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还梭明心 黑玉魔尺
与秃发老妖分身一战,对张衍最大的收获还是星辰剑丸生出了真识。
他本意只是想开悟心神合一之法,起先并未有此奢望,因为能诞生真识的剑丸那是万中无一。
东华洲十大玄门,以少清门中的剑修最多,据说门中长老衡量弟子是否可以授以真传**,能否在剑丸上生出真识便是考量之一。
溟沧派虽非剑修门派,但也有上乘剑经传承,可尽管如此,门中能做到这一点的至今也不过寥寥几人。
法宝久经祭炼之后,有缘之人便能孕化出真识,一旦做到这一步,修士无不将其万般呵护,小心翼翼放在身上养孕。
然而这剑丸真识却又不同,此于杀伐中而生,因此只有在争斗交战中不停磨砺,才能继而炼出真灵。
张衍心中思索,自己身上法宝虽多,但威力比起这星辰剑丸也未必能大到哪里去。
而且这剑丸一出世便只有他这一人祭炼过,生出真识后更是只认他一个个主人,任何人也抢之不去。
兼且心神合一之后,凡是剑丸所去之地,也如他自家亲至一般,一切景物皆能观闻得清清楚楚,不会被雾障所mí。
张衍慨然一叹,果然还是要在生死之战中历练打磨,才能正视己身,看透真我。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纵身一跃,撑开禁制,上了天幕,见那一道熟悉的青芒瞬息之间便在栖鹰陆洲上转了一圈,复又往自己这里过来,便上前迎候,拱手笑道:“见过宁师兄。”
青光一收,宁冲玄负手往空中一立,神情淡淡地说道:“师弟,你把所知之事尽数说与我听,莫要有所遗漏。”
张衍想了想,便把从秃发老妖那里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道:“我已传书门中,将此事禀报。”
在他想来,这件事只需交代上去就可以了,至于是真是假,自然有掌门和真人去判断,轮不到他来操心。
宁冲玄略一沉吟,道:“我去栖鹰陆洲上走了一圈,那里深处果然有一座阵法,但却不见有妖修身影,显然已成一座空阵,纵然那妖孽所言不可尽信,但众位师兄弟被困应该为真,我需回去面见掌门。”
张衍自是知机,道:“宁师兄若有什么事,尽管交代师弟我去做。”
宁冲玄一点头,道:“我适才斩了一名化丹妖修,那里尚有十多名弟子昏mí不醒,像是中了魔咒,你去将他们移至竹节岛上锁拿起来。你便在此守候,有经罗大阵在此,当也无事,若再有弟子前来,哪怕是化丹修士也不需理会,若有什么事,自我有替你担着。”
张衍拱手道:“师弟我理会的。”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将那枚如意神梭取了出来,歉然道:“宁师兄,这神梭如今我已不需用了,只是此次有了损伤,倒是对不住师兄。”
宁冲玄淡淡一笑,便把神梭收了回去,道:“我如今修炼‘云霄千夺剑经’,也不用这神梭了,不过这是我恩师所炼,也不愿轻易舍弃,原本是想等你修为再高一些就将其全数神梭传予你用,哪知师弟你有大造化,居然一气分化十六剑,倒是比驾驭神梭来得更妙,只是你要小心了,不要把此事说出去,免得有人得知道后心里不服,来找你的麻烦。”
星辰剑丸与张衍心神合一,剑随意动,最是好用不过。而且分化之后,相当于十六枚剑丸同出,将来如能再能分化下去,威力只会越来越大,纵然整套如意神梭现在胜过星辰剑丸一筹,未来也必定会渐渐不合用,反不如一心祭炼剑丸来得前途远大,潜力无穷。
宁冲玄又叮嘱了张衍几句,便化作一道长虹走了。
张衍见宁冲玄离去,记得他先前嘱咐,便往栖鹰陆洲飞去,准备将那十多名昏mí不醒的弟子锁拿回来,只是等他到了那里,在空中见了那一道十丈长短的深沟,也不禁暗自吃惊。
他也知道,玄光修士与化丹修士虽然只差一个境界,两者之间完全不可相提并论,但也没想到居然如此厉害,而且看宁冲玄的样子,似乎还没有出尽全力。
他暗道:“也不知道宁师兄是否修炼了门中神通?”
到了化丹这一境界上,据说全身气精凝练合一,周身生出滂湃法力,此时便能习得门中神通。
神通不同与普通道术,修炼极致时威力大到不可思议。
便如庄不凡的“大罗天袖”一经施展,对方即便法力高过他,若是没有法宝护身,或者没有对应之法,十有**也会被他圈进去,任他宰割。
张衍在心中想:“我如今还是玄光一重,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修到这一步。”
他曾听闻,宁冲玄不到二十五岁时便是玄光三重修士,按照这般精进,凝结金丹应该也不过是十年之内。
但谁也没想到,他在玄光境上一待却是二十载,直至不久之前才突破境界。
那是他为了凑齐了铸就三品以上金丹所需之物,这才拖延至今。
师徒一脉虽然并不像玄门世家弟子那样积累深厚,但为几位嫡系弟子拿出这些东西当也是不在话下。
但溟沧派师徒一脉曾有规定,凡师徒一脉弟子凝丹,所用之物都需自己走遍天下去寻来,虽然千年时光轮转,这条规矩早已名存实亡,但宁冲玄向来自傲,不要门中下赐,一个人仗剑云游四方。
这二十年里,他几乎走遍了整个东华洲,直到两年前才返回山门,其中内情不为他人所知。
张衍看到宁冲玄适才发出的那道剑芒威势无俦,其剑意弥天塞地,应该就是后者所说的“云霄千夺剑经”中的剑招。
此诀中位门中五功三经之一,威力果然如传说中一般浩大,便是一个化丹修士也被斩了,足以看出玄门正法与一般法诀之间的差距。
但张衍也能隐隐感觉到,宁冲玄一入金丹就有如此威势,固然是丹成二品的缘故,但恐怕也有这二十年来的沉淀之功,在门中苦磨虽然也能精进修为,但是却缺了一番砥砺磨练。
这便如宝剑一般越磨越利,藏在匣中不动,那只有生锈了。
张衍心下寻思:“如今我已是溟沧派真传弟子,也能飞天遁地,在门中还有恩师和几位师兄照拂,周家再势大也不敢拿我如何,此次三泊之战之后,我当出门游历,增长见闻,顺便也可搜集五方精粹和炼丹合用之物。”
只是他的太乙金火玄功修炼时需用地底煞气,离开门派之后,如果能想个什么办法将其带在身上就好了……
这时,他心中一动,灵机院中不但可以用功德去换道籍密册,也可用来交换来法宝飞剑,自己也不用什么厉害法宝,只求一个能如自家气窍一般,能存装煞气和五行精粹的法宝就可以了。
想到此处,他盘算了一下自己所立之功。
范长青送与他的一个小功,后来斩杀妖将又是一小功,炼丹中葛硕给他记了五功,共计七功,要交换一件普通下品灵器倒也够了,只是那功德簿却在葛硕的飞宫之上,这倒是是件麻烦事。
他在这里想着,身形却并不停留,往那十多名弟子躺倒的地方飞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觉得那深沟之中似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亮。
他把身子一沉,探头下去一看,只见在那翻起的泥土之中,静静躺着一块五彩琉璃石,正发出如同宝贝一样的淡淡霞光,信手一招,将其凭空捉到手中,看了几眼之后,不由哂笑道:“凭你也来yòu我?”
他伸手一抹,便将那上面那层宝光拭去,lù出这块东西的真面目。
这是一块黑黝黝,一尺大小的玉尺,上面光滑如镜,只是用心细察的时候,便可发现上面有蚀文一般的玄奥图纹,还隐隐传来一股血腥凶暴意念。
张衍无需多看,只凭这上面传来这股气息,便知道这东西必定与魔门脱不了干系。
此物居然在月光之下收摄灵气,然后再绽放出五sè光辉,若是一个凡夫俗子看到,必会当作宝物一般捡了去,日后十有**会被吞噬了精血,至于之后再会生出什么古怪,他却想象不到了。
张衍若有所思道:“适才宁师兄一剑斩杀的那名化丹修士,应该就是那暗中操纵几位师弟心神之人,这把玉尺定是此人所遗。”
不过刚才宁冲玄那一剑霸道绝伦,锋芒毕lù,连那化丹修士也一丝渣滓都没有剩下,而此物却安然无恙,足以看出不凡。
张衍想了想,这件东西中似乎藏着什么秘密,决定不如先将其收起来,待日后再慢慢参详。
他对魔门之法倒是没什么觊觎之心,与玄门道法之间走得是不同路子,他也学来无用,只是想到那妖魔法门诡秘,如不是他的星辰剑丸临阵突破,要对付此妖也不知道要费上多少手脚,若能从此黑玉尺中找出此法来历,日后应对起来也容易一些,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当下他一卷袍袖,将此物收了起来,随后不再耽搁,手一挥,放出一艘龙牙飞舟,将躺在地上的十余名溟沧弟子都搬了上来,取出牌符一挥,驾起飞舟就往竹节岛回转。
……!。
第八十三章 两院来客 颠倒是非
张衍在竹节岛上等了十余日,但溟沧派却并未有一人前来,好像是忘了这里一般。
栖鹰陆洲上也没有丝毫动静,这些妖修捉了溟沧派近四百数的修士,当然不敢离过分训jī溟沧派。
张衍坐在岛上开辟出来的一处洞府中打坐,太乙金火玄光因需地底煞气,在这里巧fù无米,当然无法修炼,因此他除了日夜温养剑丸外,就把心神沉入残玉中去琢磨研探符篆和真形逍遥篇的妙用。
之后又过了三日,天上祥云阵阵,钟磬之声连响,一个少年道人站在云中不言不动,只派了两名玄光境界的老道人下来。
这两人手中持了正清院和上明殿的玉牌,说是要将那十名昏mí不醒的弟子以及岛上所有现留弟子都接回山门。
这两处殿院一处执掌刑罚,一处是长老修炼之地,张衍看过牌符无误后,自然不用阻拦,便任由这两个老道将岛上这些人一并带走,只是他也要走时,其中一名面sè红润矮胖的道人却拦住他,说:“张师弟,真人有命,仍命在这里好好留守,是了,那块禁制牌符请你也拿出来吧。
张衍不禁皱眉,这样岂不等于是变相囤禁自己么?不过如今溟沧派如今是多事之秋,自己没必要出头惹事,而且他有自由出入禁制的。诀,有无这块牌符对他来说毫无区别,不过不能放人进来罢了,因此大大方方就把牌符交了出去。
两个老道各自回到祥云之上,向那个少年道人低头说了些什么,那少年道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张衍一眼随后挥了挥袖,在钟磬之声中渐行渐远。
张衍在岛上望着那朵祥云消失在天边,心中却觉得某个地方有些不妥,他采回走了几步思索了一番之后,起身一纵,便离岛而去。
岛上此刻已第二人,自然无人管他来去,也无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这一去,直到第二日子时时分他才得以回返。
但是此刻,他眼神中己疑思尽去双目变得清明无比,神情一派淡然自若,显得成竹在xiōng。
又过了两日,那两名老道再一次联袂而来,或许是没有那少年道人在场的缘故,这两人与上次来时那副冰冷的表情不同,满脸都是和善微光如今岛上只剩下了张衍一人不用说也是为他而来,他心中一边鼻测两人来意,一边将他们引入洞府中奉上好茶。
两名老道坐定之后,其中那名矮胖道人向张衍一稽首,道:“上一次来见师弟时由于要务在身,是以未来得及通名报姓,贫道霍至器这是贫道师弟胡至理。”
张衍一听,不禁有些诧异,这两人尽管修为不高,但来历倒是都不简单。
溟沧派中凡是入道弟子,皆有排辈,便如下院三位上师都是以“守”字为排辈,而只有几位洞天真人的同辈弟子,才是以“至”字为排辈。
这两人虽然与四位洞天真人不是同出一师非是掌门弟子,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但岁数辈分却摆在那里,张衍也不愿失了礼数,于是站起来郑重回礼,道:“原来是两位真人。”
这两名老道的修为不过是玄光三重,自然是当不得真人的,但这等恭维话当然谁不爱听?
这两人俱都是靠了丹药才多了活了几百年,也是尘根未去,平时也没人这么称呼他们,此刻听到,脸上都是不禁lù出了微微笑意。
坐在张衍右侧的胡至理道人清癯长须,鹤发童颜,手持楠尘,一派仙风道骨,若是出外收徒,只是这副卖相就叫人先信了三分,此时他呵呵一笑,道:“张师弟不必多礼,你是周掌院弟子,我们之间平辈论交即可。”
霍至器亦是说道:“我等今旧奉命前来,是想询问师弟一些不明之事,师弟不妨坐下来,我等再说不迟。”
张衍也是一笑,这才坐回椅内。
霍至器拿起茶杯吹了口气,轻轻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才缓缓说道:“栖鹰陆洲上之事我等已知前因后果,只是当中却有几点不明,葛硕等人陷落之后,张师弟便是岛上修为最高者之一,又是真传弟子,我等只有找你查证一些疑问,望你如实告知。”
张衍点点头,双手往扶手上一分,笑道:“自当如此。”
霍至器言语温和,不疾不徐,与张衍东拒西扯了一些葛硕到来之后攻打栖鹰陆洲的事情,竹节岛上接去的那批弟子上也有一两名玄光,弟子,有一些也是知道详情的,这些话显然只是铺垫,还未说到关键地方,不过张衍也未并显出不耐之sè,都是有问必答。
说到最后,霍至器捋了捋胡须,沉声道:“这么说来,是葛硕不察,被妖孽用计步步引yòu,以至于最后踏入陷阱之中的么?”
张衍目光微微一闪,缓缓了点了点头。
霍至器这么说其实倒也不差,不过当时葛硕实际已经做得很是稳妥了,再加上后来的弟子来自各个长老门下,多五名化丹修士的修为又不弱于他,如不是顺着众人的意愿,他又怎能坐稳这个位置?恐怕早就如宁冲玄一般被拉下去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衍脑中灵光一闪,不禁想到了宁冲玄那夜所为的真正用意。
宁冲玄哪里是真的不知道这里面的关键?反而正是因为非常清楚,所以才故意做出一副jī烈行事的模样,引得几位真人不得不将他换下去,好及时跳出这个漩涡。、
想乘也是,修道到了宁冲玄这个地步,又在红尘中打滚了二十多,又哪里会有那般莽撞?
看见张衍点头,两名老道人对视了一眼,霍至器向胡至理使了个眼sè,胡至理犹豫了一下,清咳了一声,道:“我听闻葛硕攻打栖鹰陆谈陆洲之时,方师侄多有阻劝,只是葛硕一意孤行,最后才招至此困,张师弟,可是如此啊?”
说完之后,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张衍,而坐在他对面的霍至器虽然脸上一副平静无bō的模样,但显然也是耳朵竖着,正在等待他的回答了嗯?怎么这两个人突然全说起这件事情?
听到这句话,张衍一下谨慎了起来,心中寻思一番,顿时恍然,明白了这两个老道士的打茗。
此次溟沧派被三泊湖妖胁迫,虽然金丹修士在溟沧派中也甚多,但是里面有几个人特殊人物显然不能可能放弃的,如是提出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溟沧派也不得不应,但是这么做等若溟沧派失败,必然要找一个人采背黑锅,无论怎么看,葛硕都是最为合适的选择。
不过他们提到方洪多加劝阻云云,很显然是想将方洪摘出去,因为此次攻打陆洲,虽然是以葛硕为主,但方洪则是副手,若是硬要牵扯起来,显然他也脱不了干系。
葛硕也不是没有来历的,他的师傅也是门中一位颇有权势的长老,与掌门乃是平辈,如果恼怒起来,的确能将方洪一起拉下水。
不过张衍仔细一想,却觉得不能顺着这两个老道的话说下去。
谁知道你们不是挖坑等着我跳?
那些被困弟子未必见得回不来了,他今日颠倒是非的话,来日这些人回来一戳就穿。
这对门中那些长老来说自然是毫无损伤,不过张衍的名声不但因此坏了,还平白无故得罪了那位长老。
而且,张衍还不知道齐云天他们做得是什么打算,岂能任意胡言?
再说了,他自思葛硕虽然将他圈在丹房里,但实际上并没有打压他的举动,该记得功也一个不缺,此人如若被弄下去,他写在功德簿上的功劳谁能保证还能有?
以他现在的身份,自然是此事无能为力,但也不至于去落井下石,眼前的局势分外复杂,他也看不分明,唯有据实而说方是最为稳妥。
因此他一挑眉,道“何来此言?据师弟我所知,方洪师兄从未有过劝阻之说。”
这两名道人见张衍谈到现在都是十分配合,因此说出这番话来时,本拟他也是心思灵敏之人,该是一点就透,没想到他却是另一番说辞。
霍至器的脸上顿时有些不悦之sè,道:“张师弟,不妨与你明说,我师兄弟二人来此,除了奉正清院和上明殿之命,几位洞天真人那里也是去过的,你切勿自误。”
张衍神sè淡然说道:“师弟我所言,句句属实,敢立誓为证。”
“你!”胡至理脸也拉了下来,道:“张师弟,你不要以为你自己身上也干净,可要我说出你所犯之事?”
张衍脸容平静,道:“哦?我倒不知道我也犯事了,倒是要请教师兄了。”
胡至理冷笑一声,道:“我问你,葛硕每日都将你捉在飞宫中炼丹,为何偏偏出事那日你不在飞宫中?却反而却在竹节岛上,你作何解释?”
