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西济海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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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蟒精转眼被天降惊虹所斩,安老和那壮汉都是愣住,再抬头一看,却见半空之中,有两名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衣少女凭虚而立,罗带水袖,随风飘扬,这才恍然惊觉过来。
那名壮汉跪伏下来,毕恭毕敬道:“原来是两位仙师出手相助,在下肖同,代这里三千儿郎谢过救命之恩。”
汪采婷看他虽是态度恭敬,但神色之间却并无畏怯,显然不是第一次与修道之士打交道了,美目一转,轻笑道:“谢倒不必,我来此却要向你等打听一事,料理这条小蛇不过顺手为之。”
安老走上船头,不着痕迹地把肖恩挡在身后,沉声道:“不敢,仙师有话尽管发问,小老儿自是知无不言。”
他们肖族之中亦有不少弟子拜入了仙门,平时往来也是频繁,但多是乘法器往来,能这般御空飞遁的却是一个也未见过,猜出两女法力极高,因此很是小心。
汪采婷道:“不知此处是何地界?”
安老神情之中闪过一丝诧异,可回答也是不慢,立刻言道:“回仙师,此南北三百里,东西二百八十里,皆是我精游国界下。”
汪采婷奇道:“可我见千里之内。只一座州屿罢了。”
安老躬身作揖,道:“仙师法眼无差,那一座州屿便是我精游国所在了。”
汪采婷轻笑了一声,道:“原是这般。你们这精游国却不怎么大呀。”
安老突然一扫畏缩之态,把头一抬,挺起胸膛,大声道:“我精游国国虽不大,但民有三十万,千人大舟十余,在西济海界中三百余国中,也算得上数一数二了。”
汪采婷微讶,旋即她若有所悟,收起笑容。点了点头。问道:“你可知东胜洲距此多远?”
安老露出茫然之色,摇头道:“那是何处?小老儿从未听说过。”
这时那壮汉在后插言道:“仙师说得,可是大楚国所在么?”
汪采婷心思玲珑,稍稍一想。觉得这东胜洲许是这些个凡俗之人并不知晓。因而把目光投去那壮汉身上。道:“你来说。”
壮汉言微微欠身,朝一个方向一指,道:“仙师若要寻大楚国。由此地往东去一万六千里,便是大楚地界了。”
汪采婷见他似比那安老好言语的多,便兴致勃勃地东问西问,她难得到了外洲地界,好奇心重,连一些趣闻轶事也听得津津有味,汪采薇见她问得皆是些无关紧要之事,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提醒道:“妹妹,莫让恩师久等了。”
汪采婷一吐舌头,这才收住了话头,冲着底下之人摇了摇手,便把玄光驾起,与汪采薇一道,往龙国大舟复命。
安老见二人离去,抹了抹头上汗水,又命人拿了水囊过来狠灌了几口,抹嘴道:“这两位仙师铁定不是仙罗城出来的。”
那名壮汉犹豫了一下,道:“前些时日大兄回府时曾有言,若有见得外海修道士,需得上报,安老你看……”
安老沉默了一下,摇头道:“谁知道城中为了何事,这两位仙师说是救了儿郎们的性命也不为过,何必为他们招惹麻烦,便当不知吧。”
那名壮汉点头称是,他看了看那水中白蟒,兴奋言道:“捕得这条白灵蟒妖,非但可以回去交差,至少可两月不用出海了。”
安老也是露出笑容,随即面色一沉,道:“今番回去,定要查出,是何人害你!”
此刻在十余里之外,天中正悬有一架飞舟,上有三人,为首一名中年男子气度不凡,四十出头,他脸色不豫,道:“白管事,这是哪里来的女修?你不是说今日仙城之中诸位仙师正迎候上宗来使,无有人会出来么?”
身后那管事模样的人急忙俯身言道:“不敢欺瞒老爷,确实如此,那二位仙师来去匆匆,看那打扮,也不似仙罗宗下弟子,许是路过此地的散修,顺手帮了肖家三郎一把吧。”
中年男子一拍飞舟,不甘道:“肖老三倒是运气好,错过此次,下回还想找肖家的麻烦,可就难了。”
白管事偷偷看了他几眼,道:“小人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近来仙城中似在搜捕外海修士,老爷不妨上报,就说肖家知情不举,心怀异志……”
中年男子眼前一亮,道:“好主意,快快取秘哨来。”
白管事忙递了一只金石镂刻的小哨过来,中年男子抓过,放在嘴边鼓腮一吹,便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飘渺声音传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就见有一人脚踏飞烟,遥遥飞至,此人头扎道髻,法袍之上绣有鱼龙盘水图,背后皆是负有一把法剑,面色极是冷峻,看了看二人,道:“是你们唤本座?”
中年男子连忙跪下,道:“正是在下,换巡使来此,是有要事禀告。”
那道人冷声道:“说来。”
中年男子立刻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却觉身周围掀起一阵狂风,再抬首看去,面前已是没了人踪。
此刻汪氏姐妹二人正驾玄光往龙国大舟回转,才至半途,忽见一道烟岚破空飞来,而后到了前方一横,不觉都把遁光收住,警惕看去,就见一名年轻道人拦截在前,其人气势凌厉,目光咄咄逼人,看了她们一眼,道:“你二人是哪里来的修士?”
汪采婷听他语气不善,哼了一声,道:“你又是谁?管我们做什么?”
汪采薇不言不语,只是暗暗把阴戮刀扣在袖中。
那道人傲然言道:“告诉你们知晓,我乃仙罗宗门下巡海使公孙长,我仙罗宗有规,凡外海修道士入我海界,皆需受我管束 ,你二人若是识趣,便老实交代来历,若是不愿,那我便擒你们回仙罗城中,到时你们的苦头吃。”
三人距离龙国飞舟不过七八十里远,此时所发生的一切情形,张衍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却安坐不动。
章伯彦看着外间,问道:“府主,可要章某出手?”
张衍摇首笑道:“不必,玉不琢不成器,那人只是一名小金丹之士,道行也并不比采薇她们高出多少,由得她们自家去应付即可。”
但凡溟沧派师徒一脉门下,化丹之前多是出外寻药,半是历练,半是找寻机缘,而汪氏姐妹二人自入道以来,多在昭幽天池修行,张衍带她们来东胜洲,暗中也有锤炼二人的意图,不是遇到生死危局,他是不会出手的。
那边公孙长又说了一通话,却反被汪采婷讥讽了几句,心下恼怒,便不再废话,手指张开,放出一道白烟,如匹练飞旋,立时就生出一股绝大吸力,似要把二人抓摄过去。
二汪早有准备,把玄光御起,稳住身躯,汪采婷一声叱喝,往天中祭出一物,乃是一块玉色牌符,才起半空,就生出青,紫、红,蓝四道光华,轰轰落下。
此宝本名为“沉斛牌”,本是张衍自中柱洲得来,此来东胜洲之前,因见汪采婷无有趁手法宝,索性赐予了她。
公孙长本是未曾把两个玄光修士放在心上,四道光华下来,觉察出其中浩大威力,神情骤变,惊呼道:“玄器?”
此刻已来不及躲,大喊一声,张嘴一吐,自腹中喷出一道烟煞,化作重重云雾叠在身前,四道光华下来,风火水雷一起喷发出来,尽管打得他身形摇晃不已,可那烟气也不曾散去。
这时汪采薇轻盈飘去,绕至他身后,手指一转,只见一道凶煞刀芒扬起,凭空一斩,就把将公孙长一条手臂斩下,这道人愣了一下,接着剧痛袭来,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汪采婷见他破绽出来,正要催动法宝将其杀灭,耳畔却响起张衍声音,道:“徒儿,此人尚有几分用处,且带他来见我。”
汪采婷一听,立刻把法力收回来几分,可虽因师命不杀此人,却也有心给对方一点苦头吃,她纤手一指,宝牌之上四道光气一落,如同雷光轰顶,公孙长半边身躯焦黑一片,当场被震昏了过去。
她哼了一声,玄光一展,把此人卷了过来,招呼了汪采薇一声,便往龙国大舟飞去,未有多久回至舟上,身形一在甲板上落定,便入了舱中来拜见张衍。
张衍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公孙长,自袖中取了一粒丹药出来,道:“给他服下。”
汪采婷上前接过,往公孙长嘴里一塞,把其往地上一丢,便退开一旁。
过有片刻,药力便就随津液化开,公孙长才缓缓醒转了过来,他双目才睁开,便一骨碌翻起身来,捂着断臂退开几步,左右扫了一眼,色厉内荏道:“你们是什么人?可知我乃仙罗宗门下巡海使,若敢害我,我仙罗宗定不会你等干休!”
张衍笑了一笑,心意一起,把顶上三团罡云显化出来,其中两朵凝实,一朵虚实不定,皆在半空中放出五色光华。
公孙长一见之下,脸色大变,眼中露出骇惧之色,失声道:“元婴大修士?”
张衍此举暗含试探之意,看他神情反应,心中登时对仙罗宗实力有了些许判断,淡淡一笑,出言道:“公孙道友,贫道初来贵地,心下有一些不明之事需作请教,望你如实告知。”
……
……(未完待续。。)
第三章 仙罗宗
张衍先前虽遣汪氏姐妹出去打探,但安老那些人毕竟非是修道之士,所知也是有限,而公孙长却是不同,为此海域之中的道门修士,想要知晓东胜洲之事,从此人嘴里得来最为方便。
公孙长面对元婴修士,身上骄横之气一扫而空,剩下只有畏怯,自是不敢有所隐瞒。
张衍一番问话下来,才知这东胜洲与东华不同,洲中诸侯国多如牛毛,背后皆有修道宗门扶持,其中犹以五大仙派为尊,似那大楚国背后便是五大派之一的锺台仙派。
而仙罗宗则西济海界中最大的修道宗门,受海外诸国供奉,治下之民足有百万。每日为其捕杀海中妖物精怪,采集海贝玉珠,珍灵奇宝,再以此去他派换取法宝丹药等修道诸物。
除此之外,尚还有大大小小上百个修道世家,分布在这片广袤海域之上,名义上皆是奉仙罗为宗主。
此派势力虽是不小,但有元婴修为者也只城主一人,比之五大宗门仍是差得极远。
章伯彦道:“如此说来,这西济海与东胜洲而言,也不过是一处荒僻之地了。”
公孙长低头道:“我仙罗派本也是强盛一时,五海界中占有两海之地,约莫百年前,自外洲来了一部妖修,与我派在北摩海战了一场,损折了不少实力,只得退至这西济海中,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十多年前海上有一名妖魔横行,大肆吞吃海中生灵活物。本门几位大修士不得不出面阻止,此战之后,虽将这妖魔重创驱赶,可两位长老身死,唯有家师仅以身免,我派至此元气大伤,到了如今也未得恢复。”
外洲来的妖部?张衍神情微微一动,他念头一转,道:“我路过此处,倒想去拜访贵城主。不知该往哪处去?”
公孙长连忙言道:“往东北去三千里。那处有一处雄山名为大悦,便是我仙罗山门所在,晚辈乃是城主门下嫡传弟子,愿意为诸位贵客引荐。得知几位到来。家师定是欢喜。”
他很清楚如今仙罗宗窘迫情形。而他也不过是一名小金丹修士罢了,若是一名元婴真人杀了他,城主绝不会来为他报仇。为自家小命着想,他现下怪顺无比,满口的讨好话。
张衍把手一摆,道:“此事不急,贫道还有一事不解,公孙道友你为何要寻我这两名徒儿麻烦?”
公孙长面露惶恐之色,言道:“真人勿怪,近日有上宗锺台有一至宝被人盗取,传闻盗宝之人来了我西济海界,是以城主下谕,近日凡外海来客,皆需严加盘查,在下也是奉命行事。”
章伯彦嗤之以鼻,道:“天下称得上至宝的,皆是蕴有灵性,岂能被偷了出来?这等瞎话拿来骗谁?”
公孙长干笑了几声,道:“具体在下也不是不知,也是人云亦云。”
张衍仔细一想,目光闪了闪,道:“许是这宝物并非是法宝,是那功法也未可知。”
公孙长一惊,道:“真人之言,是说那可能神通道术的密册?”
张衍笑道:“此是贫道胡乱揣测,不必当真。”
公孙长诺诺称是。
张衍看他畏缩模样,笑了一笑,对汪采薇言道:“徒儿,拿纸笔来。”
“是,师父。”
汪采薇拿了纸在案前铺开,摆开笔砚,又起纤手拿起镇纸把两头压住。
张衍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连串奇珍之名,随后递给公孙长,道:“尊师既在潜修,贫道便不去叨扰了,那仙罗城既是八方仙客汇聚之地,想来珍物亦有不少,我欲采买一些,公孙道友回去之后,不妨为贫道留意些许。”
公孙长有些不敢相信,道:“真人这便放我回去?”
张衍笑道:“公孙道友若是舍不得离去,要在这里小住几日,那也无妨。”
公孙长脸色一白,连忙摆手,他哪里还敢留在此处,小心把那白纸折好收起,单手一揖,道:“那在下这便回去了。”
他怕张衍改变主意,匆匆告辞之后,便疾步出了龙国大舟,而后驾一道烟岚惶惶飞去。
只是遁有半刻,他忽然想起一事,咬牙道:“若不是先前那二人害我,我又怎会断去一臂,先去宰了他们,以泄我心头之恨!”
那二人并非修道士,他作了一法诀,立时算出了那二人所在,辨明了方向之后,便往那处急骤飞去。
那名中年男子和白管事虽是早已离开,但海域宽广,实则并未走远,不一会儿便被他追上,二人见他汹汹而来,心下惊诧,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见一道烟煞当头笼下,两人一声未吭,顷刻间就被绞磨成了一团血泥。
公孙长顿觉心头舒畅了许多,他冷哼一声,纵起遁法往东北而去。三个时辰之后,便回了仙罗城。
自天空俯览而下,此城楼宇殿台极多,周围遍植琪花瑶草,自山脚一路绵延至山巅,犹可看出当年极盛之时的气象,峰顶之上矗立有一座雄伟塔殿,两侧金桥廊道探入云中,形似两翼飞起,看去雄奇瑰丽,壮观异常。
公孙长到了塔殿前方落下,禀明守门童子,等候了一会儿,便听到里间传命唤他进去,熟门熟路入了殿中,他跪下道:“徒儿公孙长拜见恩师。”
正殿蒲团上坐有一名看去八旬年纪的老道,发须稀疏,五官挤作了一堆,此人便是仙罗城主公孙胥,十多年前与那妖魔一战,他仅以身免,但面貌损毁,后来虽以灵药修补,却仍是难看丑陋。
作为修道之士,他实则也不在意面貌如何,可偏偏他乃是一城之主。因这副尊荣着实难以见人,索性便躲在了殿中潜修,如非必要,绝少外出。
公孙胥有气无力地看了一眼,道:“你怎么少了一臂?”
公孙长不敢隐瞒,将内中缘由说了一遍。
公孙胥听了之后,却是沉吟道:“你看曾看清楚,那位张道人顶上有三团法云?”
公孙长肯定道:“徒儿不会看错。”
公孙胥对他招了招手,道:“你把那纸拿我一观。”
公孙长连忙将那张纸展开送上,公孙胥拿过看了几眼。却是露出迷惑之色。这些东西有些是草药。有些是金玉,有些则是精怪内丹,还有些东西,他则从未有过听说。却根本看不出是作何用途。
这纸上所写。俱是炼化白月英实所用之药。不过张衍却把几样尤为重要之物漏了去,且还故意添了几样似是而非的东西进去,自是让人无从辨别。
公孙长小心问道:“师父可要见他们么?”
公孙胥恼道:“见什么见。如今为师这样子,出去丢脸不成?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早些打发了走了事。”
两人正说着,这时一名白衣修士这时走入殿中,身上衣衫素雅洁净,纤尘不染,自顾自到了近前,他却是毫不避讳地坐了下来,笑道:“恩师与师弟这是要打发谁?”
公孙胥没好气道:“你不去陪上使么?却来为师这里作甚?”
白衣修士漫不经心道:“皇兄山门中丢的宝物与徒儿何干?便是找到了也没我的好处,”
他瞄了一眼公孙长道:“师弟这是怎么了?怎的丢了一臂?”
