固。
可想而知，在大唐军队到来时，黑汗国各城的战斗，会是怎样一种景象。
这些黑汗国的奸细势力，或许力量没有夜落隔那么强，无法起到那么大的效果，但哪怕只是为唐军打开一座城门，或是在战斗开始的时候，在城内制造一些混乱，配合正面唐军的强大战力，就足以让战斗很快结束。
唐军也不都是纯练气修士军队，有这样的布置，各城接连迅速变幻了城头大王旗，大势如潮之下，黑汗国的抵抗势力就会小很多，战争也会结束得很快，大唐将士的伤亡会就能少很多。
而且唐军在占领城池后，有这些奸细势力出头抚民，各地秩序就能立即恢复，他们了解各城情况，也能为唐军提供更多粮秣财富。最关键的是，唐军继续向西，就不用担心身后的黑汗国生变。
那些或主动，或半推半就，或被威逼利诱投到唐军这边的黑汗国奸细势力，为了保护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会拼尽全力维护大唐。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唐军顺利西征的基础。
李晔看着碎叶城道：“从古至今，骑兵都不是用来攻城的，按理说碎叶城不该狼牙军来攻。可是时代不同了，战争的面貌总要改变。碎叶城里的那些黑汗国将士，还没有跟狼牙军扳手腕的资格。准备吧，大军今日休整，明日攻城。”
上官倾城抱拳：“臣领命！”
......
碎叶城中，黑汗国可汗奥尔古恰克，坐在萨图克床边，神色担忧的看着对方，“没想到你的伤势竟然这样重，从贺猎城回来这么些天，也没有完全康复。
“现在十万唐军精骑已经在城外扎营，可想而知后续还会有更多唐军赶来，我需要你振作起来，带领喀喇汗的勇士们保卫家园！”
萨图克面色灰败，看不到半点儿精气神。可汗话里的重视之意，足以让任何官将振奋，但却明显不能对萨图克起到这种效果。
“可汗，您向真神求援的使者，可曾带回来好消息了？”萨图克没有回应奥尔古恰克的问题，而是神情迫切的询问这个问题。
奥尔古恰克微微皱眉，“我已经派遣过使者，将唐军突然袭击喀喇汗的消息，带给了大食哈里发。相信他很快就会做出应对的。
“不过，萨图克，唐军虽然兵临城下，但兵力并不多，现在也只有十万左右，更是全部都是骑兵，我们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战胜他们，不用等哈里发的援军。你的近卫军......”
说到这里，奥尔古恰克没有继续，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近卫军是萨图克一手筹建的，现在掌握在对方手里，若是没有他的同意，就算是奥尔古恰克，也无法无端让其听从自己的号令。
萨图克面容惨淡：“没用的，近卫军不是唐军的对手。”
“这怎么可能？近卫军可全都是修士！”奥尔古恰克沉下脸来，明显认为这是萨图克的托词，“唐军再强，还能连近卫军都挡不住？”
“唐军都是练气修士！”想起贺猎城一战，这位黑汗国最惊才绝艳的俊彦，就忍不住满面惊恐与后怕，“近卫军根本不可能战胜他们！”
“都是练气修士？十万人都是？”奥尔古恰克眸中流露出冷意，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无稽之谈，楚铮所部战斗时他见过，三万人的确都是练气修士，这已经让他很是震惊，要说十万唐军都是练气修士，他绝对不信。
“下令近卫军出战，我们要趁着唐军大队人马没有赶到之前，将这群唐军骑兵击溃，如此八剌沙衮才能安然无恙！”奥尔古恰克沉声下达了命令。
“可汗！您这是让近卫军去送死！相信我，可汗，唐军远比我们想象中的强大！他们不仅全都是练气修士，而且军中法器犀利无比，那已经超出我们的所知范畴！”
萨图克一下子做起来，“守城待援，才是最好的应对之法！”
奥尔古恰克没有再跟萨图克争论，他冷着脸转身离开，“萨图克，你不仅身体受伤了，心智也已经不再清醒，既然如此，近卫军不能再由你掌控。我会暂时接管近卫军，集中喀喇汗所有大修士，去击溃唐军！至于你，好好休养吧。”
看着奥尔古恰克离去的背影，萨图克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近卫军尸横遍野的场景，这让他恐惧的浑身发抖。
其实他的伤势早就好了，之所以装病，就是因为知道以奥尔古恰克的心性，对方会逼着近卫军出战。没有哪一个君王，会容忍被十万人兵临城下后，自己只能当缩头乌龟，尤其是在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的时候。
萨图克以为自己能拖到，大食军队来援。黑汗国毕竟有许多军队，只要八剌沙衮坚持一段时间，各城的勤王之师就会到来，那时候就算唐军后续大军到了，局势也有勉强稳住的可能。
但他没想到，奥尔古恰克竟然会强行夺走近卫军的指挥权。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恐怕在对方心里，自己早就势力过甚、尾大不掉，必须要剪除一下羽翼了。而拿走近卫军，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自己的装病不出，恰好给了奥尔古恰克借口，毕竟敌军在前，最精锐的军队没道理不出战，保卫家园。
这一刻，萨图克心如死灰，失魂落魄的呢喃：“可汗，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面对的唐军究竟是一群什么样的存在。那就不是凡夫俗子，而是一群魔鬼！近卫军.......要完了，八剌沙衮城......也要完了。”
陡然间，他眉宇一凛，一下子从床上起身，咬牙道：“来人，收拢家中资财，随时准备突围！”
他已经下定决心，一旦形势不对，就向西逃命，去寻找大食的庇佑。
经过贺猎城一役，他已经没有再面对唐军的勇气，因为他知道那只是找死，如果近卫军不敌唐军，那他就只能带着随从逃亡。
......
李晔看到碎叶城里，腾空而起两百来名大修士的时候，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城头那个身披金甲的雄伟身影，看起来神色睥睨，想必就是奥尔古恰克。
“看来不用等明日攻城了，今天我们就能占领这座城池。”
李晔回头对上官倾城道，指着城头的奥尔古恰克，“这是一个勇武的君王，只可惜，因为见识有限的原因，所以显得脑子有些不好使。”
他知道一件旁人不知道的事。几年后，萨图克发动政变，靠着手中的近卫军，将奥尔古恰克赶下台，自己做了黑汗国的可汗，并且带着他的国家开疆扩土，成为一代雄主。
只可惜，现在情况不太相同，那支让他声名远扬的近卫军，恐怕再也没有机会纵横四方。
第一百三十九章 希望
萨图克的近卫军有十万之众，得益于全部修炼新月教功法体系，所以全员皆修士，这是奥尔古恰克敢于让他们出战，跟唐军对战的理由。
然后他看到了他该看到的场景。
只不过，那不是他想要的。
唐军冲了出来，接阵之前，便是利用狼牙弩三连射的优势，发出了三股灵气流云。
那是九十万支法器弩矢，铺天盖地，蝗虫过境一般，压制得近卫军根本无法抬头，手中的弓弩根本就张不开。无数人相继落马，就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看得奥尔古恰克头皮发麻。
两军短兵相接之前，近卫军已经死伤不少。好在狼牙弩虽然一次能发射三根弩矢，射速奇佳，造成暴雨般的攻势，但威力到底是不如重弩，修为到了练气中段，基本就不会遭受重创。
然而两军阵型一接触，奥尔古恰克就愣在了哪里，目瞪口呆。
随着为首白袍白甲的将军，举起长槊振臂一呼，唐军阵型陡然升起一层亮若阳光的光罩，十万将士在这道光罩下，如同变成了一个整体，成了一座山峦。
这样一座山峦撞上近卫军战阵，后者的队列立即人仰马翻。那些黑汗国最精锐的修士，像是被飓风吹卷的落叶，和自己的战马倒飞而起，离地数丈。
整个战斗过程，实在是乏善可陈。
狼牙军就像是冲进花丛的猛虎，踩碎了花枝，搅得花叶乱飞。近卫军就像是已经燃烧完的一根木条，在狼牙军的冲阵之势面前，一寸一寸烟消云散。
这场交战，双方战士没有错马而过。
没有任何一名近卫军修士，能够活着驶出狼牙军军阵。
所以只是一个冲阵，战斗便宣告结束。
直到战斗结束，狼牙军的兵家战阵之光都没有耗尽，这说明上官倾城还有余力。
在狼牙军战阵后，留下了一地近卫军人马尸骸，如血色的残枝败叶。
浑身颤抖的奥尔古恰克看到了上官倾城。对方抬头的时候，目光如剑，正好向他望来。接触到对方的目光，奥尔古恰克只觉得好似被吃人的魔头盯上，如坠深渊，霎时间浑身一僵，连颤抖的动作都没了。
然后他就发现，狼牙军没有停步的意思，也没有拐弯的趋势，竟然径直朝着城门冲来！
在奥尔古恰克纳罕不解的时候，轰隆一声巨响，正面城墙都跟着颤了三颤！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狼牙军竟然是依靠战阵之力，直接冲塌了城门，杀进了瓮城！
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城墙再度颤栗，泥尘扑簌簌落下。
也不知是不是城墙的震颤，让奥尔古恰克脚下不稳，他一屁股跌坐在地。
城中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惊呼声，随之而来的便是接连不断的惨叫，城头的战士们回头，就看到狼牙军已经冲上城中大街，逆着街道上的黑汗国将士群，杀出了一片血色地毯！
瓮城里，主城墙上有几座掩护城门，都是只有样子，里面没有通道的，可狼牙军却一下子就冲对了城门，这说明他们其实早就知道，哪座城门是对的。
而这时，随行狼牙军的唐军大修士，也扑向了城头，向黑汗国的大修士出手。
惊骇至极的奥尔古恰克，此刻终于明白，萨图克的话都是正确的。他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给自己一刀，惩罚自己不听对方劝告的愚蠢行径。
但面对扑面而来的唐朝大修士，他还是想都不想便抽身回撤，他不想死在这里。如此一来，他就看到了狼牙军在城中纵横的情景。
那道巨大的洪流，在一个个街口，左右分出两股支流，杀向了不同地方的黑汗国将士。
他们是真正的洪流，因为所有挡在他们面前的黑汗国将士，都像是鱼虾一样，被一卷就没。
失去了近卫军的碎叶城，有的只是普通军队将士，这些人再多，对狼牙军而言，也注定只是被他们这阵秋风横扫的落叶。
上官倾城带着主力自南门入，杀穿中央大街，从北门出，斩首不知几何，只知道阵后横尸枕道。出北门后，狼牙军绕行城墙，又自东门入，同样是杀穿长街，一路分流队列、合流队列，从西门出。
如是，狼牙军在碎叶城杀了个七进七出，而后满城战士，就基本上只剩下狼牙军，再无黑汗**队。后者并未被杀光，很多人丢盔弃甲，躲进了民房中，再也不敢露头。
由是，十万狼牙军，以强悍绝伦、无可争议的姿态，占领了碎叶城。
奥尔古恰克想逃，却因为距离大唐大修士太近，没能成功。他在被杀之前，放声大喊自己是喀喇汗的可汗，希望唐军能允许他投降。
只可惜，他对面大唐修士，根本就像是什么都听到一样，神色漠然，一刀斩飞了他的头颅。
这位可汗，死得跟普通士卒毫无二致。
在大唐修士眼中，黑汗国的可汗，还没有被区别对待的份量。
这一战，证明了普通军队，在面对纯练气修士的军队时，数量已经完全失去意义。
......