这句话说到最后,他声sè俱厉,喝声震得屋舍上瓦片都掉了下来几块,不说心中有鬼之人,便是无事,恐怕也会被他这气势所摄。
但张衍却视若无睹,把其当作清风拂面,若无其事说道:“两位师兄恐怕说错了吧,张衍是丹鼎院出身,因见众位师弟丹药匿乏,是以自愿去丹房中炼丹,再说我身为真传弟子,并未违反门规,葛师弟又何来权利圈禁于我?这竹节岛上仍是任我出入,不过那日感觉修为似乎有所精进,是以留了下来而已。”!。
第八十四章 挥剑震慑 补天仙斋
听了张衍这话,〖房〗中突然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霍至言冷森森道:“好,此事我们暂且揭过不提,张衍,你可知道,门中有弟子告发你,说你勾结三泊湖妖!”张衍一怔,然后像是听到了计么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为本门真传弟子,放着通天大道不走,却与妖孽勾结一处?两位师兄竟然听信此言,莫非是修炼时思yù过多,脑袋糊涂了不成?”这泼污借口找得颇为拙劣,张衍不禁对此嗤之以鼻。
胡至理对张衍讥讽之言不置一词,一摆手中拂尘,哂道:“张衍,那日你飞剑传书,言岛上有十数名入魔弟子闯入,肆意屠戮岛上驻守弟子,然而那名告发你的弟子所言与你却完全不同,他言道,那日那些入魔弟子一到,涂松老成持重,无论如何不肯开放禁制,你却上前杀了涂松,抢过了牌符,放了那些入魔弟子进来。”
张衍失笑道:“两位师兄倒是会颠倒是非黑白,若照此而言,此岛应该早已落入妖孽之手,我又何必金剑传书多此一举?”
霍至器冷笑道:“那名告发你的弟子有言,说那日宁师侄及时赶至,你见状不妙,知道无法成事,因此匆匆将那些闯入岛上的入魔弟子尽数斩杀,又用将金剑传书将此事伪报上去,好把自己及时撇干净。”胡至理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等也已查实,当日闯入竹节岛上者,共有十五名被míhuò了神智的入魔弟子,依你金剑中书信所言,当日你和涂松在一处,你力劝他不听,所以禁制启了之后便惨遭横死,可为何途松被杀,你却丝毫无损?之后那些入魔弟子俱是身死道消你不过是玄光一重境界如不是其中有鬼,凭你一个人又怎胜过那十五人?”
张衍闻言倒是有些佩服这两名老道了,这两人一人一句竟能把这事给颠倒过来,而且还说得像模像样。
不过也只是如此而已了稍稍动些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事是绝无可能的,伤不得自己分毫,否则也用不着这两人前来,早就是正清院的刑罚弟子前来捉拿自己了。
这两个老道在他面前这么说,一定是别有所图。
张衍稍稍一思索暗自冷笑一声,差不多就明白了这两人的用意。
这两人并不是真的想扳倒他,而是当他年轻好欺,是以用言语吓唬,让他以为被捏住了把柄,逼迫他同意先前所言,将方洪与此事撇干净。
只要自己一个稳不住阵脚,或者心中虚怯,就会被他们绕进去,受他们摆布此时如果换了一个人来,面对两人咄咄逼人的质问恫吓,恐怕还真会上当,顺着两个人的意思办下去。
张衍心中冷笑,这手段对付别人尚可,用来对付自己那是找错了门路。
霍至器见张衍不语以为他心中畏惧,不禁暗喜,此次溟沧派吃了个大亏,葛硕必定是保不住了但是方洪却是朱真人得意弟子,朱真人却不想让他跟着受损。
然而却苦于无人为他开脱作证竹节岛上救回来的那些弟子都是分量不够,他们之言毫无说服力。
然而张衍是真传弟子,身份不同,只要他能开口证明方洪曾劝阻过葛硕,上面再一发力,自然能将其开脱出来。
只是在朱真人看来,张衍是孟,孙两位真人照拂下的弟子,自然不会如他们所愿,因此此事不太好办。
霍至器和胡至理这两人虽然修为低微,但自认为却能办妥此事,因此在朱真人面前自告奋勇前来说服张衍。
在他们想来,张衍不过一个入门未满一年的弟子,岁数也不过二十,能有什么见识?只要稍稍一威吓,必定吓得只能老实配合。
本来他们还想做些手脚再去拿捏张衍,但从竹节岛上带回的弟子中,有一名叫做墨天华的,此人却站出来说张衍有屠戮本门弟子的举动,他们闻听后不禁大喜,待重新修改了。径后,这才信心满满地前来见张衍。
胡至理也感到似乎事情有门,与霍至器碰了下眼神,将口气缓和了一点,道:“张师弟,你也勿急,这其中也有很多疑点并未查清,此事并不是没有缓和余地,只要你肯为方洪师兄作证,如实说出那十几日中的详情,我等自然会为你开脱,不叫你受了冤枉去。
张衍却是坐在那里,淡淡一笑,道:“两位师兄适才想问,我一个人是如何能胜过那十五人的?我便与你们看看。”
正当两名老道有些愣怔时,突然感觉身上一寒,这间内室中弥散出一股凌厉杀机。
陡然间,一道豪光迸发出来,从张衍头顶上跃出一枚灿如星辰的剑丸,只是在空中一震,便一分为二,再二分为四,接着再四分为八,八枚剑丸在空中放出烁烁光华,游走不定。
这景象却把这两名老道震慑的不轻,霍至器惊呼道:“分光离合法?竟能一气分了八剑?”胡至理也是一脸难以置信,道:“莫不是幻术?”张衍轻轻一哂,心念一动,两人只觉眼前一化,八枚剑丸突然往他们头上落了下来。
两名老道骇然大震,慌忙躲闪,只是室内狭窄,四周围似乎都被剑丸锁死了道路,也不管有用无用,都只能将身上玄光逼出去上前一迎。
那八道蓝芒却是一透而过,竟然没能阻挡住丝毫,只能惊骇无比地看着那剑丸往自家颈脖上斩来。
就在两人都以为xìng命不保的时候,那剑光突然一收,一切又重归寂然,仿佛刚才那一切当真是幻境一般。
张衍目光一扫,将两人看得遍体生寒“两位师兄,别说十五人,便是再来十五人,我也一剑杀之。,…
两名老道惊hún未定,感觉到自己脸上似乎少了什么东西,不由伸手一mō,这才发现自己的胡须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割去了。
此时这两人望向张衍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他们虽然修道数百年,但是资质实在太低,又尘心难去,因此才在各院中领了个执事,刚才那一瞬间,那股杀意寒彻肺腑。让他们差点以为张衍真的要将自己斩杀。
胡至理胡须被割,衣袍凌乱,形状极为狼狈,颤抖地身躯站起来,想放句狠话却又不敢,似他这等人,他拉了拉霍至器低声道:“师兄,我们走,何必与这小辈多言,有他知道厉害的一天。”霍至器适才在地上多滚几圈,浑身上下都是灰尘,比胡至理还要不堪,颤巍巍点了点头,哪里还敢多留,与胡至理一起慌慌忙忙出了房门,便急急驾起两道逍光如逃窜一般飞奔而去。
两人走后,张衍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微微一笑,便回〖房〗中打坐去了。
忽忽一过十数日,自那两名老道走后,便再也没有人前来打扰他,他知道,必定是门中几个派系在为了此事在暗中较量,自家是插不上手的,现在回转山门也不过是招惹事端,索xìng就在这里乐得一个清静。
这日午时,他正在钻研真形诀上的一篇法门,却突然听到悦耳钟磐之音响起,有人在天上做歌曰:“足踏仙云游八荒,银河星汉渡险隘,若要问那长生果,有缘可来补天斋。”
这声音明明是从云端中传来,却是清清楚楚在耳边响起。
张衍听到“补天斋”这三个字,不禁悚然动容,竟然半点犹豫也无,突然祭剑而起,一道蓝芒往天空中飞去。
到了云头之后,他向刚才传来声音的方向一路寻找,不过二十多里之后,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矮小老道坐在一只八角小亭中自斟自饮,见了张衍上来,他拍手道:“妙哉,妙贼,你便是今日第一个有缘人了。”张衍上前步入凉亭,一拱手,道:“溟沧派张衍,见过前辈了。”补天斋亦是玄门十大派之一,不过这一派弟子最为神秘,谁也不知道山门在何处,而且这门中有一桩古怪,门中一些长老常常携着竹楼,凉亭,宫阁等物四处云游,遍寻“有缘之人”如有修道弟子遇上,若是和他们脾胃相投,必能从他们这里得到一些好处。
老道笑呵呵一摆手,然后指了指凉亭中一个座位。
张衍会意,上前坐下,过了不多时,远处云霞排dàng,远远又来一人。
这人是一名英武少年,白衣高冠,风采出尘,身后跟着两名妖娆美姬,跨入了亭中之后,他在张衍脸上扫了一眼,然后才走上前,朝那老道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晚辈陈桐,见过朴鱼子前辈。”
老道嘿嘿一笑,道:“莫来攀扯,我便是认识你的长辈,也与你不相干。”
少年也不介意,自顾自择了一座位坐下,正好是选在张衍对面,两名美姬则站在了他的身后。
亭中一共有四个座位,如今老道,张衍,英武少年各占了一位,只还剩下一个。
老道看了一眼,出声道:“还有一人。”就在这时,只听外面环佩响动,一个红影闪了进来。!。
第八十五章 有求必应 三宝任取
清脆响声之中,这次进来的是一位模样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她明眸皓齿,神情天真烂漫,柔腰仅堪一握,若论美貌,张衍见的女子中,除了周幼楚,倒还没有一个比得上,只是尽管她掩饰的很好,却不能完全隐去身上那股淡淡的妖气。
陈桐见到,不觉皱起了眉头。
少女见此亭中已坐着两人,不禁犹豫了一下,向着朴鱼子一个万福,道:“晚辈罗真真,见过前辈。”
朴鱼子倒并无歧视之意,神情和善地指了指那最后一个座位,示意她去那里坐下。
罗真真见那陈桐背后站着两个美婢,是以坐下后,禁不往张衍那里挪了挪。
她虽然此举无意,可却惹起了陈桐的不快,暗道:“哼,区区一介女妖,竟然也敢看不起本少爷,等下了此处之后,让你见识本少爷的手段。”
朴鱼子看三人坐定,一挥手,便是一片云霞将整个亭子遮住,三人也并不觉得奇怪。
他笑眯眯道:“你们既然来此,想必也听说过我门中的规矩,我也不耐多说。”他伸手一指张衍,道:“你是第一个到来,便你先说,你求得是什么?”
张衍曾从艾仲文那里听说过,若是遇上补天斋之人,便可向他们求取一物或者求办一事,至于他愿不愿意,就要看你自己的机缘了,通常只要不太过分,他们都会答应,因此修道人常以土地庙中的“有求必应”四字来戏称补天斋的弟子。
不过补天斋的人也不会白给你东西,往往会再指派你做某件事情,只是这些事比起他们所付出的却是不能比较,从来就不曾有刻意为难人的。
张衍略一沉吟,道:“晚辈求一件能收五气,能携之行走天下之物。”
他原本打算用功德去灵机院中换某件法宝,不过葛硕就算能回来,看来也保全不了自己了,他给自己记上的那个五功就算能拿到,恐怕也要费上一番周折,既然今日在这里撞上补天阁的人,那么就是机缘了,索xìng就求取这么一件法宝。
听到张衍的要求如此简单,朴鱼子脸上lù出几分讶然之sè来,随即他点了点头,袍袖往桌案上一拂,摆出来三件宝光隐隐的东西,道:“我这里有三件宝物,分别为伏气囊,万军兜,以及山河一气云笈图。”
他狡黠一笑,道:“你只一人求我,所以我只能给你伏气囊,但若是你能将你身旁这两位说服,愿意将他们自家求取的机会让与你,这三件法宝则任你择其一。”
说出这句话后,陈桐脸上是微微冷笑,而罗真真只是托着腮,用那双美眸好奇地看着张衍。
张衍看了看这三件宝物,也不禁暗暗惊讶,伏气囊不去说,是一件上品灵器,而那万军兜却是一件玄器,那山河一气云笈图更为不凡,乃是一件真器!要知道,只要是真器,必定内中孕育出了元灵!
不过此物不能用来争斗,价值就未免下了几个层次,因此陈桐和罗真真虽然也同样看到,却也不觉得有多好。
见张衍在那里沉思,朴鱼子微微一笑,转头去看陈桐,道:“你是第二个来此的,你求得是什么?”未等陈桐开口,他又伸出手一阻,道:“慢来,你若求我收你入门还是莫说了,免得平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陈桐笑道:“小子得了家母指点,自不会不自量力,此来另有所求。”他伸出手,身后美婢从包囊中取出一物,摆到桌上。
亭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这是一本书卷,上面写了《螭龙真卷》四个大字。
陈桐拱手道:“此物是家严从一位散修身上得来,看起来是一本书卷,实则是一件宝物。据说其中还藏有一门上古传承的小神通,只是此宝奇特,内中全用蚀文写就,且每一人只限翻看一个时辰,看过之后便再也不能开卷,此物有灵,若是请人去看,如有原先观览过的人在旁,只消稍稍扫上一眼,也会自己阖闭。是以想请朴鱼子前辈为小子解此难题。”
朴鱼子扫了一眼,捻着胡须道:“此卷分为上中下三卷,你求我的话,却是只能给你解读一卷,但你若能说服这两位退出,退出一位,我便为你多解读一卷。”
陈桐并不意外,只是他不觉皱眉,暗道:“我得了母亲提点,提前知道这位朴鱼子前辈会在此处驻脚,在这里等候了十天,这才等来了机会,本想一人独占好处,却不想从哪里跑来这两个厌物,我需想个办法,让他们让出自家的机会。”
朴鱼子不去管他,又把目光移到罗真真这里,温言道:“女娃娃,你所求何事?”
罗真真坐直身子,美目一眨不眨看着朴鱼子,认真说道:“前辈,我家即将远迁,只是我有一位堂妹自从年前失踪后便生死不知,我自小与她感情甚笃,想请前辈推算一下,她究竟是死是活,如是还在人世,又身在何处?”
说到这里,她站起来,重重给朴鱼子行了一礼。
朴鱼子叹了一声,道:“女娃娃你来得不巧,三天前老道我与人赌斗输了,他要我三年内不得与人推算任何事情,是以你只能换上一事了。”
罗真真眸子中流lù出一片失望之sè,她想了想,亚了摇头。
朴鱼子奇道:“你莫非什么事都没有要求我的么?”
罗真真道:“晚辈要求前辈办的事情前辈做不到,前辈做得到其余事的晚辈不想求。”
听她这么说,朴鱼子倒也不以为忤,笑道:“那也随你。”
那边陈桐却是大喜,用手指敲了敲桌案,道:“这位娘子,既然你别无所求,不如你退出,把这个机会让与我可好?”
罗真真是个没有心机的少女,也不觉得这机会让出去有什么可惜,正要答应,张衍却目光一闪,突然开口道:“慢来,这位罗道友可否将这个机会让与我?我识得一人,可为道友推算,有十成把握可以推算到罗道友那位堂妹的如今下落。”
罗真真瞪大了眼睛,道:“真的。”
张衍微笑道:“我自不会欺瞒道友,若是不信,我等可立下法契。”
罗真真“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这个机会就给你啦。”
在她心中,本来也没觉得这个机会有多珍惜,因此听到有人能为她推算堂妹下落,就立刻答应了。
陈桐在一旁看得有些愣怔,没想到这个机会就这么让张衍拿过去了。
不过要推算修士行踪,那可不是简单的事情,除了需要特殊的法宝之外,还会折损修为和寿元,没有几个人会这么做,朴鱼子适才推脱,也很有可能只是托词。
不过陈桐心中转而一想,这样也好,原本还想说服两个人,现在看来只要说服一人即可,而且也不用和那个女妖精打交道了。
张衍所需之物在他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大不了白赠他几件。
打定主意后,他对张衍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台yù求之物,我族中也有,名为紫收盒,乃是一件玄器,此物能收摄天下各种精气灵息,你若将你身上那两个机会让与我,我将此物赠你,如何?”
张衍却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够。”
陈桐先是一皱眉,随即一笑,心道只要你肯换,那就还有得可谈,便道:“我乃是登扬陈氏弟子,你如答应退出,以后有什么麻烦事,尽可来找我,我皆替你遮挡住。”
他修为不过是明气一重,上得天来都是靠了身上的宝衣和脚下的云履,但是口气倒是不小。
不过张衍知道,这人倒是没有胡吹大气,登扬陈氏的确势力极大,族中也有不少弟子拜在溟沧派门下,比如那个曾经败过南华派和广源派下院弟子的陈枫,便是出身登扬陈氏。
但他还是没有答应,摇头道:“只是一句空口白话,便想要去在下两个机会,兄台也太过精明了。”
陈桐不悦道:“你只不过是为了求一件载气之物,何必如此计较?”
张衍笑道:“兄台此言差矣,我向前辈求取此物,那是我和前辈之间的事情,与你何干?你如今想要我退出,那是你有求于我,因此只这一个宝物和一承诺却是远远不够。”
陈桐神情不禁一僵,只是张衍说得在理,他又无从反驳。
罗真真xìng子活泼,听了张衍这话觉得好玩,不禁“扑哧”一笑,这一笑犹如百花绽放,便是陈桐也呆了一呆。
见张衍和陈桐两人口舌往来,朴鱼子却是在一旁阖目养神,好像不曾听闻一般。
陈桐压揉了揉额头,随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一抬头,沉声道:“那就请兄台言明,你到底要什么,才肯与我交换?”