公孙长苦笑将事情来去又说了一遍,最后恨恨道:“也是小弟被那两个贼子坑害惨了,否则何至于此。”
白衣修士露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来,道: “师弟,你说那几人的禁制舟船有千余丈长?”
公孙长点头道:“正是。”
白衣修士暗暗吃惊,似附有禁制的千丈之舟,需以一处绝大的地火天炉炼制,对方来历绝不简单。
他暗道:“恩师曾言,去往那处地界,最好需几名道行高深,且无有根脚之人,这一行人倒正是合适。”
想到此处,他对公孙长说道:“师弟在我门中,乃是最为精通画术之人,既是见过这四人,可否把容貌画下,予为兄一观,若是画得好,为你重续一臂如何?”
公孙长身躯一震,惊喜道:“果真?”
白衣修士道:“师弟何曾见为兄在这等事上开玩笑?”
公孙长取了纸笔出来,提笔而起,只霎时间,便一气呵成,向前一推,道:“拿去。”
白衣修士接起一看,见两名女子娇姿玉貌跃然纸上,顾盼间宛若真人,不由啧啧有声,笑道:“此画可谓珍品,师弟好手笔。”
公孙长不理他,凝神屏息了一番,最后缓了口气,几笔把章伯彦的形貌勾勒了出来。
白衣修士走至他身边,看了几眼,见一名老者浑身魔气森森,两目几欲噬人,不觉身上一寒,立刻把画放下,点了点头,道:“也是不错,还有一人呢。”
然而这一回,公孙长却是提起笔,又放下笔,几次三番之后,他忽然眼中一亮,笔锋陡然落下,不过在纸上盘恒片刻,便即把笔一掷,指着言道:“师兄可满意否?”
白衣修士凑了过去,见此图这回只画了一个背影,但只看一眼,便惊觉一名丰神伟岸的道人卓立在前,顿生高山仰止之感,他呼吸不由一滞,半晌才赞叹道:“好,画的好!”
他把这四幅画俱都小心收起,便告辞处理,精神十足的走到了外间,随后将其交给了一名等候在那里的僮仆,言道:“送去六弟处,告诉他,这几人我有大用,若是去了我大楚国,都要好生招待,若是怠慢了,我拿他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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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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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海舆
到了第二日,公孙长孤身一人来至龙国大舟上,与张衍见礼之后,他告歉言道:“真是的不巧很,在下回城之后,恰逢恩师闭关,这倒不便亲身前来相见了,只能由在下代劳,望乞海涵,不过真人所需之物,皆已携至。”
他一抖袖,放出来一道乳白烟气,托出了数十只玉匣,每一只皆是半尺见方,整整齐齐码放在舱室之内,而后又从袖中取了一束扎书,单手托着递了上来,“因那些奇珍数目着实不小,是拟在下为一单,以备真人查点。”
张衍当即接过,起指一点,解了红丝束结,缓缓打开扎单,目光在上游走了一遍,半晌过后,他看了公孙长一眼,点首道:“公孙道友有心了。”
公孙长一直在留神张衍神情,此时心下一松,道:“真人所需之物共有一百八十六种,其中一百一十三种我仙罗城中皆能觅得,至于余下七十三物,我仙罗派毕竟只是海中孤城,却是无力寻得,但万里之外的大楚国却是地域广大,物阜民丰,又是上宗锺台派立基之地,却是远胜我仙罗十倍。”
东胜洲洲中仙城,恰比人间州府,乃四方通衢之地,除却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些天材地宝外,那些寻常宝材,只要修士出得起价码,皆可搜罗得来。
张衍笑了一笑,道:“真是如此,那倒要去见识一番了。”
这时汪氏姐妹趁着二人说话,已是将玉匣中所放之物对照着束扎检视了一遍。最后道;“恩师,半分不差。”
张衍微微颌首,又对公孙长言道:“公孙道友,不知这些宝材作价几何?”
公孙长俯身道:“张真人,此间所有,皆是我家城主所赠,无需论价了。”
一名外来的元婴修士在仙罗派地界之中晃荡,城主公孙胥总也觉得不放心,又见张衍所需之物虽是种目繁多,但好在每样数目都稀少。因而准备吃些亏。想着早些打发走了事。
张衍摇头道:“公孙道友说笑了,贫道怎能白取。”
他想了一想,取了一只玉盒出来,起了法力悬空送下。
公孙长下意识伸手接过。往里一看。发现匣中堆积着犹如米粒一般的细小贝珠。颗颗圆润饱满,剔透莹亮,入眼皆是璀璨光华。不觉露出吃惊之色。
仙罗城昔年之所以繁盛,那是因为能自北摩、西济二海中采集出深海灵贝,但海贝与那等用山川秀气孕育而出的灵贝一比,无论外相还是内中所蕴灵气,皆是相差极远,更何况这百中无一的贝珠!
只这一盒,便可作抵海贝十余万数,买下眼前所有宝材那是绰绰有余。
他把这盒贝珠拿在手里掂了掂,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说道:“真人却是给多了。”
张衍笑道:“公孙道友跑前忙后,也是一番辛苦,先前因误会,我徒儿冒失斩了道友一臂,余下有多,便当是送与道友的赔礼了。”
他固然可以把送来这些丹材白取了去,但如此做却终归会令仙罗派有所不满。
他这回来东胜并非稍停即走,而是奉了掌门之命,要在此设法站稳脚跟的。
仙罗城能在此处矗立千百年,接连遭逢两次大变,门派也未曾被人强占了去,足可见根基深厚,不是表面看来那么简单,若是留下了恶劣印象,那势必影响他后续动作,占这点小便宜毫无必要。
公孙长怔了一会儿,看了看手中贝珠,少顷,他收了起来,随后单手一揖,真心实意地言道:“谢张真人厚赐了。”
他虽是小金丹修士,可入道只二百余年,若得七叶宣真草所炼丹水洗练,仍旧有些许希望窥望元婴之境,但此等灵草委实价值不菲,他多年积攒仍是差了许多,而今有了笔玉珠,却可堪堪补上先前所缺了。
这时张衍又拿出一封上了禁制的书信,抖手抛了下来,道:“贵城主无暇,甚是遗憾,贫道这几日便会动身前往楚国,来日再登门造访,这封书信就请道友代为转交了。”
公孙长连忙伸手接过,他见张衍已有送客之意,便起身施了一礼,告辞离去。
出了龙国大舟之后,他心下忽然想到道:“我若是把那书信毁了,再把这些玉珠私下里吞了去,想必也无人知晓……”
只是这念头一起,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立时就又掐灭了。
听张衍言语中意,将来还是要回来拜山的,便算无有那封书信,也有泄露可能,且这乃是欺师之举,万一被人得知,那门中可就再无他容身之地了。
想到此处,他摇了摇头,祭起一道玄光,往仙罗城回返。
龙国大舟之中,张衍放出一道罡风,把那数十玉匣卷入了袖中,对两名女徒儿言道:“待为师换了飞渡法器,便就上路。”
再行一万余里,便可至东胜大洲,可龙国大舟太过惹眼不说,且禁制也坏了大半,无法再行空飞渡了,故而只得再另取一物代步。
他拿出禁制牌符,信手一摇,先把大舟收了,而后做法拿诀,齿关轻叩,念了几句法咒之后,便自那袖中喷出一团云烟,倏尔凝聚为一架云筏,上结一顶凌空云帐,徐徐绕旋。
此宝也不知原先是哪个魔宗长老所持,他随手便拿来用了,一气将之运化至三四丈大后,便把章伯彦和汪氏姐妹都唤了上来,再催动法力,一行四人便不疾不徐朝东飞驰而去。
约莫行出两个时辰,却见前方来了一名青年修士,此人脚踏碧绿飞叶,见到云筏,身着青袍,修为不过明气境界。见了云筏后,他先是呆了一呆,顿有片刻之后,这才上来,高呼道:“前方可是外海来的贵客?且暂留玉趾。”
张衍听了,略一思忖,起法力把云筏按住,对汪采婷言道;“徒儿,你去问一问何事。”
汪采婷应了声,下了云筏,飞身上前,道:“你是何人?寻我等何事?”
那修士见找准了人,面上一喜,打躬道:“小道肖尹,乃是仙罗宗弟子,今日冒昧前来,是为谢过诸位前辈昨日搭救我肖氏族人。”
汪采婷想起昨日被他救下那行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道长族人,此举手之劳而已。”
肖尹抬起头,正色道:“对几位前辈来说是小事,对小道而言,却是大恩,不得不报,今奉上二海舆图一副,聊表谢意,还望笑纳。”
他自袖中取出了一副图轴,双手捧过头顶,递了过来。
哪知汪采婷却是哼了一声,道:“你们仙罗宗好不老实,先前我家恩师也曾向公孙长打听过海图一事,可是他却说从来无有,原来是诓骗我等。”
肖尹慌忙摆手,说道:“前辈误会了,公孙师叔说无有,那是当真无有,小道这一副海图乃是昔年恩师出外游历时绘下,自恩师故去后,便由小道保管,甚少有人得知。”
汪采婷瞥他一眼,她轻抬皓腕,将地图自肖尹手中摘了过来,道:“那就多谢道长了。”
肖尹见他收下,也是高兴,稽首道:“那小道便不耽误几位前辈行程了,这便告辞。”
再行一礼之后,他驾起飞叶,越空而去。
汪采薇拿起图轴,在手掌中拍了拍,便转身回了云筏,道:“恩师,那道人送来一副舆图。”
张衍拿了过来,在案上摊开,图中升出一道光华,现出了无数地理图形,他略略一扫,却是有几分讶异。
他原本以为这份海图只是这西济海界,却不想连北摩海界的也是囊括在内,更为难得的是,连东胜洲近海沿岸的州城、门派世家、物产人口、包括山川河流的分布亦是一概注明,内容很是详实。只是再往此洲内陆去,却是一片空白,看那模样,倒不像是故意抹去的,而是那作图之人还未来得及绘完。
修道人虽可凭借大致方位和地脉走势找寻欲去之地,但终归要费上不少功夫,特别是在东胜洲陌生之地,更是不易,而有了这副地图,却不知方便了多少。
张衍目光在图中探寻了片刻,便找到了那别府山门所在,不由赞叹道:“只这一图,便足以抵得上先前所有丹材了。”
这时他已是心下有底,便不再耽搁,把图画一收,便起了法诀,将云筏催快,转而往东北方向行去。
这一路上风平浪静,两日之后,便到了东胜洲近海,海上白帆点点,往来舟船众多。
前方便是大楚地界,临海有一座仙城名为“兴康”,内有锺台派修士坐镇,但凡外洲修士入城,必会前来查视,是以一行人并不靠近,而是沿着海岸继续往北行去。
如此又过五日,就听闻河水奔腾之声,放眼一望,见此河极为宽阔,其中还有许多未曾消融的冰块随着水流冲入海中。
按海图中所示,此河名为“芦夜”,由此再往北去五六万里,便是那北摩海界了。
而沿着这条大河向东行走,便能行至一处名为“神屋山”的所在,此山占据东胜洲极北之地,自东向西绵延无尽,不知有多少万里。
张衍站于云筏之上,举目望去,天际尽头,入目尽是莽莽山峦,白雪倾顶,霜色寒天,雄浑壮美。若沈柏霜所言无需,其所立别府山门,便在那群山之中了。
……
……(未完待续。。)
第五章 苍朱涵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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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余年前,当时已然是元婴三重修为的沈柏霜为避开门内纷争,奉师命远赴东胜陆洲。
行至神屋山时,见此地蕴灵脉,山势雄奇,又因僻处东胜极北,不在五大派管束之内,是以驱逐了一门邪派,在此暂居下来,又立了一座洞府,定名“涵渊”。
他在此收徒传功数十载后,便又出门游历,自此再未回转。
晃眼两百多年过去,庭中花树早不复昔年五彩艳色,满地皆是枯叶飘零。
洞府内一方平整青石上,坐着一名面容慈和,大耳垂肩的中年道士,跟前则站着一名看去二十余岁的年轻修士。
那中年道士叹息一声,道:“高师弟,你资质之佳,同门之中,无人可及,再有不久便可化丹,可我为门中大计,我却不得不耽误你几年,你可怨怪为兄?”
那年轻修士正容道:“掌门师兄快别如此说,我高仲元今生有幸,得掌门师兄提携,才拜入山门,此恩已是无以为报,又何来怨怪。”
中年道士又是愧疚,又是欣慰,叹道:“难得,难得,师弟你先回去吧,为兄自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年轻修士躬身一礼后,便退了出去。
中年道士站起身来,在洞府内踱步来去,眉关紧锁,时不时长吁短叹,似是想着为一桩难事。
许久之后,他眼中渐渐透出一股决然之意。
这时自门外闯进来一名轩眉朗目俊挺修士。隔着十丈远便大声言道:“近来峨山弟子越来越猖狂了,竟敢在我山门之前肆意游荡,师兄,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得想个主意才是。”
中年道士看他一眼,沉声道:“温师弟,你来得正巧,为兄正为此事要找你。”
俊挺修士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兴冲冲坐下。道:“师兄可是下决心与峨山一战了?我早就说过,你退一尺,人进一丈,索性与其做过一场。生死各安天命就是。”
中年道士却是摇头。道:“为兄是在想。是否应了峨山派所求,把这苍朱峰洞府让了出去……”
“什么?”
温师弟愕然,然后呼啦一下站起。指着楚道士,大怒道:“楚牧然,你在胡说什么?恩师基业,怎能断送在你我手中?”
楚道士望了望他,却是面容平静,只道:“师弟,你且坐下,听我说完。”
温师弟瞪着他好一会儿,才重重坐下。
楚道士斟酌了一会儿语句,缓缓道:“师弟,恩师他老人家如在,我涵渊洞一脉自是无人敢欺,可恩师这一走便是两百余年,不提那峨山派,就说这神屋山中数十宗门,又有哪一个不是对我这处洞府心存觊觎?”
涵渊洞地下灵脉众多,在神屋山界中算得上是最为上等的洞府,沈柏霜在时,因他乃元婴三重大修士,道行太高,是以无人敢打主意。可自从他走了之后,苍朱峰周遭门派便渐渐起了心思,如不是还顾忌沈柏霜不知何日可能回返,不敢太过明目张胆,早就群起来攻了。
温师弟闷声道:“那也不能把洞府拱手让人。”
楚道士叹气道:“为兄起初也是不愿的,可恩师久去不归,这些年来情形,师弟你也是知道的,不谈你我,后辈弟子无法修道,若是断了道统,我等岂不是成了师门罪人?”
温师弟一拳击在石案上,恨声道:“要不是峨山仙城从中弄鬼,又何至于此?”
一个门派要想延续,势必要招纳弟子,教授玄功妙法,这样门中前辈一旦故去,转生之后还有望再被后人弟子引入道门,
可涵渊一脉,已是三十年未有一个弟子入门了。
不是他们不想收徒,而是每次皆被山外那些以峨山派为首的宗门所阻,先一步将那些资质高绝之人挑走,明眼人皆能看出,这是在慢慢掘断他们的根基,便是不愿把洞府让了出来,等涵渊一脉尽数死绝,也一样能达成目的。
楚道士本也很是硬气,可涵渊派毕竟根基浅薄,与之对抗了两百年下来,情形却是每况愈下,又不见沈柏霜有回转迹象,故而他也是失去了信心。
洞中一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温师弟不甘心道:“等赵师弟回来,总能缓解一时。”
楚道士苦笑道:“赵师弟所携去的,乃是我门中最后万数灵贝了,便是此番顺遂,携回的参道外物,也至多也只够我门上下三十余弟子用上一年半载。之后又该如何呢?”
温师弟犹自强撑,道:“能拖一时是一时,说不定到时恩师便就回转山门了呢?”