萨图克一路西逃，抵达怛罗斯的时候，终于得到了大食援军的消息。
他见势不妙走得快，奥尔古恰克没能活成，他却是带着随从大修士，成功逃出生天。这是他智慧的体现，但更重要的是，早在贺猎城，他就亲眼见过唐军的强悍。
“圣军终于到了？！”萨图克听说大食军队的先锋，已经到了白水城时，差些喜极而泣。
他知道大食军队会来，却没料到对方来的这么快。他之前也想着靠近卫军守城，支撑到对方赶去八剌沙衮，只可惜，奥尔古恰克没有听他的。
萨图克和一同出逃的忽速纳丁，没有在怛罗斯停留，径直去了白水城。
率部抵达白水城的大食军队先锋主将，在听说唐军已经攻入黑汗国，并且占领了其国都八剌沙衮后，在震惊意外之余，看萨图克和忽速纳丁的眼神，就变得充满怀疑和轻视。
“唐军刚刚发起战争，你们竟然连国都都丢了？十万唐军，你们竟然连十万唐军都抵挡不住？！你们的战士身上穿的，难道不是战甲，他们手中拿的，难道不是战刀？还是说，喀喇汗的人，已经弱得跟羊羔一样了？”
大食将领呼?蛭诺哪抗猓?詈舐湓诹巳?伎松砩希??潜梢模?肮?锓16?担?闶瞧吆恿饔蜃钪档贸扑痰挠12郏?愕慕?谰?俺凭?瘢?训勒庑┠昴阋丫?蛭?景磷月涞闷接刮弈芰寺穑俊?/p>
萨图克脸色涨得通红。
忽速纳丁连忙将战事前后过程，详细给呼?蛭潘盗耍?绕涫嵌哉馐?蛱凭际橇菲?奘浚??矣涤星看蠓ㄆ鞯那榭觯?胖孛枋隽艘环??/p>
随着忽速纳丁的讲述，呼?蛭帕成系馁瓢林??ソド4ィ?《阅?匮纤唷k??篮鏊倌啥〔换崴祷眩?蛭?凭?降资鞘裁辞榭觯?笫尘?勇砩暇突嵩谡匠n霞?健?/p>
“十万将士，全部都是练气修士，这已经足够让人震惊，还有那般强大的法器强弩，这就令人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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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牙军......原来是狼牙军，怪不得能击败你的近卫军，原来是上官倾城，怪不得能一脚踏破八剌沙衮的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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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食因为这些年密切注意大唐的缘故，对大唐豪杰的事迹，都是了如指掌。狼牙军和上官倾城的威名，哪怕是对呼?蛭耪庵秩硕?裕?彩侨缋坠岫??/p>
“既然是狼牙军到来，你们败了，也就不是什么不能想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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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看他的目光不再有轻蔑，他心里也好受了不少，看对方的神态，应该已经很清楚黑汗国之败，不是自己太弱，而是唐军太强。
听到席禄炽的名字，萨图克顿时神色一振，眼中满是希翼之色：“大埃米尔何时能够到来？”
“七日之内，尊贵的席禄炽大人就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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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就去传令！”萨图克振作起来。
即将到来的席禄炽，让他重拾信心与希望。
七日后，席禄炽带着大食主力，赶到怛罗斯城一线。
而这个时候，狼牙军已经相继占领了碎叶城西部的，阿史不来城与俱兰城，兵锋直逼怛罗斯。
萨图克见到席禄炽的时候，激动地双手有些发颤，就像是虔诚的信徒，终于看到自己信奉的神灵现身。
当然，这并不是说，萨图克对席禄炽如何发自内心的膜拜，而是因为对方就像是神灵一样，拥有拯救他的能力。
第一百四十章 重新来过
萨图克见到席禄炽，像是见了真神一样激动，但后者见到萨图克，却是一肚子不满。这种不满是如此浓烈，以至于席禄炽都懒得掩盖自己的情绪。
“唐军入侵，你们事先竟然毫不知情，直到骤然遭受袭击、被唐军兵临城下，才知道战争已经到来？”席禄炽乜斜毕恭毕敬的萨图克一眼，很是恼火。
萨图克连忙回答：“唐朝大修士太多，封锁了边境，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通行，这才.......”
“我没兴趣听这些！”席禄炽冷冷打算萨图克的话。
他奉哈里发之命，前来攻打唐朝，立下了三个月攻入河西的军令状，现在倒好，他还没抵达唐朝边境，对方反倒是杀到了黑汗国来。
偏偏黑汗国还如此不顶事，连国都都没守住，导致唐军长驱直入，这完全打乱了他的既有布置和计划。
席禄炽目光不善地盯着萨图克：“我问你，喀喇汗的军队呢？七日之前，呼?蛭啪腿媚愕骷??犹?睿?上衷?.....”
他指了指城外的几千残兵败将，“你却告诉我，这些人就是你麾下所有将士？那是将士吗？那是乞丐！”
萨图克脸色一下子又涨得通红。
席禄炽见他半响不说话，心中更加不满，“你难道就不想解释解释？”
萨图克讷讷道：“唐军入侵，是早有预谋，计划周详，行动缜密......狼牙军经勃达岭、顿多城，攻下巴儿思汗城，又经贺猎城直取八剌沙衮，途中并未停留，一日数百里.......”
他顿了顿，有些心虚的看了席禄炽一眼，“虎卫军走南线，几乎是跟狼牙军攻克巴儿思汗城同一时间，攻下了疏勒城。因为狼牙军横在中间，大修士阻隔了通信路线，疏勒城失陷的消息，直到八剌沙衮被克，我们都不知道。”
席禄炽不耐烦道：“我问的是你的军队！你的军队呢？”
萨图克低下头，更加心虚，“南线虎卫军、羽林军攻势太快，七日之内，已经西进千余里，各个城池里的唐军细作，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收买了一些叛国之辈，在唐军杀到时在城内呼应，所以各城......望风而陷。”
席禄炽怔了怔，意外道：“唐军动作这么快？攻势这么犀利？”
萨图克咬牙道：“根据逃出来的大修士禀报，虎卫军、羽林军的每一个将士，都是练气修士，他们行军时乘坐一种奇异厢车，可以日行数百里......各城猝不及防，又被城内的......”
席禄炽听到这里，已经是表情僵硬，“虎卫军、羽林军二十万将士，都是练气修士？你确定你的人，不是因为战败，在信口雌黄，掩饰自己的无能？”
“的确不是。各城相继逃出的大修士众口一词，没有事先沟通的可能。”萨图克见席禄炽流露出惊疑之色，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难道对方没有把握对付唐军？
席禄炽深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现在喀喇汗北部的城池，都被狼牙军攻占，南部的城池也落入了虎卫军、羽林军手里，你们再也没有军队，可以帮助圣军征战了？”
萨图克惴惴不安，“是，是的......南部各城，虽然还没有被全部攻陷，但靠近北部的城池，都被唐军占领，更南端城池的军队，根本无法越过唐军北上。而且那些城池，也只是暂时没有失陷而已。”
席禄炽禁不住后退一步。
这个动作看得萨图克心头猛然一惊。
席禄炽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说，你们不仅军队没了，之前给我们准备的粮秣辎重，也全都落入了唐军手里，成了他们的军资？！”
萨图克张了张嘴，满嘴苦涩，脸也跟着皱成了一个包子，“给圣军准备的军资，都囤积在各个城池里，现在，的确是落入了唐军之手。”
“萨图克！你们喀喇汗这是在资敌！”席禄炽脸红脖子粗的大吼。
萨图克：“......”
他想哭的心都有了。
这怎么能算是资敌？那些城池、物资，都是唐军凭本事夺去的，又不是自己拱手相送。将士们力战不敌，能有什么办法？你们要是比唐军早些来，还会有这种事吗？
席禄炽气得脸色发绿，盯着萨图克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萨图克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埃米尔大人，眼下唐军来势汹汹，圣军......能否战胜他们？”
“圣军所向无敌！”席禄炽大喝一声，义正言辞，慷慨激昂。
萨图克大喜，连忙弯腰行礼：“就知道圣军战无不胜，眼下狼牙军已经到了俱兰城，跟我们相距不过两百余里，还请埃米尔大人发精兵，将其一举击溃！”
说完，他就满含希翼的看着对方，跟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回到家想要自家父母给自己出气的小孩子没区别。
席禄炽嘴角抽了抽。
直到萨图克已经有些诧异，他才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看着城外，不动声色道：“狼牙军自然是要打的，不过也不用急。眼下唐军兵锋正盛，我们要弄清他们的详细情况才行，哪能冒然出击？”
萨图克“啊”了一声，懵懵懂懂。
席禄炽自顾自的沉吟片刻，“无论如何，这里的情况跟我们之前的预计不符，此事要立即回禀哈里发！大军暂时扎营，严阵以待，不能擅动，等待哈里发的命令。”
萨图克的眼神愈发奇怪。
他觉得席禄炽好像在害怕。
但他不敢说出来。
席禄炽心里则想着：“我麾下也有纯练气修士组成的军队，若是只有狼牙军，自然可以直接攻过去。可南边还有虎卫军、羽林军，在侧翼虎视眈眈，有威胁我腹背的危险，那就不能贸然行事。”
他很快被自己说服，“对，就是这样。唐军练气修士军队的数量，超过了我的部曲，我必须要谨慎行事，这绝对不是害怕！”
......
李晔站在俱兰城城头，纵目向西眺望。
俱兰城地处要害位置，南部为山，再南便是药杀水（河），北部为沙漠，再北即是碎叶河。山麓颇有绿洲，可不过规模不如碎叶城，眼下已经是秋日，常有风沙吹拂。
西面两百余里外，就是怛罗斯城，李晔已经知道，彼处现在聚集了大食的数十万大军。不过他这具身体不是真身，倒是没法腾空而起，自己去怛罗斯看看。
上官倾城来到他身边，也看着西方，徐徐道：“当年安西都护府在这里开疆拓土，高仙芝便遇到了大食人东进，而后于怛罗斯大战。如今我们征伐七河流域，目前进展顺利，竟然也在这里遇到了大食人。一饮一啄，莫非天定？”
李晔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这番话可不像是上官倾城说的，她向来都是什么都不问，一往无前的性子。
“本朝初期，内安万民，外拓疆土，自败突厥后，一路向西，西域小邦，或臣服于我朝，或被我王师灭国，国势遂昌。与此同时，新月教兴起，大食壮大于西方，也打下了万里疆土。二者一东一西，为当时天下最强之国。”
李晔声音沉缓，说到这里略微停顿。
大食向西征服了地中海南部的整个北非，还经过直布罗陀海峡，攻占了西班牙，势力进入欧洲。
向东，大食则攻到了七河流域与印度西部，当时大食东方统帅哈贾吉，对他麾下的两位大将说，谁先踏上中国领土，就让他们做中国总督。
真正的强国，向来都会有征服世界的想法。
穆罕默德就说过，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
大食人在跟外邦往来的时候，自称从来就是“大秦”。在他们眼中，大秦即为天下。哪怕是到了赵宋时期，他们也认为，大秦疆土，饱含了宋与辽。
向东扩张的大食，与向西扩张的大唐，自然而然在七河流域碰上。
在蒙古人大展神威之前，大食与大唐就是世界上出现过的，最大的霸主。
而蒙古人靠着战马，就征服了原属大食的地盘，还打到了欧洲腹地维也纳。
李晔继续说怛罗斯之战的往事，“高仙芝自从率领一万步骑，长途奔袭，半天就正面攻陷了地势险要、有吐蕃万余人守卫的连云堡，又在娑勒城击败十万吐蕃军队，并趁势攻占小勃律国后，其在西域的声望就达到了巅峰。
“怛罗斯之战前，高仙芝刚刚灭了药杀水流域的石国，还抢了人家国王的女儿金丝凯亚做妾，逃脱的石国王子往西奔逃，抵达怛罗斯城，向大食求援。
“当高仙芝得知大食在怛罗斯集结重兵，准备东进的时候，以他的兵家见识和唐军的奋武之气，当然要主动进攻。所以在天宝十年，高仙芝率领步骑两万人，并及葛逻禄的部族军一万，进攻有十多万人驻守的怛罗斯城。
“对高仙芝而言，悍勇的吐蕃将士，以十万之众都挡不住他的陌刀阵，地形险要的连云堡，都被他用万人半日攻克，区区黑衣大食，又岂能让他畏惧？出兵两万，还带着一万仆从军，已经是很给怛罗斯面子了，克城不在话下。
“两军对战五日，高仙芝部将李嗣业带领的陌刀阵，让大食人伤亡惨重、无法应对。大军五日虽然没有彻底击败大食军队，但胜利已经在望。要不是葛逻禄反叛，跟大食人两面夹击，高仙芝何至于败北？”
上官倾城听到这里，寒声道：“王师就不该用仆从军！”
李晔点点头，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高仙芝虽然被两面夹击，兵败怛罗斯，但在那样的形势下，还能带着数千部曲从战场撤回，回到安西都护府，可想而知，当时唐军兵锋之盛，大食军队伤亡之重。
若非无力追击、不敢追击，大食人、葛逻禄岂会让高仙芝带着数千人回去？在战场上，可没有对敌人仁慈的道理，能够全歼对手，岂有不为之理？
当时集结在怛罗斯城的大食军队，也是久经战火的精锐之师，还是主力。
此战之后，大食人再也不敢与唐军正面正经交锋，不敢再提“东进”二字。所谓攻占中国，也成了一句笑话。他们虽然胜了，却跟失败者没有两样，在其后几年不断遣使来朝。
而唐军虽有怛罗斯之败，但安西都护府两年后就恢复了元气，继续他们向西开疆拓土的征程。
可惜的是，唐玄宗玩坏了大唐，开元年间，土地兼并严重，导致大量唐人流离失所，成了流民。国力流失，民心动荡，最终竟然被安禄山这个胡子，给搅乱了江山社稷。
若非如此，安西都护府的军队，必然向西攻到大食，一雪怛罗斯之耻。
“往事已矣，不必过多思虑了。”
李晔望着西面，眉眼如剑，“而今朕来了，来到了怛罗斯面前，还带来了大唐举国精锐之师。这场东西霸主之间的对决，这一回，我们重新来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避实击虚
李晔没有着急让狼牙军快速向怛罗斯城攻去，而是下令他们在俱兰城驻扎下来。他在等，等南线虎卫军、羽林军彻底荡平黑汗国城池，也在等后续大军跟进。
就像事先大食不知道唐军真实战力一样，时至今日，李晔也不知道，大食究竟有多少修士军队。不过到了眼下这种时候，新月教的势力，肯定比一百多年前更加庞大。
别的姑且不言，哈里发的近卫军，绝对是长安禁军的劲敌，怎么都不能小觑。
另外，此番唐军西征，目的不在于夺取七河流域，而是远征大食，完成李晔统一修真界的宏伟蓝图。这样一来，大军就没有轻进的道理，必须等到后续军力都赶上来。
大致攻占黑汗国，占领七河流域主要地盘，摧毁黑汗**队战力，这是狼牙军、虎卫军、羽林军突袭出战的目标，也是唐军此番征战的第一阶段。
如今任务顺利完成，接下来，李晔也要等岭南舰队就位，配合大军展开第二阶段攻势。
当然，这个时间不会太久，十天半月也差不多了。
“怛罗斯，我终会在你面前证明，谁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李晔望着西方，呢喃自语。
......