张衍笑了笑,道:“我所求之物,兄台身上也有,就怕兄台舍不得。”
陈桐闻言一怔,眼珠转了转,忽然也笑了起来,神情居然轻松了几分,豪气道:“兄台只要开口,只要如今我身上有的,我皆可应允,便是你要我身后那两个美婢,我也可以给你!你说吧!”
张衍笑着拱了拱手,说出了一句让陈桐目瞪口呆的话,“既如此,就请兄台退出吧。”
……!。
第八十六章 山河云笈 玉简寻徒
陈桐脸sè变幻几下……突然站起……指着张衍……气絮道!”你这是在消遣我么?”
张衍端坐不动,脸上微微带笑,道:“自然不是,陈兄所求者,不外是开解这卷《螭龙真卷》,在下在蚀文上虽不说精通,但也略知一二,如是陈兄愿意就此退去,倒是愿意助你一助,如此我等各取所需,岂不皆大欢喜?”
“你?为我开解这卷宝册?”听了这话,陈桐先是一怔,随后有些不信地看了张衍几眼,嘴chún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来,他缓缓坐下来,想了想,道:“也好,如你果真能做到,我就算让了这个机会给你又如何?不过……”
他盯着张衍,沉声道:“如果你做不到呢?”
张衍笑道:“那在下不但就此退去,再奉送你一篇上乘法诀。”
“好!”
似乎怕张衍反悔,陈桐用力一拍亭中石桌,将自己面前的《螭龙真卷》推了过来,倒也lù出了几分爽快模样,手一摊,道:“就这么说定了。”
张衍接过那卷目册,又看了扑鱼子一眼,见他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任由他们自家处理的模样,便轻轻一笑,收回目光,将这卷书册打开。
第一页翻开后,就见上面闪出了一道光芒出来,一篇大约五十来字蚀文法诀在眼前浮现出来。
张衍在蚀文上造诣颇深,只瞧了一眼就辨别出来,这是一篇用于开解禁制的法诀,但是同时又是一门修炼口诀,倒是颇具巧思,当下收摄心神手往袖中悄悄握住了残玉,仔细看了下去。
这真卷中,每当看完一页后,需用解读出的法诀破了禁制,这才能翻动下一页。
只是在连读了三十多真之后,张衍发现只是上卷就还有三十页,加上未读的中卷和下卷不知道还有多少内容。
他看了看那道从宝卷中冒出来的光芒比之划才已经少了一些,显然等到这光芒完全泯灭之时,自然这宝卷也就合拢了。
原本他还以为是这卷书晦涩难懂,所以难解,现在看来,陈桐倒也不是找不到此道高手,而是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解这么内容,倒确实不易做到。
本来张衍还不想过于卖弄,将解读的速度放缓了一些不过眼下看来倒也不能顾忌那么许多了。
陈桐也不禁有些诧异,他划才有一事并未言明,如果这目卷破解禁制时哪怕只错了一页,那便是前功尽弃,再也难以开启,这张衍速度倒也不慢,这还罢了,居然翻了三十多页也未曾出错,这倒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是胡吹大气。
不过此刻见他顿了一顿陈桐心中也是脊笑,暗道:“这卷书的禁制岂是这么容易破解的?学了几天蚀文便来少爷我面前卖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也不去催他,等他乖乖认输就是。”
然而只走过了一会儿,他却lù出骇然之sè原本张衍还小心翼翼,一板一眼的翻动并没有lù出什么特殊之处来,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待他凝神正视之后,那禁制居然一道接着一道被破开,似乎根本不需要去多想,随看随解,其速之快,简直是匪夷所思,陈桐竟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就是坐在一边朴鱼子,也忍不住睁目多看了一眼。
张衍一连翻了六十四页,这才将上卷禁制尽皆破去,一看那光芒,却已经消隐下去了一小半,不觉皱了皱眉,似乎觉得还不太满意,便也不休息,继续往中卷翻去。
只是这时候陈桐已是满脸不可思议,看向张衍的眼神犹如怪物一般,他身后两名美婢也是有见识的,又见识了不少博通蚀文的大才,可此刻对比张衍,却仍有相形见绌之感,忍不住对他多张望了两眼。
罗真真眨着美目,满是好奇得看着,似乎觉得颇为有趣。
张衍翻到中卷时,捧书观去,微微吁出了一口气,暗道:“若这中卷仍是六十四页,或者更多,今日之状怕是要惊世骇俗了,幸好幸好……”
这中卷只有三十二页,虽说蚀文少了许多,但内容也更为深奥了了一些,可这对他来说反倒不是什么难题,因此翻看下去时,倒是不疾不徐,毫无匆忙之感,再加上他相貌不凡,举止间便显便出一股潇洒有度的风采来。
不到一刻时间,他就将这中卷的禁制一一破除。
只是他却没有发现,此刻陈桐的脸上yīn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待张衍正要一鼓作气将下卷拿下的时候,陈桐却大喊一声,道:“够了!”
他猛地跳了起来,劈手将那书卷一把夺过,然后往外一头冲了出去,虽然小亭四周有云霞遮掩,不过他出去时倒是没有半分阻碍。
事发突然,他身后两名美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不敢失礼,匆匆一别后……便急急跟了出去……
张衍面上一平静,似乎对此并不觉得意外”
随着将那《螭龙真卷》看下去,他便发现这应该是一篇上好的修道法门,上卷和中卷所述的是,如何从明气修炼到玄光的法诀,下卷他还没来得及翻看,想必是讲如何凝丹的法门。
他自家有《太乙金书》在手,自然不稀罕这门道法。
但陈桐却是不知他的底细,当然不愿意自家的法门被他看了去,对此张衍也早有所预料,否则凭对方那区区明气又怎能从他手中夺取东西?
他心中暗道:“只是可惜了最后那门小神通了,本来还有心一窥究竟的。”
朴鱼子见陈桐走了,嘿然一笑,道:“陈小哥儿既然去了,那便是自愿弃了这机缘,我这里三件法宝都在此处,你便任取一件吧。”
张衍吸了口气,站起来,不用多想,把将那山河一气云笈目拿在手中,也不多看,往袖囊中一收,随后对朴鱼乎拱了拱手,道:“多谢前辈厚赐。”
朴鱼子一摆手,道:“你莫来谢我,我也不是凭白无故给你,如今这法宝你已求去,你也要允我一事方可。”
张衍正sè道:“自是如此。”
这是补天斋的规矩,你收了我的东西,就要为我办事,即便你现在将东西推还回去,也是一样要把这件事做成了,如果想反悔,补天斋身为十大玄门之一,自然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朴鱼子捻须道:“你拿了这山河目,想来是有踏遍四海之志咯》”
张衍点头道:“前辈说得不错,晚辈如今已是玄光境界,正yù走遍天下,搜罗铸就金丹所需之物。”
朴鱼子“唔”了一声,道:“如此便好,我那为难一事正好由你代劳,我在东华洲四处云游了百年,各处风光景物也都见识过了,现下有心去东莱洲一游,但老道至今还未收徒,是以需你帮我寻个根骨上佳的徒儿回来,继承老道我的衣钵。”
张衍一怔,沉吟道:“晚辈不是推诿,只是补天斋需要寻何等样弟子,晚辈实在不知。”
朴鱼子哈哈一笑,道:“你何曾听闻我补天斋来为难人的?我予你一物,自然不需你多费手脚。”
他手腕一抖,一枚绿sè玉简落到张衍面前。
朴鱼子指了指道:“我也不需你如何,你行走四方时,只将这枚玉、简放在身上便可,若是在百步之内遇到合适之人,这枚玉简自会生出异象,显lù出一篇口诀来,你只需将此口诀交予这合适之人,设法让他学了此法便可。”
张衍略略一思索,道:“既会自家会显lù异象,不知这玉简可用几次?”
朴鱼子眼睛微眯“老道我懒惰的很,只想收一个徒儿传了道统,再多无用。
张衍挑了挑眉毛,道:“前辈,这人如是早已是别派弟子,或者不愿修道,那又如何?”
朴鱼子一挥袖子,嘿然笑道:“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不拘你如何做,是抢也好,是逼也罢,由得你去,总之要把这法诀交给我那乖徒儿。”
张衍知道这件事是没法推脱的,到时候如果真遇到这样的情况,再想解决之道好了,当下一笑,便不再多言,抬袖一挥,将这玉简收起,随后他站了起来,道:“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也就不打扰前辈静修了。”
朴鱼子闭目道:“那老道就等着道友为我寻来佳徒了。”
张衍拱手告辞,到了小亭出口,他一转头,微笑道:“罗道友,我等边走边谈如何?“罗真真是今天真jiāo憨的xìng子,刚才张衍和扑鱼子在那里说话,她听着有些无聊,便托着香腮不知道在出神地想些什么,此刻听到张衍喊她“呀”的一声站起,俏脸微红,对着朴鱼子一礼,道:“前辈,真真也要告辞了。”
朴鱼子双目微睁,呵呵一笑,道:“去吧,去吧。”
两人出了小亭,才踏出一步,张衍回头一看,只见原本所站之地已是空空dàngdàng,不存一物,显然朴鱼子神通了得,瞬息之间便挪移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张衍忽然若有所觉般抬头往上看去。
高空中云层翻滚不停,最后再向外一dàng,lù出一辆不知道隐藏了多久的飞车来,刚才离去不久的陈桐正站在车上,他伸手一指下方,道:“启叔,就是他们了。”
一名眼神yīn脊的中年修士站在他的身旁,在张衍和罗真真身上扫了一眼,道:“既然看了宝卷,便不要走了,你们是自我了断,还是等我动手?”!。
第八十七章 白虎玄光 飞剑夺命
这名中年修士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剑穗极长,甚至拖到了脚面上,他身上锦袍蟒带,犹如凡俗间的王侯一般,踏在飞车上居高临下望下来,浑身上下有着难以掩盖的透骨杀机。
此人名为陈赤钟,为陈桐亲叔,曾经拜入过十大玄门之一元阳派门下修行,由于行事过于肆无忌惮,被认为心xìng不纯,因此被逐出师门,索xìng授业恩师在门中颇有地位,又一力回护,这才没有被收回修为。
他这次为寻觅化丹之机才回到族中,正巧陈桐要来三泊等候扑鱼子,因为这个侄儿只是明气修为,此处又正逢两派交战,因此族中长辈特意命他来护送陈桐。
只是陈桐从扑鱼子的小亭中出来后却是一脸悻悻,他便询问起来,一问才知,陈桐不但未求得那补天斋的人为他开解宝卷,反而这机缘被他人得去,还被看去了三分之二的宝卷,难怪闷闷不乐。
当时陈赤钟就冷声说了一句,“那便将此人杀了罢。”
元阳剑派之人向来奉行杀道,以杀为了结世间一切纠葛因果的手段,不过对于玄门同道却轻易不出剑,但在陈赤钟的心中,这是最为正常不过的想法,其他一切对他来说不值得想,也不用想。
此刻张衍见了他,感觉到他双目中杀机弥漫,知道这场争斗避免不了,当即抖手甩出一道符箓到罗真真手中,道:“罗道友先走,此物在你身上,我便能知你下落,待我了结眼前之事,再来寻你。”
罗真真却摇了摇头,却不愿意离开,她正想开口时,天上却下来一道云雾形成的大手,一把便将她捞走,远远传来一声,“你们打你们的,与老道我不相干,这小女娃和老道师门有些渊源,却不能让你们杀了。”
张衍一听,便知道是朴鱼子的声音,暗道:“也好,罗真真走了之后,我也可以放开手脚,陈氏弟子又如何?敢来招惹自己,也是一样杀了。”
陈桐听了这声音却是有几分忐忑,道:“这是扑鱼子前辈—……。
陈赤钟脸上毫无半点忌惮之sè,冷笑道:“无需多管,我陈赤钟要杀之人,终归是杀得了的,他护得了一时,又起岂能护得了一世?”
他双目凝定张衍,手指向前一点,便是一道凌厉剑光斩杀过来,只听那尖利的破空之声便知其无比锋利。
张衍一挥手,数十道符箓飞了出来,纷纷往那剑气上一撞,那道剑芒连续斩断了十多张符箓后终于在空中消散,未能到得他的身前。
陈赤钟略略lù出诧异之sè,道:“原来是广源派的弟子,既是如此,便送你一剑上路吧!”
他把肩膀一抖,一道白sè剑光便劈落下来,这道剑光与适才那道截然不同,先前那剑芒虽然凌厉,但不过是他随手所发,是一道随意汇聚起来的庚金之气,既无变化又无神意指使,充其量也不过等同与普通法器一击。
而这一道不但凝如实质,且精气与神意相合,虽然只是一道剑气,却能感觉出其中那誓要斩尽一切阻挡之物的滔天杀意!
张衍也是有眼力的,一看这人居然使出了剑气玄光,便知道十有**是元阳派的法门。
这一派弟子有一门修行法诀专靠掠夺天下金气修行,所行之路刚猛无比,要求心念通达,无物不斩,所以这一派弟子也是最为桀骜不驯,宁折不弯。
见了这一剑,张衍就明白只用符箓是绝对抵敌不住的。
毕竟他还未将符箓所道高深境黑了一次他用来化解剑气,已经出了二十多张,而这一次却是百张也未必能挡住,不说他来不及一次使出那么多张,便是能够,对方只要驱策剑光再次斩来,他又能有多少符箓去挡?
他低喝一声,头上浮出一枚剑丸,心神一动,一道蓝芒往那道剑岂上斩去。
只闻“当”的一声,空中响起一声巨大的金铁交鸣之音,向四周远远散开,两者交击后,星辰剑丸只是微微一震,那道白虎剑气却被震偏了出去。
陈赤钟见张衍的剑丸非但分毫不伤,自家的剑气竟似乎还落在了下风,先是一怔,继而脸上浮出惊喜之sè,暗道:“我这剑气乃是采五气金砂所炼,早已不是普通剑丸可以抵挡,这剑丸莫非是星辰精砂所炼?好!我本要凝练金丹,却缺乏五金之气,若是能把这枚剑丸炼化了,不亚于炼化了一把神兵,日后成丹的品阶必能高升一步,不论此人是何来历,哪怕他是少清派真传弟子,我今日也一样要他xìng命!”
他大喝一声,道:“你能挡我这白虎剑一击,也算你了得,且看你能接我几剑!”
他把脊背一抖,便把自家玄光放了出来,不过并不是如同寻常修士那样云团状的玄光,而是一共七道形如剑状的剑气,此刻如孔雀开屏一般分列身后。
玄门十大派中,元阳派和少清派都是以剑修闻名,不过少清派专一剑道,舍剑之外,别无他物,而元阳派又不同,这一派是练气为剑,气便是剑。
便如这陈赤钟,修炼的是派中秘传的白虎真煞玄光,能将自身玄光凝聚成一把把锐利无shì的飞剑,开始习练时,便有千剑在身,然而随着境界提升,剑数会越发稀少,然后每减少一道剑气,威力便提升一分,到了只有一剑的时候,便能斩破虚妄,剑气成丹。
如今这陈赤钟身上只剩七道剑气,距离成丹已经不远,那怪口气那么猖狂。
张衍不管他在那里如何卖弄,一声冷笑,心念一动,剑丸便疾如流星电闪往陈赤钟脸上斩去。
陈赤钟哈哈一笑,一道剑光亦是当头迎了上去,“当”的一震,却发现那剑丸虚虚一跃,居然分出一道剑光继续往上飞来,而低下居然有两枚剑丸将那白虎飞剑牢牢压住,脱身不得。
“分光离合?”陈赤钟先是一惊,再足不屑一笑,肩膀一抖,又是一道白虎剑气劈了下来,将那飞来的剑丸挡住,哪知那剑丸一震,居然又分了一道剑光向上斩来。
这一次,陈赤钟也不禁略微皱了下眉头,低喝一声,再分了一道白虎剑气上前格挡。
哪知道与这剑丸交击又后,那剑丸居然再度分化!
这枚剑丸一连分化了七次,莓一次变化,都更接近了一分,陈赤钟七道白虎剑气用尽,居然还有两道剑丸向他飞来。
他的脸sè终于变了,“呛咖”一声从剑鞘中抽出长剑,挥剑左右一斩,这才将两枚剑丸斩开,背后也出了一身冷汗。
张衍毕竟这剑光分化之术才是初学乍练,而且还没有学到匹配的剑招,因此才使得对方招架了下来,看见此景,心中不免惋惜道:“可惜需两枚分光剑丸之力才能镇压他一口玄光飞剑,虽然比他多出两剑,但是此人还有一把法剑在手,倒也奈何不了他。”
“一气分化十六剑?”