楚道士摇摇头,道:“你若不愿,我这里还有一法。”
温师弟急道:“师兄,都到了这时候,你还藏着掖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说来。”
楚道士缓缓道:“我师兄弟几人中,高师弟的资质最好,那些灵贝本来是准备留作他凝丹外药的,此回却是对不起他了,好在他无有怨言,不过我等却不能就这么耽误他了,我想着把恩师赐予你我的法宝一同借他,命他出外寻找机缘,若能在我等寿尽之前突破元婴之境,便不惧峨山派那些人了。”
温师弟面色忽然变得很不好看,随后冷笑道:“你认他为师弟,我可不认,要去也是我师兄弟三人之中去得一个,他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等并论?我是不会把法宝借他的。”
高仲元并非是沈柏霜所收弟子,他乃是没落的修道世家出生,因无意中得了沈柏霜传下的一门开脉功法,六十年前才来山中拜师,故而被楚道人视作师兄弟,因其并非由正途拜入门中,是以为温道人所不喜。
楚道士早知是这个结果,也不继续再劝,眼帘垂下,看着脚下道:“那就唯有迁门避祸了。”
温师弟语声极为冷硬,“你让出洞府,恩师如是回来,又如何交代?”
楚道士把身躯坐直,正色道:“恩师若回来,自有手段把山门取回,但若恩师不回,众弟子误了道业,道统无人承继,你我便皆是罪人!”
温师弟怒道:“山门为一派根基所在,就是我弟子死绝了,也不会拱手让人。”
楚道士也知无有可能立刻说服于他,他突然露出了疲倦之色,摆手道:“好了好了,师弟你也不必与我争执,回去再好好思量一番,改日我们再议吧。”
温师弟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后,突又停住,回头道:“师兄你要是瞒着我做出什么事,我可不答应。”
言罢,他踩着重重的脚步声离去了。
楚道士长叹了一声,这时忽见一名童儿在洞府门前探头探脑,他不悦道:“做什么?”
童儿道:“师祖,有赵长老的飞书。”
楚道士脸上露出喜色,道:“快些拿来。”
他先前曾遣师弟赵革出外采买修道外物,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转了。
急急取过了飞书后,他挥了挥手,童儿便退了出去。
楚道士吸了口气,把飞书拆开一看,却是脸色大变,手也抖了起来,颤声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到底是谁人做出这等恶事?”
赵革在信中带来的并非好消息,他言及此行在楚国界内仙城中买得不少丹药玄种,本是一帆风顺,可却在返回之时遇袭,而今身受重创,正在一处隐蔽地界养伤,一时不得回转。
楚道士立刻怀疑是峨山派动的手,他正想着如何把赵革接了回来,这时却听到洞门外有人在呼唤自己,勉强振作精神,道:“外间出了何事?”
一名年轻弟子在门外言道:“恩师,山门外有两名女修前来拜会,说是要面见掌门。”
楚道士心中疑惑,沈柏霜在时,倒也有不少修士慕名前来拜会,可自其走后,便甚少有这等情形出现了,沉声问道:“那二人是何修为,你可看出来历?”
那弟子道:“那两名女修驾御玄光而行,看其衣着打扮,倒不似我神屋山界中人。”
楚道士心中一动,他沉吟了一会儿,道:“唤你大师兄前去相迎,探探她们的底细。”
山门之外,汪氏姐妹并肩站在一处,因两人姿容美绝,又是一般模样,引得涵渊守门弟子频频观望。
汪采薇看着周围山色,赞道:“妹妹你看,沈真人选得这处洞府虽是荒僻了些,可灵气之盛,也称得上是一块福地了。”
汪采婷撅嘴道:“可比起昭幽天池,还是差了许多。”
汪采薇笑道:“昭幽天池本是洞天真人修行之所,恩师当年孤身破阵,立下大功才得山门赐下,此间洞府自是不能相比,东胜洲似那等所在,恐只能往五大派山门中去寻了,你就不要贪心了。”
两人正说话,就见远处山门大阵徐徐开启,一名清俊道人亦是驾玄光出来,他目光在两女面上停了一会儿,上来稽首道:“贫道林宣朝,忝为涵渊门中大弟子,不知是何方道友至此?又有何事要见我家恩师?”
汪氏姐妹相视一笑,汪采婷主动上前,万福一礼,道:“原来是林师兄,小女汪采婷,此是家姐汪采薇,今日至此,乃是受贵派沈真人之托而来。”
……
……(未完待续。。)
第六章 山门易主
闻听汪氏姐妹来意,林宣朝不敢擅断,遣人入内禀报。
楚道士得知之后,又惊又喜,沈柏霜已是久无音讯,可此次若是回转,则一切难题都是迎刃而解。
他问了下来,得知二人只是玄光境界,便也未作太多思虑,决定见上一见,命童儿点上玄香,将洞府扫洒了一番,这才将二人请了进来。
各自落座之后,楚道士与汪氏姐妹寒暄了两句,便问道:“不知两位道友从何处来?”
汪采薇笑着应道:“我姐妹二人是自东华洲渡海而来。”
“东华洲?”
楚道士不禁吃惊,东华洲与东胜洲虽同属九州之中的东三洲,但彼此之间相距极远,又有雷云重洋阻隔,来去极是不易,绝不是寻常修士可以轻易越渡。
他沉吟片刻,道:“两位道友方才言及,此来是受本门祖师之托,恕那老道冒昧问一句,两位可是在东华洲遇上他老人家的?”
汪采薇讶然道:“莫非沈真人从未与楚掌门说过他的来历么?”
楚道士略感尴尬,道:“惭愧,许我等做弟子的太过不成器,恩师他老人家并不曾交代他是何门何派出身。”
两姐妹为之恍然,不过沈柏霜曾言在东胜洲收下的徒儿不过是记名弟子,不与其说起根脚来历,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到了如今,倒是不便隐瞒了,汪采薇直言道:“沈真人是我东华洲溟沧派长老。在我门中班辈甚高,乃是掌教真人的师弟。”
楚道士修道两百余年,去过最远之处也不过是大楚国,并不曾听过溟沧派威名,便稍稍打听了几句。
汪氏姐妹不知张衍之意,并未交待的太多,但只就那透露出来的一鳞半爪,便令楚道人瞠目不已,不知不觉中,连带态度也是谦恭了几分。拱手道:“不知两位与我恩师如何称呼?”
汪采薇笑道:“若按辈分。我与采婷该称呼他一声师叔祖。”
楚道士点了点头,他迟疑了一下,小心道:“不知家师嘱托两位何事?”
汪采薇娇容一肃,道:“具体事宜为何。恐要请楚掌门亲去一见我家恩师。才能知晓了。”
楚道士神色一凛。拱手道:“不知尊师又在何处?。”
汪采薇道:“我家恩师此刻便在苍朱峰之西,百里之外一座险峰之上驻足。”
楚道士犹豫了一会儿,他不能确认两人所说是真是假。因为说了半天,对方也无有拿出任何信物,对于是否出去相见,有些拿捏不定,便对门口一个童儿使了个眼色。
那童儿会意,便道:“掌门,服丹的时辰到了。”
楚道士对汪氏姐妹歉然言道:“两位且稍候,老道有些事,我去去就回。”
汪采薇笑道:“楚掌门请便。”
楚道士告辞出来,到了另一处洞府中,命人把温道人唤了来,待其坐定,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问道:“师弟,你以为此事为兄该如何做?”
温道人日夜期盼沈柏霜回转,此刻听到消息,哪里还忍得住,没好气道:“师兄,你还在等什么?莫非怕人坑了我等不成,不是小弟灭自家威风,似如今门中这等情形,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楚道人怔了一怔,似是得了点醒,站起道:“不错,是为兄想多了,师弟且紧守山门,我这便前去见过那位师兄。”
他快步转回洞府,便极是爽快的与汪氏姐妹一道出了山门。西去百里之后,见一座山峰之上有一架云筏,上有两名道人,其中一名望去丰神英毅,卓尔不凡,顶上似有罡云飘动,他不禁大吃了一惊,“元婴修士?”
他原先见汪氏姐妹不过玄光修为,便猜测其师当也与自己修为仿佛,不想却是料错了。
要知东胜洲中,一名元婴修士就足以震慑一方,峨山派正是有了一名长老成就元婴,行事才会如此张扬。
楚道人目光又转向张衍旁侧,一看之下,却又是一惊,那是一名全身笼在烟雾之中的老者,顶上也一样有罡云翻腾,显又是一名元婴修士在此。
为两人气势所摄,他一时竟是不敢上前。
张衍见他模样,却是笑了一笑,远远稽首道:“可是楚掌门么?贫道溟沧张衍,有礼了。”
楚道士回过神来,慌忙还礼,敬畏言道:“不敢,不敢,当不起真人大礼。”
张衍笑道:“贫道来历,想必我那两个徒儿已是与楚掌门说过。”
“是是,”楚道士小心言道:“此番特来请教张真人,不知家师到底有何交代?”
张衍淡淡言道:“沈师叔托我前来,乃是为接掌涵烟洞府,自此之后,这苍朱峰便是我溟沧派别府了。”
楚道人愣了一下,他事先也未曾想到,沈柏霜居然会做这等安排,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之后,他迟疑道:“不知……不知可有信物为凭?”
他并非怀疑张衍,事实见了后者之后,便对其身份便信了八成,两名元婴修士在此,若要对涵渊派有什么恶念,谁又能拦得住?根本无需来费这番周折。
且能与溟沧派这等大门扯上关系,他也是求之不得,可也不能只凭一句话就要把举派上下交予对方手中。
张衍笑道:“我出来的匆忙,信物倒是无有,不过我这处有一件沈师叔所赠法宝,不知你可认得?”
他摊开手心,冒出一道金光,冲起半尺高,内现一只如塔金罩,在天光之下,内有七粒宝珠放出绚烂异芒。
楚道人一见之下,顿时两目大睁,而后激动道:“不错,此正是恩师昔年随身至宝!”
见已确认无误,他再不迟疑,整理了一下冠袍,恭恭敬敬对张衍下拜,道:“楚牧然见过掌门师兄,先前不敬之处,还望恕罪。”
这一语说毕,却觉心头一片轻松,这掌门之位委实不好当,他辛劳了两百余年,苦苦操持门内诸事,甚至连自家修为也耽误了,可如今终于能把这肩头重担放下了。
张衍上前将他扶起,道:“楚师弟不必多礼。”
楚道士突然想起什么,抓住张衍袖子,祈求道:“求掌门师兄我赵师弟一命。”
张衍目光微凝,道:“出了何事?”
楚道士将他师弟赵革在外被人重伤一事一说,最后道:“赵师弟乃是老实人,若不是实在难以坚持,他绝不会来飞书求救。”
张衍正容点首,道:“既是我溟沧门下弟子,理当前去相救,不知赵师弟是何模样,而今又在何处?”
楚道士自怀中取出一枚法符,道:“此符之上有赵师弟一缕气息,可助掌门师兄找得他所在。”
张衍接过,转而对章伯彦言道:“章道友,便由你走一趟了。”
章伯彦也不多言,接过法符后,拱手一礼,便纵身一跃,化为一道滚滚黄烟遁去云天。
楚道士见张衍说救人便救人,毫无推拒之意,感激言道:“多谢掌门师兄。”
张衍笑道:“份属一脉,理当如此,师弟也不必唤我掌门,叫府主即可。”
楚道士连忙点头称是,他又言道:“此处非我涵烟洞地界,不便说话,还请府主移步。”
张衍颌首应下。
楚道士当先带路,引着一行人回至洞府之中,又命童子奉上香茶珍果,道:“府主可要见一见门内诸弟子?”
张衍笑着看他一眼,道:“也好。”
楚道士立刻把门内所有弟子,包括温道人一齐唤了来,一一上前与张衍见礼,
张衍看了下来,见在此共有三十七人,其中倒有大半未曾开脉,明气弟子只得八人,唯有三名弟子已入玄光境界。一名便是迎汪氏姐妹入府的大弟子林宣朝,而另一名则是名唤江柔的女弟子,而最后一名,便是沈柏霜的别传弟子高仲元。
沈柏霜当年共是收了六十余名弟子,只有三人得入化丹境,余者多是寿尽故去,尚存之人也是早已下山转生了。
张衍见这些弟子之中,无有一个是这数十年内得入山门的,便知其中必有缘故,心中一转念,随意评点几句,便将一众弟子挥退,转而对留下来的温道人言道:“神屋山乃是东胜洲地势最高之处,而苍朱峰又是此间第一峰,终年冰雪覆顶,听闻站于峰巅之上,能望见数万里之外的北摩海界,温师弟可愿带我一观?”
温师弟一怔,随即大笑道:“师兄原来是个雅人,请随小弟来。”
张衍笑着点首,留下汪氏姐妹,随温道人一同出去了。
二人离去之后,楚道人心情比之先前却是大好,向汪氏姐妹问道:“不知府主座下有几名弟子?”
汪采薇笑道:“恩师座下有七名弟子,此次只携我与妹妹前来。”
楚道士抚须道:“两位资质奇佳,想来是府主跟前最为得意的弟子了。”
汪采婷这时插言道:“要论资质,我们哪里比得上大师姐,她已是凝聚法力真印,成就化丹三重,便是我那六师弟,虽是入门极晚,但却已是先我姐妹一步迈入化丹境中了。”
楚道士听了,却是惊叹不已,只张衍座下弟子,便与自己修为相仿,心中对其评价又是高了一层,暗道:“有这位张师兄在此,我涵渊派许是能重现昔日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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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约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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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衍在苍朱峰上转了一夜,将洞府内外俱都查看了一遍,对此间境况已是了然于心。
涵渊洞府辟地约有三十来亩,于半山腰处立有一座大殿,用以召集弟子,训言授功,另有屋舍百余间,只是大多无人扫洒修缮,又无禁制护持,故而多数屋瓦残破,蛛网尘封,非但丝毫看不出修道门派的气象,反而显出一股衰败气息。
这实则也怪不了楚牧然,沈柏霜当年在此时,用得心思也是不多,自其走后,山门失了最大撑大支柱,能维持至已是不易,哪里有心思去管那些散布在山间的无人居处。
此些对修道者而言,其实不过小事,然而作为修道宗派,数十载未有弟子入门,且连修炼所需的一应外物亦是匮乏,那却是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若是在东华洲中,倒也无妨,不提玄门十派,便是二三流门派世家之中,亦备有玉液华池,灵贝地煞,门中弟子哪怕闭门百年,也一样修行无碍。
然而这在东胜洲却是行不通的,此地修士若需修道外物,唯有去往仙城才能购得。
神屋山眼下执掌仙城之人,恰是峨山派那位元婴真人,累得楚道人不得不派遣弟子楚国界内的仙城采买,然而因路途过远,这却是要冒着极大风险的,一个不慎,便易被邪道修士半途劫杀,那赵师弟此次便差点丧命。
总而言之,涵渊洞一脉眼下可以称得上是内外交迫。若是张衍来此晚上十余载,恐连道统也要断绝了。
张衍站在峰巅,看着冉冉升起的旭日,心下不禁思量,“既是掌门命我在此开府,看去还要在东胜洲待上一二百载,我当要把此处用心经营好了。”
他对侍立身后的汪采婷言道:“徒儿,去把楚师弟请来。”
汪采婷应了声,脚踏玄光飞去,不多时。楚道人便匆匆而来。
张衍言道:“我请师弟来。是有几桩事要交代。”
楚道人恭敬道:“府主尽管吩咐。”
张衍道:“我观门内周域狭小,太过局促,师长弟子同处一地,辈序不分。却是不妥。”
楚道人一听此言。暗骂自己一句。怎么连这事也想不到,还要等到张衍来提醒,惶恐道:“是小弟的不是。如今既是师兄为府主,自该把洞府让了出来。”
张衍笑道:“师弟误会了,我有沈师叔所赠那‘七宝大阁塔’,能聚集灵气,不亚一处福地,楚师弟你那洞府,还是自家用着为好。”
楚道人讶然,再问几句,才知张衍是要在山中另辟几座洞府出来,心中却是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位府主是个好脸面的,营建殿宇需用灵木石材,美玉琉璃,这却是一笔不小花费,可眼下还哪里拿得出灵贝来,只是府主初来,这第一桩事又怎能违其之意,想了一想,咬牙道:“是,小弟定然办妥此事。”
苍朱峰之所以得名,乃是因为此山之中长有数十株千年苍朱木,此木取一截枝干下来,便是炼制法宝飞舟的上等宝材,然而在百年前,涵渊派与峨山派弟子斗法时,却被其赢了去大半。
剩下寥寥三株幼树,因在山门之内,才算得以保全,只是无有灵液浇润,要其成材,怕还要等上数百年,眼下他却是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上面去了。
张衍笑道:“此事尚且不急,另有一事却是不得不及早安排。”
楚道人心中一紧,忙道:“请府主示下。”
张衍道:“我观那护山禁阵,阵旗简陋粗疏,灵光黯淡,若遇强敌,也当不得多久,一派山门禁制尤为重要,若连山门都守不住,又何言传功授道?”