率军驻扎在怛罗斯的席禄炽，在发现狼牙军停留在俱兰城，没有快速攻过来的迹象后，大大松了口气。
他并不是害怕狼牙军这一军，主要是南边的虎卫军、羽林军也气势汹汹，时刻威胁着他的侧翼，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他的确是不想打没有把握的仗。
“若是只用跟狼牙军交战，我自然不会忌惮。狼牙军号称唐朝第一精锐，上官倾城更是唐朝第一名将，我早就想跟他们一决雌雄了。”
席禄炽如是对萨图克说，“眼下喀喇汗的战争，已经分成了南北两线。我这里兵力充足，集结了常备军精锐，只要南线的虎卫军、羽林军有人牵制，哈里发一声令下，我就能反攻俱兰城，为你们夺回八剌沙衮！”
萨图克疑惑地问道：“埃米尔大人这里既然兵力充足，为何不分兵去南线？”
席禄炽瞥了对方一眼，没有回答。
这当然是因为，他麾下的纯练气修士军队，数量不足，聚集起来还有把握，跟狼牙军一较长短，若是分兵，那就捉襟见肘，两线都没有多大胜算。
他已经向马伦回禀了这里的情况，可是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六日，仍是没有消息传回。依照高阶祭师的速度，两日夜就足够在怛罗斯与巴格达之间来回，为何眼下迟迟不见哈里发有指令下达？
席禄炽心中焦急，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更无法对萨图克说，所以只能干着急。
“眼下形势紧迫，唐军说不好什么时候就攻过来了。他们此时按兵不动，想来也是在等待后续人马赶到，一旦发动进攻，必然是雷霆之势。到了那时，虎卫军、羽林军应该也解决南部战事了，他们若是北上配合狼牙军，我如何抵挡？”
念及于此，席禄炽就更是忧心如焚。
他将萨图克送出去之后，自己回到屋内，忍不住来回踱步。
哈里发到底是怎么想的？前线战况瞬息万变，他在后面耽误几日，影响可是极大。到时候局势一发不可收拾，那就万事皆休了！
正当席禄炽想要再派人回去，详细禀报一下黑汗国形势，让哈里发早作决定时，呼?蛭偶贝掖医?矗?成瞎易偶ざ?朔苤鞍c锥?笕耍??锓16戳耍 ?/p>
“什么？哈里发亲自来了？”
“是！”
席禄炽听到这里，不由得惊喜万分。他刚刚还在担心黑汗国战局，奇怪一向英明神武的哈里发，为何这么久不回应自己的消息，原来哈里发竟然是亲自来了！
“席禄炽，我的老朋友，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马伦笑着进来，老远就张开双臂，态度亲切的跟席禄炽打招呼。这场面不像是君臣相见，倒好似是故友重逢。
席禄炽连忙行礼，对方可以展露出平易近人的样子，他却必须恪守臣节。
等到双方在屋中坐定，席禄炽侧身恭敬地问道：“哈里发，您怎么亲自到怛罗斯来了？”
身在后方的君王忽然到了前线，领兵大将难免惴惴不安，可席禄炽还没跟唐军交手，半点儿错也没有，此时自然不担心马伦有什么别的心思，就只是觉得奇怪。
“我不仅是自己来了，近卫军也带来了。”马伦端起酒杯，向席禄炽致意了一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样。
“近卫军也来了？那真是太好了！”席禄炽眼前一亮。这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面，马伦的近卫军都是由练气期以上修士组成的，战力无人可比。
不过他又觉得不解，“可是哈里发，臣的消息送回去，至今不过六日，近卫军这么快就来了？”哪怕是以近卫军的脚程，也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
马伦饮了酒，摸一摸嘴边的胡须，很是惬意的样子，闻言笑道：“席禄炽，你难道还不清楚，真神无所不知？实话告诉你，在狼牙军进攻顿多城、虎卫军进攻疏勒城的时候，真神就已经向我传达了彼处的战争情况。
“彼时我就意识到，唐军之强，比我们之前预料得还要强得多。狼牙军、虎卫军绝非普通常备军精锐能够战胜的，所以我早早下令近卫军集结动身了。”
闻听此言，席禄炽恍然大悟。
凡有新月教修士、信徒的地方，就有真神意志存在。
唐军攻打顿多城、疏勒城，虽然是出其不意的突然袭击，让黑汗国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是连疏勒城失陷的消息，八剌沙衮都不知道，但又岂能瞒得过真神？
只不过当时狼牙军、虎卫军攻势如火，瞬息之间，绵延千百里，真神就算是告知了奥尔古恰克跟萨图克，以黑汗国的力量，他们也无法应对。
况且，无论是巴儿思汗、八剌沙衮，还是其它什么城池，也都早早做好了战争准备，城防严密，在唐军兵临城下前，就已经四门紧闭、严阵以待。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真神“显灵”，给他们说什么，他们也不能做得更好。说到底，连踞城而守都扛不住唐军几个时辰，其它的应对之策就更是无法提起。
“喀喇汗虽然兵败地失，但只要哈里发与近卫军到了，接下来的战争也就不是问题！”
席禄炽由衷地说道，他现在有了主心骨，自然是底气十足，“不知近卫军何时抵达怛罗斯，臣好安排大军配合，择机攻打俱兰城！”
马伦瞥了他一眼，随口道：“近卫军不来怛罗斯。”
席禄炽讶异道：“不来怛罗斯？”
“至少暂时不会来。”马伦露出有些孩子气的得意笑容，对席禄炽的反应很满意，“怎么样，没想到吧？你都想不到，唐军自然也不会想到。”
席禄炽心念急转，“难道近卫军去了土火罗？”
马伦点点头，不急不缓的说道：“当我得知狼牙军到了俱兰城，就知道唐军要着重对怛罗斯下手了。一百多年前那场战争，唐军因为葛逻禄的反叛而战败，损兵折将万余人，经受了在这片土地上从未有过的惨败。
“以李晔兴复大唐，再造盛世的枭雄心性，必然对此事耿耿于怀。想着要找回场面，在怛罗斯打赢一场大战，为曾经那些战死的唐军将士正名。所以唐军之前在俱兰城，虽然只有狼牙军，但后续必然有重兵补上。
“唐朝的大修士人数众多，不比我们少，想都不用想，他们此时应该大多集结到了俱兰城，就等着时机到了，便对怛罗斯展开攻势。”
说到这，马伦停了下来，端起酒杯，优哉游哉的饮了一口，气定神闲。
席禄炽眼神变幻，急速思考，“所以近卫军此时在南部土火罗一带？”
“当然。避实击虚，这就是我的策略。”
马伦信心满满地道：“虎卫、羽林两军，眼下正在乌浒河一带进攻土火罗，这两支军队，是唐军中除了狼牙军外，出现的唯二纯练气修士军队。只要集中力量先击溃了他们，往后单凭一个狼牙军，又如何能够挡得住我们？
“届时近卫军北上，与大军合围狼牙军，将其一口吞掉，也就是轻而易举。如此一来，唐军三支纯练气修士军队全部被抹杀，李晔那家伙，还拿什么保卫唐朝？”
听马伦说完他的谋划，席禄炽佩服得五体投地。
在战争的关键时刻，马伦不仅带着近卫军及时赶到，而且一来就做好了取胜布置，这份军略见识，让他是自愧不如。
不过席禄炽并不觉得惊讶。
在过往的岁月中，马伦平定国内权臣势力，征服各个想要自立的大领主，打服天竺、驱逐释门，哪一战没有表现出惊才绝艳的韬略与战力？若非如此，大食怎么会有今日景象？
“席禄炽，你那十余万的亲军，也都是全部由练气修士组成，踞城而守，要挡住狼牙军，应该不难吧？”马伦问席禄炽。
大食的两位副大埃米尔，都有一支十万人左右的纯练气修士军队，那也是除了近卫军之外，大食的最强战力。若是没有这样的力量，之前马伦都不会放着席禄炽自己来征战七河流域。
“若不能守住怛罗斯，任凭哈里发处置！”席禄炽立下军令状。
马伦点点头，对席禄炽的作战意志表示了欣赏。
他的近卫军有三十多万人，对上没有防备的虎卫军、羽林军，在他看来，胜利绝对是手到擒来，只要怛罗斯不出问题，战局就会如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马伦又端起酒杯，不过这回没有去喝，而是望着门外眼神悠远。
他喃喃道：“就算跟一百多年前的怛罗斯之战一样，狼牙军、虎卫军、羽林军能够在极端不利的绝境中，还能被主将带着一部分将士突围，保存一部分实力，但我有蒙希塔兹带领的海军舰队，在唐朝东海登岸，届时......
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葡萄酒，露出一个邪魅迷人的笑容，“李晔啊李晔，你还能怎么跟我打？”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开地狱之门
在马伦抵达怛罗斯的第二日，其部近卫军分作两部，已经分别抵达乌浒河流域的步师城、阿缓城一带，现如今虎卫军、羽林军正在附近攻城掠地。
虎卫军主将赵破虏，连日攻城掠地，受降都已经受得麻木了。
他原以为到了西域，会有一些大战硬仗等着他，却不料沿途的城池、部落，不等他们如何施展手段，防线就彻底崩塌。
然后一群人就跑了过来，满脸堆笑的向他们亲切见礼，表明自己是西域商行的谁谁谁，说些恭迎王师到来，可算盼到王师到来了之类的废话。
这让他感觉有力无处使，心里很是不快。
羽林军主将陈青林，比赵破虏还要心烦。他的军队后面还跟着于阗国的国王，每当大军攻占一座城池，征服一个部落，对方就对他歌功颂德，说天朝王师果然是气势非凡，这种战力真是见了让人无比胆寒。
陈青林青着一张脸，对于阗国国王的奉承很不高兴。他的部曲一场正经攻城战没打，仅是弓弩齐射，敌军就投降了，实力完全没有发挥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他认为对方的吹捧完全是在说反话。
不过陈青林也不好计较，毕竟对方是于阗国的国王。
在西域各邦之中，于阗国对大唐最是恭敬有加。这回王师不准各邦派遣仆从军征战，对方竟然就带着自己的三千亲卫，死皮赖脸的要跟着。
等到赵破虏临近步师城，陈青林临近阿缓城的时候，这两位长安禁军的有名悍将，都没遇见自己想象中的对手。
他们同时觉得，自己应该加快行军步伐，早日将黑汗国全境攻占，再去大食国看看，说不定会遇到像样的对手。
而此时，步师城的城头，大食哈里发近卫军两位副统领之一的阿里，已经接到了唐军即将到来的消息，也知道了对方骄纵轻敌的姿态。
他满面笑容的对身旁的黑汗国守将道：“唐军自从进入喀喇汗，便所向披靡，从来没遇到过对手，大小城池、部落，都是几个时辰便攻克。他们怎么都不会料到，在这步师城，会有让他们刻骨铭心的存在。”
守将笑得谄媚：“唐军近乎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连战连捷，是人都会骄傲自满，目无余子。要是他们到了步师城，还像之前那样进攻，那就无异于走上了绞刑架！”
阿里瞥了守将一眼，淡淡道：“无论唐军以何种姿态前来攻城，只要他们到了这里，那就是走上了死路。我会在这里大开一座地狱之门，等着他们前来赴死！”
守将连忙弯腰行礼，由衷道：“圣军之强，犹如天上的太阳，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想让唐军灭，他们就只能灭！”
阿里哈哈一笑，“这话说得不错。说到底，不管唐军是谨慎作战，还是大意轻敌，也不管他们是主动来攻，还是半道驻扎，只要我们来了，他们就该死了！”
言及此处，他眸中闪过一抹寒芒，“到了战时，你的部曲，就负责控制城中，绝对不能让唐朝细作，在城中掀起任何风浪！这件事很简单，你不会都做不好吧？”
守将神色一凛，知道这是对方对自己的警告。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的城池里肯定有唐朝细作，只是哪些人被唐人收买了，监察院眼下都不得而知，他一时之间自然也查不出来。
守将连忙道：“圣使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城中！”
“那就再好不过了。”
......