陈赤钟也是惊怒交集,身为元阳剑派传人,张衍居然只用剑丸便逼得他拔剑迎敌,纵然是他不知道张衍底细,一时疏忽大意,但是也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情。
但他随即意识到,张衍刚才那一剑虽然厉害,丹却只是打了自己一个出其不意,所运用的剑招与分光离合之法却并不匹配,运转间也生涩了许多,显然还未运用纯熟,如果比拼精妙剑招,显然他的胜算更大些。
《正源剑经》说起来只能算是溟沧派的入门剑法,上面虽然提及了“分光离合”之法,但是只涉及到了法门,并未有具体的剑招剑式,更何况张衍一气分化十六剑,更是没有现成的剑招给张衍,今后一段时间,他只能靠自家mō索。
张衍忖思道:“此人剑法不错,倒是个难得的对手,正可借此人磨练我的剑法,我有‘载和气醇罩’在手,已是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也不做其他想法,只用剑丸与陈赤钟交起手来。
两人你来我往,转瞬间便比拼了上百余次,张衍十六枚剑丸盘旋环绕,上下飞舞,与七把白虎玄光飞剑拼击交斩,纵然剑术不及对方,一时落在下风,但是要在短时间内拿下他却也不能。
而且随着两人交手时间越来越长,他对剑招运用也是越来越纯熟。
陈桐在飞车看了半天,见虽然张衍被“压制”住了,但看上去却坚韧的很,心里也不免有些焦躁,他身后一名美婢开口道:“郎君,七老爷可能拿得下此人么?”
陈桐嘿了一声,指着下面道:“你莫非没有看见,这小子被七叔的剑光压得溃不成军,已经败亡在即。”
他这句话只是为了壮自己家气势,因此说得十分大声,可是才说完,却见突然飞来一道剑光,只觉脖子上一凉,连带他身后两个美婢,三颗头颅一起掉了下来。
剑光一闪,又回到了张衍剑网之中,他脸sè丝毫不变,似乎只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这一剑来得突然至极,连陈赤钟也没粹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救援不及,他惊怒道:“小辈,你竟敢杀我陈氏族人!”
张衍不禁冷笑,只允许他来杀人,却不许别人来杀他,对于这种强盗向来不屑一顾,他大喝一声,声震四野,道:“杀便杀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第八十八章 销气磨金 法道难求
陈赤钟本想张衍一气十六剑虽然看似华丽,但时间久了,心神疲累之后总会lù出破绽,到时候觑准机会一剑杀了,因此他将陈桐被杀的怒气压下,耐心与张衍对耗了起来。
哪知这一斗就是一个时辰,张衍非但没有lù出丝毫疏漏,反而剑招逾见娴熟,陈赤钟不由暗暗吃惊“这小辈起初御剑时明明青涩的很,怎么运使十六枚剑丸这么许久,却依旧不见一丝紊乱?”
如是寻常修士甫一上手,就算能将剑丸分化为十六枚对敌,那必定也是手忙脚乱,进退失据,但此剑已生出真识,张衍神意与其相合后,便如他自身所有一般,十六剑看似很多,其实和一剑斩劈来去并无太大区别。
开始张衍还只是一味防守,但随着时间推移,百招往来中也倒能还击一二剑,渐渐又能还击十几招,到了后来,竟然已打得有攻有守,像模像样了。
便是陈赤钟也觉出不对,心头恼怒道:“这小辈居然借我磨练他的剑招?可惜我的剑盘逐出门墙时已被门中收了出去,否则便可藉由此物布下剑阵,破此小辈当是招易如反掌。”
元阳剑派每名弟子都持有一只剑盘,此物既是法宝,也是阵图,其中暗含三十六套剑阵,陈赤钟身上练有七道白虎玄光剑气,借了剑盘能布下北斗剑阵,那就不是普通剑招可以抵挡的了。
化yīn沉沉的目光在张衍面上扫了几遍,略一沉吟,从袖囊中取出了一块玉牌,上面雕琢着一只飞鹤振翅之图,这是南华派交好一个名道人送给他的防身之物,危机之时,能召来一只玄禽助他相斗。
他嘴中念念有词,将牌符一摇,道了声:“解!”
那牌符上的虚幻之影鲜活了起来一团火焰扑了出来在云头上一滚,霎时成了一只浑身火羽遍体流光的仙鹤。
此鹤当空而立,双翅一展,发出一声清亮鹤唳便向张衍扑了过来,还术到得近前,就是一股滚滚热浪袭来。
这只火鹤是南华派炼制出来的玄禽,虽然对一名玄光修士时威胁并不是很大,但是如今陈赤钟旨在扰乱张衍心神好逼迫他lù出破绽。
张衍面现冷笑,喝道:“熬通何在?”
一声龙吟响彻长空,一条通体金鳞的妖蛟在空中舒爪摆尾,撑开六丈长短的身躯,只是它那凶悍的眼神此刻闪烁不定,似乎暗藏了几分狡猾之sè,见了那火鹤,它大笑道:“原来是一只带火的家雀,看俺老熬拔光你的鸟毛!”
言罢,它脊背一拱四爪在云头上一按,腾身扑了上去,与火鹤斗在一处。
熬通本是上古异种妖蛟,一身鳞甲水火不侵,自然不惧火鹤身上的那身汹汹烈火,他心中道:“这只火鸟好对付的很只是斗败了之后,老爷如又要我去斗那修士,老熬我却是没那本事,不如只把声浪折腾得大一些也不必将这只火鸟急着弄死。”顿时,两只异兽在空中啄咬翻滚嘶吼声连连,倒是比张衍这里声势还要惊人。
陈赤钟看得直皱眉头,他又自袖囊中取出一把古拙短剑,先是暗藏不动,待与张衍又战了几个来回之后,他小心挪到了上风处,也不出声,手腕一抖,一道黑光脱手而飞,往张衍面上掷来。
张衍目光中略有戏谑之意,袍袖一抖,撞心锤化作一道红光迎了上去“当啷”一声,将短剑直接撞成两段,他也不乘胜而击,长袖一振,又将这宝锤收了回来,专心致志对付那七道白虎玄光剑气。
陈赤钟看得眼角突突直跳,斗了半天,无论是法宝玄禽,还是飞剑玄光他都奈何不了对方,心中暗骂道:“如不是我破门而出,恩师收了我身上所有法宝,又怎容你在我眼前猖狂?我哪怕今日拼着损折元气,也要将这小辈斩于剑下!”
他目光似有冷电射出,手指一点,底下剑光一dàng,七道剑气如周雨倾盆般向张衍疾劈了上百剑,将其逼开了到百丈之外,随后他举手一招,背后长剑发出一声清鸣,从鞘中一跃而出,口中道:“神君统御,伏气伏灵,今授符诏,千剑归一!”
这一口长剑在空中一震,七道白虎玄光剑气似乎受了拘令,皆是往这把长剑中投去,待把七道剑气收了上来,这把长剑顿时明光照耀,剑气腾霄,通体散发出无尽杀伐之气。
这千剑合一法,是将自身所有玄光剑气借法剑之身凝集一处,其一剑之威,已等若初入化丹境修士当面一击,绝对不是一枚星辰剑丸所能抵挡的。
不过这一剑也极其耗元气,一击之后施法之人至多剩下先前五六分的实力。
陈赤钟只感觉自己〖体〗内的精气被源源不断抽了出去,他也是第一次施展此法,只得在那里咬牙苦撑。
看似漫长,实则这把长剑只一瞬间就饱吸了精气,顿时发出一声嘹亮啸音,只一闪,便如绝虹贯空般朝着张衍斩了下来,此剑霸道绝论,挡在面前的剑丸一枚枚被弹开,最后直接斩在了张衍身上,只一剑就把他斩成两段。
陈赤钟见这久战不下的小辈终于身死,不由神情一松,显出几分疲惫之sè来,只听空中“嗡”的一声,白虎玄光剑气纷纷从法剑中被弹了出来,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只是剑光看起来却比适才黯淡了几分,显得虚幻不定,回去必须温养上数月才能够恢复元气。
他正要将那法剑和那张衍的星辰剑丸一起收起,却突然想起一事来,人死了,这剑丸岂能丝毫不散?不由脸sè一变,叫了声:“不好!”
惊觉过来的陈赤钟反应也是迅速,七道白虎玄光剑气往身上一收,便要先护住自己,哪里知道这个时候张衍已经仗着匿身法欺到了近前,此刻他也不用什么剑丸了,叱喝一声,头上一道耀目之极金火玄光向陈赤钟卷了过去。
太乙金火玄光与白虎玄光一接触,竟发出如裂帛一般的声响,如脆瓷般寸寸碎裂,眨眼间便被生生磨烂,竟然丝毫也不能延阻片刻。
陈赤钟目lù惊恐之sè,正要大叫出声,玄光上来一卷,便将半边身子裹了进去,顿时身死hún消。
张衍疾飞上来,一伸手收了此人袖囊,错身而过时只把袍袖一挥,玄光又复一dàng一收,那剩下的半截尸身也自消失无踪。
化一回头,见那只火鹤仍在和熬通苦斗,摇了摇头,也不去理会它,径自来到那陈桐乘坐的飞车之上。
这飞车无人驾驭,自然浮空不动,张衍搜索了一番,将陈桐尸身上的随身之物尽皆拿走,连那部解了三分之二的《螭龙真卷》也一起收了起来,再一展玄光,将三人尸首消磨的干干净净。
这飞车张衍如今也不放在眼中,起了牌符顺手收了。
熬通偷眼瞄见陈赤钟已被杀死,精神顿时一振,当下奋起神威,四爪往火鹤身上一扑,啃哧啃哧几口就将其咬烂,再一脸谄媚似地向张衍飞过来。
张衍看了它一眼,笑骂道:“你这滑头,莫非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还是与我好生待着吧。”他一抖袖子,便把熬通收入进来。
他环顾四周,又看了看天空,心中道:“那罗真真也不知道被扑鱼子带到哪里去了,只是我答应她的事自不能食言。不过此女应该是罗萧堂姐,娄自己倒也没必要再去见她,待回转山门之后让罗萧亲自去见她好了。”
他沉吟了一番,当即拿出一道传信符篆,随后用手指蘸了神砂写上“一月之后,小浪山见”八个字,然后一挥手,仍由这符篆便破空而去。
做完此事之后,他向前踏出一步,就有一道蓝芒裹上身来,一闪之后便离了此地,不多时,就回转到了竹节岛上。
回到内室中坐定,张衍也不休息,拿出那卷《螭龙真卷》,摆在桌案上一翻,见仍能打开,心中一定,将上中两卷揭过,直接翻到了下卷处,凝神破解起禁制来。
这一次无人叨扰,不出一刻,他就顺顺当当看到了最后。
看完之后,他长吁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想到这门《螭龙真卷》
过了玄光境之后,走得竟然“法道”之路,本来还想交给罗萧修炼,
眼下看来却是不成了。
“法道”成丹之法在诸道之中最为艰难,每练一门法诀,便要从中参悟出一门“真法”来,明了其中“真法”才有可能凝气成丹,不过一道“真法”成丹最多也只能得七品金丹,彻悟“真法”越多,丹成品级才越高。
也就是说,如要筑就一品金丹,那就要练就三门以上的法道密册,再彻悟其中“真法”。
只是如何参悟“真法”却是无有定规,根本无从琢磨,全凭个人机缘悟xìng,不确定xìng实在太大。
天下玄门修士,多数是以气成道,若是以法成道,怕是还未悟成就便先自老死了。
张衍再翻了几遍,也没寻得其中那门“小神通”想来就算是有,也要修炼了这门法诀才能得见,因此他也没了兴趣,将其收了起来,又把那“山河一气云笈图”拿了出来。
他倒是要看看,这真器法宝与灵器法宝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将这山河一气云笈图徐徐展开,凝神细观,只见图卷上面有山川显化,有huā鸟鱼虫,有云雾缭绕,俱是活灵活现,生动异常。
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当他目光扫过一处城郭时,见那闹市中人竟也是个个神态宛如真人,不仅如此,那市井中小贩吆喝呼喊声,官员乘轿鸣锣开道声,戏子唱曲嬉笑怒骂声也是隐约可闻。
张解一拍桌案,赞叹道:“当真是一副妙图。”
“当不得老爷夸赞。”
他话音才落,一个相貌清秀的童子从图卷中走了出来,对着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第八十九章 祭炼云笈 门中生变
张衍曾听闻,但凡真器,其中真灵都是眼高于顶之辈,哪怕对待主人,有时也不理不睬,不过这个小童倒是对自己执礼甚恭,于是问道:“你便是此图真灵?可有名字?”
童子往张衍下首处一站,把头低下来一点,很是恭顺地说道:“禀老爷,小童并无名字,此山河图先后跟了十二任主人,多数得了此图后就束之高阁,无暇理会小童,只有寥寥几人无聊时唤了小童出来说话解闷,不来喝骂小童已是福星高照,又岂敢奢望有一名字?”张衍笑道:“原来你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小童稚nèn面容上竟然浮起几丝萧瑟之意来,叹了一声:“小童曾听古人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每当想及,似乎也感同身受。
张衍不由一笑,摆了摆手,和颜悦sè地说道:“也罢,你如今在我手中,便随我姓张吧,既然你自诩千里马,我便唤你张驹如何?”童子大喜,跪下来一犴,涕泣道:“多谢老爷赐名。”张衍也是感慨,这可是一件真器啊,放在哪里都让修道人挣破头皮的宝物,怎奈这件真器不能用来争斗,便被人弃之如敝履,连着换了十几位主人,也没有一位看得上眼的,想必就算原本有些脾气,现在也被磨得没了棱角。
化将此图拿起抖了抖,道:“听闻真器祭炼都非如寻常那般,需真灵告知方法,我问你,此图需如何祭练?”每一件真器都有独特的祭炼手法,只有从这件宝物的真灵嘴里问出来,所以你哪怕仗着本事硬夺一件真器来,只要法宝真灵不愿跟你,
无论你怎样都无法运用,因此有很多真灵还在祭炼前与自家主人还要谈些条件。
童子倒是没那些心思,这么多年来总算有一位老爷对自己另眼相看他哪里还敢拿捏?立刻指着山河图道:“老爷请看,这图中山山水水皆是小窭去过的地方,老爷只需寻一处图卷上没有的所在,亲身一游再在图卷印章处用精血写下自家名字,便可祭炼由心。”
张衍微微皱起眉头,道:“你前后经历了十几任主人,想必没去过的地方也是极少。”童子忙道:“老爷有所不知扑鱼子得了此图之后也未曾多看,小童再上一任主人已是六、七百年前的人物,如今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想来寻一处从未见过的城池当是易事。”张衍点了点头,道:“难怪见这图上山川景物眼熟,但有些地方却又有些似是而非,原来是这个缘故。”
他略一沉吟,暗道:“出了南dàng泽,往西南去数百里便是大魏朝洪州地界魏朝建国不过二百余载,前朝乱世绵延数个甲子,焚毁了不少名城,如今州城多数都是重建,不如去那里转上一圈。”
他将图卷一合,站起身来童子机灵,不未等他开口便主动往其中一跃。
张衍点了点头,收了同卷,起了逍光直奔洪州州城安涿城而去。
不出一刻他就到了此城上空,将山河图拿出来展开唤道:“张驹,你看此处可好?”
童子走出来探头一看,欣喜道:“此地与数百年前大不一样,不但多了两条河流,便是城址也移了方位,老爷正可在放开山河图,便可将此地景致拓到画卷中来。”
张衍闻言,将山河图在头顶上一抛,这图卷在空中一展,一翻,再对着下方一照,画中的内容就立刻就生出了变化,童子见了,急忙说道:“老爷,可用精血在图中写上尊讳了。”张衍逼出一丝精血,伸出手指,在图卷那数个印章之下几笔写下了自己姓名,此图在空中一震,刹那间在他头顶上空铺展开来,竟然眨眼间往外伸展出去数千丈之远,形成一道遮天蔽日的江山万里图。
只见此图在云中如bō浪涌动,尽显天下九洲山川地貌,其景bō澜壮阔,大气磅礴。
正在此时,张衍心头一跳,顿觉此画似乎与那星辰剑丸一般与自家有了某种联系,也不开口,心念一动,山河图往后一卷,收了童子进来,自动落到了他的袖中。
他只觉今日大有收获,不由放声一笑,也不见如何动作,蓝芒一闪,便身化一道飞虹而去。
回转竹苹岛后,张衍每日依旧闭关打坐,日子倒也过得清静,一连十数日下来,他把真形篇和符篆之法又mō索出不少窍门来。
直至月末,门中似乎终于想起他这个人来,金剑传信让他回转山门,并言道竹节岛上自会另遣弟子前来驻守。
张衍接了金剑后也不耽搁,驾起逍光往山门回转,不到半目。他便入了龙渊大泽。
值守弟子见有逍光进入地界,正要赶来盘问,他立刻把一道表明身份的牌符法印打了出去,那些弟子接了法印也不再上前,各自退了回去。
本来张衍想直接返回灵页岛,但是行至半途,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把云头一拨,转而向丹鼎院奔去。
丹鼎院这里他往来频繁,值守弟子和力士和弟子都是认得他的逍光,知道是掌院得意弟子,也不敢阻拦,任由他往里去,一些力士更是恭敬停在一边,等他过去之后,这才继续巡视。
周崇举正在鱼舟上给那条鱼精喂食,只是此刻他眉头深锁,似是心中有着一件极为为难的事情。
张衍按下云头,往鱼周阁楼上一落,拱手笑道:“师兄,今日师弟不请自来,不知可曾坏你的雅兴。”
周崇举见了张衍,叹道:“张师弟回来了,你今日不来,为兄也要找人前去唤你。”
张衍眉头微挑,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崇举看了眼左右,向他一招手,低声道:“来,我们到里间说。”到了阁楼内,两人入了密室,张衍进来坐下后,周崇举反手闭了密室之门,回过身来到座椅上坐下,默然片刻之后,他才沉声道:“今日门中谣言纷纷,说你勾结三泊妖孽谋害本门弟子。”
张衍神sè不变,略一思索,就知道这八成是霍至器等人弄出来的把戏,不过只是区区谣言周崇举何必如此紧张?想来其中一定有别有关窍。
周崇举叹道:“此事若放在平时,自然对你毫无损伤,只当笑话一般罢了,可是如今,倒是有几分挂碍,说起来,此次倒是我连累了师弟。”张衍讶道:“师兄这是何意?”