楚道人苦笑道:“府主容禀,我派中无有那等精擅阵法之人,那仙城之中倒有阵图,可所需灵贝动辄以数十万计,门中却拿不出这许多,因而只能先如此将就了。”
山门禁制以地脉灵机相合为最佳,这便需擅长阵法之人布置,因涉及门内根本,这叫外人来并不合适,而涵渊洞根基尚浅,无有那等人物,能立此两百余年安然无事,其实还仰仗了沈柏霜余威。
张衍微笑道:“我对禁制阵法一道略有几分心得,此事你挑选几名弟子来,我自有安排。”
楚道人先是一怔,随后大喜,激动道:“府主原来还精通阵法,此实乃我涵渊之幸。”
就在这个时候,忽见有一道烟云飞上峰头,往下一落,温道人自里走出,大声言道:“师兄,府主,门外有一位章真人带着赵师弟回来了。”
楚道人惊喜道:“不知赵师弟如何了?”
“服下了丹药,已然无碍了。”
楚道人道:“那还不唤他过来拜见府主?”
温道人道了声好,立刻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峰上飞来三道遁烟,落下之后,章伯彦先自走出,对着张衍一揖,便自退到一旁。
温道人让开身躯,露出最后一人,却是一个身躯矮壮、布鞋高冠的道士,此人面目平板,眼眉细小,留着稀落胡须,看去貌不惊人,见了张衍,却是略显局促,施礼道:“涵渊弟子赵革,见过府主。”
张衍笑道:“师弟请起。”
他温言和语地说了几句话,赵革只是唯唯诺诺,又问起袭击他之人是谁,却是语焉不详,显然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之人。
张衍也不以为意,安抚一番后,言道:“赵师弟重伤方愈,不宜劳累,且先回去休养吧。”
赵革低头谢过,退了下去。
楚道人叹了一声,道:“赵师弟是个老实人,本来此次采买不该他去,只是温师弟性子冲动,行事鲁莽,小弟又需坐镇山门,是以别无选择,只得由他前去,却不想差点害了他。”
张衍却问道:“不知这位师弟寿数几何?”
楚道人凝神想了一想,回道:“赵师弟拜入恩师门下时,不过是十来岁的孩童,算来也不过两百三十余岁。”
张衍点了点首,笑道:“我观这位师弟,资质却在楚师弟和温师弟之上,只是他所修行的功法却是与自身不合,以至耽误了。”
楚道人这却不好接话了,当年所习玄功乃是当年沈柏霜所传,张衍因身份不同,修为又高,自可以直言其中不妥,可他们身为弟子,却绝不可以在背后评议老师的不是。
张衍也不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他自袖中取出一张符纸,以指为笔,凌空施法,一盏茶后,取下交予楚道人,道:“这其中有三篇功法,三位师弟取去修行便可。”
他身为十大弟子之一,溟沧派内最为高深的五功三经早已看过,但此法轻传不得,不过他当年在经罗书院中曾观览门中典籍,却是知晓不少上乘功法,索性挑选几门合适三人修炼的传下。
楚道人立刻猜出,这三篇功法,必然在自己原先所习的法诀之上,心下不由大为振奋,小心放入怀中收好。
张衍看了一眼,道:“楚师弟无有袖囊?”
楚道人老脸一红,道:“赵师弟去仙城采买灵物,便借予了他用。”
张衍转首对汪采薇言道:“采薇,稍候取三只袖囊送至三位师弟洞府中。”
楚道人连忙谢过。
张衍微微颌首,道:“楚师弟,劳烦你一事,你替我往峨山派一回,约那位雍真人改日一晤。”
温道人听了,却是激动站起,道:“师兄这是要约战雍复?”
随后又恨恨言道:“这回伤了赵师弟的定是峨山弟子!府主可不要对他客气!”
张衍笑而不答,他看得很是清楚,门内诸事其实并不急于一时,倒是峨山派这外部危机却是需先解决了。
然而从先前问话来看,峨山派行事手段其实并不激烈,这两百年来,两派弟子之间也从未有过正面冲突,显然亦有底线之人。
他们绝不会不知此时涵烟派的境况,便是赵革带了些许修道外物回来,也绝然支撑不了数载,两百多年都耐心等了下来,也不至于等不起这些时日。
赵革虽是身受重创,然而身上灵贝并未被劫夺了去,这更是从旁侧说明不是峨山派所为,其中定是别有缘由。
楚道人见温道人兴奋不已,在那里叫嚷不停,他小心看了看张衍,却是喝骂道:“府主如何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如何轮到你来置喙?还不住嘴。”
温道人一怔,面上悻悻,却也不敢再说。
楚道人回过身来,道:“小弟这便前去,府主可还有什么话要小弟代传?”
张衍笑道:“你可告知那位道友,约见之地可有他来选。”
楚道人点头应下,便即告辞下了峰头,回了自家洞府,那三篇功法放入禁制之中收好,转身正欲出门,却是一拍额头,道:“赵师弟与温师弟都有了功法,我方才怎得忘了提一提高师弟?以他的资质,若能入府主法眼,也定是能一飞冲天。”
想了一想,他唤过一名弟子,道:“去把你高师叔唤来,就言我有要事与他说。”
那弟子去了不到一炷香,便就回转,道:“师父,高师叔方才下山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楚道人皱起眉头,心下忖道:“这等时候,他下山去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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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八章 背师破门
峨山派,黄华殿。
高仲元看着那殿中金木大柱,铺地玉砖,含丹铜鹤,挂壁明珠,及那紫金香炉中飘着的袅袅青烟,免不了心生艳羡。
当初他投入涵渊门下时,只是一少年,并未奢求太多,只是想着能踏上道途,重振族门。
可是随着他道行日深,却渐渐对山门生出不满之心,整日所想之事,便是如何从涵渊洞府那破败山门中跳了出去。
他深信以自己资质,无论到了哪里,只要能获取足够多的修道外物,总有一日也成为坐镇一方的大修士。
峨山派大长老雍复坐于一朵青花宝座之上,他相貌儒雅,一双丹凤眼顾盼有神,胸前美须飘飘,周身上下无论衣饰发须,都是打理得极是素洁,他对着阶下高仲元言道:“高道友,你是说来人乃是一位元婴修士?”
高仲元言道:“正是,听闻那人自称是沈师师侄,楚牧然已然将掌门之位交了出去。”
雍复缓缓点头,言道:“唔,楚道友退位让贤,那此人身份当时错不了了,不想沈真人还留了个后手啊。”
他再度望向高仲元,和颜悦色道:“高道友,有劳你亲来报信,来人,取一盘玉珠来。”
语声一落,立时有一名身姿窈窕的绿衣侍女手托玉盘,含笑盈盈,款步而出。
然而到了高仲元面前,他却并不出手去接,而是仰首对着雍复言道:“小道此次下山。多半会被楚牧然发觉不妥,恐难再回门中,还望雍真人依先前所言,指点门路,成全晚辈。”
雍复沉吟一会儿,随后点头言道:“虽事机有变,但本座先前许诺仍是作数,只是留在我峨山派中却是不妥了,这样,便为你寻一位名师吧。必不令你失望。”
他取笔过来。落笔沙沙,须臾写成了一封书信,随后往下一抛,道:“你可要收好了。持此信去往楚国墨心石。届时自会有人来接你前去修道。”
高仲元听得“墨心石”三字。立刻放下心来,拱手道:“多谢真人成全,晚辈这便告辞。”
言罢。他即可转身往大殿外走去,临行之前,不忘把袖子一兜,将那玉珠卷了进来。
这时忽感有数道鄙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用去看,也知那俱是雍长老门下弟子,不过他却不去理会,峨山派执掌仙城两百年,门内富庶,这点玉珠对其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这些人哪里知道自己辛苦求道的艰辛?
他暗自冷笑一声,休看这些人眼下对自己极其鄙薄,可等自己成就了元婴真人,还不是一样要对自己卑躬屈膝?
阶下大徒白季婴看他离去,沉声道:“此人欺师灭祖,师父为何要还要助他?”
修道宗门,最重师徒关系,若有人背师,天下修道宗门,不论正邪妖魔,无有人会接纳于他。
雍复淡淡言道:“他不过是得了沈真人一门法诀而起,说起来也并不是真正门徒,谈不上欺师灭祖,更何况他原本为门内辛苦忙碌,到头来却连快要到手的化丹外药都给门中挪去他用,难免心生怨气,你们休要小看此人,若是给他机会,将来不定也是一个人物。”
此语一出,包括白季婴在内,座下三十余名弟子都是心中不服气。
雍复看他们模样,却是笑了一笑,不再多言。
在他看来,高仲元行事果决,见门中有变,便立刻破门而出,竟是毫无半点留恋,似如此人物,刻薄寡恩,野心又大,若不杀了,他也不放心留在门中,还是早早送出去为妙。
这时门外有弟子入得殿来,禀告道:“长老,涵渊派楚掌门在门外求见!”
殿中弟子顿时一阵骚动。
雍复也是吃惊,他眼神动了动,猜测楚牧然此来用意,过了一会儿,他言道:“远来是客,便请楚掌门进来吧。”
无有多时,楚牧然持着一把拂尘,昂首阔步,迈入殿中,见了雍复,稽首道:“雍真人有礼。”
雍复从座上下来,走至阶下相迎,笑着回礼道:“不想楚掌门来拜山,有失远迎,来人,看座。”
立时有两名侍女端来座椅,放至阶下,楚道人也不客气,稍稍欠身,便坐定下来。
雍复也是回殿上坐下,待侍女送上香茗后,便问道:“楚掌门真乃稀客也,我与道友做了三百多年邻居,道友却是第一次登我殿门吧?”
楚道人淡然回言道:“在下已非是涵渊派掌门,雍真人直呼我名讳即可。”
雍复故作讶然,哦了一声,问道:“那不知是谁人接任掌门之位,是温道友还是赵道友?”
楚道人道:“俱不是,乃是贫道一位师兄。”
雍复好似吃惊道:“楚道友原来还有一位师兄,本座倒是孤弱寡闻了,却不知这位道友如何称呼?”
楚道人直言道:“敝派掌门姓张,亦是一位元婴修士,而贫道今日来此,便奉了掌门之命,特来约雍真人择日一叙。”
雍复听闻竟要见自己,神情一肃,沉声道:“不知定在何时,又在何地?”
楚道人道:“敝派掌门有言,此皆可由雍真人定议。”
雍复沉吟一会儿,道:“我峨山派与贵派比邻而居,贵派掌门接掌山门,本座本当上门拜访,奉上厚礼,怎奈我山门中俗物繁多,掌门又闭关潜修之中,须臾不得轻离……这样,便就定两日后,百里外的鱼鳞坡见面如何?”
楚道人暗暗腹诽,那鱼鳞坡实则仍在峨山派的势力范围之内,这雍复还真是小心的很。
虽则张衍告知他无需在意约见之地,可他仍是争取道:“鱼鳞坡地势险峻不说,还是一片穷山恶水,两派尊长会面,定在那处,是不是不太合宜?”
雍复呵呵一笑,道:“楚道友言之有理,那就再往东挪三百里,到铁兵山宿星谷一会,那处风光秀美,虽外山霜色寒浓,积雪堆丘,但谷内仍是四季如春,百花争艳,如此妙地,想必当合贵派掌门之意了?”
楚道人一怔,未想到竟然在这处等着自己,铁兵山毗邻胥易门,此派与峨山派素来交情颇深,却对对方极是有利。
他虽对此仍不满意,但总比在峨山派山门前见面来的强,因而勉强答应道:“那便如此定下了。”
他也不愿在此久留,又与雍复说了几句话后,便站起身来,打躬道:“雍真人,掌门真人还等着贫道回去复命,这便告辞了。”
雍复笑道:“道友何故来去匆匆?”
他指了指桌案上的茶水道:“此是我山中洗经茶,道友不喝一口再走么?”
楚道人道:“不了,雍真人请留步。”
再作了一个道揖后,他便转身出殿,摆袖而去。
待其离去之后,底下有弟子讽言道:“这楚牧然倒是跑得快,还怕我等扣住他不成?”
有人接言道:“我看不是,听闻昔年楚夫人也是一名美人,却被他徒儿拐了去,听闻后来又纳了妾侍,容貌身姿俱是一流,该不是怕回去晚了,又便宜了哪个小辈吧?”
此话说出后,顿时惹来了一阵哄笑,这两百年来,涵渊弟子虽与峨山派弟子有过数场斗法,但却回回皆败,把山门外的地界俱都输了出去,因而这些弟子对楚牧然也是一并看轻了。
大徒白季婴为人方正持重,却是听得皱眉不已,喝道:“都给我住口,恩师座前,岂容你们这般放肆,在后编排他人阴私,哪有一个修道人的样子?都给我退下去,罚抄《三垣道经》千遍。”
底下众弟子听了,顿时哀鸿一片,但却又不得不听,在殿下施礼之后,一个个俱是愁眉苦脸地退了出去。
白季婴脸色凝重来到雍复身侧,问道:“师父,你当真要去赴约么?”
雍复抚着胡须,道:“既是说好,当然要去。”
白季婴忧心道:“可听高仲元言,那位张真人道行颇高,沈真人命他来此,想来应不是易于之辈,说不定还会赐下什么厉害法宝。”
若是换了他人,他也不会为自家师父担忧,可沈柏霜当年名气太大,当年在神屋山时,敢与之交手的修士从无一个活命。
此人如此厉害,其同门师侄想来也不至差到哪里去。要是与雍复动起手来,后果委实难料。
雍复摇了摇手,道:“这神屋山中又多了一位元婴真人,为师与此人一会那是势在必行,便是今日不见,来日也是要见的。”
白季婴也是无奈,历来神屋山执掌仙城之人都是数十宗门中修为最高之人,涵渊派有了一位元婴真人,若是提出重议仙城执掌一事,雍复也不能躲着不见。
雍复在殿上踱了几步,忽然回头道:“这些年来,我自问行事还是留了许多余地,与涵渊门并非仇敌,料想还不至于见个面便要打生打死。但此人性子如何我实是不知,不可不做防备,季婴,你持我信符,立刻往屈国一行,务必要把房真人那件法宝给为师借了来。”
白季婴肃然领命,当下脚下一顿,自平地起了一道烟煞,裹了身躯飞出殿外,往东南方向去了。
……
……(未完待续。。)
第九章 宿星约战
楚道人回山之后,立刻去见张衍,禀明此行经过。
张衍赞道:“楚师弟做得甚好,却要请教,那胥易门又是什么来历?”
楚道人言道:“胥易门掌门孙童也有化丹修为,此人与雍复弟子白季婴交情颇深,府主可是怕他们有何布置?可需我先去查探一番?”
张衍笑道:“不必,此番我会与章道友同去。”
楚道人立时放下心来,两名元婴修士,这神屋山中还无有能与之抗衡之人,就算对方弄鬼,也不用惧怕,可还不忘提醒道:“雍真人交游广阔,手中又不缺厉害法宝,府主需小心了。”
章伯彦这时却发出了一声冷笑,似很是不屑,楚道人不解看去。
张衍看了一眼章伯彦,笑道:“楚师弟提醒的是,我自会小心。”
张衍明日要去赴约,不定还会与雍复交手,楚道人不敢多留,不多时就拜别出来,脚步轻松回了洞府。
他先是将张衍赐下的功法要诀取出,分别送至赵革与温道人洞府中,这二人得了功法,俱是欢喜万分,楚道人虽也是同样欣喜,可心中还是难免有几分失落。
转了出来之后,他将先前张衍交代之事逐个安排下去,再唤来一名弟子,问道:“仲元可曾回来?”
那弟子言道:“徒儿在山门前守了一日,也不见高师叔回来。”
楚道人眉头皱起,心中觉察出几分妙来。
这时却见一名弟子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隔着老远便大叫道:“师父,不好了,不好了,那三株苍朱幼树不知被谁人砍了一株去。”
“什么?”