与此同时，俱兰城内，李晔正在接见不尘道人。
“陛下，这是张长安紧急传回的军情。”不尘将一份封印在漆盒内的文书奉上。
“张长安？这小子进入大食倒是有些时日了，他那边情况如何？”李晔接过文书，打开的时候问了一句。
不尘毕恭毕敬道：“回禀陛下，张长安跟赛典赤抵达巴格达后，因为抓捕卢噜楔的大功，后者得到智慧宫不小奖赏，这厮本就是贵族子弟，稍微走动了一番，就出任了大神殿的核心祭师。”
李晔展开文书，微微点头。
赛典赤在黑汗国的时候，就是东部监察院的主事祭师，地位只比忽速纳丁稍差，也算得上是地方上的一位大员。立下大功之后，靠着自己的身份进入大神殿，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从大军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攻占黑汗国的情况就能看出来，西域商行前些年努力的战果，是多么庞大。而张长安这步棋，因为他个人的才能体现，如今打进了大食政教的核心，也让李晔越来越重视。
不过就短期而言，李晔并不认为，张长安一到巴格达，就会有特别大的收获。对西域商行的帮助，还需要时间来体现。
并不是说这个时间需要三五年，赛典赤如今地位非凡，要接触机密很容易，但要大规模帮助大食的西域商行，怎么也得需要一两个月。
所以刚开始阅览文书的时候，李晔没有十分在意，在他想来，张长安约莫就是做些例行汇报，其中有些内容可能比较重要，不尘觉得有必要给他看看罢了。
然而当李晔阅罢文书，眼神立即变得凛冽。
张长安汇报的，只有一件事，而且还是一份军情。
哈里发近卫军，在前几日就离开了巴格达！
马伦的近卫军，除了戍卫巴格达，主力平日都驻扎在城外的军营内，因为其类似皇帝亲军的性质，寻常重臣想要知道他们的情况，那都是痴人说梦。
一般时候，根本没有人敢，也没有人会去关注近卫军的情况。
而且这回近卫军出动得很隐蔽，应该是想要出其不意，所以知道他们动向的人就更好。对于寻常军队来说，大规模出动要不引人注意很难。但对纯练气修士军队而言，这就很简单。
戍卫城池的那部分近卫军，并没有调动，所以西域商行也没有及时发现。
等到赛典赤在大神殿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近卫军已经出动了好几日。张长安当时就是大惊，他很清楚，要是近卫军突然出现在战场上，会对战局有多么大的影响！
于是他连夜下令给巴格达的西域商行，让他们启用紧急传递消息的方案，派遣了数波大修士来传递这份消息。
不仅如此，张长安在这份消息后面，还描述了近卫军的战力。
“根据张长安得到的消息，马伦的近卫军有练气修士四十万，眼下除了五万戍守巴格达，另外三十五万都消失在了大食。”
不尘想了想说道，“西域商行这些年也探明，在大食常备军中，也有两支纯练气修士组成的军队，分别由席禄炽、蒙希塔兹两位副大埃米尔统领，人数在十万左右。整个大食，有纯练气修士军队，共计六十万！”
说到这里，不尘神色肃穆，牙疼般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了此时，大唐算是完全掌握了，大食军队的虚实。
但这份军力，却是让不尘心下骇然。
长安禁军中，只有狼牙、虎卫、羽林三军，是纯练气修士军队，就数量而言，大食是唐军的两倍！
李晔放下情报，凝神沉思。军情虽然重要，情况虽然紧急，他还不至于乱了方寸。该有的应对之策，他需要全面考量再作布置，没有一条一条发出去的道理。
半响，李晔见不尘有些紧张，便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不必忐忑，大食练气修士军队的数量，虽然是长安禁军的两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会在战场上取得压倒性的优势。
“战争，从来都不是靠人数取胜的。”
大唐全民修行已经很多年了，虽说很多普通百姓，因为忙于生计和年龄的原因，没有取得多少成绩，但大唐底蕴深厚，再加上外邦修真资源的大量涌入，这些年的修士增长绝对可观。
若是仅以练气修士的数量而言，长安禁军远不至于只有三支军队，是由纯练气修士组成。
追根揭底，李晔看重的是军队的综合战力，真实战力，而不是一群只会术法对轰的修士。
另外，长安禁军是只有狼牙、虎卫、羽林三军是纯练气修士军队，但岭南海师可没有包括在内。
“就天下教派而言，眼下的新月教，无疑是势力最大的，信徒也是最多的。马伦终究是一代英主，抛开普通军队中的修士不说，麾下有六十万新月教练气修士组成的精锐部曲，并不让朕觉得奇怪。”
李晔摆摆衣袖，示意不尘放松一些。
眼下的战局虽然有惊变，但还没有脱离他的预计，“我大唐王师，本就是要跟大食近卫军交战的，朕之前以为这会发生在大食境内，如今既然马伦将他们派了出来，不过也就是提前跟他们碰头罢了。”
说到这，他嘴角勾了勾，“胜负早晚都是要分的，早些分，晚些分，并没有多大差别。”
不尘眼见皇帝陛下如此淡然，这才明白，原来对他来说的惊天异变，在雄才大略的陛下眼中，也不过就是寻常事耳。而且看陛下的样子，倒好像还很期待战局如此发展。
这说明，陛下早有布置。
果不其然，只见李晔招了招手，叫进来一名青衣衙门的修士，问道：“岐王到哪儿了？”
“回禀陛下，岐王殿下已经去了乌浒河！”修士躬身道。
李晔微微颔首，“告诉赵破虏跟陈青林，近卫军到了。他们会理解朕的意思。”
“臣领命。”
不尘听到这里，终于确认，陛下是真的对一切都有安排，不由得佩服万分，“陛下英明！”
李晔没有回应不尘的赞美，而是看着门外悠悠道：“既然战争到了关键时期，朕也该来了。”
闻听此言，不尘浑身一震。
他知道，这是陛下的真身要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确定行踪
李晔知道近卫军来了，但不知道近卫军现在何处，从这个意义上说，拥有真神相助的马伦，在信息上比他要领先不少。
黑汗国毕竟已经是新月教的地盘，对方在这里拥有大半个主场的便利。李晔的帝道之眼看不远，尤其是在新月教真神刻意压制的情况下。之前还能跟着西域商行进入巴儿思汗城，现在基本就只能与大军同步。
不过李晔也有他的办法。
现如今各城都有西域商行的修士，因为之前张长安配合他们的一系列行动，现在西域商行在各城形势很好，行动力很强。若是拼尽全力针对性打探什么，马伦的近卫军再是如何隐蔽行踪，也会露出马脚。
这些情况在大军进入黑汗国之前，李晔就有全盘考虑，还跟岐王、上官倾城等人，并及各军主将商议好了相应军略。所以此时李晔只需要让赵破虏、陈青林，知道近卫军已经参战了，余下的不必多言。
当然，要多言也可以，毕竟李晔可以随时用帝道之眼跟对方交流。
攻下忽论城不久，正打算向步师城进军的赵破虏，在得到李晔传下的消息后，立即下令已经出城一半的虎卫军，回到城中，取消了进攻步师城的计划。
羽林军主将陈青林，同样是如此打算。他的部曲都已经出城半日，接到消息，也撤回了悉计蜜悉帝城，并派遣了精锐修士，往前方打探军情，尝试跟西域商行联络。
敌情不明，自然不能冒然出击，这第一步，必然是稳住阵脚，探知对方情况。
......
仙域。
“此番西征，仙凡齐动，新月教势力非凡，尔等不可懈怠，若是轻敌失利，朕决不轻饶！”宝殿上，李晔俯瞰群仙，不怒自威。
宝殿中站立的修士，分作三股，依次是道门仙人、释门僧人、妖族修士。他们全都束手而立，神色肃穆，听到李晔的话，纷纷躬身应诺。
通天教主现在跟杨戬打得火热，他派系里的仙人，现在都站在道门仙人一边。
原来他是自立山头的，但是如今看来，他很清楚仅凭自己那点实力，无法与释门、道门、妖族分庭抗礼，为了不失去自己的话语权，他选择了跟杨戬和解，重新回归道门仙人序列的大怀抱。
李晔扫视众仙一眼，将他们的细微神色都纳在眼底，看到他们眼神坚决、斗志昂扬，满意地点了点头。
散去朝班之后，李晔跟飞鸿圣佛、牛魔王、杨戬等修士，来到御花园漫步，商讨一些出战的方略与细节。
“前段时间，因为修真资源的补充，大家伙儿的境界都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某些资质不错的，因为仙域的连番变化，特别是你逆势而起的事情，加上前所未见的大量修真资源涌入，受到极大触动，心有所悟，境界还有提升。
“整体而言，现如今仙域的力量，比之前要增强了不少。”
白衣白裙的飞鸿，说到这，朝李晔挑了挑仙气十足的长眉，很别致的夸赞动作，搭配着微微翘起的红唇，很有魅惑力。
她已经愈发没了之前那种宁静飘渺、寂冷落寞的气质，李晔觉得她有向宋娇靠拢的趋势。
杨戬接话道：“修士们都想着快些出战，从美洲那边得到的财富虽然多，但仙域所得份额有限，实话实说，大家现在都想去抢夺新月教的修真资源。”
相比较于飞鸿，杨戬这话就说得很直白，直戳战争抢粮抢钱的本质。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国家作为集体意志就更是如此，西域若是没有丝绸之路，没有商贸繁荣带来的巨大利益，大唐吃饱了撑的才会进入沙漠。
牛魔王听完杨戬的话，不满地哼了一声，瓮声瓮气道：“什么抢夺人家的资源，我们此番出战，是为了统一修真界，彻底杜绝教派、国家之间流血战争与死亡，给天下修士、百姓一个更加良好的生存环境，让大唐变得更加强大！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带着天下修士，踏足新的天地，寻求更多机会，带回更多资源，最终达到给天下子民更多福祉的目的！我们是正义的，可不是强盗。”
杨戬被牛魔王噎得不轻。
不过他没有发怒，更没有与牛魔王争辩。因为他很清楚，前面两段话，已经把基调订下了，他再多说，也不能改变牛魔王话语里“境界”更高的事实，争论只是自取其辱。
李晔没有理会他俩。妖族跟道门仙庭的争斗持续多年，虽然眼下和睦相处，但彼此之间的争斗不可能消失，牛魔王逮住机会就会恶心杨戬。
只不过在李晔这片大旗下，他们的争斗也闹不出乱子。
“这回西征，必然有大战，事关大唐文明新月教文明交锋的大局，还请陛下恩准，让臣为先锋！道门仙人蒙陛下恩惠，实力增益不少，却还没为陛下征战立功，请陛下给予我们这个机会！”
杨戬抱拳请命，他不跟牛魔王争辩，不代表他就不争了。
牛魔王一听这话，顿时把牛眼一瞪，“杨戬，你闭嘴！陛下自从征战仙域以来，妖族修士便一向是先锋，一路激战，立功无数，眼下西征，哪有你们抢我们差事的道理？！”
杨戬乜斜牛魔杨一眼，冷哼道：“道门仙人的整体实力，岂是你们妖族现在可比，西征事关统一修真界的大局，岂容你们这群弱小去逞能？”
“哇呀呀，气死我也！杨戬你这混账小儿，吃老夫一棍！”
两个家伙由言辞争斗，很快变成了赤膊上阵。
李晔对此没有多理会，一笑了之。牛魔王跟杨戬虽然动不动就当众互殴，但他们对自己下面的人，却约束得很厉害，谁敢互相生事，必然是严惩不贷。
这就造成了，往往牛魔王跟杨戬在场中打得难解难分，而一个妖士跟一个仙人，却坐在场边一起喝酒，不时还对牛魔王和杨戬的战斗点评两分、赞叹几句，不时一起拍手喝彩。
当然，等牛魔王和杨戬打完了，妖士就仙人就会互相瞪眼，一副我跟你不同戴天的模样，然而各自拧着酒壶起身，屁颠屁颠跟在自家头领身后散去。
飞鸿圣佛继续跟李晔漫步，目不斜视脚不停滞，对牛魔王、杨戬的撕斗看都不看，很有六根清净佛心岿然的风仪，大家风范瞬间突显。
“我最近发现了一件事。”飞鸿大士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而且显得兴致勃勃，“咱们头顶的结界松动了！”
李晔闻言神色一动。
真人境能在地面飞行，仙人境更能上天入地，按理说，大罗金仙应该有横渡虚空的能力。但实际上，就连老仙帝也没能跳出仙域，去到更加广阔的天地。按照道门的说法，始终都在三界之内。
究其原因，是因为此界外围，有着一层连大罗金仙都无法突破的结界。
这层境界，飞鸿成就圣佛之后便发现了，一直在探查，却不知道那是何种存在。
李晔也“观察”过这层看不见、摸不着，但却真实存在的结界。靠近它就会脚步凝滞，以他的修为，深入结界百丈，就会寸步难行，只能退回。
对于这种境界，李晔其实早有耳闻。
在地球上的时候，他就知道，太阳系外围也有一层类似的“结界”。空间探测器一旦进入这片区域，速度就会衰减。旅行者一号在离开日光层后，就面临着这种困境，也就是说，它无法真正离开太阳系。
一些科幻小说的作者，将这种存在描述为保护层，里面的人不能出去，外面的人更加也不能进来，而且保护层只能从内部打破。
这就保护了恒星星系内的文明，让他们能够顺利成长壮大。而当他们能够靠自己，从内部打破这个保护层的时候，才有面对茫茫宇宙，进入更加广袤天地的能力与资格。
“松动到什么程度了？”李晔问。
飞鸿摇摇头，“只是开始松动而已，我进去过，能够深入的距离没有变，但感觉得出，它不再像之前那样稳固。”
李晔沉吟下来。他想起，出现在特奥蒂瓦坎城上空的那艘星舰。
他隐约感觉到，进入新的天地，寻求更多答案的机会，正在悄然临近。
而那些未知中，最不缺的，肯定是困难与挑战。
要面对天外未知世界的挑战，李晔怎么都不敢说自己有把握。若说有机会，那一定需要聚合此界所有力量。但如果此界修真界都没有统一，那把握无疑会小太多太多。
“未来终究会来，我们要做的，无非是走好今天。”
李晔收敛心神，对飞鸿圣佛道：“此番仙域西征，释门、道门、妖族各派一支精锐为先锋，看看谁在对付这个新月教的时候，能够拥有自己的优势。”
释门、道门、妖族的修炼体系，毕竟有所不同，各方修士有所长也有所短，同时出战，可以增加找到对方要害的把握。
飞鸿点点头，“正该如此。”
......