周崇举摇头道:“你可知,封氏有一女名为封窈,据说对你颇有情意,本来这也没什么,可偏偏此女是秦玉最疼爱的小徒,此事不知道是谁泄lù出来,传到她耳朵里后,又听你是我的徒弟,当即就发了火。”他顿了顿,重重一叹,道:“我深知她的脾气,行事向来不容他人违逆,前些日子听闻徒儿深陷三泊妖孽手中时,她当即就开口说葛硕该死,葛硕的师傅穆长老也算有些权势,却也不敢开口为其辩解,如今为了此事,秦玉更是在掌门面前说要夺你真传弟子之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崇举发出一声冷笑,道:“这还罢了,颜真人居然说,纵然你没有做鼻些事,但谣言四起,门中纷扰不断,为平息众口,可暂将你的真传弟子之位拿去,待日后事情分明,若果真无辜,可通传山门,再让你重新做回真传弟子也不迟。”
听到这里,张衍也是心头凛然,被夺了真传弟子之位,不说他少了一张护身符,这溟沧派被三泊妖族俘获弟子的丢脸事又岂会翻出来再说?是以他是绝无可能再成为真传弟子了。
周崇举微微一叹,道:“孟真人和孙真人倒是一力为你辩解,怎奈此次世家几位真人似乎也对你颇有微词,与朱颜两位真人站在一处,他们两人也是压不下去。
张衍对此倒是毫不奇怪,他是师徒一脉百年来唯一一名真传弟子,身份特殊,世家一脉非但没有可能站在他一边,反而更会落井下石。
只是他隐约感觉,这背后似乎有一只熟悉的手,好像在沉寂多时之后,又一次伸出出来了,而且这一次,似乎是那些过往时日积累下来的矛盾一起爆发了。
但他也清楚地看到,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是因为有秦真人这个地位超然的人在前面牵头,其他人只是在后面推bō助澜罢了,否则几位真人是何等地位,怎会自己跳出来与他一个玄光境的小修士为难?那未免也太降身份了。
因此关键还是在秦真人身上!
张衍也知道,秦真人与周崇举原本是一对道侣,后来因为某事反目,可具体何事周崇举也从未说起过。
他在这里琢磨推敲,周崇举见他不言,便苦笑道:“师兄我这点丑事也不瞒着你,秦玉这人好胜心强,我们成了道侣后,她总是想要压过我一头去,事事都要我听她安排,我损了道基后,她更是对我指手画脚,我又怎能忍受?因此当年一怒之下,便离她而去,我本以为百多年过去,她xìng子总能淡下来几分,哪知道这些年来她还是与我置气,非要我认输低头不可,却没想到这次牵连了你。”!。
第九十章 大势在手 无惧鬼邪
张衍听了周崇举户言,便知道这位秦真人是个控制yù极强的女子,他这位周师兄儒雅好静,又有自己的主见,伤了道基之后怕是更受不了她的脾气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忖道:“周师兄时常在掌门那里走动,再加上各院弟子几乎都需要丹鼎院的丹药,他既然有心复仇,绝对不会坐着干等,在门中二百余年,定然也是布置了不少棋子,便如眼下这些消息,换了他人哪里能够这么清楚?”
难怪琳琅洞天的弟子从来不来丹鼎院索取丹药,想来也是秦真人知道周崇举的布置,所以不让他把手伸进来。
如今这事看似危机重重,但往浅里想,只要周崇举向秦真人一低头,似乎便能解决了。
可张衍见周崇举的神sè,好像事情又没有那么简单,否则自己是他的报仇希望所在,与此事相比,丢点脸面想来不会太过为难。
那么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张衍心中想:“周师兄是在顾忌什么呢?”
周崇举在那里沉声说道:“这些年来,我虽然在溟沧派中修为比不上那几位真人,但是也不算仰人鼻息,如是低头认输,丢了老脸倒也没什么,还有其他路子可走,可一旦和秦玉重聚,掌门定不会容我,你会也更为危险。
张六听明白了,周崇举执掌丹鼎不仅是因为他丹术高明,还因为他辈分高,又不偏向任何一方,只是和掌门走得近些,但是一旦和秦真人重归于好那秦真人上有长老支持,外有同道声援,内里又有手握门中七戍丹药的周崇举辅助,那到底谁是掌门?
张衍仔细想了想,沉吟道:“师兄,秦真人此举,你说会不会还有为自己徒儿考虑的原因在内?”
周崇举一怔随即站起来走了几步猛一回头,道:“师弟,你看得还真是准,这个可能极大,听闻她向来喜爱这个徒儿,以我对她的了解,说不定她心中有玉成此事的念头,只是她绝无可能向我低头,因此特意将矛头指向你逼我服输之后你与她徒儿之间的事自然水到渠戍了,唉,我怎会没有想到呢。”
他一拍椅背,道:“若是舁几日想到,也不会如此被动。”
张衍微微一笑,道:“我与周氏有瓜怠,就算是秦真人怕也不敢轻易伸脚进来。”
周崇举点头道:“撅琵,周氏势大,而且势力多半在玉霄派中,实力丝毫不比我溟沧派弱半分不过当年我并没有告诉秦玉真相,否则依她的脾气那只会坏事……”
他说到这里,见张衍笑盈盈坐在那里,仿佛一点也不把这件事事放在心上,不禁目lù奇光道:“师弟,你是否有了什么主意?”
张衍微微颌首道:“其实有一办法不但可洗刷我身上所谓嫌疑,还可以堵塞悠悠众口,而且若是成了,说不定还有天大好处。”
周崇举闻言,神情顿时振奋了几分,道:“说来听听?”
张衍笑着一拱手,道:“师兄消息灵通,不妨先将这几日三泊与我溟沧派的局势告知。”
周崇举不知张衍为何提及了这件事,不过想必也是有他的原因,因此想了想,坐下来道:“碧血潭虽然扣留我派四百数弟子,但罗孟泽也知道不能逼迫太过,因此去信与掌门说,他愿意与溟沧派做过一场,决定三泊归属,他会在南dàng泽中布下一阵,名曰四象斩神阵……”如果我派能破此大阵,他不但将那些弟子尽数放还,而且将三泊之地拱手让出。”
张衍淡淡笑了笑,接口道:“罗孟泽是否还说,如是溟沧派败了,他一样可以将那些弟子放回来,也同样可将三泊之地让出,但需给他两年时间。”
周崇举脊笑道:“罗梦泽老谋深算,两年后?怕是水国内乱已定,未必能拿他们如何了。”
他边说边摇头,随即像是醒悟过来什么,霍然抬头看向张衍,惊讶道:“师弟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师兄我也是才从掌门那里知道不久,便是几位真人也不知晓,掌门绝无可能与你说啊。”
张衍微微一笑,神情满是成竹在xiōng,道:“我这几日在竹节岛上也并非无所事事,却走出门走了一圈,去见了这个人。”
他用手蘸了一点杯中茶水,在桌案上了画了一枝桂花出来。
周崇举眼中光芒闪动,然后伸出袖子,不动声sè将那水涛抹去,道:“此人说什么?”
张衍笑道:“师兄请附耳过来。”
周崇举把身体往拼凑了一点,张衍嘴chún翕动,似是说了几句什么。
周崇举听了之后,双目一睁,随后坐在那里沉思起来,很久……他吐出一口长期……道:如果真如师弟所说……此事倒也值得一为,而且掌门与此人原本就是旧识,据闻此人当年还助掌门脱过险,所以他当没有骗你。”
张衍拱手道:“虽如此说,但仍需师兄从中奔旋。”
周崇举却是神情轻松了几分,他呵呵一笑,道:“你却放心,坐在掌门这个,位置上,他又岂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你此次若真能为掌门帮上这个大忙,师徒一脉不但实力不损,反而还可能翻身将世家压住,若是你修为再上去一层,门中未来定有你一席之地。”
张衍不禁点头,任他千百算计,在这等大利益面前,也统统要被碾成齑粉。
周崇举将此事在脑海里反复来去想了几遍,将诸般细节考虑清楚后,便站了起来,道:“事不宜迟,我此刻便去掌门处商议此事。”
他伸手拍了拍张衍肩膀,道:“师弟,你一去月余,也该去看看雁依了,如今她在鹫山上修行,师兄我虽为你担待不少,但她终究是你的徒儿。”
张衍点头称是。
周崇举一笑,衣袂一摆,转身出了房门,等张衍走出来时,只余竹帘轻轻晃动,他走了出去,一抬头,见天上白云悠悠,闲适自在,心中忖道:“只有身在九天之上,才能得此逍遥,否则终归还是棋子。”
望了片刻后,他收回目光,一拔遁光,往鹫山上飞去。
鹫山在鱼船所在之地的正东方,这座大山山势平坦,满山花草茂盛,艳丽夺目,刚一接近,便觉满鼻异香,熏人yù醉,山坡上灵禽啄羽,瑞兽酣息,比之当年张衍在苍梧山上的凄凉景象可是好过太多。
可见修仙如能如能遇到一个好师傅,便在大道之路上先自踏出了一步。
刘雁依的修炼洞府正是在山顶之上一间庐舍之中,此处灵气充沛,前方是留着一块空地,四周围是一片花圃,张衍在庐舍前落下身影时,有几名女童正在院中扫洒。
她们都是周崇举从玄龟陆试上九座城池中选来的机灵女童,特意送过来服shì刘雁依的。
见张衍从云头中落下,几个女童耳都是睁大着好奇的眼睛看过来。
她们被送出家之前,也是常听父母哪一日若得了神仙看中,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她们年纪都是十岁出头,自小是在九易城中长大,城中多是俗人往来,溟沧派中修士很少往那里去,她们也没见过什么神仙,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有这么一群人与他们住在同一片大泽中。
周崇举将她们送来此处时,为了避免麻烦,那也是施了法门的,因此她们浑浑噩噩,只觉一觉醒来便到了这里,也不觉有什么奇异。
她们平时也不许走出这座山峰,服shì的又是一位和她们年纪差不多的少女,开始还有些敬畏,日子一久,也没看出来有什么与她们不同的地方,也就放开了许多,只是她们都是心思灵巧的女孩儿,虽然心中不怎么畏惧,表面上依旧恭恭敬敬,不叫人挑出一丝差错来。
可如今见了这里居然真有飞天遁地之人,心中震撼可想而知,一个,女童怯怯上前,一个,万福,道:“这位仙长从何而来?这里是刘小娘子修道之所,周学院命我等不许放他人进来。”
张衍笑了笑,正要开口,庐舍中房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里面lù出刘雁依精致的脸容,惊喜道:“师傅!”她几步走出来,在地上一跪,道:“徒儿叩见恩师。”
张衍倒是有些讶然,他把这个徒儿接过来时,一共也不过待了几个,时辰,本想这么多时日不见,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必定也认生了,还想要怎么开口,可刘雁依那欣喜之意看得出发内心深处,掺不得半点虚假。
他心中不禁感慨,“看来还是周师兄教导有方,日后怕是要多多麻烦师兄了。”
他哪里知道刘雁依在家中自小就是孤苦无依,无父无母,全靠姨娘养活,后来姨娘病逝,姨夫又打算将她卖了,幸好刘韬及时回来将她接走,这才免遭噩运。
但刘韬自家也要修行,没有时间来照顾她,在岛上地位又不高,总是遭人脊眼,小小年纪,也算尝尽人间脊暖。
后来她被张衍带来这里修行,她也是聪颖灵慧,知道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师傅所给,心中只想着未来修行有成,一定要好好报答师待,因此虽然分别一月,却反而觉得有一和又得见亲人的喜悦。!。
第九十一章 授徒蚀文 赴死绝阵
刘雁依将张衍请到庐舍外院中坐好,又奉上了一杯香茗。张衍随意打量了几眼,屋里虽然布置简单,但是打扫得很干净。
门前是一卷责翠翠的竹帘,北侧是一排书架,不见半点灰尘,上面的书册摆得整整齐齐。
他是何等眼力,只一眼便看出这几本书虽然时有翻动,但每页纸都是特意抚平了,不起一丝起褶皱,不由说道:“那几个童儿倒是打理得周到。”刘雁依抿嘴笑道:“师傅,这里是修道之所,周师伯说不能让凡俗之人进来,这些都是我自家打扫的。”
“哦?”张衍又看了刘雁依几眼,点了点头,道:“徒儿,不要站着说话了,你也坐下吧”刘雁依摇摇头,对着张衍一礼,正sè道:“恩师在上,岂有弟子的座位。”张衍一笑,弟子尊师重道那是好事,倒也不必勉强,他温声道:“徒儿,你如今修炼《一气清经》可有不明白的地方?”
刘雁依捏着衣角,低声道:“此经文倒是没有什么难处,弟子看了一遍,便已尽知其中之意。”张衍微微颌首,便随意挑了两句出来,让她来解释,刘雁依一一应答,丝毫没有出错的地方,倒是也没有大言。
不过他也不觉奇怪,他挑选这女孩做自家徒弟就是看中她的资质,再加上修行中又有周崇举在一边提点,知道这些也是理所当然的。
随后他淡淡说了一句“既然你并无不明之处,那修行这些时日,为何半点修为也无?”他一见刘雁依之面便知道这个女徒儿身上并没丝毫内气,开始还有些奇怪,刘雁依资质之好那是没得说子,而且那日船上也足见其灵慧过人,难道是因为周师兄太过繁忙,因此无人指点的缘故?
只是等他问过之后,却发现并非如此,那就那很可能是懈怠懒惰的原因了。
如果真是这样,此女心xìng上便有所欠缺,那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修道种子,不过自己依旧会养着她,但自此之后却也不会拿她当嫡传弟子来看待了。
张衍虽然脸上并无任何严厉之sè,但身上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威势,说出这句话时,四周的空气仿佛都绷紧了,刘雁依顿觉心头一跳,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似是犹豫了一下,有些yù言又止。
张衍见了,缓缓道:“有什么话你尽可说来。”
刘雁依咬了咬嘴chún,盈盈向下一拜,道:“禀恩师,我曾听师伯说起,恩师精擅蚀文,在此道上他也有所不及,不知可否指点徒儿一二?”张衍闻言,不禁讶道:“你怎会想起学习蚀文的?”
刘雁依跪在地上朝张衍叩了一叩,这才道:“师伯说过,蚀文是一切道法根本,其中蕴含大道至理,上古仙人都是参悟蚀文借以成仙了道,只是后辈弟子不肖,这才荒疏了,师伯还言,恩师天纵奇才,未得传授,自家便能参悟蚀文妙理,眼前还看不出什么来,但等修行时日久了,必能先人一步登上仙门,徒儿自思是恩师第一个弟子,将来若是修道有成,不通蚀文,又岂有脸自称是恩师门下?是以徒儿恳请恩师赐下《一气清经》蚀文原书,便是再难再苦,雁依也要将其学懂学会。”
张衍听了,暗暗点头,周崇举出身定怕周氏,纵然伤了道基,此生无望大道,但这见识当真是不凡,他温声道:“好,你有这个念头,为师心中也是高兴,不过此事也无法一蹴而就,我来问你,你参悟此书用了多少时日,受了周师兄多少指点?”刘雁依低声道:“周师伯自那日送徒儿来后,徒儿未有前去打扰过师伯,师伯也未曾来过。”“嗯?”张衍略微有些惊讶,道:“那这些道书中的东西,又是谁告诉你的?”
刘雁依摇头道:“无人告知徒儿,是徒儿自家想的。”
“什么?”张衍这回却是真正吃惊了,不说他听得出刘雁依不是在用谎言欺瞒自己,便是撤谎也是一戳就穿,以这徒儿的聪明,不会做这种蠢事来讨好自己,他暗暗感慨,早知道这刘雁依资质好,但是没想到却好到这个地步,简直是如同天授一般,心中不由想,或许这徒儿前世当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也好,这徒儿越聪慧,他这当师傅的也就越省心。
他当下道:“你去拿纸笔来,为师今日便传授你蚀文。”
刘雁依面lù欣喜之sè,从地上雀跃而起,却惊觉自家有些失态,不禁吐了吐小舌头,这时候才lù出几分女孩儿的活泼来。
张衍不以为忤,微笑道:“今后无有外人在场,也不必太过拘礼。”刘雁依乖巧应了声,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有一样未少,将笔墨捧来后,又将桌上茶盏端起,待张衍接过后,又恭敬站在一边。
张衍啜了一口茶,将其放下,脑海中闪过《一气清经》的内容来,他自开脉到如今,倒是第一次回忆起这门法诀,此时再观,只觉其法虽然简单,但其中所蕴含的内容却是字字珠玑,不免又有所领悟。
一伸手,他将笔提起,在纸上写了起来,边写他边向刘雁依解读其中奥妙。
他在蚀文之上的成就在溟沧派下辈弟子中几乎无人可及,此时讲解起来随写随言,竟没有一丝滞涩,刘雁依听得极为入神,时不时还提出几个问题,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便一晃而过。
师徒两人言谈时,那几个女童开始也在窗外偷偷观望,竖起小耳朵听屋中所言种种奥妙,只是听了几句后,见张衍并没有传授什么道术神通,而是只是教了些什么鬼画符一般的字,便没了兴趣再听,在外面嬉笑着扑捉起蝴蝶来。
张衍也不去管她们,今日他是故意当着这些女童的面教授蚀文,若是真个有缘法的,他也不吝一起交了,毕竟在蚀文一道上有天赋的人实在太少,见那些女童一会儿便没了兴趣心中也是一叹:“也是这世上如雁依这般资质的又有几人呢?”