楚道人心头咯噔一下,面色变得极不好看,那三株苍朱木原先便是高仲元负责看守,此刻出了问题,人又不见了影踪,不用多想也知是其监守自盗了。
他拽了拽胡须,招手把两人唤至跟前。沉声道:“此事你二人不得妄议。若有泄露,我拿你们是问。”
两名弟子少有见楚道人这般严厉,俱是颤声应下,道:“徒儿遵命。”
楚道人摇了摇头。回了自家洞府。耳畔听得脚步声轻起。随后身侧上来一具温热娇躯,却是一名美貌妖娆的女子,见他神色不对。关切问道:“老爷,为何满面愁苦?妾身听闻新来了一名掌门,可是对你不好么?”
楚道人摇头道:“张师兄修为高深,又待人和善,还是得沈师看中之人,胜我百倍,有他来做掌门那是最好不过,只是……”
他将高仲元一世事一说,叹道:“未想到此人竟是内贼,枉我待他亲如子侄,要不是那苍朱木砍伐不易,恐今日就全取了去了,我如今细细思来,此人实则早有异状,只恨我老眼昏花,不曾察觉,明日待掌门师兄赴约回来后,我便向他请罪。”
那女子上来搭住他肩膀,柔声道:“老爷莫要自责,你为门内之事操劳两百载,难免有疏忽之处,左右不过是少了一株幼树罢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楚道人苦笑道:“你不懂,苍朱木可不比其他,这三株哪怕尚幼,可要价值不菲,少了一株,掌门那洞府如何兴建得起来?”
那女子劝道:“掌门既是宽厚之人,想必也不会怪责老爷的。”
楚道人叹了一声,道:“但愿如此吧。”
次日一早,张衍与章伯彦在一众弟子目注之下,驾起浩浩罡风,轰然飞驰而去,转瞬间便消逝在天际之中。这些弟子从未见过元婴修士的威风,个个看得目眩神迷。
温道人更是激动,道:“府主道行如此高深,又有章真人相助,此行定是无忧。”
那边赵革也不断点头,眼中透出高兴之色,他昨日得了功法,修行一晚,却发现远胜平日,若照这般修持下去,用不了十年,他就可破开壳关了,晋入二重境界了。
唯有楚道人似是心中有事,勉强露出几分笑容。
张衍与章伯彦二人遁速奇快,半刻不到,便到了铁兵山前。
张衍看着下方,见皑皑白雪堆满的山峦之中,却有一处鸟语花香的谷地,恰如一枚绿珠嵌在那处,他也是心下称奇,指着言道:“想必那就是宿星谷了。”
两人俱是老练之辈,围着此谷转了一圈之后,确认无有什么阵法禁制,这才向下落去,在一处大石上站定。这里正东方向面对谷口,背后则是一片石壁,脚下小溪流淌,一眼望去,谷内景物尽收眼底。
等不多时,便见一道罡风飞来,而后缓缓降下,落在不远处,走出来三个人。当先一人顶上有一团罡云飘摇,貌相极雅,一把美髯垂胸,行止潇洒,似乎丝毫不为面前出现两名元婴修士而惊异,信步走来,对着两人稽首道:“两位道友有礼。”
张衍还了一礼,道:“可是雍道友么?”
雍复笑道:“正是在下,听闻张掌门相召,特来赴约。”
他虽是看去言笑如常,但心底却是透着一股紧张,两名元婴修士在此,尤其是张衍,顶上罡云两实一虚,分明还差一步便可入得元婴二重境中,他也是深感压力,只得故作从容。
张衍微微一笑,伸手一指,便有一物飞出,一道光华闪过,平地上便现出一座精致凉亭来,里间杯盏桌椅俱全,他手一伸,道:“雍真人,请。”
雍复面上看去波澜不惊,也是说了声请,两人一起迈步入亭。
两人再次施礼之后,便各自坐定,雍复先开口道:“还未恭贺道友接任涵渊派掌门。”
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玉匣,沉沉摆在石桌上,“山野修士,备不得什么厚礼,只一盒琥珀罡英,还望张真人不要笑话。”
张衍淡淡一笑,道:“礼重了。”
琥珀罡英极为稀少,对元婴修士而言,也是难得之物,换做他人在此,早已喜动颜色,可张衍偏偏是个例外,他有钧阳精气在身,自是不怎么看重此物。
雍复察言观色,见他神情竟是丝毫波动也无,不论其是否作伪,都能说明此人不好对付。
张衍也不与谈他事,只是劝酒对饮,说些逸闻趣事。
雍复也是频频应和,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他终于按捺不住,问道:“ 不知张道友约在下前来,所为何事?”
张衍笑了一笑,将酒杯放下,坦言道:“无他,只想与雍道友赌斗一番。”
雍复不问原由,只问:“如何赌斗?”
张衍淡淡言道:“我欲与道友斗法一场,若是贫道侥幸胜了,还请道友让出仙城执掌。”
他先前在西济海界时,还对仙城感受不深,然而与楚、温等人一番谈话下来,才知此实是诸派命脉之所在。
东胜洲宗门多如繁星,只要有仙城存在,就是山门被人打破,只要修士不亡,换个地方依旧可以重立;
可一旦地界上的仙城倒了,无数依附于其存在的门派便就星流云散,无有大门大派支持,休想再回复元气。
好比那仙罗派,原先在北摩海界亦有一座仙城,自被那部妖修占了去后,致使海中所有人修宗门再也无法立足,最后逃散一空。
东胜洲中,衡量一派实力,便是看仙城多寡,似神屋山往南的大楚国,听闻就占有三十余座仙城。
神屋山亦有一座仙城,沈柏霜在时,便是由其执掌,自他去后,又由修为最高的雍复接掌。
如此重要之所,张衍定是要掌握手中的。
只是峨山派可不同于而今的涵渊派,根底深厚不说,山门禁阵极是牢靠,仙城之上也是布有守御大阵,不是轻易可以攻破,若是硬拼起来,极是耗时费力。
而他之目的是要把山门经营好了,顺带使得自己修行更为方便,自是不愿搞得腥风血雨,如是能通过赌斗对方自愿交出,那是最好不过。
雍复听得他的目的,心中却是一沉,声音也强硬了几分,坚定道:“若是他事,我便让与道友又如何,可这仙城,事涉门内诸弟子,我却是半步退让不得,少不得要与道友争上一争,不过若是道友输了,又当如何?”
张衍笑道:“若是贫道输了,十年之内,我二人听凭贵派使唤,道友以为如何?”
雍复双目放光,若能得两名元婴道人为自己做事十年,那一座仙城又算得了什么?
他也是有决断的,当即应下道:“好,那本座就接下此约,不过斗法规矩却需改上一改。”
张衍道:“道友以为该如何?”
雍复伸出三根手指,道:“我与道友一日之内斗法三场,两胜者为赢家。”
张衍略微一转念,点头道:“便依道友。”
雍复盯着张衍,又道:“此次斗法,当遍请神屋山界中诸位道友观摩,以作见证。”
张衍点首笑道:“理当如此。”
雍复道:“就此说定!”
两人约好斗法时日之后,再击掌为誓,在此又痛饮了一番后,便就各自离去。
雍复回返途中,他身旁弟子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可有把握胜得那人?”
雍复沉思了一会儿,笑道:“还未比过,怎能知晓,这人道行当在为师之上,观其气势,想来斗法之能也是不差。不过若你大师兄能借来那件宝贝,那便大有胜算了。”
……
……(未完待续。。)
第十章 再练神通
张衍与雍复约战之后,并不急着离去,而是在宿星谷赏景半日,到了午后,这才施施然回转山门。
可当他乘风而归后,却见楚道人不知何故,一人孤零零跪在峰上,心中不觉讶异,降下身形后,问道:“楚师弟,你这是何意?”
楚道人把首一低,言道:“小弟犯了大错,是来是特意向府主请罪的。”
张衍目光微凝,沉声问道:“出了何事?”
楚道人不敢有所隐瞒,把苍朱幼苗被伐、高仲元破门出逃一事如实道出,最后道:“我有眼无珠,识人不明,致门徒悖逆,至宝残损,还望府主责罚。”
言罢,默默俯身一拜。
张衍听完之后,却是笑了一笑,上前将楚道人搀扶起来,言道:“楚师兄,快些起来吧,我岂会为此等小事责怪于你。”
楚道人踌躇了一会儿,低声道:“不瞒府主,少了这株苍朱幼树,许是殿宇……再也无法兴建了。”
只损毁一根苍朱幼树,他本还不至于如此惶恐,可原先他曾应允张衍,再在这山门之中辟建出几处洞府来。而三株幼树就算作价抵出,也不过堪堪凑合,如今少了一株去,哪里还办得成此事?倒还不如早早过来请罪。
张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兴建洞府之事不必急躁,待我执掌仙府之后,再作详议。”
峨山派能这般兴旺,便是因为雍复乃是仙城执掌。修道外物从无匮乏,神屋山中数十宗门皆需奉其为宗主,等他成了执掌之后,大可以借其壮大山门。
楚道人惊喜道:“原来府主早有成算。”
张衍淡淡一笑,道:“昨日我着你挑选几名弟子,可曾有合适人选了?”
楚道人赶忙回答道:“府主嘱咐,小弟岂能不放在心上,昨日细心挑选后,共是择出了七名弟子。”
张衍点头道:“稍候命他们过来见我。”
说完之后,他便往洞府内迈步进去了。
楚道人出神望着张衍离去背影。他觉得自己十分捉摸不透这位府主的想法。回想适才情形,好似并无责怪自己之意,不觉略微宽心,脚下一跺。便飞下峰去。
他不敢耽搁张衍之事。到了半山腰后。立刻把那七名弟子召集起来,再起了一阵烟煞,裹住了这几人一齐往峰上去。
张衍现下所居之处。乃是苍朱峰顶,四周皆是绝壁,终年为冰雪所覆盖,无有藤索攀援,弟子若无飞遁之术,绝然无法上下,而涵渊门中几驾飞舟也早被拿去换了灵贝,因此楚道人只能亲力亲为。
到了洞门之外,在外禀告一声之后,汪采薇走了出来,道:“恩师请楚师叔入内说话。”
经历了方才那一事,楚道人总觉得自己哪里做得有些不妥当,下意识就想回避张衍,便道:“我便不进去了。”
他转而神色一板,对那七名弟子言道:你等切记,府主要你们做什么,皆需遵令,若有违背,回去定不轻饶!”
七名弟子连忙应下,随后往洞府中进去,不出三十步,便到了里间,见洞壁之内已是挂上玉珠明灯,将此处映照得如同白昼,一只香炉摆在正中,正冒出宁神清香,而张衍则在玉榻之上端坐,众人神色一凛,急忙上来拜见。
张衍目光投下,自这些弟子脸庞之上一一划过。
七人连忙低下头去,因不知新府主挑选了他们几人来此为何,心中俱是略带几分忐忑。
张衍看过之后,言道:“你七人资质在诸多弟子之中只能排在下等,今世想要长生,已是无有此望了,我这有一门法诀,虽无法增添寿数,可若习练纯熟,好处却是说之不尽,你们可愿学?”
七人对自家之事也是心知肚明,他们皆已修道七、八十载,自开脉之后,功行便迟迟不见进展,除非是得了天大机缘,否则再怎么修炼,也是白费苦功,其中有一个身着蓝衣的弟子站了出来,大声道:“弟子愿学。”
有他这一带头,其余六人也是纷纷出声同意。
张衍衣袖一甩,共是发了七道法符下来。
“此符之中,录有一门推演蚀文之法,你五人拿去参悟,三日之后,再来我处。”
七人虽不知蚀文为何物,但也知是自家机运来了,只看能不能抓住了,强自按下激动心绪,对张衍拜了一拜之后,便一个个退出洞府,各自回往居处琢磨内中玄妙。
修道之人不觉时日流逝,一晃之间,便匆匆过去,到了第三日,这一行人又由楚道人送至洞府之中。
张衍问道:“我那日所传之法,你等可曾领会?”
先前那蓝衣弟子站了出来,道:“府主所传之法甚为奥妙,弟子不敢说领会,只是略窥门径。”
张衍伸手一指,地上便现出一个蚀文来。道:“你把内中所蕴真意解出来我看。”
那蓝衣弟子略显紧张,不过很快就镇定心神,拿出竹筹,慢慢推演起来。
足足用了一刻钟,他才停下动作,擦了擦头上汗水,拿出了一张纸,提笔写下了自己推演出来的真文,恭恭敬敬递上。
汪采薇上去一步接过,转呈上来,张衍接过后扫了一眼,却是不置可否,摆在了一边,对那另外六名弟子言道:“你等莫要站着,也来给我解一解此字。”
那六名弟子先前看到此字时,也是试着在心中暗做推演,可无有竹筹,多数人只推算了一会儿,便感觉难以为继,唯有一名身材娇小,面容娟丽的女弟子,却是早已解出,在张衍发话之后,只一会儿,便把自己所写之文呈了上来。
张衍看过之后,心中便已有了决定,把那仍在苦苦思忖的五人点了出来,又发了一枚玉符下去,淡淡言道:“你五人拿了此物去,何时研习透了,再来寻我。”
这五人面露失望之色,可听张衍之言,好似还有一线希望,勉强振作精神,各自心思复杂地退出去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二人,张衍神色缓和了一些,言道:“自今日起,我便传授你等禁阵之道。”
那二人听得是要传下禁制之术,皆是露出大喜之色,东胜洲中擅长禁法之人,皆是住在仙城之中,地位之高,就是一些宗门之中的长老也无法比拟,就算不能长生,也可过逍遥过上数百载。
然而他们却是会错意了,张衍虽是传下法门,可是绝不会令他们出得山门一步。
东胜洲宗派对仙城依赖太大,一城兴衰,便能决定界内宗门生死,他却不愿涵渊别府也是如此。
千年之内有三重大劫降下,虽第一重魔劫暂且只在东华洲中,可之后二劫那是要波及天下九洲的,天下修道士,除却那些大能之辈,无人可以避过。
在此等情形下,他绝不许一门之根本握于他人之手,必定要设法将之改变。这便需在门内布置玉液华池,地煞灵脉等等必不可缺的修道外物,还要培养精擅炼丹布阵之人,这样哪怕封起门来,弟子也可修行,也不至于道统断绝。
不过并非朝夕可成之事,还需一步步来,眼下他便是由阵法入手,准备用上一二百载,摆脱对仙城之依赖。
他把早已写好的一卷道书赐下,叮嘱道:“此书且拿了去,你二人需的好生研习,待闲暇之时,我自会前来考校。”
两人恭敬接过,再跪下一个叩首,便退了出去。
汪采婷见张衍虽是传下了法门,可连那二名弟子名字都不曾问过,就知他其实对那两人并不如何满意,她秀眸一转,道:“恩师,可要采婷为你找些灵秀弟子回来?”
张衍笑着看她一眼,这个徒儿确实聪颖过人,这几人确实不怎么合他之意,只是在如今的涵渊门中,却也找不出更为合适之人了,只能先如此将就着。就是那先前退去的五人,他也不准备就这么舍弃了,而是想另外传以丹术。
他略作思忖,道:“过些时日,为师便要命你们二人出去游历,自家去找化丹外药。采婷既然愿意为师分忧,那便顺带办妥此事,勿要令为师失望。”
汪采婷听得老师愿意放自己出去游历,心中喜悦不已,几乎要欢呼出来,万福一礼,道:“弟子领命。”
张衍摇头一笑,道:“为师不日要与那挥了挥手,命二人退了下去。
待二人出了洞府之后,他伸手一点,以法力在门口布了一层禁制。而后便在榻上坐定。
与雍和斗法是在一月之后,尽管对手修为并不如他,可他并不小看任何一个对手。
尤其是那日说话时,他隐隐感觉倒,此人似与楚国锺台派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是不能大意。
如今他距离元婴二重境界,尚还需要一段时日的打磨,短时之内是无法提升功行了,是以他准备趁着这段时日,先把掌门传授于他的那门神通练会了。
稍稍凝定心神之后,他念头一起,便有一排排以蚀文写就的妙法自心海之中浮出,先前他已是猜出了这门神通的来历,此刻稍作推演,便解了出来,不由一笑,以指为笔,在身前石案之上写下五个大字,“紫霄神雷网”。
……
……(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紫劫珠果
ps: 第二更稍微晚了点,还有一更,因为明天要早起办事,要早睡,晚上来不及了,会在明天中午前后补上。
紫霄神雷在溟沧派十二神通之中排名第二,仅次于龙盘大雷印,然而张衍先前与人斗法时,却是发觉这门神通威力并不如何厉害,至少与九岳清音、皓夷三阳气等神通相较,还是差了一筹。
虽此术在克制邪魔之上似是有几分门道,可比起那偌大威名来,却似有些名不副实。
他之前运用此法,也多是仗着自己高人一等的深厚法力,凝聚出数十乃至上百道神雷齐轰而下,如此那对敌之人,多半是要暂避锋芒,可要是换做他人来使,那便是在挥霍法力了。
当时他便觉得这神通当不至如此简单,定有自己尚且不明之处,直到得了掌门赐下的这门法诀之后,才算验证了心中所想。
他先前所炼,对这门神通而言,不过是稍窥门径,用来筑基之用,而唯有学到之后的运用法门,才算是真真正正地将这法诀学了个完全。
“紫霄神雷网”能展布雷霆,罗织电网,修士一旦被困入其中,便可以雷霆之力将其炼化。
张衍感叹了一声,要是在斗剑法会之上便会这门神通,那斗起风海洋来,就又多了一门克制手段了。
不过再仔细一想,若不是自己为门中立下大功,也休想得到这门法诀,且此法威力宏大。要练到那等收发如意的地步,还需勤加修行才可,要想大成。还不知要耗磨多少岁月。
他摇了摇头,把脑中杂念尽数抛开,定下心思,按照法门上所载诀窍缓缓挪转气机。
峨山派后山,千洞岩。
雍复正坐法坛之上,问话道:“徒儿,各派书信可都送去了?”