忽论城。
这几日，赵破虏接到了很多，西域商行传递过来的消息，种种迹象表明，百余里外的步师城，极有可能出现了一支大食援军。
而步师城的西域商行，这些时日却一直没有传出消息来。
“如此说来，步师城被严密封锁了。若是寻常军队，根本无法让西域商行动弹不得，这也就是说，步师城的确有一支强大的力量。”
赵破虏想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综合目前的情况来看，大食哈里发的近卫军，就在步师城！就是不知道里面有多少近卫军，是全部，还是一部分？”
弄清了敌军方位，接下来便是摸查对方虚实，知道对方到底有多人马，力量在什么层面，以便制定应对之策。而因为目标已经定位，这件事做起来，虽然也不容易，但也已经不是特别难。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陌刀阵
战至此时，赵破虏已经看出来，虎卫军跟大食近卫军，在修士境界实力、法器装备上，几乎都处在同一个层面。
虎卫军因为是防守方，军阵严密齐整，占了很大便宜，这才能让大食近卫军伤亡远胜于己。但对方毕竟有人数优势，大食近卫军主将想要用人命来填，取得他们想要的战果，赵破虏其实没有其它应对手法。
修士军队跟普通军队毕竟不同，后者就算是想用人命换战果，无法撕破大盾长枪阵突入对方阵中，那也是有心无力，但修士军队的性质决定了，他们有这样的能力。
只不过练气修士都是人中俊彦，跟普通军队的泥腿子将士不同，离开修士军队他们就是人上人，学识足够就能做官，学识不够也能备受尊敬，轻而易举在各种商行、府邸获得客卿地位。
要这样的人像底层百姓一样，在普通战场上当马前卒去送死，莫说寻常主将、君王舍不得，练气修士自己不肯，这对整个国家的修士力量，都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莫大损害，绝对是昏聩之举。
但赵破虏也不得不承认的是，就眼下战场的具体情况而言，大食近卫军的这个战法，却是在向着胜利迈进。而如果他们击败了虎卫军，那么在这场战争中，无疑是朝着全局胜利，迈进了关键性一步。
现如今，狼牙军、虎卫军、羽林军，都在黑汗国与大食军队对峙、对战，各有对手，无人闲散，彼此之间，恐怕暂时也都是势均力敌之态。
于此种情形下，无论哪一军率先取得胜利，都将影响其他军队，届时三军胜负一分，便是大唐与大食分了成败。
两国之争，系于大军征伐，大军胜败，又系于修士军队，这就是眼下形势。
大唐与大食都没有退路，所以阿里与赵破虏皆是别无选择。
“大食人想要今日分胜负，本将就遂了他的愿！”
赵破虏对身后传令军使沉声喝了三个字：“陌刀阵！”
陌刀阵，传令军使当然知道这三个字的份量，也明白赵破虏的意思，他神色一凛，没有丝毫迟疑，连忙去传赵破虏的军令。
陌刀阵出战！
城头观战的李晔不动声色。
在他的视线中，大食近卫军在虎卫军战阵前阵，不断成群结队鱼跃而起，突入虎卫军将士群中。虽然开始杀过来的修士，左右拼杀不过片刻，就会被人群吞噬，但前赴后继之下，整个虎卫军前阵，混战的地方还是越来越多。
犬牙交错已经不能形容双方大小战阵的形势，只能用遍地开花来描述。
就在这时，虎卫军后阵中，有八千将士动了。在军使的喝令下，中阵将士让开通道，往后退步，让他们前移到了中阵。这支八千人的队伍，很快就赶到了激战位置前。
相较于其他虎卫军将士，这八千人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论甲胄样式，他们跟普通将士好像也没有太大区别，论身材也谈不上人人高壮练气修士的实力跟身材无关。
唯一醒目之处，是他们手中那柄丈二陌刀。
刀身符文如龙。
所以准确的说，那是法器陌刀。
先前的大唐陌刀阵战力如何，李晔没有直观认识，但眼下虎卫军陌刀阵的战力，他却是亲眼见过的。对整个虎卫军而言，陌刀阵上场的时候，就争胜负的时候。
当攻势如潮的大食近卫军，忽然发现眼前的唐军战阵，开始主动往后退却的时候，他们眼前一亮心中一喜，人人都振奋不已。
他们人认为这一定是唐军抵挡不住自己人的进攻，不得不败退了，以为胜利马上就会被自己人握在手中。
他们高声呼喊着，以更加凶猛悍勇的姿态，冲向那些后撤的虎卫军将士，想要扩大战果。
于是他们就发现，一群全身裹着厚重铠甲，只露出一双锐利双眼，手持宽刃长柄大刀的唐军，从阵中迈步走了出来。
对方的确是走出来的，没有奔冲的动作，他们的脚步不疾不徐。但无论是哪个大食近卫军修士，看到这群唐军都是心头一震。
他们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如渊如海的气势，就好像是从尸山血海中出来的，每个人都有神挡杀神的能力；他们也清晰感受到了对方身上强烈的灵气波动，强悍无匹，只比真人境弱一线！
这些突然出现的唐军，难道都是练气九层？！
不等大食近卫军想出个所以然，陌刀阵就杀向了他们。
甲士一步踏出，地面黄沙猛然一荡，陌刀旋腰斩出。
那一刻，刀声如虎啸，刀光如惊涛，刀势如山崩。
大食近卫军无不双目瞪大，恐惧之色溢于言表，但他们没有退路，只能举起圆盾迎上，想要借此护住周身。
他们的圆盾也是不俗的法器，曾经让他们在虎卫军的强弩箭雨中安然无恙，那是他们在狂风暴雨中，也能保命的强大依仗，过往的征战早就证明了这一点。
只可惜，到了此时，情况已经跟以往不同。
陌刀斩中圆盾，随着气爆声响起，灵气波浪爆开，被大食近卫军认为坚不可摧的圆盾，应声而裂！
陌刀去势不减。
在大食近卫军惊骇欲绝的面容中，陌刀带出一道血泉，将他们一个个拦腰斩断！
面上犹且带着惊恐之色的大食近卫军将士，上本身飞离下半身，在喷涌的鲜血中，远远摔了出去，摔在黄沙中打滚，整齐而血肉狰狞的伤口，霎时沾满黄沙。
很显然，无论是修为境界，还是法器品阶，陌刀阵将士都普遍胜过大食近卫军。
一步踏出，陌刀阵如墙再进。
一刀斩出，大食近卫军再度飞起成片尸身，鲜血如墨泼洒在地面。
惨叫声四起，惊呼声不绝于耳。
一步踏出，陌刀阵再进。
大食近卫军修士如同荒草，被飓风吹成了两截，前队战阵霎时被砍散，没有任何纠缠。后队修士们相顾骇然，却不信邪，拼命挥刀去斩陌刀阵甲士，打定主意就算是拿命换，也要稳住阵脚。
他们的长刀击在厚重的甲胄上，却只是发出叮当乱响，根本无法破甲。
而迎接他们的，是来势平顺，却无法抵挡的刀光。
突入虎卫军中阵的大食近卫军，很快就像是被割掉的麦子，一层一层倒了下去。如墙而进的陌刀阵，如山移，如雪崩，如飓风扫地。在他们面前的大食近卫军将士，无论是零星抵抗，还是结阵而战，无不被拦腰斩为两截。
再是不惧怕死亡的近卫军修士，被陌刀阵这般屠杀，也是无不心胆俱颤，面色惨白。
他们只能仓惶后退。
可如今他们在的战阵，是混战场面，他们身后并不都是同袍，还有许多虎卫军将士，他们能退到哪里去？
他们一退，左右虎卫军立即围杀过来，堵住他们的退路。
大食近卫军使出吃奶的力气，奋力拼杀，却无法突破虎卫军的阻截，这让他们焦急万分，吼声都变了调。耳听得如鼓如雷的脚步声，在身后临近，他们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回头看到如鬼如魔的陌刀阵甲士，保持着严丝合缝的战阵，迈着沉稳整齐的步伐，持刀一步步逼近，感受到对方不可撼动的战力，明白对方必杀他们的意志，这些心智坚定的新月教修士终于发了疯。
他们红着眼乱叫着，鬼哭狼嚎一般，手中长刀胡乱挥舞，全然忘了战阵之道，各种术法杂乱击出，趁机向四处飞跃逃散，犹如惊弓之鸟，恰似秋风中的蒲公英。
结阵尚可依靠同袍形成不小的整体战力，在风浪中拥有一线生机，一盘散沙的各自奔逃，又岂有不死之理？
他们跃入虎卫军战阵很容易，想要逃出去，又哪有那般简单，十之**的近卫军修士，都被落脚地的虎卫军将士，乱刀剁成了肉酱。
而陌刀阵依然保持着自己一惯的节奏，稳步向前推进。
他们是山中倾泻而下的泥石流，挡者披靡，他们是乘风破浪的巨舰，为身后同袍开天辟地，他们如墙而进，所到之处，近卫军修士沦为尸骸，所过之处，虎卫军战阵中再无敌军战士，原本混乱的阵型，再度恢复横平竖直的模样。
他们以不可逆的势头，将战线从虎卫军中阵，推回了前阵。
眼看得这一幕，李晔尚未开口，岐王已经拍手而赞：“陌刀阵果然不负我大唐雄风！”
李晔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对陌刀阵能在战场上如此逞威，他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队陌刀手是他看着组建起来的。
这八千陌刀手，都是练气九层不说，而是还是练气九层中的精锐，他们配备的甲胄也比寻常虎卫军将士的甲胄，在品阶上要高一个层次，就更不必说那些陌刀了。
长安禁军只有三支纯练气修士军队，人数不过三十万上下，这不是大唐练气修士不够多，而是李晔对练气修士的使用方法不同，这是由他对军队沙场取胜之道的理解决定的。
不仅是虎卫军有陌刀阵，羽林军同样有。
八千陌刀手，阵战无双，要么不出，出则势必争胜。
“接下来，就看大食近卫军中，有没有能够应对陌刀手的手段了。”
岐王看向大食近卫军主阵，七分揶揄三分期待的说，“如果大食近卫军的人数优势一旦发挥不出来，就这样被轻易击败，我都会觉得有些无趣。”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链锁天
岐王想得没错，针对唐军陌刀阵，大食近卫军的确是有应对手段。
“一百多年前的怛罗斯之战，我们虽然胜了，但赢得并不光彩。以至于战后都只好说结果，夸功炫耀之类的事，实在不好意思去做。如果可以选择，相信不少人都宁愿那一战没有发生。”
阿里耳畔响起忽然马伦的声音，精神一震，连忙回身见礼，“您怎么到这来了？”
“怛罗斯没有战事，知道你们这里斗得激烈，便过来看看。”马伦轻松随意的说道，好似只是从前厅迈步到了后院事实上还真差不多，以他的修为而言，千余里的距离的确是须臾可至。
他望着激战正酣的两军前队，目光落在大逞神威，无人可挡的陌刀阵上，挥了挥手，示意阿里不必迟疑，将准备好的手段用上。
命令传达之后，他才继续道：“怛罗斯那一战中，我们兵力优势极大，却拿唐军没辙。当时我们的战士也是百战精锐，在血气之勇与搏杀技艺上，并不输给唐军，可为何就是不能胜？
阿里也很疑惑。
怛罗斯之战时，大食军队正处在战力巅峰时期，一路开疆拓土、征战无数，还刚刚镇压过叛乱，可谓是真正的身经百战。