待一本道书讲解完之后,张衍放下笔来已是日入时分,窗外夕阳晚沉,红霞浸bō一阵暖风拂面,将桌案上的纸张吹得掀了掀,刘雁依伸出如玉皓腕,取过镇纸压住,凑上前细细观摩起来竟是一刻也不愿浪费。
张衍暗暗点头,勤奋加天资,他这个徒儿,将来大道可期。
刘雁依看道书时全神贯注,看完之后,她闭目站在那里,身躯微微摇晃起来。
张衍一笑,知道她这徒儿心中有所领悟,不知不觉被大道吸引,已经开始了修炼他向屋外走去,一挥手,便是一道云雾腾起,隔绝了内外,然后为这徒儿护起法来。
刘雁依这一站就是半个时辰,待她睁开眼时清澈如水的眸子中微微发亮,张衍一看便知,她此刻已经内气萌动了。
张衍摇了摇头,思及自家前身当年修道用了五个月的时间推演蚀文道书,后又努力三个月方才内气萌动这其中真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那些大家大族的弟子天资高者想必也是如此吧?
不过有一点不好,得来太过容易,就不知道修道艰辛,他绝对不能让自家徒儿有这样的想法出现。
想了想,他又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几十个蚀文出来。
这几十个蚀文虽然字数少,但却比《一气清经》不知繁难了多少倍,是当初他和广源派在dàng云峰下比斗,星碑之上所显示的蚀文。
见他又写了不少蚀文,刘雁依也是凑了过来,不多时,细眉不禁微微蹙起,1小脸上微微有些犯难,她适才读那些蚀文时觉得没有周师伯说得那么繁难,好像也不过如此,心中略略有了几分骄傲,此时一看,却再也不敢做如此之想。
张衍淡淡说道:“你若要学蚀文,我便教你,但你记得,今后你每日修行前,必须先要参悟一字,之后方可练气,不可贪多求全,你可明白?”依照刘雁依的修行速度,必然是一日千里,顺顺当当便能凝气筑元,为了避免她将来道心不稳,反而要将她的修道速度压下来。
刘雁依用力一点头,认真道:“恩师所言,徒儿时刻铭记在心。”张衍拍了拍她稚nèn的肩膀,眼中隐午嘉许之sè,道:“好了,我也要回转洞府了,待来日再来此处考校徒儿。”“徒儿送送恩师。”
张衍点了点头,随手拨散了云雾,步出房门,此时天sè已暗,月儿自云中微lù,他一挥长袖,起身一纵,一道逍光在天空中一闪,就不见了影踪。,刘雁依跪下来,朝着张衍飞走的方向拜了一拜,这才回转庐舍,不多时,一点明黄sè的灯盏亮了起来,窗纸上显现出一个小小女孩儿捧纸而观的身影来。
张衍从这里离去后,忽忽又过了十日,溟沧派门中传出一个惊人消息,那就是三泊湖妖三位妖主以四百弟子为质,在南dàng湖布下“四象斩神阵”yù与溟沧派几位洞天真人做过一场,以决定今后三泊归属。
这四象斩神阵是有名的杀阵,此阵法有个特点,那就是除了阵眼不动之外,其中变化都是由布阵之人随心所yù布置,要想在阵外推演出变化来,那是绝无可能,便是入了阵,得以看去了变化,也可以随时随地再重新布置,根本无从捉mō。
要破此解,需要至少呷位洞天真人坐镇四个方位,再由不畏死的弟子携了门中赐下的法剑符篆冲入阵中,然后寻觅机会,将其挂在四处阵眼之上,届时内外一起发力,方有可能破得此阵。
可是来门平修道的弟子,都是为了求得长生逍遥,这几乎是必死之路,没有几个人真心愿意前往,一时之间,诸院弟子心头都是忐忑不安,怕被自家师傅选中,去做了炉灰。
可就在此时,又一个惊人消息传来,真传弟子张衍,为洗刷身上嫌疑,自愿前去破阵!
亻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章 但凭手中剑,斩破万里云(一)
那张衍便是在此处修行了?”
云头上十几个巅骑飞舟法器的少年探头看着下方,不时指指点点。
在他们身后,有一名不依仗外物,凭空而立的年轻修士,他望来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红光罩体,流焰舞动不休,看得出是一名玄光境界的修士。
这年轻修士见灵页岛上烟云滚滚,煞气肆虐,不禁lù出满意之sè,笑道:“果然如师弟们所说,如今我要祭炼那神岳火雀剑,这座灵页岛上的金风烈火之气的确甚合我意。”
有一名短袖少年不解道:“彰哥儿要炼此剑,等那张衍死了来再来此处岂不是更为稳妥?何必眼下急急来此。”
另一名蓝衣少年却有些不满,上来将他挤在一边,骂道:“糊涂!那岂不是显得彰哥儿怕了他?他左右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你莫非忘了我等当初在丹鼎院被他羞辱之事?那时不过为了讨几枚丹药而已,居然被他用云阳金锁锁在地窖之中,后来更被逐出门去,今日便要让他看看,我等就是又回来了,他又能如何?”
有人笑着插言道:“何必多想,这张衍不过是玄光一重修为,若他真敢动手,自然有彰哥儿上来对付他,何需我等忧愁?”
那个被唤作“彰哥儿”的年轻修士背负着双手,淡淡说道:“那张衍若识趣,乖乖把此岛让与我,看在他即将赴死的份上,今日我便也给他几分脸面,若是不识抬举,我也不介意给他些好看,为诸位师弟出一口恶气。”
此人名叫万彰,乃是泰寿万氏族人平日里在六……”四岛中的赤阳岛上修行,今次在涌浪湖之战中崭lù头角,一战下来,也未曾遇到过什么像样对手……不免有些心高气傲起来。
他这一辈上另有五名六……”四岛的杰出弟子,与他一齐被人称作定星弃俊。
不过他在六俊之中排名最末,这倒不是因为他修为最差,而是他手中没有一把匹配得上自身玄光的上好法剑,虽然他早早寻齐了炼制之物,但是苦于没有合适的练剑之地。
张衍这座灵页岛倒是极为合适,但先前他碍于张衍真传弟子的身份,也不敢贸然找上门来,现在闻得他要去闯阵赴死,不免就起了自家占来的心思。
短袖少年却一脸担忧,道:“这张衍既然必死……如今我们来抢他洞府,他不会与我们情急拼命吧?”
绿衣少年哈哈大笑起来,“余师弟,这却是你不懂了,这些闯阵弟子即便是死了,门中也会送他们前去转生,也不是没有从头来过的机会,这张衍若是恶了我们……难道就不怕我们趁他转世时动些手脚?”
众少年闻言纷纷恍然,这几日来……前去闯四象斩神阵的弟子也都纷纷挑选了出来。他们多数是门中此生再无望修道长生的弟子,若在阵中死去,门人后辈自有人来照应,除此之外,这些人事先还都得了门中赐下的护灵玉牌……就算是肉身被毁,也能将那一道元灵送出阵去,门中自会送他们去转世为人,待日后再去接来修行。
因此在十几个少年眼中看来,张衍既去闯阵……注定也是要毁去肉身的,若是眼下敢得罪他们……等他元灵转世之时顺便给他做个手脚,或者干脆弄个hún飞魄散,怕是也无人为他出头,为了自家后路打算,他又岂能真的没有顾忌?
灵页岛上,张衍正坐在洞府中翻看手中几封书信。
这几日来,得闻他竟然要去闯死阵,熟识交好的几位都是来信劝说。谢宗元来信劝他不要轻言生死,能走上修道之路那是几世也得不来的机缘,修到眼前这一步更是不易,再转生一次必然是昧了前世真识,就算有门派护持,得以重头再来,但除了少数一些大能修士有意兵解外,多数人怕也未必有这一世的成就高。
宁冲古也是有书信而来,不过他言语简单,其他都没有多说,只言张衍若是不幸折在阵中,自会去收他转世之身为徒。
最想不到的是,同去闯过魔xué的冯铭竟然也来了一封书信,言道及前次全靠张衍才能得出魔xué,自思虽然人微言轻,但若有什么需要他办的,定然全力而为,绝不推脱,观他信中言辞,洌是极为真诚。
人情冷暖,俐是尽在这几封书信之中。
不过张衍却微微一笑,你们又怎知我的打算?
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听到洞府外面一阵吵闹声,便抬头问道:“门外何事?”
商裳匆匆步入洞府,敛衽一礼,道:“禀老爷,岛外有人前来拜访,只说是老爷的旧识,可奴婢见他们个个神sè不善,怕不是什么好路数,因此不敢做主放他们进来额,不想插楼的说“旧识?”
张衍眉毛一挑,起身步出洞府,抬头往空中看去,自踏上修行之路后,但凡他见过的人便不会忘记,眼下目光只一扫,便认出来这一行人的来路,他眼睛微微一眯自己还未真个去死,这些魍魉魅魉就都跳出来了。
当下lù出冷笑之sè,将牌符从袖中取了出来,顺手打开禁制1他洌是要看看这行人来此究竟有何目的。
这一行人在万彰带领下旁若无人地落在洞府前,张衍又看了看,发现上一次去丹鼎院闹事的少年,大多都在此地了。
那名蓝衫少年狠狠剜了盈盈站在一旁的商裳几眼,口中啧啧连声,道:“这鱼姬美人洌也不错,等会儿拿了回去送给大师兄,也好让他多传几手妙诀给我等,诸位师弟以为如何?”
身后少年闻言,都是一阵肆无忌慢的击掌叫好,蓝衫少年更显出几分洋洋得意来,又拿眼角去瞄张衍,他们今日来,就是要报当日被辱之恨,本就没有好言好语的打算。
当先行走的万彰倒是稍显稳重,走上前来,敷衍似地拱了拱手,嘴角挂着淡淡嘲弄笑意,道:“我乃泰寿万氏族人,在赤阳岛修行,如今我需炼制一把火属飞剑,你这里倒是不差,便给了我吧。”
他神情一副理所当然,仿徘吃准了张衍不敢不给。
张代却不答他,只是指着蓝衫少年那一行人,淡淡说道:“这十几人我记得早已被逐出门去了?怎么如今在此?”
那蓝衫少年闻言,一个箭步抢出身来,喝骂道:“张衍,你还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真传弟子么?如今你已是将死之人,少在这里摆这副架子,还是先顾念着自家吧,小爷当初能被请走,今日就能被再请回来,你又能如何?”
张衍眼中冷芒一闪,道:“也就是说,你们未得门规允许便回转了山门?”
“门规?”蓝衫少年哈哈大笑,回头对着他那些同伴说道:“门规算什么?,小爷倒想看看,如今有谁还有胆来.”
他话还未曾说完,突然,一道蓝芒从颈脖上闪过,嘴巴张了张,两眼一翻,头颅便从脖子掉了下来,“噗通”一声,无头尸首栽倒在地。
张衍淡淡说道:“跳粱小丑,也敢来我面前大呼小叫。”
这一幕发生的极为突然,本来还在大笑的那些少年俱是面容一僵,声音戛然而止,愣愣地看着,几疑自己还在做梦。
可那颗带着张狂神情的头颅还躺在那里,此刻看起来还有几分扭曲,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
便是万彰也怔住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sè,颤求着手指着张衍,惊怒交集道:“张衍,你,你,你竟敢残害同门?”
张衍一声冷笑,道:“被逐出门去还称什么同门?竟然还敢回来?尔等视门规如无物,那是自寻死路,我如何杀不得?不但要杀他,你们今日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一并了结了吧。”
这一句话杀气腾腾,见张衍目光冷电四射,这十几名少年遍体生寒,惶然无措。
万彰大怒,叫道:“你呃.””
他刚时候出这句话,心中一寒,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危险,大——声,奋起全力往旁侧里一闪,恍然中只觉右侧肩膀一凉,回头一看,不禁骇然失sè,自家一只手臂居然不翼而飞了。
见万彰在张衍手中竟然片刻也不能抵挡,不知谁人喊了一句,“快跑啊!”
诸少年这才醒悟过来,1慌慌张张拿出飞舟法器,手忙脚乱地想要逃跑。
张辑袍袖一挥,大喝一声道:“都给我留下吧!”
蓝芒乍现,只见一道剑光往来纵横,根本分不清这一瞬间究竟劈出了多少剑光,等剑气散尽后,这总共一十八名六川四岛的亲族弟子俱都被他斩杀当场,连元灵也一并绞碎。
场中只剩万彰还有一口气在,这也是张衍并未把他放在心上之故。
万彰哪里想到张衍竟然如此凶残,心胆俱裂之下哪顾得上其他,驾起了遁光往外逃去,口中声嘶力竭地喊道:“张衍,你敢杀我,六1…四岛不会放过你的……”……”
张衍一声冷笑,遁光一起,也是跟着追了上去。
此时他身在空中,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斩开束缚,放开手脚的畅快来,心中豪气顿生,大喝道:“**岛又如何?今日敢来招惹我,我便要凭借手中之剑,踏破尔等山门,叫你们看看我的手段!”!。
第九十三章 但凭手中剑,斩破万里云(二)
六川四岛在龙渊大泽东南方向上,为十座聚在一外的福地洞府的统称,南面第一川为白濯川,岛上真传弟子孙娴,是立粱孙氏门人,入上院修炼十二载,玄光二重修为。
今曰孙娴正在洞府中招待贵客。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名头梳单螺髻,一身鹅黄襟裙的秀美女子,她年约双十,虽然不施妆粉,却也是朱chún白肤,美艳动人。
孙娴两人闲聊了许久之后,话题就渐渐移到了身边亲眷上来,这女子脸上浅笑吟吟,道:“孙姐姐此次将你家九郎接回来,未免有些犯险,若被正清院的执事弟子知道,怕是免不了的责罚。
孙娴一摆玉腕,不在意地说道:“黄师妹,你不知晓,九郎回来,也是换了名字的,只以族中小名称呼,如今又谁会冒着得罪我们六川四岛的风险去说穿此事?莫非师妹会去说不成?”
黄师妹玉容上笑意不变,道:“听姐姐说,当初将九郎等人逼出山门的是真传弟子张衍,难道就不怕他知道了,过来找姐姐等人的麻烦么?”
孙娴冷哼一声,道:“黄师妹难道不知,那张衍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此次是你家恩师秦真人出面为难他,他已是无路可退,连周掌院也维护不得,即将闯阵赴死,将来再好也不过一个转生重修的下场罢了,还有什么胆子来管我们六川四岛的闲事?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黄师妹微微一叹,她也清楚,转生之后,便没了前生记忆,那个人就不是自己了,是以修士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肯走上这一步的,这张衍听闻不过二十年齿,自身又是真传弟子,还得门中齐云天等人的看重,本来前途无量,如今却走上这一步,无论怎么看都是逼不得已。
她心中道:“封师妹,却是你害了此人,如不是恩师问起时你坦承了心意,此人又怎么会走到如此地步?”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婢女不得通报就匆匆跑了进来,慌慌张张说道:“娘子,不好了,不好了,赤阳岛的万六郎正被不知谁人一路追杀,正朝此处过来,口中喊着求娘子庇护……”
这婢女也是孙娴身边得力之人,见她如此失态地跑进来,本来正yù喝骂,听得此言,正端在手中的茶盏不禁一抖,洒了几滴茶水出来,错愕地看过来“你说什么?”
婢女惶然道:“万家六郎正被一人追杀,眼见xìng命难保,岛上弟子正在阻拦,可已被那凶人伤了不少,娘子快……”
孙娴柳眉倒竖“啪”的一声将茶盏扔在地上,怒道:“谁敢来我六川四岛放肆?”
孙氏与万氏本是姻亲,这万彰也是算是她的亲戚,撇开这个不说,竟然敢对自己岛上的人动手,她怒从心头起,一时也顾不上再招呼那黄师妹,足尖一点,须臾间飘出洞府,身化一缕白虹冲上天去。
等她到了云端,放眼看去,只见一道红sè逍光如丧家之犬般在前面惶急逃窜,身后一道灿烂耀目的蓝芒紧追不舍,有十几名岛上弟子各自驾着飞舟法器试图上去阻拦,怎奈修为太弱,还未交上手就被打落下来,掉在地上生死不知。
孙娴看了,更是怒火滔天,朱chún一启,呵斥道:“哪里来的小辈,是欺我白濯川的无人么!”
万彰方才在灵页岛上被张衍连杀十数人的手段吓住了,早已是胆气丧尽,也不去想为何张衍明明速度快过他许多,却追了他许久并未追上他,此时见了孙娴,如同捞到一棵救命稻草般,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孙姐姐,孙姐姐救我!救我!“孙娴一蹙眉,暗道:“这万六郎也算是万氏年轻一辈的好手,平日里见他也是举止有度,风采翩翩的一个少年修士,怎么今日竟然如此不堪?”
虽然心中做如此想,但她却仍要出手维护,两根纤纤手指夹起一方白帕,迎风一抖,放出一抹白sè玄光,将有些力竭的万彰卷了过来,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惊。
万彰尊上少了一臂,身上血迹斑斑,看着触目惊心,孙娴顺手给他喂下了两枚丹药,沉声道:“彰六郎,究竟是谁伤了你?”