白季婴回道:“三十八家宗门世家之中,除了龙湘宗与史氏因主事之人不在门中。不曾见得外。其余宗主皆是亲口允诺,愿在斗法那日前来做个见证。”
雍复唔了一声,道:“史家族长上月往楚国去了,此事我也知晓。想里到斗法那日。能够回转。至于龙湘宗……”他语声顿了顿,道:“就由得他们去吧。”
白季婴点头应下,峨山派执掌仙城两百余年下来。因雍复手腕高明,所定规矩也不严苛,是以神屋山中宗门皆是顺服。
唯有龙湘宗却是不同,此派是在百年前才来到此处,似是背后有些来历,雍复曾多此叮嘱,命他们不得得罪,后来他曾找机会问了几次,可雍复却是对此讳莫如深。
雍复此刻看去心情极好,道:“差不多有半月功夫,我就可将那法宝祭炼由心,为师不在这段时日,便由徒儿你安排斗法事宜,若是有各派宗主到来,你不得怠慢,要招待好了。”
白季婴道:“恩师放心,徒儿有数。”
雍复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快到了,你先出去吧,免得我祭炼那紫劫果时伤了你。”
白季婴把身一俯,打了个躬,便就退出洞府。
雍复坐有一会儿,就起法力封了洞门,随后拿了一只通体碧绿的珠果出来,往半天中一祭,张嘴吐出一道内息,将其托住,而那顶上罡云也在不停旋动,自里放出一道道罡雷来,噼啪震响,不断轰击在那玉珠之上。
随着时间流逝,此珠色泽也是由碧向红转化,洞室之内,先是一阵森然寒气,顷刻间染上了一层冰霜,再是冒出一阵炙热,连杯中之水也于瞬息内蒸干了去,连续九次之后,这洞室之中的禁制已是经受不住,不停发出爆裂之声,再这么下去,恐连这洞府亦要崩塌。
雍复赶忙把动作停下,出了洞门,又往左近另一处洞中走入进去,重又祭起玉珠,还是如之前一般施为,可一旦禁制有溃散之象,他便要再换一处山洞。
一连祭炼了二十余日,雍复连换了三十余处洞窟,这时面前那珠果只是剩下如米粒一点。
他自觉火候已是差不多了,就把玄功一收,将此珠缓缓吸入腹中,磨转了足有三刻钟后,他长长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后站起身来,自语道:“终于大功告成,有此水火劫力在身,就算那张道人当真是二重境修为,我也能与之一斗了。”
他又调理了一番,把门前禁制撤了,正要走出洞府,门外忽然响起清清磬玉之声,仔细一听,大声道:“是哪位老友来了?”
话音才落,只听一声朗笑,一个高大人影大步踏步进来。
此人青衣短袖,身后背着一只竹篓,发须凌乱,似是久未梳理,见了雍复,他双手撩起额前长发,笑道:“雍兄,小弟路过此地,特意问你讨杯水酒喝,不想一等就是十日啊。”
雍复一怔,惊喜道:“原来是姜道兄,你怎到了此处,快请里面坐。”
那人也不客气,到了里间坐下,前些日子小弟奉六皇子之命,捉拿那窃了秘图的安鳄妖王,一路追他到了北摩海界,惜乎我虽在陆上技高一筹,可其入了海,小弟也就只能干瞪眼了,想到峨山派就在近侧,便想请雍兄与我一道,看看能否一起擒捉此妖。”
雍复微微一叹,稍带几分歉意,道:“姜兄来得不巧,为兄还有半月便要与人斗法,脱不开身待此事过后,再与姜兄同去。”
姜姓道人有些奇怪,随即一琢磨,蓦然醒觉道:“可是神屋山中又有成就元婴了?”
雍复摇头道:“倒也不是,而是那沈真人的师侄回来了。”
姜姓道人神色微微一变,道:“可是那涵渊派的沈真人?”
雍复道:“正是,这位沈真人的师侄才回上门,就要从为兄斗法,以决仙城归属。”
姜姓道人道:“道兄可有把握?”
雍复自信言道:“要是十天前,为兄还不敢说,可那张道人自恃道行高深,容我有时日慢慢准备,如今我已是服下了‘紫劫果’,又向房道友借来了一件防身法宝,倒是有不少胜算了。”
“紫劫果?”
姜姓道人吃惊地看着雍复,“雍兄你当真是豪气,连如此至宝也是舍得?只这一枚,可抵得上半座仙城了吧?”
雍复轻抚颌下美须,微笑道:“宝物便是拿来用的,否则便是一文不值,我当日千方百计找来此物,就是为了应付强敌,况且只要保住仙城执掌一位,花费些时日,也未必不能找来更好的宝贝。”
姜姓道人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此番我这不相干的人倒要留下来看看,能逼得雍兄你连家底掏出来的对手,到底是何等样人物。”
铁兵山,宿星谷。
因张衍与雍复斗法之地便定在此处,随着斗法之期越发逼近,此谷之中已是变得喧嚣异常,天中虹霓乱窜,光影飞闪,一道遁光不时掠过,却是神屋山中各派各家掌门在往此处赶来。
胥易门掌门孙童则是满脸堆笑,亲自站在谷中相迎来客。
他身边三子孙修成却很是看不惯,道:“阿父你也是一派掌门,何必讨好这些人?”
孙童喝骂道:“闭嘴,我胥易门弟子不过十余,不交好同道,如何在屋山中立足?”
孙修成嘀咕道:“雍真人与斗法,却要在我山门地界上动手,这是什么道理,要是雍真人胜了还好说,要是输了,那位张真人说不定便会拿我伍家开刀。”
孙童大怒,道:“住口!你懂什么?雍真人道法高妙,仙城之中又有不少宝物,又怎会输了?此次正是我胥易门千载难逢机会,你少在那里乱说话,要是被峨山派的人听去了,我也保不住你!”
孙修成撇了撇嘴,道:“阿父不是说与白季婴交情好么?连儿子都保不住,我看这交情也不怎么牢靠,我胥易门还是早些散伙吧。”
在外人看来孙童与白季婴交情极好,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只不过是他厚着脸皮百般巴结,甚至还动过把女儿送给其做道侣的念头,便是如此,白季婴也并不怎么搭理他,此刻被儿子戳中心中隐痛,不由恼羞成怒,骂道:“你个逆子,给我滚,莫要让我再看到你!”
“走就走,不要找我回去。”
孙修成根本不怵他这父亲,把身一展,腾起一道玄光,望天飞去,他到了半空中,眼珠转了几转,看了看北边一座高峰,把法力一催,便往那处飞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便到了涵渊派山门之前,对山前守门弟子一个拱手,道:“这位道友,请进去禀告楚师伯,就说胥易门弟子奉掌门之命来访。”
守门弟子听闻此言,哪里敢怠慢,立刻进去禀告,不过半柱香,就见楚道人乘一团烟煞飞出。
孙修成嘿然一笑,道:“楚师伯,多日不见,功行越发精湛了。”
楚道人见过孙修成几面,和气言道:“原来是孙师侄,今日来此,不知是为了何事啊?”
孙修成嘻嘻一笑,拱手道:“楚师伯,小侄斗胆问一句,自张真人成了涵渊府主之后,这神屋山中三十七家宗门,可有谁来拜见过张真人的么?”
楚道人一怔,他皱起眉头,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孙修成神色一肃,郑重打了一个稽首,道:“小侄今日来此,便是要说,我胥易派愿奉涵渊派为宗主。”
……
……(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冰盘石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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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三,正是峨山派与涵渊门约定斗法之日。
宿星谷内,于一月之中连起了数十座高阁广厦,处处皆是楼台水榭,山亭曲桥。百余名捧壶端盏的仆婢侍女,身着彩衣秀服,往来穿梭于流水虹廊之间,楼中笙歌曼舞,丝竹声声。
谷中一方数亩大的池塘上,半铺荷叶,一朵由青烟凝聚莲花之上,正有一名青衣少女,藕臂雪肤,唇点胭脂,白玉般的足趾轻点荷尖,在那里翩翩起舞,纤姿丽态,碧波清影,称得上是美妙绝伦。
然而坐于楼阁之中的各派宗主却此刻却无心赏曲观舞,正自聚于一处谈论斗法一事。
有人出声道:“诸位以为,今日之战,谁人能胜?”
一名世家族老捻须道:“那位张真人乃是外来之人,根基浅薄,又如何能在神屋山中立足?老朽却是看好雍真人。”
又有人道:“那却不好说,涵渊一门也在我神屋山中立派三百载了,昔年沈真人在时,也曾执掌仙城,这位前辈能做到,诸位又怎知这位张真人不能?”
先前那族老忽然发笑,道:“道兄说笑了,若果真是如沈真人一般的人物,雍真人一见之下,怕早就把仙城拱手让出了,还用得再行斗法么?”
胥易门掌门孙童站起来,张开双手,道:“诸位,诸位。听在下一言,任长老说得极是,雍真人道行高深,法力无边,行事常常谋而后动,若是无有胜算,又怎会如此大张旗鼓,是在在下以为,此次斗法,雍真人已然胜券在握。”
孙童本是情绪激昂。可一语说完。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无人应和,于是干笑了几声,讪讪坐下。心下暗骂道:“枉我费尽心思招呼你等。却连这点脸面也不给。当真可恨!”
胥易门不过是个十余人的小派,孙童又是山中樵夫出身,无人瞧得起他。是以说得话根本无有什么分量,更何况此语有拍马之嫌,上去接言是自贬身份,是以都不去理睬。
众人正说之间,忽闻天中有仙乐奏起,抬头看去,见有一团祥云飘空,承托一驾鸾凤大舟,四名化丹修士齐着杏黄色道袍,脚踏烟煞,在前开道,大舟之后,乃是三十余名服色整雅的玄光修士。
峨山派大长老雍复坐于楼阁之顶,一名发须遮面的老道坐他身旁,两人正有说有笑,周侧有十几名手捧法器的童子奉侍。
各派宗掌一见之下,顿时失色,不想峨山派一方,此次竟是两名元婴真人到来。
修士到了更高境界之后,结交之人也多是修为相近之人,雍复虽只一人,可神屋山中修士皆知他交游广阔,只要付出些代价,也能找来许多同道相助,这对山界之中的宗门有极大震慑。
反观张衍,他到来之后,虽也有人动了心思,生出想去投靠的念头,可一想到他是外海来修士,说不定总有一人会如沈柏霜一般离去,便就又熄了这心思。
诸派掌门纷纷上前与雍复见过,一番寒暄之后,峨山派众人便落在北位主座之上。
才坐定之后,有人道:“涵渊派也来了。”
众人转首看去,见自西北飞来一座云筏,张衍一身玄袍,坐于正中,背后汪氏姐妹左右侍立,章伯颜则站于他左侧,稍稍落后一步,其后楚牧然、温道人、赵革三名化丹修士。再往后去,是由两名玄光境弟子带领的七八名门中修士,此次倒是把门中实力带出来了大半。
有人惊呼道:“那位道长便是张真人么?他身旁那位道长,怎么看去好似也是一位元婴真人。”
在场之人见到又有两名元婴修士到来,都是倒抽冷气,神屋山本是东胜洲偏北之地,向来荒僻,此次却是一下出现了四名元婴真人,怎能让人不惊。
雍复目光在章伯彦身扫了几眼,心下暗惊,他本还想着借姜姓道人之势,先压住张衍一头,不想这名对手也不简单,身旁竟亦有一名元婴同辈随行。
胥易门掌门孙童此刻却是浑身发颤,他见自家儿子孙修成正站在那些涵渊派弟子之中,见他望来,还冲着自己挤眉弄眼,顿时气得眼前发黑,若叫峨山派发现此事,那么胥易门怎么也撇不清干系了。
雍复见云筏眨眼就到了近处,便自坐上起来,踏起罡风,主动迎上前去。
张衍也是起身下了云筏,飘身向前。
不多时,两人在场中碰面,互相见礼之后,先是谈笑了几句,便就转入了正题,雍复言道:“张道友,先前我曾言,与道友斗法三场,只是你我皆是一门之掌,修到这一步皆是不易,赤膊上阵,未免有**份,不如换个法子。”
张衍道:“那依道友之意,该是如何?”
雍复抚了抚胡须,好似沉思了一会儿,道:“这样吧,你我各从门下选一名化丹弟子来,赐其法宝,由你我分别以道术相击,谁人门下支撑得长久,便就算赢,道友你看怎样?”
张衍目光微闪,雍复也算是用了心思的,他身为元婴真人,对上一名化丹弟子,当着神屋山所有宗主之面,势必不能不要脸面将其打死,这便极其考验下手分寸了,如此一来,却是最大限度的把修为上的给优势弱化了,不过他却并不在意,微笑道:“客随主便,便按道友所言。”
雍复打了个稽首,回了楼中,稍有片刻,他门下大弟子白季婴踏飞烟而出,到了张衍面前,执礼道:“在下白季婴,见过张真人,稍候还请前辈手下留情。”
张衍看他几眼,这白季婴口鼻外有烟火外泄,显然在尝试凝聚法力真印,应是化丹二重修士,修为比楚道人还要高上一层,点首道:“你有什么法宝,可先祭了出来。”
白季婴再施一礼,随后往后退去数十丈,到了远处,他扬手一挥,抛出一幢有无数毫光映射的五层金阁,在半空中旋了一圈之后,往下一落,便将自己身躯牢牢护住。
底下人惊呼道:“金阙宝罩?”
又有人道:“原来雍真人底气在此,有这法宝在,张真人恐要犯难了。”
这金阙宝罩是雍复自好友房真人处借来的至宝,乃是一件玄器,修士躲于其中,好似藏身于阵法之中,极是难以打破。
张衍稍作思量,随后微微一笑,手捏法诀,立时聚出一滴玄冥重水,再把法力汇集其上,过有片刻之后,屈指一弹,只见一滴毫无烟火气的墨黑水滴飞出,须臾便砸了在宝罩之上。
白季婴见那水滴毫不起眼,本是以为张衍只是上来试探,还未真正动手,哪知这一撞之下,陡闻耳畔传来一声大响,震得他头脑一晕,再看去时,却是目瞪口呆,那金阙宝罩已是化作一道金光,飞去天中不见了。
雍复顿时吃了一惊,这等情形,分明是这法宝有了损伤之后,主动往其主手中回返。
这到底是何手段,竟能把一件玄器当场击伤?纵然此宝物只是由化丹修士操持,可也不该败得如此之快啊。
白季婴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匆匆一礼,回至雍复身边,跪下道:“徒儿无能,请恩师责罚。”
雍复轻轻一叹,道:“不关你事,是为师看轻了对手。”
白季婴既败,便轮到涵渊门弟子上场,因下辈弟子之中无有化丹修士,只能有由楚、温、赵三之中挑出一人,商量一番后,楚道人走了出来,到了雍真人面前,道:“请雍真人赐教。”
雍复想了一想,突然道:“这一场不用比了,本座认输。”
他很是清楚,楚牧然身上有一件沈柏霜赐下的护身法宝,他觉着自己如不下死手,绝无可能如张衍一般这么快将其击败,那还不如就此藏拙,把手段留在后面再用。
张衍挑了挑眉,这雍复倒也果断,笑了一笑,出声问道:“雍真人,不知第二场又如何比?”