但他也只是之前疑惑，今日跟虎卫军一战后，其实他心里的不解已经消散大半。
虎卫军给了他答案。
“唐军军备出众，战阵森严，在当时的确要胜过我们。”
马伦说到这，忽然笑了一声，“大唐是尚武之邦，而且底蕴深厚，在将士个人武艺上，也要占据上风无论是来自民间的武艺，还是军中培养的搏杀技艺，都非同凡响。
“一人武艺出色不算什么，但一阵将士普遍都武艺出众，那这个战阵就会所向披靡。”
阿里听到这里大点其头，指着眼前的虎卫军战阵道：“唐军将士的修为，的确是不容小觑。而且跟沙场战阵之法融合得极好，根本没有任何破绽可言。我们的修士要破阵，除了正面硬撼，付出不菲代价一点一点去磨，就只能拿人命填。”
马伦喟叹一声，有些意兴阑珊，“唐朝的文明传承从未断绝，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是到了绝峰。许多方面的出众东西合在一起，就会形成格外强大的力量，表现在战场上，便是强悍战力。
“先知曾说，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这话真是半点儿也没错。与之相比，我们的战火总是会毁灭之前的文明，到了现在，我们的历史已经变成了故事，没多少看得见、摸得着的痕迹。跟唐朝相比，的确是差得有些远。
“唐人说，盛极而衰物极必反。我原本以为，已经抵达绝峰的唐朝，接下来会不可避免的走下坡路。却没想到，他们现在竟然又迈上了新的台阶。能够在这种时候力挽狂澜，李晔这个人，还真是有本事。”
阿里神色肃杀，不发一言。
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听着怎么都不会让人舒坦。而如果这种话还是无可辩驳的事实，那么作为不会罔顾现实、逞口舌之利的智慧之辈，心里的忌惮与悲哀就会极为浓烈。
好在阿里不仅有智慧，还有血勇，他奋然道：“唐朝虽然强，但我们也已今非昔比，在真神的指引下，我们掌握了克制陌刀阵的力量，从此就不会再忌惮唐军战阵！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真神，属于真神的信徒！”
马伦对阿里的这番话很满意，大笑着表示了欣赏。
既然早就准备着要跟唐军一决胜负，马伦就不可能不研究，让大食军队在怛罗斯之战中，吃尽苦头的陌刀阵。陌刀阵始终都是大食军队的巨大麻烦与威胁，无论它们出不出现，大食近卫军都必须要有制衡之法。
李晔看到了马伦。
以他的修为，在对方出现时候，他就察觉到了。
两人同时抵达忽论城，这说明他们都意识到，此战对战局的影响很大。需要自己亲自坐镇，免得被对方打破双方军力的平衡。
不久，李晔便看到了大食近卫军，应对虎卫军陌刀阵的方法。
一群浑身冒着黑气的高大修士，出现在陌刀阵前，这些新月教修士不像是人，看他们身着黑色斗篷，双目赤红的模样，倒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配合他们手中长长的链锁，就更有几分索命无常的意味。
如果新月教也有无常的话。
李晔眼帘微沉。
他很清楚，任何一个兵种，在战场上都不是全能的，有优势就必然有弱点，相生相克的道理在哪里都适用。所以真正强大的军队，必然是多兵种杂糅，这样才能避免被针对后就只能被动挨打。
陌刀阵最善稳扎稳打的阵战，无论是重步兵还是重骑兵，在他们面前就跟纸糊的没有区别。陌刀一出，人马俱碎，这是基本常识。
所以吐蕃军队再是悍勇，精骑再能冲锋，碰到陌刀阵，十万人也还是会被撕裂阵型，杀得望风而溃。
不过很快，李晔神态又放松下来。
陌刀阵虽然有弱点，但要针对他们，却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在他们有大军配合的时候。
只要能做到进退自如，陌刀阵至少能够立于不败之地。因为世间还没有一种力量，能够用正面硬撼的方式摧毁他们。
陌刀阵平稳向前推进的时候，骤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群，面容隐藏在兜帽里，漆黑一片，只有双目冒出红光的近卫军修士，心里也觉得诧异。
但他们没有迟疑，对陌刀手而言，无论前方有什么，他们都只需要杀过去就是。
然而，这群黑袍锁链的近卫军修士，明显跟其他人不同，他们没有冲向陌刀阵，而是将手中锁链高高抛起。
一刹那，锁链彼此钩镰，在空中形成一张黑色大网，锁链上散发出浓烈的黑色灵气，网格之密，连日光都全部遮住！取代苍穹的黑色帘幕猛然罩下，势若天塌！
这不是普通的法器锁链！
它们散发出的灵气之强，体现出不弱于真人境法器的品阶！
这样的锁链大网，无疑是一片黑色天网！
而只看锁链上密密麻麻的、散发着猩红光芒的倒钩，就知道一旦被锁住，就必然遭受被剥皮蚀骨的重创！真人境以下，无人能应对这样的强悍法器！
更为恐怖的是，他们与黑袍近卫军修士气息相连，无异于本命法器，也就是说，只要黑袍修士不死，锁链便不会真的消失！
陌刀手们目光凛然。
很明显，这群黑袍修士的目的，就是要用锁链天网锁住陌刀手，将他们滞在原地！
陌刀阵最大的缺陷，便是甲胄、兵刃太重，无法奔杀突进、快速后撤；况且陌刀阵讲究的就是如墙而进，队列必须齐整，这样将士挥刀齐斩，才能据有挡者披靡的威势。
这些都注定了他们无法移动太快。
哪怕是如今的陌刀手，都是练气九层的修士，但他们依然牺牲了自己的灵活性。毕竟他们身上的法器甲胄，是连灵池真人都破不开的，手中陌刀也是重逾千斤，这样才能一刀一个有法器甲胄防御的近卫军修士。
面对陡然袭来的黑色链网，他们没有闪避的速度。
但如果他们被近卫军的黑色链网罩住，被彻底锁死在原地，就会成为一群靶子。那时候他们再如何能攻坚，行动受阻，碰不到人，也是白瞎。
而无论他们的甲胄如何坚固，也必然经受不住持续不断的术法攻击，总有被破的那一刻！
没了防御，还被锁在原地，饶是他们拥有练气九层的修为，也是无济于事袭来的黑袍近卫军，虽然不尽是练气九层，却也都是练气高段！
危急之境，就要看领阵将领如何应对。
应对得当，或许能够绝境逢生，应对不当，必然身陷死地！
领阵将领爆发出一声大喝，军令只有一个字：“斩！”
八千陌刀手，握紧丈二陌刀，前踏一步，旋腰举臂，大刀向着头顶竖直斩出！
八千道白色匹练，逆空而起，在黑色天幕下，斩出了八千道光明！
遮天蔽日的黑气潮幕，顿时光芒大散，就像是被冷水剿灭的烈火。
一束束日光，从黑色天网中，重新洒落地面，照耀在陌刀手明黄色的铠甲上，熠熠生辉。
然而，天色天网虽然势弱不少，却并没有消失。它依然是一片大网，向陌刀阵罩了下来，眼看就要落在陌刀阵上！
“三连斩！”陌刀阵将领身上，忽然想起一声惊天动地般的呼啸，与此同时，八千陌刀手身上，同时传出声声灵气嗡鸣，霎时间陌刀阵上便有??髁撩5?穑?迫缧苄苤?稹?/p>
兵家战阵之力！
时至今日，大唐军中，但凡是到了指挥使这一级的将领，半数都是兵家战将。
而虎卫军作为长安禁军中的精锐，所有部曲五百的指挥使都是战将！
能够统领八千练气九层修士的陌刀阵将领，不仅是战将，而且拥有大将境界，位在上将之上，只比名将弱一点而已！
八千将士，呼喝声如海啸，一呼三喝。
八千道刀光冲天而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二万四千道刀光，在兵家战阵之力的加持下，如上元节长安城里密集升空的烟火，轰然击在黑色天幕上！
气爆如天崩。
待光芒散尽，上空已是天朗气清，苍穹如洗的景象，再也不见黑色锁链。
一万近卫军黑袍修士，齐齐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
八千陌刀手，同时脸红如火，气喘如牛。
方才这一击对拼，谁也不轻松。
但强弱对比却很明朗。
“这就是唐朝兵家战将？！”阿里双目因为睁得太大而突出，显得跟铜铃一样，“竟然有如此威势？！”
他知道唐朝文明底蕴深厚，却没见识过，大唐的兵家战将，究竟是如何强悍。
马伦神色凛然，眸中精芒闪烁，深吸一口气道：“兵家战将，果然非同寻常！我现在总算明白，唐朝之强，远非李晔这个唐朝皇帝之强，而是整个唐朝的强大......”
话至此处，戛然而止。
因为他猛然醒悟，在他的认识中，本该走下坡路的唐朝，之所以能有现在这般力量，都是因为李晔这个唐朝皇帝的力挽狂澜！
“再战！今日不破陌刀阵，决不罢兵！”
“是！”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决胜一击
大食近卫军中的黑袍鬼面修士，在服下丹药后，冒着黑气的锁链便又出现在手中。他们的战法与之前毫无二致，依然是将锁链抛向空中，组成漫天大网，罩向陌刀阵将士。
陌刀阵将士的应对也无特别，同样是服下丹药，并在将领的带领下，利用兵家战阵之力的加持，破解对方的杀招。
不过其他的大食近卫军军阵，却发生了变化，除了跟陌刀阵对敌的修士，其他部曲分作两部，忽然从两翼开始围攻虎卫军战阵。
他们的人数优势依然存在，并且不小。眼下他们将这种优势，着重投入在了两翼，正面除了黑袍鬼面修士，反倒是没多少人去理会陌刀阵了。
有黑袍鬼面修士在，陌刀阵暂时不必担心，而只要解决了其他虎卫军战阵，没有同袍策应的陌刀阵独自身陷阵中，也就只剩下被他们拿捏的份。
进攻一开始，便声势浩大，大食近卫军采用的仍然是拿人命破阵的法子。
一时间，战场陷入前所未有的激战场面。
“大食近卫军的丹药，似乎很是不凡。那些黑袍鬼面修士，在刚刚跟陌刀阵的对决中，分明是处于下风，如今一口丹药服下去，气势竟然又不弱于陌刀阵。”
岐王柳眉微蹙，“陌刀阵的丹药，都是仙药坊所炼制，对方的丹药竟然比我们的丹药还好？”
李晔不置可否。这一点他也发现了，不过没有岐王说得那么夸张，在他的观察中，也就是黑袍鬼面修士的丹药，品阶比大唐的要高一些而已，其他大食近卫军没有这种优势。
说到底，新月教有真神在头上照应，李晔这里可没有。
原本释门圣佛就不是新月教真神对手，还被他联合飞鸿给杀了，老仙帝也是如此。眼下李晔战力虽强，可对炼器炼丹之道，包括很多方面的东西，造诣都没有新月教真神那么深。
而飞鸿、杨戬、牛魔王等人，目前实力到底比老圣佛、老仙帝差了一些，仙药坊的丹药已经非比寻常，而且产量大，但跟这些黑袍鬼面的新月教修士一比，还是有差距。
“照这样看，陌刀阵一时半刻拿对阵修士没辙，双方拼灵气拼到最后，到底是谁赢还不好说，起码形势会僵持不短时间。而在两翼进攻的新月教修士，仗着人数优势，又开始不讲道理猛攻......”