“张衍,是张衍,他已经杀了九郎,还有其他人,所有人,都被他杀了,都杀了”万彰当真以为张衍要将他斩在剑下,早已吓得心胆俱裂,涕泪横流,一路亡命飞奔,此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张衍?”孙娴心头一震,九郎也是她孙氏族人,乍然闻得被杀这个消息她固然心哀,但是她更惊疑的是另一件事,这张衍不是已经失了势么?怎么行事还如此大胆?杀了人不够还要欺上门来?简直称得上肆无忌惮,任意妄为了。
不过此时见那道蓝sè逍光已经冲了过来,她也是个有决断的,不再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事情,将万彰推给手下看护,叱喝一声,纵起逍光迎了上去,口中道:“张衍,你……”
张衍定下赴死阵之意后,在众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但谁又知道,在凶阵未破之前,哪怕他做下再过分的事,掌门也必会维护得他的周全,眼下正是他全然无所顾忌的时候,称得上凶焰滔天,六川四岛的竟然在此时上门挑衅,那正是撞正了他的霉头。
此刻见了孙娴,哪里有心思跟她废话,抬手一扬,一道剑芒便斩杀下来。,孙娴本来自诩还有点身份,本来还想端个架子,没曾想,张衍居然一句话也不说就开打,简直视她如路人一般,心头气怒无比,冷笑道:“不知死活的小辈!”
她手腕一抖,当空祭出一条白绫,将身上玄光放出上去一合,霎时间便扩展至百丈长,十丈宽一条如白浪一般的飘带。
这“离恨绝命带”和她自身功法相配,祭炼了有十数年之久,善能纠缠兵刃和收摄法宝,任别人飞剑法器攻来,只要落在这副飘带中,被里面的白蜃精气一染,便会了断了与自家主人的心神联系。
若是修道之人被裹住,不消片刻,就会被白蜃水气断绝灵息、泯灭神识,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涌浪湖中一战中,孙娴用这件法宝只一次便将数名妖将和上千妖卒一起镇杀,就算一些同道也对她避而远之,因此她心气甚高,自觉凭借了这件法宝,同辈之中己是难逢敌手,自是不将张衍放眼里,只望一出手便将他拿下,再带回去好生修理。
哪知还不等她把阵势完合摆开,张衍长啸一声,身子向前一纵,光芒一闪后居然身与剑合,一道比刚才还要猛烈数倍的剑光横空而过,一眨眼间便杀到她面前。
孙娴目光中微lù惊慌之sè,她这法宝虽然威力奇大,但是使用时却需要huā费一番手脚。
她出战三泊时,都是随着众人一起,无论前后左右都有同门护持,无需担忧有人杀到自己面前,自然可以从容布置,可如今少了他人帮衬,张衍剑逍光之速又奇快无比,已容不得此时再多做准备,此时被那从剑芒中发出的滔天杀意一迫,又想起玩彰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心头先自害怕了三分。
“这张衍怎么如此凶悍?他已是将死之人,我不与他拼命,先避了他的锋芒再说。”孙娴将手中那方白帕向前一扔,把腰肢急急一扭,正要驾起逍光离去。
那白帕中也有她练就的法宝,其中有一道白蜃精水,来以为总能拖延片刻,可眼见那剑芒就要被裹住时,却突然一震,从中一分为二,成了上下两道光芒,一闪之间便避开了白帕,又迅如电闪向她奔来。
孙娴身上大半玄光都放在了那“离恨绝命带”中,如今一时收不回来,却是再也阻拦不及,不由huā容变sè,匆忙间只得抬手一挡,剑气一闪而过,一只手掌便被切了下来。
她不由惨叫一声,这才知道这个张衍是真个敢动手杀人的,那还顾得上其他,当下转身落荒而逃。
张衍目光中一片冰冷,抖手就把一滴黑sè水珠打了出来“砰”的一声,正正打在孙娴的后背上,她嘴中吐出一口鲜血,顿时昏厥了过去,从云头上掉落下来,栽入了下方滚滚的白濯浪中。
适才两人交手,万彰一直在惊惶不定地看着,眼见孙娴有抵挡不住的迹象时,他根本不去看结果,努力推开身边之人,起了逍光就冲出了白濯川,直接向六川中的第二川金央川跑去。
见天边那道红芒又在逃逍,张衍chún角边微lù冷嘲之sè,他正是要此人如此,否则六川四岛把禁制一闭,他又怎能进去?今日他要跟在万彰身后,将这几处山门一一踏破!
他自入门之后,一直小心谨慎,就算出手也碍于门规,不得不压在一定忍受范围之内,这就如一个巨人被困在狭小内室中,总是觉得缚手缚脚,不得舒展,然而刚才那一战,让他觉得心头畅快淋漓,尽扫xiōng中闷气,不觉在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如一声龙吟虎啸,声震长空,远远传了出去,不止白濯川,便是六川四岛其他几处地方也都隐约听闻……!。
第九十四章 但凭手中剑,斩破万里云(三)
六川四岛同常连枝,万彰逃奔系第二川金央川时,这里也已察觉到了白濯川上的动静,因此有不少弟子迎了上来,当头一名修士身着道袍,头上一方逍遥巾,面目森然,气度沉凝。
此人是金央川之主戴辛,广桐戴氏族人,亦是真传弟子,曾受过溟沧派剑仙洛元化的指点,练得一手上好剑术。
万彰仓皇而来,他抬眼一看,见一道气势惊人的蓝sè逍光正尾随其后,便立刻上前,袍袖一裹,将万彰往身后一护,同时举手一招,一枚金光闪烁的剑丸从头顶跃出,在身侧游走不休,喝道:“何人敢伤我六川四岛弟子?”
张衍正与星辰剑丸合一飞遁,见有人阻路,也不去管他是谁,只把身上玄光一催,一枚剑丸便分化出来,直往来人斩去。
戴辛见来人一句话也不说就开打,用得还是剑丸,怒极反笑道:“凭你也敢在我面前用剑?”他弃了原先法宝,转修剑道已有二十多年,虽然洛元化不曾传他上乘剑术,但凭着一本《正源剑经》,他也修炼出了分光离合之法,一枚剑丸如今已能分化出三道剑光。
凭了这般法门,他稳压同道一头,平素自以为剑术了得,时常引以为傲。
眼下见张衍也是使剑的,先暗骂一句“不知死活”然后骈指一点,身侧的剑丸上立时飞了出去,飞至半途,轻轻一颤,便又分了一枚剑丸出来,两道剑光齐头并进,一起向张衍杀来。,戴辛自以为高人风范,剑光一分,必能将对面不知何处来得小辈吓个半死,哪知道对面张衍非但不慌,反而一声冷笑那枚剑丸居然不格不挡反而又快了几分,待到临近时把剑光一dàng,上下左右各飞跃出一枚剑丸来,一共是五道剑光裂空破云疾驱而至。
戴辛一见之下,顿时脸sè大变,可他毕竟比孙娴老辣许多,应变也是及时,把手指往下一按使出全力一催,又从剑丸上分了二道剑影,与先前两剑一起抵住对方,同时将xiōng中大半玄光逼成一道细细剑气,搓chún一吹,一道白芒飞了出来“当”的一身,总算将那最后一枚剑丸略略格住。
匆忙中他已是拼出全力,只是几乎令他吐血的是,那五枚剑丸虽被挡住却也不做其他动作,只虚虚一跃,居然又飞出五道剑光来。
“一气率剑?”
戴辛大惊失sè,再也顾不上摆什么架子,嘶声道:“对面是哪位剑仙,戴某是洛师门下……”
张衍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剑光停也不停,从他的xiōng处和手脚处一穿而过,顿时开了五个血洞,戴辛大叫一声从云端跌落下来,幸好族人在侧在半空中及时将他接住,这才没有掉下来摔死。
那边才喘了口气的万彰惊得跳了起来,平日见戴辛一副高人模样,本拟总能挡住张衍,如今一看,却连孙娴都不如,只一照面就被张衍收拾了,哪敢停留,一道玄光裹了身躯,兜头就走。
张衍这边杀败了戴辛,也不去理会其他人,亦是驾了逍光往前疾追,一红一蓝两道长虹眨眼间便消失在天边。
就在两人走后未有多久,一道灿灿闪烁的银sè逍光从白濯川方向飞来,继而往金央川上一座凉亭中一落,现出一个女子身影来。
这女子面目美艳,体态婀娜,一身鹅黄襟裙,窄袖螺髻,正是在洞府与孙娴攀谈的鼻师妹,她凝眸细望,见此刻金元川前众人失hún落魄,仿佛遭了大难一般,便一把拉住一名路过弟子,问道:“我是黄宛英,琅琊洞天门下修行,你家川主呢?”
那弟子见是秦真人弟子,不敢不答,哭丧着脸道:“我家川主被不知从哪来的凶人一剑洞穿肚腹四肢,如今重伤不起,如是就此去了,也不知道今后谁人来照拂我等。”
黄宛英蹙起秀眉,这些六川四岛修士的亲族子弟,平时仗着背后有人横行胡为,颐指气使,如今川主被人伤了便如死了爹娘一般,她是真个有些看不起。
不过既然来了,她也不能见死不救,从香囊中取出一枚朱红sè的丹药来,放到这弟子手中,道:“给你家岛主。”言毕,她也不再多说,起了逍光往第三川青礁川飞去。
她见张衍顷刻间连败两个真传弟子,心中付道:“封师妹当日说此人了得,本来我还不信,如今见了,倒的确是封师妹慧眼识人。不过前方青礁川上是惠同钱氏三兄弟,在涌浪湖一战中他们也是好大名声,此人却未必能冲得过去,我倒要去看看,连封师妹这等冷傲女子也倾心相许的男子到底是何模样。”
不出一刻,她便飞逍到了青礁川上,却见眼前狼藉一片,其慌乱程度一点也不比金央川上来得差,心中不由惊异“难道只这么一点时间,钱氏三兄弟就都败下阵来不成?”
她眼中闪过不信,顺手抓过一名弟子,问:“几位钱道友何在?”
那弟子被人抓偻,却回头一见是一位美貌女修,修为也比他高出许多,虽然不愿,只得老老实实回答,只是言语中带着仓皇“适才有一人追杀赤阳岛的万六郎,三位岛主上前阻拦,此人好不讲理,见面就是动手,三位川主不敌,都被斩去了一条手臂,如今正在洞府中疗伤。”
黄宛英这才确定,果真是这张衍又杀破了一川,心下也是骇然,定了定神,她心中不服气道:“难道还追不上你不成?”
她一跺脚,化光飞逍,奔向六川中的第四川紫电川,哪知道到了这里也是未曾看到人影,再一问,张衍却又过去了,川主更是法宝都没能用出来就被一剑斩落,他倒是见机得快,没受什么大伤,只是眼下却没脸出来见人。
黄宛英摇了摇头,再度驾光赶上,只是再往前去,却是越走越是惊骇。此一路上,她途径靛燕川,乌绣1”青虹岛,碧空岛、这四处的洞府主人不是被斩成重伤就是生死不知,门下哭号若丧,简直是哀鸿一片。
黄宛英略一想来,心头奚是震惊,这张衍不到一个时辰已经连破六川二岛,她一路追在身后还没有此人在前杀得快,如此战绩简直视直这些真传弟子如土鸡瓦犬一般。
再往前去,已是四岛最后二处,赤阳岛和玄游岛,这二岛却是彼此连在一起,宛若一体,若是也被挑翻,怕是六川四岛今后在门中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正在此时,她忽听得远处啸声震天,隐隐约约能看见前方有百数道逍光飞腾挪转,游走不定,忙也起身一纵,急急飞向那里。
还未到得近前,只见十二道光芒飞上天空,与一道蓝芒斗在一处。
那道蓝芒飞逍之速简直快到了极致,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一道剑光纵横来去,一人独斗十二人,不但丝毫不落下风。竟然反将那十二人逼得节节后退。
黄宛英认得这是玄游岛苏氏十二子,这十二人也是同出一族,擅能结阵,涌浪湖中也是少有敌手,没想到此刻却被一人压得抬不起头,眼见此景,她心中也是jīdàng不止,击节赞道:“仗剑横空,决dàng千里,
无拘无束,睥睨群伦,此才是吾辈风采!”
就在这个时候,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各自飞来一道逍光。
“张衍,休得猖狂,攀云岛封茫前来领教。”
“赤阳岛万鹏在此!”
“寒辰岛辛如见过诸位道友。”
“千mí岛卫途!”
此刻不但六川四岛余下的真传弟子尽数在此,连那些涌浪湖中大出风采的弟子都已赶来。
这些人在世家年轻一辈中都是赫赫有名,谁都不是等闲之辈,黄宛英见了,心中不知何故生出一股担忧和期待的矛盾情绪来。
从北方赶来的那名年轻修士高鼻深目,脚下玄光如一条翻滚不止的黑沉长河,上来就一声大喝,道:“张衍莫走,可敢于卫某一斗!”
围绕在四周的百数弟子中有人认得他的,便大叫道:“是卫途卫师兄,张衍有难了!”
云端上传来一声朗笑“纵是尔等一起上来,我又有何惧之!”
卫途冷哼一声,道:“狂妄!”
他正要上前,却见上方那道蓝芒突然甩开那玄游十二子,往虚空中一立,随即跃出一枚辉光熠熠的剑丸来,这枚剑丸在空中一颤,便分出了一枚一模一样的剑丸出来。
卫途冷笑道:“无怪你如此猖狂,原来练了离合分光之法,便是你能再分一剑,又能如何?”
只是他话才一出口,脸sè却陡然一变。
只见那剑丸齐齐一震,又分各自出两枚剑丸,随即这四点如星辰一般的光点又连化两次,最后总共一十六枚剑丸横在空中,一时剑气腾霄,光华灿烂。
在场诸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不能置信的惊呼道:“一气十六剑?”
谁都知道,虽然修士对敌手段无数,但若论争斗唯有剑修最为强横,便如少清剑派,举派都是剑库,因此稳坐东华洲第一大派之位,盖因为一旦剑光分化,不但收发由心,而且一剑便如一宝,眼下这张衍若是十六道剑丸一齐劈来,没有至宝或者上乘玄功护身,又如何抵挡得过?
便如戴辛,此人能化四道剑光,一出手便如四件法宝齐出,别看他在张衍面前走不过一个照面,但是在同辈中已是难逢敌手,就算他人玄光强横,不惧飞剑,他也说走便走,丝毫奈何不了他。
那十六枚剑丸高娄虚空,如君王般俯览苍生,便是周围百数弟子也能感受到那一股愿与天地相争的滔天战意。
这一瞬间,纵是卫途也生出了不能与之相抗的念头来。
似是察觉到他心中退缩之意,天空中所有剑丸霎时一卷,化为一道风暴,对着他当头狂袭而来,卫途脑海中刹那间转了无数对策,能用得上的却是一个也无,不由长叹一声,只把那脚下那如同长河一般的玄光卷上来护住了自己,任由对方剑光劈落,身上几个地方猛的一痛,眼前一黑,便彻底没了知觉。
在外人看来,站在云层中的张衍只一挥手,剑光一落,便将卫途打落云头,众人都是脸上失sè。
忽然有人大喊道:“此人凶残,非一人可敌!诸位师兄弟一起上啊!”
众人顿时醒悟过来,狂呼声起,几十道遁光纷纷跃起空中,向张衍围逼过来,一时之间,他四周法宝飞剑乱舞,各sè光华闪烁不休。
张衍冷笑一声,也不管来者是谁,只要遁光上来,便把手一指,剑丸化光向下一卷,一下便斩落一个,纵是护身玄光法宝了得,十六枚剑丸轮番斩下,也一样被打落下去。
众人此时才觉到卫途的痛苦,不拘你如何变化,又岂能有十六枚剑丸来得变化多端?就算想逃,偏偏又快不过剑芒,到了最后只能硬抗,像是靶子一样被随意劈落。
待张衍转了一圈下来,只觉天空一清,yīn霾尽去,环首举目四顾,身边居然再无一人!
他仰首大笑道:“六川四岛,不过如此!”
言罢,他长啸一声,似要将心中不平之气尽数发出,一晃肩,化作一道虹光飞去。
底下百数名修士呆呆看着,竟没一人敢上前阻拦。!。
第九十五章 但凭手中剑,斩破万里云(四)
张衍一人一剑,在一个时辰内dàng平六川四岛,这消息一经传出,便在溟沧派门了发无数震动。
此一战中,他以一人之力,纵横来去,力挫门中二十六名真传弟子,几乎是无人可挡!
在涌浪湖之战中,原本那些大出风头的世家一辈年轻弟子是何其骄狂?哪想到一夕之间,却被他一人悉数挑翻!
闻听此事,师徒一脉一些弟子先是不能置信,待查证之后,个个都是欣喜若狂,振奋不已,原本碧血潭败战之后的颓气也是一扫而空!
谁说我师徒一脉无人?
张师兄但凭手中之剑,便将尔等——战败!
此事在门中遍传后,师徒一脉那些低辈弟子每当提及时,脑海中便会浮现出……名玄sè道袍的英tǐng修士,剑光缭绕,足踏虚空,一人一剑,无人敢搂其锋,想想也是jī动不已,恨不得以身代之。
天囚峰,正清院前,两名门前执役的弟子正神情〖兴〗奋地议论着,其中一人道:“张师兄孤身一人踏破六1四岛,大涨我师徒一脉的脸面!真是令人心向往之。”
另一人亦是赞叹道:“张师兄快意纵横,做得好一场大事!只恨我辈分地位,见不得张师兄的面,否则必要当面赞他一句!”