雍复把袖一挥,便有四名力士抬了两块磨盘大小的冰块走了出来,这冰块晶莹如琉璃,剔透澄净,在烈日之下毫无溶解迹象,更是奇异的是,这两块冰中都封有一只拳头大小,腹背满是硬刺粗毛,肢节形如甲胄的狰狞怪虫。
他指着说道:“此物名为‘冰盘石胎’,是我神屋山中独有,本是由软玉芯笋与神鸟唾液相凝,又在寒冰之下掩埋数千载而成,那其中怪虫乃是一对千年蝎蛛,这第二场斗法便落在此物身上,你与道友各以法力炼化冰盘,而不能伤那了蝎蛛分毫,谁先放了这毒虫出来,并将之降伏,此一局便算谁胜。”
底下各派掌门皆是脸上变色,千年蝎蛛凶性十足,全盛之时可是能与元婴三重修士相斗的毒虫,虽是在冰中被封了不知多少年月,必是实力大损,可一旦放了出来,那也不是好相与的,更何况有两只在此,也不知雍复和张衍二人能否压制的住。
张衍听闻蝎蛛之名,却是神色一动,朝着那冰盘看了几眼,他忽然一笑,道:“雍道友,若你能将这两只冰盘石胎送与贫道,此场比斗,便算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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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虹烟遁法
雍复怔了一下,当即就有几个念头在脑海里转过,猜测张衍如此做得用意。
对方向自己索要此物,究竟是不愿与他斗上这一局,还是说此物另有妙用,他一时也是猜之不透。只是心中却觉得,自己倒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做些文章。
想到此处,他摆了摆手,笑道:“这对冰盘石胎可以送与道友,但本座亦有一个条件。
张衍神色不变,道:“道友请讲。”
雍复言道:“下场比斗,便是侥幸平局,也要算我峨山派胜出。”
张衍略微一想,点首道:“此议合情合理,贫道应了。”
雍复听了此言,心中已是有数,对方多半是冲着那冰盘石胎来的,而并非是畏惧比斗。
可冰盘石胎在神屋山中也并非什么稀罕货色,只是内中封结的虫豸鸟兽有所分别罢了,对方竟能为了此物舍弃一场比斗,莫非是为了那其中的两只千年蝎蛛么?
可这等毒虫,一旦身死,全身精气便就泄了,只余一具毫无价值的皮囊罢了,从来不曾听过有什么用处。
雍复心下暗暗下了心思,若是有机会,定要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他自思索中回神过来,瞥眼看了看章伯彦,对张衍道:“前次在谷中与那位道友见过一面,还未请教如何称呼。”
张衍言道:“那是我府中客卿长老,章真人是也。”
雍复笑道:“这倒巧了。我身后那位姜真人,也是我峨山派中客卿长老。”
张衍听出了几分意思来,笑道:“这下来一场斗法,雍真人可是要这两位出手么?”
雍复发一声笑,点头道:“张真人猜得不差,只如此却还太过无趣,不妨再定一个规矩,他二人若遇危急,你我可各出手相助三次,为免比斗拖延过久。就划界在这宿星谷内。以一个时辰为限,谁人胜了,谁便是此次赢家,道友以为可否?”
张衍知晓这主意必是对方早已商量好的。绝不会是对方临时起意。尤其是有可在一旁出手解救危机。这便为斗法增添了无数变数。
修士斗法之时,哪怕是一件法宝,一门道术。只要在关键时刻使了出来,就有可能扭转战局,不过他深悉章伯彦之能,对其极有信心,因而只稍作考虑,就应下了。
雍复对他一礼,便就退去。
张衍侧过首来,对章伯彦言道:“这回却要劳动章道友上去斗一斗了。”
章伯彦阴森森笑了一声,道:“自斗剑后,久未与人动手了,倒不想这里有人会自己送上门来。”
雍复回至后方,对那姜姓道人小声言语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便即乘风飘出,大声道:“在下姜子庆,前来领教章道友高明。”
章伯彦冷喝一声,也是一纵身,飞去半空,到了姜姓道人对面立定,两人互施一礼后,便各自远远退开。
章伯彦见两人之间距离已有三十丈远,便把身一抖,一道道黑烟自他七窍之中喷涌出来,霎时之间,方圆数里之内,便变得阴风四起,一片天昏地暗。
那姜姓道人心中顿时一凛,暗忖道:“莫不是此人邪宗弟子?这倒不易与他接近了。”
东胜洲修道宗门有玄邪之分,邪宗手段诡异,往往不按常理行事,在看不透对方路数之前,他出于谨慎考虑,不想贸然接招,更是退得远了一些。
章伯彦趁着魔烟遮挡,对方辩物不明,便起手一指,喀喇一声,就有一道阴雷当头落下。
姜姓道人也是反映极快,身上护身宝光一闪,就将这一道雷气挡下,可身形也因此顿了一顿。
章伯彦立时抓住这个机会,起一只手把法诀拿动,顶上罡云一震,寒晶白骨剑、阴阳环、闭息钉、鸠面牌齐皆飞出,一气往下打去,同时另一只手不绝阴雷发落下来,把对手纠缠在了原地。
姜姓道人本还想守稳之后,再觅机反击,可此刻见到这等景象,脸上也是变色,匆忙间自袖中丢出一只元宝,立起一道金色祥光护住全身上下。
只是对面有四件法宝打来,这等抵御却稍嫌力弱,此光轰地一声便被震了个粉碎,连带护身宝光也是一齐溃散。
他胸中不由一闷,不过此举总算延阻了那四宝片刻,在这危急关头,他猛地吸了口气,把身一拔,顿时化为长虹飞去,其速之快,竟是疾如飞电。
章伯彦冷笑一声,肩膀微微一晃,身躯忽然化为一道滚滚黄烟,腾空追了上去。
张衍看那姜姓道人的动作,眉毛一挑,这才知适才雍复为何提出平局为胜之言,原来竟是在这里等着。
两名元婴修士相斗,若是一方以遁术见长,那就可进可退,哪怕不与对手接战,也可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而姜姓道人正是那等擅长遁术之人,若是章伯彦追之不上,那第三场哪怕两人从头至尾不交手,也是峨山派胜了。
雍复这时见两人飞去天际,他把袍袖一挥,扔出一只梭舟来,而后一步踏了上去,手中捏动法诀,一声震响,亦是破空追去。
张衍却是神色平静,站于原处丝毫不动。
楚道人看得不禁有些着急,道:“府主怎么不去相助章真人?”
旁侧温道人琢磨道:“怕是张师兄遁法不比那二人,追之不及。”
楚道人顿觉有理,他忽然想起什么,转首盯着温道人,“师弟,你不是有恩师赐你的行海飞梭么?今日可曾带了来?”
温道人一拍额头,道:“对呀,怎把此物忘了。”
他在袖囊之中翻腾了一阵,最后取了一枚牌符出来,楚道人一把拿过,匆匆来到张衍身前,双手递上,道:“府主,此是沈师昔年赐下的飞遁法器,可助府主追上那三人。”
张衍看了一眼,笑道:“多谢师弟好意,章道友与人斗法,向来少有败绩,眼下情形,尚还不需我插手,师弟宽心就是。”
楚道人仍是担忧,道:“可万一那雍复作弄什么鬼祟手段,那也是防不胜防啊。”
张衍仰首望天,从容言道:“到该出手的时候,我自会出手。”
姜姓道人飞遁在先,去了数里之后,回首一瞧,不觉大吃了一惊,他本拟已将对手甩开,可章伯非但未曾如他所想,反而还紧随在后,看去用不了多时,就能追了上来。
他这门遁术名为“虹烟遁法”,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自一处洞府石刻中学来,仗此法诀,他曾多次逃脱大难,除了月前遇上的那安鳄妖王外,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在此道之上与自己一较高下,却不想今日遇上一个竟比自己还要高明几分。
他方才本是在雍复面前夸下海口,言便是斗法正面不胜,也可以遁术助其赢下最后一局,可现下看来,却是把说得太满了,他神色变了几变,最后一咬牙,掐了一个法诀,顷刻之间,那遁光竟又快了几分。
章伯彦眼光刁毒,他一看便知,这似是某种秘术,以不惜以耗损元气为代价,在短时之内将遁速再行提高。
不过他却丝毫不曾担心,两人斗法是以宿星谷为界,算上四周山崖,方圆也不过五十余里,此人又能逃到哪里去?自己只需在后面跟着就是了,待其气力不济的时候, 便能轻易将之收拾了。
姜姓道人也并非不知其中弊端,可他方才观察了一下,见张衍不知何故,未曾跟了上来,反而雍复正乘法器追在后面。
按照斗法规矩,雍复能助自己出手阻挡章伯彦三次,这却也够了,只要拖过一个时辰,此局便算胜了。
眼见前方就要出宿星谷了,他便又把遁光一折,往雍复方向而去,行不多时,两人已极为接近,他高声道:“道兄助我。”
雍复言道:“道友自去,我来为你阻他片刻。”
姜姓道人把遁光一展,便自他身旁飞掠而过。
章伯彦远远望见这情形,他眼中闪过一丝狡色,忽然把身一摇,就有一个元婴分身飞出,在半空倏地一滚,亦是化作一道黄烟,齐往姜姓道人所在方向追去。
雍复见章伯彦忽然变作两个人,一时之间也是弄不清哪个为真,哪个为假,只得瞧准一个,把袖一挥,发了一只火镖出去。
却见那道黄烟一绕一转,就把火镖避开,可只是此物似有灵性,绕其转了几圈,就是不肯放开纠缠,而另一道黄烟去势不变,仍往姜姓道人追去。
那黄烟再兜旋了几圈,忽然一散,就见章伯彦自天中现身出来,向其一指,一道阴雷发出,将那火镖震开了去。而后望了雍复一眼,却是露出一丝冷笑,把身一抖,便自背后飞出百多只一人高的魔头,发出如潮惨啸,朝着雍复所在方向纷纷扑了上来。
雍复不想章伯彦竟会舍姜道人不追,反而对自己动手,赶忙捏动法诀,自顶上罡云之中逼出两道光华,这是自紫劫果中化炼得来的水火劫力,威力非同等闲,轰隆一声,就将当前十余只魔头轰得稀烂。
而后面那些魔头似乎认识得厉害,自他身侧呼啸而过,绕去了背后。
雍复心下一凛,然而还未等他回过身去应付,就见方才那些被他轰散的魔头把身一合,竟是又重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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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仙城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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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复心下大惊,他从未见识过这般诡谲的手顿,那魔头居然连水火劫力也无法炼化。
可只是稍稍惊慌之后,便又镇定了下来。
他也曾与许多邪宗修士交过手,知其法术纵然邪异,却多是惧怕雷法,因而扬声一喝,将全身法力运起,顶上罡云连连震动,一连催发了数十团罡雷出来。
光华闪烁的雷芒纷纷坠下,砸在魔气之中,将才刚聚起的魔头重又炸散,可就在须臾之后,丝丝缕缕散开的魔气似得召聚,竟是又一次凝为原状。
雍复不由得往后挪动了一下脚步,然后身后传来了丝丝渗人yīn风,这却是提醒他,此刻自己已是深陷在对手的法术围困之中,再抬头一看,见漫天俱是黑风惨雾,三丈之外,便难以视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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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情凝重,动作迅速地袖中自拿出十余粒青绝雷珠,此种宝物乃是由数位元婴修士合力祭炼而出,也是他自仙城之中得来,一粒可抵数万灵贝,最擅克制yīn邪法术,原本准备留作杀手锏,襄助姜姓道人时使用,眼下看这些魔头凶残,却不得不提前拿了出来。
他一抖手,把十数雷珠对着下方就是一抛,猛然之间,震耳yù聋的炸雷之声响成了一片,逼近过来的魔头被纷纷震散。
而后他不及去看结果,就手腕一抛,又祭了数只火镖出来。便有一线流火,在烟雾之中狠狠撕开一条裂痕,他瞅准时机,把脚下法器一催,就往外突去。
可还未曾见到天光,忽然顶上有四道光华一同落下,他神情陡变,认得那是章伯彦方才祭出的四件法宝,忙把袍袖一兜,轰隆一声。狼狈不堪地被震落了下来。抬起手来一看,右手只剩下了半截袖管,脸sè不禁变得更为难看了。
他穿出来的这件道袍亦是一件宝衣,可在对方数法宝合击之下。却也难以保全。自身未曾受伤。已是异常侥幸了。
耳畔忽然响起嘶嚎之声,那些再度魔头居然再一次凝聚出形体来,不知何故未有立刻扑上。而是围着他不停打起圈子来,弄得他一阵心烦意乱,忙法力一催,将护身宝光祭起,不觉心神稍定,自袖中又拿出来一只光洁玉瓶出来,把瓶塞去了,嘴中念动法诀,瓶身稍倾,往外就是一倒,噗噗一连串声响后,就有大团浓烈黄烟自里冒出,与魔气一撞,轰然腾起一阵赤火,所过之处,不论魔头黑雾,皆是被焚烧一空。
章伯彦冷哼一声,这雍道人倒是有几分门道,还有如此厉害的宝物防身,不过他却是老神在在,面上丝毫不见焦急,也未有做出什么补救动作。
那烟火挪动甚缓,那一下只是烧化了几只魔头而已,其余皆是躲避到了一边,无有什么太大损失,只需回去再打坐数rì,费些功夫,就又能炼化出来了。
雍复把烟火催发得到处都是,然而此举似也只是发泄被压制下来的愤懑而已,见是这些魔头主动避开了火烟,便不再做这徒劳之举,把玉瓶一收,又祭出一只明珠悬在头上,霎时垂一道柔光下来,护住身躯,索xìng一心一意死守起来。
他此次所携带出来的法宝甚多,还有几件未曾拿出,若是使了出来,也未必不能突破那四件法宝的拦截。可他心中也在转着自己的盘算,既然章伯彦在此与他纠缠,那势必就无法去追索姜道人,等到一个时辰之后,这场斗法便算赢了。
章伯彦其实正与雍复转着相同的念头。
他虽非冥泉宗嫡传弟子,未有资格习得诸如“万灵yīn虚劫水”这等上乘法门,但却练成了“通幽显神玄法”,可以化出一头元婴分身,若与真身一同对敌,对手若无秘术,根本难以分辨真伪。
那姜姓道人有他元婴分身追在后面,无论其跑到何处,他都是一清二楚,准备待其法力耗损大半之后,再上去收拾。
至于眼下这位峨山派大长老,只需把其困在这里,使其不再能够干扰到自己即可。
而此刻另一边,姜姓道人却并不知晓,此刻追逐自己的不过是一头元婴分身,心下还在埋怨怎么雍复未有把此人阻挡下来。
事先他曾从雍复手中得了一枚名唤“含泽丹”的秘药,修士服下之后,只需运化短短七八息功夫便能恢复如初,可是身后那道黄烟追得极紧,他连服丹炼化的机会也无。
不知不觉中,他已是飞遁了近半个时辰,自知再这么下去,不出半刻就会让后面那对手撵上。心下暗忖道:“雍道友适才不知何故未能阻住这人,好在他能助我三次,待我转了回去,请他再出手一回,只要此次能成,那便还有几许胜望。”
想到此处,他把遁光一转,绕圈往回飞去。
章伯彦对姜道人动向了若指掌,感应到其正往自己这处而来,却是yīn森一笑。
不多时,北方视界之中便出现了一道遁光。他凝神一看,那势头已是不及先前许多,显是法力耗损过多之故。
此刻正是出手的最佳时机,因此无有丝毫迟疑,把身一展,就扔下雍复,身化为黄烟飞去。
姜姓道人此时乍然看见前方有无数黑烟弥漫,也是察觉出来不妥,他不禁有些迟疑,在远处逡巡了有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再往前行去,拨转遁光,想要掉头遁走。
然而只这一会儿工夫,章伯彦已是赶了上来,升至天穹之上,起大袖往下一挥,霎时间天空一黯,已是起了黑云魔雾,遮蔽了数里之内的天光。
四周围突然变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姜姓道人心头沉了下去,知是自己落入了对方算计之中。
因谨慎之故,他不敢乱闯动,而是顿住身形,连掐法诀,先是祭起护身宝光,再是飞快拿了一柄宝伞出来,拿住伞柄,另一只手往上一撑,伞面大张,起法力一催,立有无数符箓流转,隐隐可见一只三足金鸟在里飞腾,无数金火随翅而动,自上一团团飘落下来,将天中魔烟化开一个个窟窿。
这件名为“小金乌伞”,也是他自雍复手中借得。
仙城在神屋山矗立数千载,城中有不少厉害法宝唯有仙城执掌方可动用,而二人为了这一场斗法,几乎将仙城之中喊得上名号的法宝都取了出来。
章伯彦却是一声低笑,姜姓道人此刻看似威风,实则已是败亡在即,此人原本擅长飞遁,现下却停身下来与他相斗,如此只会输得更快,他把手一挥,身后光华闪动,剑、环、钉、牌四法宝同时飞起,继而旋落而下。
姜姓道人不觉一慌,方才他便是被这四件法宝合击,自觉无法抵挡,这才想法设法飞遁出去,眼下又见此等此景,也顾不得会否损毁法宝,急忙手中把“金乌伞”往上一顶。
可就在那四件法宝在即将砸至那伞上之时,章伯彦却是诡异一笑,手指一勾,四宝忽然往外一分,绕过那柄宝伞,分别从四个方向上袭杀过来。
若非自生灵xìng的玄器,寻常修士至多只能cāo持二三件,可四件明明只是上等灵器的法宝,却在章伯彦手中却好似都有了灵慧一般。是以这一下变化及是突然,令姜姓道人根本不及做出应对,只霎时间,护身宝光便被撞了个粉碎。
可当那四件法宝再往里去时,姜姓道人怒啸一声,强运法力,身上衣袍喷出一道道丈许长的虹光,竟是将四宝生生顶在了外面。
章伯彦嘿然一笑,轻捏法诀,自罡云之中飞出一面幡旗,伸手拿过,再晃了一晃,就自黑雾之中探出无数只细长干枯的黑手来,如黑索一般,一圈又一圈,将此人牢牢困锁在了其中。
过有片刻,姜姓道人衣袍之上的虹光渐渐黯淡下去,显然法力即将耗尽。
章伯彦这时只消稍稍加一把力,就可将此人烧死,一身jīng血尽归自己所有。
然而这个诱人在脑海里念头转了几遍之后,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只需斗败此人,这场斗法便算胜了,在神屋山诸派掌门见证之下,张衍便能顺利接掌仙城。
可对方若亡,反而会增添许多不测变数,这却划不来了。
这是魔雾之中一阵搅动,再见一道光影自里穿出,却是雍复无人压制,冲了出来。
到了半空中,见到眼前这一幕,他心中浮起莫名惆怅,长叹了一声,缓缓上来,到了三十丈外,就见四件法宝飞起在空,拦阻在了前面,便不再上前,对着章伯彦拱手,道:“还请章道友放了姜道友,雍某认输就是了。”
或许换了一人会以为大局已定,而章伯彦却是老辣之极,先前雍道人曾说自己可以在危急关头相助姜道人三次,那言语欺诈自然也该算在其中,是以丝毫不为所动。
他把幡旗一晃,将姜姓道人拎到了自己面前,狞笑道:“我要你亲口说,你认输否?”