岐王说到这，看了李晔一眼，忽然揶揄一笑，“马伦对今日之战的胜利，应该是志在必得了。”
李晔也笑了一声，看不见半分担忧战局的神色，“若不是志在必得，他又何必出现在这里。”
两人说到这里，相视一眼，都没有再多说，彼此的意思互相都已经了解。
这一战，打到现在这个局面上，大食近卫军想要赢，没有那么简单了。
仗着锁链大网，黑袍鬼面的新月教修士，想要制住陌刀阵，却被陌刀阵的兵家战阵之力，给顶了回去，现在双方僵持。
在其它战阵上，大食近卫军没了陌刀阵阻击，想要靠着人数优势，像之前那样攻破虎卫军的战线如果他们成功了，双方混战的局面就会愈发扩大，直至引发全军混战。
一旦全军混战，人数优势就会发挥到极致。因为那时候不再是大阵外围队列交手，而是所有将士捉对厮杀。到了那时，虎卫军就再无取胜的道理。
但看李晔和岐王的意思，却对这种局面完全不担心。
答案其实早就很明显。
双方交战这么久，该展露的手段，都已经展露得七七八八，能够防备的，也都防备得差不多。接下来，是双方将所有战力都表现出来，去赢取最后胜利的时候。没有谁还会藏着掖着。
赵破虏到了战阵前。
阿里也亲自上阵，带头冲杀。
他俩很快就在阵前相遇，互相看到对方的那一刻，彼此眼中都是汹涌如潮的战意。几乎是同时，两人爆发出一声怒喝，将自己的修为之力调动到极致。
然而两人接下来的举措，却明显不同。
阿里带着自己的亲卫队，直接冲了上来。
赵破虏却是举起横刀，身上冲起一股金戈之气，而其身后战阵中的数千修士，身上都响起声声气爆，其中更有数十人，身上也冲起肃杀凌烈的金戈之气！
霎时间，包含许多小阵的整个大阵，都升起一股??鞴庹郑?仆氲箍郏?从制??忌杖缁稹?/p>
气势汹汹，飞杀而来的阿里，陡然发现面前出现战阵之力，已经是瞳孔猛缩，心头一颤，间不容发之际，他也没有想太多的时间，手中弯刀重重劈斩，合着身后数十名祭师境强者，发出了他们的全力一击！
兵家战阵之力遭受数十道强横的灵潮冲撞，一圈圈水纹般的涟漪荡漾而开，整个光罩亮度顿时刺眼了几分。流溢的灵气宛如风刃，在周围在地面上斩出无数道沟堑，股股黄沙如烟弥漫。
随着灵气涟漪消散，阿里等人惊讶的发现，兵家战阵之力依然平稳如初，光罩没有任何裂痕。身在战阵中的虎卫军练气修士，也都神色如常，显然并未遭受创伤！
而这时，趁着阿里等人旧招已老、新招未发之际，赵破虏手中横刀朝着半空竖直斩出，其身后数千将士，齐齐斩出一刀！瞬息间，数千刀光汇聚一处，如同银河光带，径直落在了无法闪避的阿里等人身上！
普通军队中的兵家战阵，要发挥威力，讲究的是冲锋陷阵短兵相接，依靠战阵之力横冲直撞。但由纯练气修士组成的兵家战阵，攻击距离无疑拉长了许多，攻击手段也更加强横。
阿里浑身汗毛倒竖，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凶猛的攻击，那临面而来的刀光气息之强，根本不似人力所能施为！危急之境，阿里等人的护体法器齐齐飞出，在身前结下层层防御。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他们面对的是赵破虏这位兵家名将，带着阵中数十名兵家战将，并及数千名练气修士的全力一击，哪怕他们是祭师境的强者，也完全没有任何优势。
如同能将苍穹大地分成两半的刀光，切开层层防御就如切豆腐一般，去势不减，击中阿里等人，顿时让他们相继吐血倒飞出去，修为稍微低些的，直接就在半空化作了血雾！
阿里半摔半退回到大食近卫军阵中，落地之前好歹是稳住了身形，他捂着难受至极的胸口，抬起一张满是骇然之色的脸，眼中尽是恐惧与震惊。
先前陌刀阵爆发兵家战阵之力时，他已经觉得不可思议。那是一种他在大食从未见过的力量，强大而且坚韧。但是现在，他发现赵破虏身上的兵家战阵之力，比之陌刀阵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绝非几十名祭师境高手就能抗衡的！
就在阿里惊骇的时候，赵破虏已经开始带着战阵，向他们拼杀过来！步伐虽然不快，但也胜过陌刀阵，所以其势非凡，挡在他们面前的大食近卫军修士，几乎没有一合之力，就被悉数斩于刀下。
更叫阿里忐忑不安的是，不仅是赵破虏这里有兵家战阵，虎卫军各个大小战阵中，但凡是超过五百人的，都有光罩升起！
虽然那些光罩无论是规模，还是气势，都无法跟赵破虏的战阵相比，但却给大食近卫军造成了灾难性的打击。
大食近卫军仗着人数优势，想要跟先前一样，跃过大盾长枪阵，直接冲入虎卫军战阵中，造成混战场面。
可是现在，他们刚刚跃起，人还在半空，各阵中虎卫军将士，就在指挥使等将领的带领下，横刀齐斩，汇聚成如龙刀芒，将近卫军修士斩于半道！
那些跃起的近卫军修士，强的受创跌回同袍群中，弱的直接惨死当场。无论他们如何努力，如何前赴后继，但汇聚了兵家战阵之力的刀光，却将他们一波又一波击溃！
从今日开战之初，大食近卫军就存在的人数优势，到了这一刻，再也发挥不出来，没了半点儿作用！
升起兵家战阵之力的虎卫军将士，不仅阻截了近卫军修士飞跃入阵，在对方后继乏力时，还展开了反攻！
靠着战阵之力的加持，虎卫军大小战阵的战力，比先前强了何止三分，大食近卫军的阵型根本稳不住，被杀得节节败退！
各处的混战场面没有出现，反倒是虎卫军开始一边倒的杀戮与进攻！
阿里看到这里，已经是禁不住浑身颤抖，“唐军之中，竟然有这么多兵家战将？这，这......”
接下来的话他说不出口。
这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这叫近卫军还如何跟唐军对战？
唐军先前一直在防御，没有进攻，已经是稳如壁垒，却没想到，他们一旦反攻，就是雷霆之势，比先前更加可怕。当真是不动如山，攻势如火！
唐军有如此战力，却不在开战伊始就表露出来，为的就是等待大食近卫军修士疲敝，看准时机一举反击得手吗？！
如果大食近卫军不能稳住阵脚，那就不仅仅是战败，而是会溃败！
那将是灾难性的后果。
这支十五万人的大食近卫军，难道要全军覆没于此？！
阿里绝望地回头，看向半空中的马伦，希望对方能拯救近卫军。
现在，马伦是他唯一的希望。
马伦眼神肃杀，面沉如水。
他也没想到，唐军竟然如此凶猛，一支十万人的军队中，竟然有两百名兵家战将！眼看着唐军反守为攻，而且兀一进攻就气势汹汹，打得近卫军毫无反手之力，跟大食近卫军先前对虎卫军的进攻之势有天壤之别，马伦就觉得心寒。
他没有迟疑。
若是迟疑，战局就将无法挽回。
“世间唯一的真神，您的信徒正在遭受苦难，马伦虔诚地向你祈祷......”马伦的应对之策很简单，那就是向真神求救！
事到如今，他个人已经没有办法扭转战局，毕竟他无法亲自出战李晔就在忽论城看着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脑海中便回荡起真神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不用多说了，奉献你们的信仰，我赐予你们神力。
“马伦，你不必惊慌。唐军的战阵之力虽然强，但不可持久，一旦发挥出来，若是不能迅速破阵取得胜利，后继就会乏力。这也是他们为何不一开始，就发动这种能力的原因。
“让信徒们准备好。如果我们能挡住他们这轮猛攻，胜负还未可知。”
第一百五十章 南部战局
负手而立的李晔眺望战场，眉眼沉静而平和。两军已经到了分胜负的关键时刻，身为沙场宿将，他自然很清楚。小阵厮杀的细节，大阵进退的大势，都被他纳在眼底。
如果大食近卫军没有应对兵家战将冲阵的法子，今日的胜利就会属于虎卫军。不，更准确的说，是两军征战的胜利属于虎卫军。自今日往后，世间不会再有眼前这支近卫军了。
不过沙场征战多年，对手有几分成色，李晔大体两眼就能看个**不离十，眼下他并不认为，胜利会这么容易得到虽然两军战至此时，无论是谁胜了，怎么都不能说轻松。
大食近卫军因为拿人命破阵的战法，现在已经留下一地尸体，怎么看都不下万具，铺在地上犹如地毯，远远看去蔚为壮观。虎卫军的伤亡虽然不过对方十分之一，但到了此时，已经是压箱底的手段都使了出来。
李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日头偏西的厉害，应该快到酉时。白天已经不胜多少时间。
就在抬头看天的时候，李晔心头一动。
从忽论城城头的位置看，天空湛蓝如洗，大食近卫军黑袍鬼面修士张开的黑气链网，也不过是低空里的一片黑云。遮得住万人大阵，跟整片苍穹比起来却不值一提。
而这一刻，蓝天下的高空，有灰蒙蒙的流云浮现，层云如梳。
与此同时，大食近卫军阵中，除却正在厮杀的修士，响起一片奇异的吟唱声，如道人诵经，似僧人梵唱，携风雷之音，有晨钟暮鼓之势。
那些新月教修士身上，灵气如焰火。身在大食近卫军上空的马伦，张开双臂，衣袍猎猎。十余万众，好似成了火人，燃烧自己，照亮了马伦这个神明。
苍穹下的灰色云层，已经遮天蔽日，汹涌如沸水，翻滚如涛浪，不知其广，不见尽头，好似一道天盖。
李晔感受到了厚重如山的威压之气，那是一股强大到无法言说的力量，好似可以改天换日，一击出，就能让沧海变桑田。
对类似的力量，李晔并不陌生，昔日克复吐蕃时，他也见过。然则彼时是他带着凡间修士出征，仙域之上的仙人并未随行，仙力不曾互相交锋，所以李晔等人受到了修为压制。
如今仙域修士齐出，身旁还有大军在侧，情况已经大为不同。
李晔没有出现修为被压制的情况，所以只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强悍，单纯的强悍。他保持着负手抬头的姿势，背在身后的右手手指不停曲张，像是即将杀羊的厨子，手痒的要去握宰刀。
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只是眨眼间，马伦大袖一挥，灰色云海中，便有无数道清光射下，密集如蝗，纤细似柳，准确落在一个个虔诚祷告的新月教修士身上。
新月教修士身上原本的灵气火焰，霎时收敛，取而代之以椭圆形的清色光罩，鸡蛋壳一样将他们护在其中。
随着马伦一声大喝，清色光罩从每名修士身上升腾而起，根据他们所在的方位、大小战阵，形成了一个个夺目的结界。
与虎卫军各个兵家战阵之力，分庭抗礼，交相辉映。
原本气弱的新月教修士，立即像是吃了无上仙丹一样，无不是面红耳赤，双目炽热。他们从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犹如夜枭的怪叫，纵身迎向进攻他们的虎卫军战阵。
神力与战阵之力的碰撞，激起刺眼光芒，好似一个个小型太阳，在战场上爆炸开来，黄沙云起。
猛烈交击之后，无论是神力光芒还是兵家战阵之力，都弱了大半，但双方仍是维持着起码气势。虎卫军战阵之力依然保持完整，新月教修士则也还有个体身上的光罩。
新月教修士与虎卫军将士，展开了近身殊死搏杀，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双方都死伤不少。靠着尚未消散的兵家战阵之力，虎卫军攻势凶猛，新月教修士虽然被动防守，但靠着个体身上的护罩，也能勉强抵挡，不再被当野草践踏。
撕斗半响，双方也没分出胜负，战事再度陷入僵持。
直至日落。
马伦脸色变幻，沟通真神问道：“一个时辰快要过去，唐军的兵家战阵之力，明明已经很微弱，为何就是不见消散？”
他已经看出来，如果虎卫军没了战阵之力加持，就挡不住有护罩的新月教修士。但是现在，因为战阵之力的整体性，新月教修士虽然有个体护罩，还是死伤更多。
新月教修士身上的神力护罩已经不太强，无法再集合起来那种整体结界，现在几乎是在被动挨打。照这样下去，他们无法胜过虎卫军。
真神没有回答。
城头，岐王皱着眉头说道：“新月教真神的力量，还真是不容小觑。虎卫军要不是有两百多名战将，每五百人都有战将升起战阵之力，大阵小阵之间彼此气息相连，相互支持援引，大大增强了持久力，只怕战阵之力早已溃散。”
到了现在，她已经看出来，虎卫军虽然战阵之力仍在，但只是勉强维持。虽然不至于很快消耗殆尽，却也不能再有巅峰时期的威势，要碾压大食近卫军已经是做不到。
照这样厮杀下去，虎卫军就算能够取得一些战果，也无法真的战胜大食近卫军。
李晔负在背后的手，已经恢复了平静，“比拼两军战力，虎卫军已经胜了大食近卫军。但对方有新月教真神相助，这一战，就勉强算个平手吧。”
说到这，他挥了挥手，下令道：“鸣金收兵。”
天将日暮，今日一战，便算倒了尽头，虽然夜战也无不可，但终究没有那个必要了。
耳听得忽论城上传来金锣声，马伦悄悄松了口气，也下令道：“收兵。”
这一战他已经没有任何把握可言，连真神之力，都没能击溃由一名兵家名将带领，有两百多名兵家战将主持的兵家战阵之力，他第一回在战场上有了心悸这种感受。
今天这一战，大食近卫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伤亡，第一阵就折损了接近一成的兵力，这绝对不是正常战争。如果以今天这种战斗方式，再持续几日，那么大食近卫军的死伤就会达到三四成。
那是一个恐怖的，跟地狱无异的景象
如果每一场战斗，都会死伤三四成同伴，那对军队将士而言，绝对会造成人人自危、惶恐不安的后果，导致军心崩溃。没有人能够在那样浓厚的生命危机面前去战斗。
将士拼命作战，是为了活下去，而不是为了死亡。
就算新月教修士有信仰，狂热的甘愿把生命献给真神，那也只是为了得到更多财富，更好的人生际遇到了练气修士这个层次，没有谁是愚蠢之辈。