两人正说得兴起,其中一人目光一撇,见几道遁光落在院门前的青石空地上,脸sè不禁微微一变,急忙道:“嘘,噤声,是庄昏掌院。”
谁都知道,庄昏掌院曾被张衍害得受了掌门责罚,弄得很是狼狈不堪,差点被夺了职役,必定是对张师兄恨之入骨,在他面前提起张师兄未免有些不妥,因此两人很快收了声。
可是想到此事时,他们心中却对张衍更是佩服了一层。
庄不凡缓步而来,他双目四瞳,再加上脚边始终伴有一只斑斓虎纹的异兽,这昏异相自是极好辨认,传闻他曾得过南华派一位飞升前辈的遗泽,道法精奇,深得两家所长,再加上为人又是古板严苛,因此正清院中的普通弟子见他都是畏怯。
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名满脸络腮胡子,体躯雄壮的红衣道人,走起路来脚下震动不已,一路迈上台阶时,直让人怀疑是否山门也会被他震得塌陷,这是化丹第二重的异象,能有此兆者,必是丹成六品之上。
两名执事弟子认得这是门中苟长老,这段时日来过正清院多次,据说是为了他兄长的一个徒儿寻找那突破玄光境界的合用灵气,只是前几次多被庄不凡以借口挡了回去‘不知这次怎么又来了’看样子好像谈妥了。
这两人身后,则是跟着一名长身玉立的年轻修士,只是他一路上寡言少语,默不作声,看修为也不过是明气三重。
庄不凡与那苟长老边走边谈,似乎言谈甚欢,待他们从那两名弟子身边经过后,走不出十丈远,那〖兴〗奋的谈论声又再度响了起来。
苟长老自是将两人所谈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也不避忌庄不凡,脸上lù出似笑非笑的神sè来,道:“那张衍我也见过,当年剑术还是我那陈师弟传授的,没想到如今如此了得,一个人便挫了六川四岛那些世家弟子的锐气!”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道:“冯铭师侄,当初如不是他,那星辰剑丸想必当是你的吧?”
冯铭微微点头,但眼中却没有丝毫怨恨之sè。
庄不凡眼中那双重瞳闪了闪,面无表情道:“哦,原本这剑丸是冯师弟的东西么,这张衍果然横行霸道,如今去赴死阵也是一桩好事。”
苟长老大笑一声,道:“庄师侄不要如此说,如今看来,在剑丸在张衍手中,却是比在冯师侄手中要好得多0”
庄不凡淡淡说道:“左右不过一个将死之人罢了。
冯铭原本一直不曾说话,此时却不知道哪里来脾气,猛一抬头,突然冲着庄不凡大吼一声“那又如何?张师兄即便闯阵赴死,也是为门派计不惜小身,死得其所!何其壮哉!庄不凡,我问你一句,你敢去么?”
没想到冯铭居然敢对自己当面喝骂,以庄不凡的修养脸sè也是微微一变,只是冯铭这这一声质问正气凛然,又站在大义之上,他也被说得无言以对。
苟长老似是面有不悦之sè,斥责道:“冯铭,还不退下,你不过一个明气三重弟子,怎么可以对庄昏掌院如此无礼?回去我定要叫大兄好好管教你。”
他嘴上说得严厉,可是脸上笑意隐隐,偏帮之意颇为明显。
非但如此,他反而又对庄不凡笑了笑,道:“庄师侄,冯师侄倒也没说错,你说是不是?”
庄不凡脸上隐有怒sè闪过,可偏偏又发作不得,不说此话在理,而且苟长老的兄长亦是门中长老,还是一名元婴三重修士,除非他将自己恩师朱真人搬出来,否则还真未必压得过对方。
他冷声道:“冯师弟要借杀刑之气凝练玄光,可自去后堂,就恕我不送了。”
说罢,他一拂袖子,转身走开了。
苟长老对着他的背影一声嗤笑,拍了拍冯铭肩头,道:“冯师侄,你不必去理会他,这庄不凡,本想他做了这昏掌院,你借用刑杀之气修炼也能方便一些,没想到却是推三阻四,与我兄弟二人谈什么门规律条,此番我是走通了潘昏掌院的门路才得以将你送进来,是以无需看他的脸sè,你与我听着,在门中大比之前,存无论如何也得突破至玄光境界,余者皆不需管,说起来,你是我兄长的徒儿,又怎能让张衍那小子比了下去?”
冯铭摇摇头,道:“张师兄如今名震山门,我不如他,况且我承méng他救了一次xìng命,我对他也是服气的。
苟长老嘿然道:“庄不凡那小子有句话说得没错,这张衍是将死之人,再厉害又能如何?嘿嘿,一气十六剑,好生厉害,自洛元化当年一气十二剑之后,百年来还曾未听说有谁能做到?若是他能活下来,将来十六派斗剑时必将大放光彩,只是那‘四象斩神阵’实在太过凶险,他是万无幸理,可惜了,可惜了。”
冯铭忍不住问道:“这‘四象斩神阵’真的如此厉害?闯阵之人当真没有一线生机?”
苟长老脸上浮出凝重之sè,缓缓道:“此阵何等凶戾,内中又有三名修为不下洞天真人的妖主坐镇,据传还有一人也法力也是不下这三人,这四人联手布阵,本就是为对付洞天真人所用,张衍便是再厉害,也只是一个玄光修士罢了,杀阵一起,又岂能活着出来?”
冯铭听了,默然无语。
碧玄峰上。
宁冲玄与齐云天盘膝对坐在两座山峰之巅,他们之中虚空浮着一方棋盘,两人凝神对弈,正厮杀到最为jī烈的时刻,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齐云天哈哈一笑,推盘认输。
“宁师弟这棋路是越发犀利了,只是有一点不好,过刚易折,若是再有点韧xìng,那为兄也不奢望求赢了。”
宁冲玄淡淡说道:“我辈求道,当是刚猛雄烈,路上若有阻挡之物,一剑斩了就是,张师弟此次做得就甚好,孙师也是颇为赞赏,如此气魄,方不隐没了他在剑道上的天资。”
齐云天缓缓点头,道:“张师弟竟能一气分化十六剑,原本我以为张师弟的脉象只是下下品的雾相,便是得了《澜云密册》,纵然道心坚定,将来也能有所成就,但再怎么样也高不过孙师叔去,没想到他在剑道上的天赋竟如此之高,只是……六说到这里,他也是摇了摇头,本来张衍闯阵就是九死一生,如自己借给他一件法宝,说不定还能活着出来,可是挑翻了六川四岛之后他却不做如此想了。世家一脉二十六名真传弟子都被张衍打伤,可却没一个出声,那是因为他们知道张衍是必死之人,再争也是无用,可是若他借着法宝之力活着出来,他们又岂能干休?
齐云天微微一叹,身为三代弟子第一人,他未来也是要接替掌门之位的,也是惋惜这么一个天资横溢的弟子去闯死阵,剑修本就修之不易,转生自后又岂有眼前这般成就?
宁冲玄手指一点,三百多枚棋子一起飞起,跳入棋罐之中,棋盘之上,又重新现出一昏经纬图形来。他沉声道:“张师弟若身死阵中,亦是为本门效力之故,如转生后有人动手脚,宁某手中之剑也是会杀人的。”
齐云天微一沉吟,道:“师弟的打算,是张师弟转世之后将他接入门下修行么?”
宁冲玄点了点头。
齐云天亦是点头,赞同道:“我师徒一脉底蕴不如玄门世家来得深厚,自当对弟子示之以亲,张师弟去闯杀阵,如若当真身死,我们都当护得他转世之灵周全,免得令其他弟子寒心。”
宁冲玄淡然一笑,道:“自是如此。”
齐云天微微颌首,沉声道:“世家如今咄咄逼人,再有五日,四位洞天真人便需与三泊湖妖做过一场,我师徒一脉是否可藉此扭转乾坤,此战之后,便见分晓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章 拨云觅日月 抬首见青天(一)
五日后。
南dàng泽,竹节岛。
山脊上俱是飞宫云殿,玄车飞辇,五百多名溟沧派弟子依山势而立,恭候山道在侧。
岛上异香阵阵,奇花遍洒,山道下以玉阶铺地,彩珠结带,上有华幔遮尘,纱帐蔽空,峰顶处撑起四幢华盖,中间扎起芦蓬虚留一座,高奉金炉仙香,宝器灵果。
身为三代弟子之首,齐云天当先而立,回头一望,目光越过众弟子来到山脚之下。
这里有百余名修士,尽多为明气弟子,只有少半是玄光修士,但也有三人是化丹修士,只是须发皆白,垂垂老朽,显是寿元将近,来求个杀道解脱。
齐云天微微一叹,暗想今日这一战,这百多位弟子恐怕都要星流云散了,目光一转,又往站起其中的张衍面上扫过,见他神sè自若,并无半点惶huò之sè,不由略略点头。
此时山道两侧有门下弟子窃窃sī语,有人指着张衍,低声道:“看,那便是张师兄了。”
他身边一人目注片刻,面lù崇羡之sè,道:“张师兄果然英武不凡,难怪能孤身一人就敢杀上六川四岛,挑翻二十六名世家真传弟子。”
张衍能得周家选婿,相貌本就非同俗流,如今换了法袍仗剑而立,衣袂当风,猎猎而动,更是飘逸若仙,一眼望去,就从众人中脱颖而出,有一股遗世独立的风姿。
一名女弟子却黯然道:“可惜张师兄今日要赴死阵,再英雄了得也是尘土一坯。”
有人心里不悦,出言道:“胡说,张师兄吉人自有天相,自可趋吉避祸。”
这话说出来,众人心底虽然叹息不信,却没人反驳。
这凶阵连四位真人都要一起来破,普通弟子哪里有生还可能?
过不了半个时辰,竹节岛上空响起闷雷之音,众人仰头看去,只见一团十里大小的如海云涛盖压过来,当中有紫电雷霆,叱咤之音,须臾间,百里之地,尽被茫茫雾气遮掩。
“孙师法相荏临,弟子恭迎恩师。”以宁冲玄为首,一侧数十人一起站出来躬身行礼。
漫漫雾气徐徐收敛,一个金服高冠,chún红齿白的少年自云海中现身,他入了一幢银丝华盖中坐下,摆手笑道:“不必拘礼,你们也知为师见不得这个。”
宁冲玄却坚持道:“礼不可废。”再领着众弟子对着孙真人拜了一拜,这才退回去站好。
孙真人略显无奈,澄澈的目光往外扫去,突然眼前一亮,抬手一指,道:“你便是张衍么?你来。”
张衍正想迈步,脚下却有一股雾气将他托起,只觉身躯一晃,眨眼间来到了孙真人面前。
孙真人看了他几眼,突然嬉笑一声,道:“我闻你家中蓄养了不少鱼姬美人,如今你既去闯死阵,留之无用,送我两个如何?自有你日后好处。”
张衍微微一笑,拱手道:“禀真人,我若不在,我当放还她们,回了水泽故乡。”
这句话当面婉拒之意很是明显,可孙真人非但不动怒,反而一击掌,大笑道:“我年轻时曾得一位女妖指点,这才走上大道,惜哉她故去多年,连元灵也不知道转世何处,自此之后,我对人对妖皆是一视同仁,蓄养妖姬又如何?你若今日出不得此阵,你身侧美姬自有我帮你护持,仍就养在灵页岛上,待你重入山门后再还你,我倒要看看,有谁敢来为难她们。”
庄不凡此时亦是站山道一侧,自然听得清清楚楚,这句话显是对他来而来,尽管表情不变,手指却不禁颤了颤,背后略有冷汗。
正在这时,一朵彤彤火云却从天边飘来,他不由神情一振,暗暗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弟子恭迎恩师。”他身后也有十余名男女弟子站出来,一起叩拜行礼。
这一火团往空地上一落,轰然一下炸开,星火点点,金焰熊熊,火光往上一腾,当中现出九sè九气,望之瑰丽如霞,炫彩mí离,待火芒往下一降,出来一名身着深紫道袍的高大道人,对着庄不凡等人一摆袖子,随后入了一幢锦缎华盖中坐下,然后闭目不言。
孙真人也不去他说话,见张衍有告退之意,他轻轻一笑,道:“张衍,你便站我此处,无须回去了。”
张衍虽知这里太过显眼,不过孙真人的意思自然也不好违逆,只能站着不动。
众弟子见他居然能站在孙真人身边,显然颇得看重,虽然明知他是将死之人,心中也不免羡慕。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朱真人睁开双目,口中道:“颜师兄来了。”
一阵微风卷来,岛上不知从何处飘来无数绿叶,奇香扑鼻,清气阵阵,千根青竹平地升起,片刻间竟生成一片竹海bō涛,在风中沙沙响动,待此景一散,一名枯瘦道人便站在了那幢金线华盖中,并对朱,孙两位真人打了个稽首。
朱、孙两真人也是站起回礼,三人坐下后,虽然相隔不过丈余,但却各据一处,互不相扰,也不说话。
只是颜真人坐下前,却在张衍身上淡淡瞥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
若是其他弟子在此,怕早已吓得惶恐不安,但张衍却神情不变,恍若未闻。
待又过半个时辰,在场数百弟子突闻水声哗哗大响,接着变成了隆隆奔腾之音,不禁转头往南面看去,竟然是整个南dàng泽的湖水不知道被什么引动倒卷,高抬至百丈高空,往竹节岛上席卷而来。
除了有限几人外,众弟子无不变sè,就在那似有卷吞万里之势的水浪将要落下时,突然凭空一散,现出一名颌下三缕黑须,面相儒雅,头戴纯阳冠,身穿八卦道锦云袍的中年道人来。
朱真人见这水势竟然说收便收,脸sè微微一变,暗道:“大师兄这北冥真水果然是得了恩师真传,这法相恐怕已至圆满之境了。”
颜真人却是捋须不言,不知道在那里想些什么。
齐云天带着身后百数弟子一起拜俯行礼,口称道:“老师万寿。”场中五百弟子也是一齐说道:“恭迎孟真人。”
孟真人含笑点头,示意众人起身,随后步入那幢紫云华盖中坐下,颜、朱、孙也是上来见礼,各自寒暄了一阵后,便又回转了各自来处。
孙真人探身道:“大师兄,可需师弟我先去观阵?”
孟真人笑道:“师弟稍候,尚有一人未来。”
孙真人略略一想,便知端倪,微微点了点头。
未过多久,四下里不知道从何处传来潺潺流水之音,如抽丝剥茧,绵密不断,不一会儿,只见无数清泉自上空垂落,在离地三尺之处便凭空一卷,聚在一处。
这水如春雨淅淅沥沥,又似小溪击石,叮咚作乐,不久便汇成一方辟地五里方圆的水镜,朵朵白藕粉莲从中抬升而出,再依次绽放,最上一朵白莲花瓣一开,现出了一个柳眉樱chún,体态纤弱的道姑,她眉眼如画,鼻似腻玉,只是双眸冷光凝煞,威势凛凛,一望便使人不敢亲近。
“原来是秦真人到了。”四位真人一起站起稽首为礼。
秦真人莲足轻移,向四位真人打了一个稽首,檀口轻启,道:“四位师侄无需多礼。”
她纤指向下一点,脚下那莲花自化一座莲台,不过坐下之前,却凤目含威地向张衍那里扫了一眼。
张衍道心坚韧,也自自平淡对视,目光中不烈不怯,心中暗道:“莫看你们今日高高在上,将来我必有一日法力神通远胜尔等,不知什么原因,这本该对张衍敌意最重的秦真人却微微一笑,这一笑直如百花绽放,似乎天地顿失颜sè,随即她收了目光回去,跌坐莲台,垂目敛息,同样不言不语。
五位真人一来此,竹节岛上仙气缭绕,异象纷呈,适才那些水火变化,异香飞花,皆是几位真人自身法相外化。
结了法相,便身据滔天法力,自身不动,只凭法相便与出外伤敌,这些景象众弟子哪里能够得见,如今看得都是惊叹不已,只觉大开眼界。
孟真人沉声道:“既有秦真人在此,诸弟子可保无虞,几位师弟且随我出外观阵。”
三位真人一齐道:“谨遵师兄之命。”
四位真人各自现出了法相,往云头上一走,顿时风云卷dàng,半边天空都被异象仙霞所占据。
对岸栖鹰陆洲上,此时撑起了一座万里云海,杀机漫空,凶煞遍布,四方四角处各有阵气所聚神兽外象,隐约听闻天边鼓声擂动,似是暗藏了无数金戈铁马。
仿佛也察觉到了这里的异动,镇守大阵的几位妖王亦是放出了各自法相,与四位真人遥遥相对,毫不示弱。
孟真人看过去,见正东处是一条玄鳞凶蟒,在一团黑云翻滚不停,内中更有电闪雷鸣,千条蛟蛇紧随,正南面则是一条碧bō金鲤,只是头上升角,似有鱼跃龙门之像,也是妖气冲天,排云裂空。
正北方位升起一团浑厚凝实的茫茫冰雾,一只硕大无比的玄龟在其中吞吐灵气,只身形若隐若现,看不分明。
似这些妖主法相,若不是得了上古真传,便多是自己原形借气显化,孟真人也不多看,往正南面望去,这一人是掌门老师特命他留神注意的,只是一看之下,却是眉头一皱。
这一处法相却是现出一方无边妙境来,宫宇台榭,仙乐齐鸣,竟然看不出丝毫根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