一两场战斗可以这样打，哪怕死伤九成都无妨。
但要是一直都是这样的战斗，在战斗还没开始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往后每一场战斗，自己都有一半几率会死；如果一场不知道多久会取胜、不知会持续多久的战斗，每一天都要死伤一成将士，那就没有一支军队能够坚持。
军队需要获胜、将士需要活下去的信心。
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伤亡就不能这么大。
所以收兵后，马伦对大食近卫军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唐军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只要我们戮力作战，他们必然被我们击败！”
而在几乎同一时间，李晔也跟虎卫军说了类似的话。
马伦在安抚、激励过士气后，就独自走到一边，询问真神接下来的战斗该如何打。
李晔在虎卫军将士回营休整、疗伤后，接到阿缓城的军报。
陈青林的羽林军，今日在彼处跟大食近卫军作战，战况跟虎卫军大同小异。羽林军跟虎卫军战力相当，打出相近的战绩，也在李晔意料之中。
“今日将士折损千余，可谓是伤亡惨重。”赵破虏在李晔面前单膝下拜谢罪，“臣没有攻破大食近卫军战阵，有负陛下信任，请陛下治罪！”
他是虎卫军主将，又有兵家名将的境界，在亲自上阵的情况下，却没能撕破大食近卫军阵型，给部曲创造破敌机会，这在他自己看来是极大的失职。
在没有破阵败敌的情况下，总有只有十万人的虎卫军，一日就折损了千余将士，也让他的心头如在滴血。
寻常十万大军阵战，一日下来死伤数百人，那是正常标准，只要没有败，就不会有数千人的伤亡。这要是每天被砍杀数千人，十天半个月的交战下来，军阵就没人了。
冷兵器时代，百万大军动不动相持半载，数十万大军会战逾月，说是声势浩大，但在一方没有战败的情况下，折损最多也就几万人。
李晔扶起赵破虏，不以为意道：“这点伤亡，朕还没放在眼里，明日再战吧！”
修士军队之间的战争，已经不是冷兵器战争，只不过因为修士防御力比较强，没那么容易死，这才伤亡颇小。
要是按照李晔在地球上的经验，今日一战早就尸横遍地。毕竟在地球上，大家手里的“科技法器”威力虽然强，战士身体却太弱。
大食近卫军在忽论城前扎下营寨，因为是练气修士，所以动作很快，也没给虎卫军可趁之机。
接下来三日，两军在忽论城前激战不休，每一天都是从日出打到日落。
大食近卫军求胜心切，战况跟第一日差不多，虎卫军陌刀阵、兵家战阵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大食近卫军中的黑袍鬼面修士，真神神力也会适时相迎。
不过有了第一日的经验，第二日战斗伤亡就小了不少，对方有什么手段，现在大家都有应对之策，不会被突然猛击一下。
这三日激战，一日伤亡比一日少。
但到最后一日的时候，大食近卫军仍有不少修士战死。
到了第五日，大食近卫军依然进攻，但攻势已经不比前几日，虎卫军依旧是以防御为主，看准时机反击，不过将士气力也不如最初。一整日下来，战场上竟然一共只多了不到千具尸体。
这一日后，两军休整了一日。
随后又是激战。
到了第十日的时候，大食近卫军的进攻，看起来已经像是在敷衍了事，精气神严重不足，大家都在大盾长枪阵前挥舞兵刃，全然没了奋身冲击的意思。虎卫军的情况稍好，毕竟是防守方，但要反攻也不容易。
没办法，翌日大食近卫军再度停止进攻，又开始了休整。
这回，他们一连三日不曾出战。
李晔站在忽论城城头，对身旁的岐王道：“七河流域南部战局，已经彻底陷入僵持。两军都很疲惫了。虎卫军虽有反攻之力，却无取胜之气。如果没有新的力量加入，双方又不出差错，短期内要分出胜负很难。”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触手可及的胜利
这些时日的战斗，虎卫军一直占据上风，伤亡也远低于大食近卫军，开战初期对方五万人的优势，现在已经所剩不多。正因如此，大食近卫军士气跌落得厉害，这才选择了休整。
连休三日不出，这说明大食近卫军已经没有靠进攻取胜的把握。
对虎卫军而言，多日鏖战，将士们也很疲惫，自身也有一定伤亡。当然，跟大食近卫军一比，就要好上很多，所以能够组织反攻，而且能取得战果。
但这个战果，最多也就是杀伤大食近卫军不少修士罢了，若是大食近卫军反攻为守，虎卫军眼下也无法彻底击败他们。一旦攻势受挫，往后境遇就无法料知。
马伦还有五万近卫军，现在不知在何处。
无论他们出现在哪里，都是一股可以左右胜负的关键力量。
所以在大食近卫军闭门不出的时候，李晔也没有下令虎卫军进攻，双方一个据有忽论城，一个在大营里休养生息，三日下来，场面倒是颇为和谐。
这种和谐的场面，对付出不小，志在赢取战争胜利的双方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李晔召集诸将军议，“大军远征而来，粮秣物资的运送，每日所耗甚巨。这些年来，安西都护府虽然储备了大量军械物资，但对数十万大军而言，仍然只够半载所需。我们还要西征，此间战事必然不能拖延太久。”
百多万的长安禁军，此战出动了七十万。三支练气修士军队中，将士虽然有随身储物袋，但能携带的东西也有限，说破天就够一场大战消耗。每战结束后，还是需要从辎重营中补充。
领军出战，最怕的就是碰到这种双方军力相当的僵持战局，彼此谁也不能奈何谁。战事没有进展，持续拖延下去，将士必然怠战。
人最怕的不是眼前的困难，而是看不到希望。大军同样如此。
没有取胜的希望，将士就算出战，也难以奋躯效死。久而久之，就会产生思乡、厌战情绪，尤其是在异国他乡的时候。
虽然眼下看来，数月乃是大半年，大军不至于出现这个问题，毕竟长安禁军都是精锐，还不至于如此经不起折腾。但李晔必须看得长远，西征还有那么大一段路，要是在七河流域就受此重挫，战事必然拖延。
赵破虏满面羞愧，出列抱拳道：“陛下，臣明日就组织亲卫陷阵士，亲自带领他们攻打大食近卫军大营，不胜不还！”
李晔点点头：“从明日起，大军攻打大食近卫军大营。兵家战阵如何配合陌刀阵，解决遇到的阻碍，是诸位兵家将领应该要摸清楚的。论沙场之道，兵家乃是魁首，不能因为敌军强悍，战阵之力无法正面破敌，就找不到取胜的办法。”
赵破虏抱拳领命，面色激愤，眼中却闪烁着思考之色。
李晔说得没错，虎卫军与大食近卫军，虽然战力相当，各种取胜法门相互克制，打了十来天也没能分出胜负。但这并不是虎卫军不能战胜对方的理由。
古往今来，有多少僵持的战事，难道都是以撤兵为结尾？且不说攻城守城的各种手法要轮番上场，诱敌惑敌奔袭迂回要层出不穷，连阳谋阴谋都会交替使用。
为了取胜，无所不用其极。
对赵破虏而言，兵者诡道，两军对垒时，或者示敌以弱，或者攻其必救，或者发挥排兵布阵的深度，利用各种细节打开突破口，都是题中应有之意。
念及于此，赵破虏眼神渐渐明亮。
经过这么久的对战，他对大食近卫军的了解已经很深。该如何针对他们的战法，需找对方的弱点，扬长避短，他脑海里渐渐有了思路。
是时候发挥他这个名将的能力了，那绝不应该只是战阵之力而已。
之前长安禁军征战，都是直接碾压过去，对手就灰飞烟灭，根本无需赵破虏多想。现在遇到了强劲对手，就该积极发挥他的兵家大才。
诸将散去之后，岐王挑着眉头对李晔道：“看赵破虏的样子，应该是有想法了。”
李晔点点头，“跟大食近卫军对战近十日，我们一直都在防守，虽然有反攻，但力度有限，这不利于我们发现对方的弱点。强军对战，总该什么都试过才行。”
听到这，岐王忽然道：“其实我觉得，如果忽论城之战真的打上半年，最后取胜的必然是虎卫军。自古秦兵耐苦战，我大唐关中子弟的韧性，可不是大食修士能比的。
“当年铁血郡王带着安西都护府的老卒，在强敌环伺之境中，还奋战了数十年，直至兵卒都是满头白发，而归义军也是如此。此等壮举，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要论持久作战，他区区大食，凭什么跟我们争？”
李茂贞之前是关中诸侯，麾下将兵也都是关中子弟，后来虽然投靠李晔不掌兵了，但是她麾下许多精兵强将，却在不断建功立业。关中是京畿之地，所以军中也多关中子弟。
李晔无奈的笑了一声，“莫说半年，我们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月内，必须攻到大食境内去现在已经过去十日了。
“大军要远征万里，就必须保持锐气，不能在一个地方被耽误太久。我大唐将士虽然坚韧不拔，但作为主帅，我却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
李茂贞深以为然，点头如蒜，末了道：“马伦还有五万近卫军不知去向......这厮这一招棋着实阴险。
“他们一日不出现，我们就一日如芒在背。虎卫军、羽林军就算进攻，也不敢倾尽全力，更不敢让将士太过疲惫。否则这五万人一出现，局势就真的艰难了。”
李晔闭目不言。
新月教是眼下世间第一教派，而且拓张性十足，好战本性深入骨髓，修士数量冠绝天下，非是保守的释门、道门可比，对李晔来说不足为奇。
新月教那所谓的真神，更是神通广大。
若非如此，忽论城外这十几万大食近卫军，早已经被虎卫军击溃，战局也不会严峻到这种程度。
李晔让赵破虏进攻近卫军大营，其根本目的不是让将士去拼死，而是希望赵破虏能够找到敌方弱点。就算对方没有破绽，那也要打出破绽来。
如此，虎卫军才有取胜之机。
“能不能将那五万大食近卫军找出来？”岐王看着李晔问。
李晔摇摇头，“大食修士云集七河流域，还有他们的真神在头顶盯着，我们的斥候修士渗透不过去，就更别说找人了。而只要这五万人行踪稍微隐蔽些，各城的西域商行眼线，也很难发现他们。”
说完这些，李晔不再说话，岐王同样是闭口不言。
情况就是如此，对唐军来说很不利。
当然，如果唐军退却，全师而还还是能做到的。但如果放弃了此次西征，接下来大食东征，两军还是要对垒，对手的力量并不会减弱。这回大军在大食面前退了，将士锐气折损，往后如何面对大食军队？
次日，赵破虏带领虎卫军出城，进攻大食近卫军营寨。
虎卫军以强弓劲弩开道，攒射辕门营墙，近卫军将士龟缩不出，只以法器圆盾作为防御。修士有法器护体，辕门营墙却没有，它跟城墙不能比，经受不住持续打击，没太久就彻底崩溃，成为废墟，再也无法阻止虎卫军进攻。
虎卫军趁势杀入营中，跟大食近卫军鏖战半日。
傍晚收兵，虎卫军颇有战果，但无法取得关键进展。
而在夜晚，大食近卫军重建了营墙辕门。
虎卫军一连进攻三日，而后休整一日，又进攻三日。
“我看唐军已经疲惫，现在如果将五万奇兵投入战场，很可能将唐军一举击溃。”夜晚，马伦飘在半空中，独自沟通真神。
“不，唐军还不够疲惫，等他们再攻三日，那才是你的机会。”
马伦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有道理，“好，那就让他们再攻三日，到时候我一定会抓住机会，在他们收兵的时候，发动突袭，让他们饮恨于此！”
正当马伦摩拳擦掌，准备赢取战争胜利的时候，虎卫军却停止了进攻，守在城中不出门了。三日过去，都没有任何动静。
这让马伦很是失望。
不过他并不着急，有五万奇兵在，战场主动权还在他手里，无论唐军是攻是守，他都有把握取胜。
在虎卫军连续三日不出之后，马伦下令大食近卫军，开始攻打忽论城。
他的目标很明确，不能让唐军休养生息，必须持续疲敝对方。等到对方经受不住的时候，五万养精蓄锐的奇兵投入战场，就能底定大局。
这一回，大食近卫军的攻势日夜不停，各部轮番上阵，让虎卫军也没有休息时间。
“虎卫军若是一直防守也就罢了，难免气力充足些，可他们却偏偏出来主动攻了我们好些时日。如今弩矢消耗得差不多，将士又劳累不堪，还能坚持多久？”
马伦看着大食近卫军，不断从城墙涌入城池，嘴角笑意浓郁，“虽然我的大军也很劳累，但我还有五万修士！李晔，你有吗？”
答案当然是没有。
一想到胜利马上就要被自己握在手中，马伦就觉得心潮澎湃得紧。势均力敌的战斗打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悬念。双方比拼的就是将士气力这种最原始的素质而已。
虎卫军后继乏力，而他的近卫军，还有新生力量。
他现在已经开始盘算，哪一日能够夺下忽论城，彻底击溃虎卫军。
“还需要三日，还是两日？”
马伦摸着下巴，“反正不会超出四天了。届时虎卫军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只会被我的战士追杀殆尽。没了虎卫军，羽林军、狼牙军那二十万修士，如何抵挡得住我的大军围攻？”
他张口做了两个咬合的动作，然后就笑得无声而开怀。
拿下忽论城，击溃虎卫军，再两口吃下羽林军、狼牙军，他东征唐朝，就将再无劲敌。准备多年的大业，也会顺利达成，新月教将彻底掌控天地！
“我会成为有史以来，这天下最负盛名的哈里发！千万年后，人们还会传颂我的功绩，赞颂我的美名！”马伦张开双臂，神色陶醉，像是拥抱住了整个天下。
......
俱兰城。
在马伦死盯忽论城的时候，在俱兰城驻扎了许久的狼牙军，终于得到主将上官倾城的命令，出城向西而进。
他们的目标，是怛罗斯城。
他们将掀起大唐与大食的，第二次怛罗斯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