雍复见他竟是丝毫不露破绽,心中顿时萌发拿出法宝一搏的冲动,可见到姜姓道人在对方手中,怕误伤了其xìng命,又没有十足把握,最后只得放弃。
姜姓道人见了章伯彦狞恶表情,不由打了个寒战,道:“小道,小道愿意认输。”
此语一出口,雍复面上颓然之sè,稽首道:“章道友,这第三场是你胜了,仙城执掌一位,雍某愿意拱手让出。
……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墨心地宫
宿星谷斗法三rì之后。
墨心山前,两道遁光自天边而来,须臾到了近处,再自空而降,落在半山腰一道清澈泉水附近,而后就见张衍与雍复二人自光华之中迈步出来。
张衍转目瞧去,见眼前水雾浓重,便把袖一挥,将之驱开,面前露出了一汪池潭,不过一亩大小,碧波清冽,还有一道细长水帘自石隙之中流淌下来,淙淙不断。
左手旁背靠山崖处,约一丈高的地方,有一方幽壑山洞,蔬木茸茸,半掩玄机,隐约可见上沿有“宁甬洞”三字,他指着言道:“雍真人,这处便是那仙城入口么?”
雍复呵呵一笑,摇头道:“非也。”他转过身,往后走了十余步,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水井前,起脚踩了踩,道:“这处才是。”
张衍凝目细看,见那口井连栏圈都塌了半边,石缘尽是青苔黄泥,早已是残破不堪,其上也未察觉到半点禁制,点头道:“原是如此,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倒是掩饰得好。”
雍复言道:“此处唯有仙城执掌方能出入,不得不慎重一些。”
神屋仙城并非立于显眼之处,反而是深藏山腹之中,以保其不被外来修士夺去。除却正门之外,此处乃是唯一出入门径,唯有历代仙城执掌才能知晓。
张衍绕着这口井走了两圈,出言道:“此处无有禁制,虽可瞒过一些人,但也未必能确保万一,应是还布置有什么后手。”
雍复露出讶sè,随即赞道:“张真人猜得不差,这井底之下。还有一只千年蟾jīng,是受了某代执掌恩惠,自愿在此看守门户,听闻还曾得了某位大能修士的道统,虽是脸容有些丑怪,但道行jīng深,张真人稍候见得,可且莫小瞧了它。”
张衍颌首表示知晓。
雍复自袖中取出一物,缓缓递至张衍面前。沉声道:“此是这仙城禁制牌符,凭此物可直入正位机枢之所在,炼化禁碑之后,便可cāo持城中禁制,今rì我便将它交予道友了。”
张衍伸手接过。对雍复打了一个稽首。
雍复还了一礼,言道:“在下如今已非执掌,此去不便相随,张真人,就此拜别了。”
说完之后,他脚下一点,乘风而起。飘去云中,须臾之后,便就瞧不见了身影了。
张衍将那牌符拿至面前,送一道灵气入内。
以他今时今rì之法力。不过稍稍一运,便已将此物彻底炼化,变作己有。
而后往上一抛,顶上罡云稍稍转动。就将其收了进去。
他低头看了看那口深井,笑了一笑。把法诀一掐,便腾身而起,便化一道遁光跃下。才入水中,就起了水遁之术,一气过了那长长井道,到了最底下。
这时他浑身一轻,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高有百丈的洞窟之中,此处应是心魔山山腹,内中被人已力挖空,仰首观去,洞壁之上嵌有万余颗明珠宝玉,气霞闪烁,光彩如昼,而脚底下有一泓深碧,上驾有一弯jīng致石桥,通往更深之处。
他把袖一白,飘身入内。
过得那石桥,又穿过几处洞门,便又到了一处洞府之内,也是一般开阔。脚下浅浅一层清水,内有成千上万如棋子一般的石垒,上方遍插七sè幡旗,旗面有丝丝青紫光气散出,隐现星斗图案。随他一路走过,牌符与幡旗相互应和,不绝摇颤,发出隆隆海涛声浪,可以想见,这里禁制一旦发动,将是何等威力。
张衍先前未来此处之前,曾听楚道人描述,仙城外廓有山峦相包,内里有玉石灵木围护,若再加上此处这些幡旗所成大阵,那真可谓固若金汤。若是他此次选择的并非斗法,而是强行出手硬夺,恐很是难以得手。
不过这也是神屋山山界荒僻,再加上无有洞天真人坐镇之故,才如此戒备森严,据闻锺台派所立仙城无一不是孤悬天际,在千里之外就能望见。
随他向前行进,不多时,就来到一处半月洞门之前,前方蹲有一只一人大小金铜蟾蜍,似是察觉到他接近,忽然发出嗡嗡之声,喝道:“来者何人?”
张衍停住身形,将那牌符取出,对着那金铜蟾蜍一晃。
那声音恍然道:“原是又换了执掌。”
这时金铜蟾蜍鼻窍之中喷出一道白气,在地上打了一个旋,而后走出来一名圆鼓鼓,肚大腿短的矮矮道人,手中拿有一柄拂尘,唇上留着两撇胡须,脸盘上疙疙瘩瘩,面容丑陋,可眼神却很是清正,执礼道:“守门小妖田冲见过执掌。”
张衍观此妖顶上,竟是冲有三团罡云,分明是元婴二重修为,且其sè正而不邪,清凝纯粹,就知此妖走得乃是气道之途,修炼的应还是玄门上乘功法,也是稽首道:“道友有礼。”
田冲大声道:“小妖这便为执掌开启门户。”
他转过身,把拂尘一甩,身后洞门隆隆开启,指着说道:“此后之地乃是仙城重地,诸多难见的奇珍异宝也是藏与其中,唯有执掌方能入内,恕小妖不能相陪了。”
张衍心下暗忖:“原来这方门户只有这蟾jīng才能开得。”
他嘴中道了声谢,便大步入内,不出十几步,就到了里间,左右一扫,这处洞府与外间相比,却并不如何大,长宽不过三十来丈,正中位置上,立有一块石碑,正是那禁制机枢所在。
而后是一方桌案,案头摆有一卷玉简,靠壁之处立着一架石柜,布置很是简陋。
张衍走至石碑前,看了几眼,就绕了过去,几步走至案几前,把那卷玉简拿起,缓缓展开,目光投去一看,发现这上面所写,正是炼化这方碑的口诀,需得按此行事,才能彻底掌握此间禁阵。
因口诀并不繁复,不过百来句,他只是扫了几眼,便就记下。
这才来到那机枢碑前,他把手往上一拍,就把身躯之中的法力往里灌入进去。
随他依诀而行,此碑发出阵阵轰鸣之声,继而整座洞穴在摇晃,似乎随时便坍塌一般,可他却似早就料到有此情形,神sè丝毫不变,动作更是半点停顿也无。
约莫过了一刻,禁碑震动缓缓平息下来,但闻一声大响,光华浮现,自身周围飞出八座旗门。
张衍环目一扫,微微点头。
从此刻起,他便算将仙城掌握到了手中,并可籍此旗门去往山中任意之一处。
嘴中默念几句法诀,对那碑上一指,其上如水镜浮动,现出此刻山内山外诸般景象,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却是自里瞧见楚道人身影,稍作思量,便抬脚往一处旗门中走去,霎时之间,眼前景物顿时一变,已然是到了墨心山山脚之下。
先前张衍与雍复同去之前,曾命楚道人等候在此,此刻突然见张衍出现在面前,他先是一愕,随即流露出惊喜之sè,道:“府主可是已掌得仙城机枢禁制?”
张衍微笑点首道:“不错。”
楚道人喜不自胜,忍不住言道:“两百余年了,沈师去后,这执掌之位终又落入我涵渊派手中。”
他不能不激动,张衍坐上执掌之后,仙城之中所有修道之物涵渊派便可理所当然的占据七成,等若以集数十宗门之力供养一派,只看峨山派这些年来如何兴旺,便可窥一斑。
若是仙城执掌心狠一些,还会将那些门派死死压制住,绝不令其有威胁自己的可能。
雍复先前之所以如此对待涵渊派,千方百计要将其排挤出来,除了苍朱峰是块福地,有心占据之外,便是怕其得了沈柏霜什么玄功秘法,有人出来与自己争位。
欢喜好一会儿之后,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额头,道:“险些忘了正事。”
他自袖中拿了一叠玉符出来,递了上来,道:“府主,我神屋山有三十七家宗门,而今已有三十六家宗门送来宗门名录谱牒,还请府主观阅。”
这份名录玉碟便是神屋山中各宗亲传弟子及长老名册,仙城若是换得执掌,按例必得送上此物,此举是表示尊奉之意。rì后但凡这些宗门收徒扩派,或修为提升,都需得来支会于他。
张衍面sè平静接过,看完之后,问道:“那不曾送来谱牒的是哪一家?”
楚道人回答道:“此宗门名为龙湘宗,听闻如沈师与府主一般,亦是自外海而来,只是一向不与各派走动,就是此次斗法也不见其有弟子前来,雍真人在时,从来不曾出手管束,是以小弟也不知道其底细,还请府主示下,该如何处置?”
张衍念头一转,仙城执掌所在门派,便等若诸派宗主,通常绝不容许自家地界之上有如此特立独行的宗门,可偏偏这龙湘宗就能如此,这里面必有缘由。
他争夺仙城执掌,一是为经营别府,未来好抗拒大劫;二来是为获取炼化白月英实诸般宝材,至于神屋山中宗门是否真正恭顺,他并不在意。因此稍作思忖之后,便言道:“既是如此,那便效法旧例,若龙湘宗不惹事,就由得其去吧。”
……
……
第十六章 盘阐丹
张衍执掌仙城一月之后,涵渊门便于苍朱峰上大兴土木,营造殿宇宫阙,楼阁洞府,并在山门之外辟地百里,布下阵法禁制,门派气象顿为之一新。
山巅之上,一幢七层宝阁中,张衍独踞案前,手捧一卷道书,入神翻看着。
此是记录东华洲各处风土人物的典籍,因东胜洲仙凡杂处,各仙城之间有货殖往来,是以对修道人所用之物,记载也很是详细。
他要成就元真法身,除了钧阳精气之外,尚还需得月白英实,若以他一人之力,纵然能走遍天下搜寻,可那样一来,不知要耗去多少时日,好在入主仙城之后,许多常见丹材便不用担忧,尽可自他国之中采买过来。
只是还有一桩难处,炼制这月白英实,除却数目繁多的奇花异草之外,还有不少是世所罕见的灵宝珍物,这便只能靠他自家慢慢打听寻觅了。
他心下暗忖:“以我现下功行,至多再有三四十载,就可成就元婴二重境,此后便需以乾坤二灵精气修炼,周师兄予我那些几枚丹药至多只够一年之用,如届时还搜寻不齐,必然耽误修行,需得早做打算。”
沉思了一会儿,他放下玉简,起身来至窗前,负手遥望山外如海峰峦。
这时门外传来景游声音道:“老爷,楚道长求见。”
张衍道:“请楚师弟进来。”
楚牧然步入阁中,恭敬一礼。随后言道:“府主,近日有不少弟子前来拜师求道,因府主前些时日闭关,小弟不敢擅自做主,便安排在了山下新建别院之中,该如如何处置,还望府主示下。”
张衍回头问道:“都是些什么人?”
能知晓仙城易主之事,那就绝非寻常凡俗之辈。
楚牧然回道:“俱是些王侯贵戚弟子,平日与山中诸派多有往来交集。”
神屋山以落断山为界,分为东西两部。东野人迹罕至。大部户口都在西界,分为九国七十六寨,人口一千二百余万,与修道宗门往来频繁。多数结有姻亲。宗室勋贵在得知仙城易主之后。无不闻风而动,纷纷将自家子弟送来山中修道。
张衍略微思忖,这些拜入门中。乃为了与他搭上一层关系,以确保族门兴盛不衰,这也同样能帮助涵渊门把根系遍植山界各处,算得上是两利之举,可以接下。
昔年沈柏霜在时,认为官宦王族出身之人富贵享惯了,捱不得修道之苦,故而门中只收贫苦人家出身的弟子,如楚牧然,祖上就是世代采药为生。
不过在张衍眼中,既然立门开派,那无论出身高低贵贱,皆是一视同仁。只要你有心求道,就都该给一个机会,因而道:“我欲效法溟沧,立上下二院,凡来求道子弟,先行安排入下院中,修习《一气清经》,资质根骨上佳,道心坚定之人可入我上院修道,此事可由赵师弟去安排。”
楚牧然琢磨了一下,欣然道:“赵师弟心性沉稳,为人又是宽厚,当能胜任此事,小弟稍候便去安排。”
他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一事,我神屋山三十七家宗门之中,坐拥贝场者有七家,每年可得灵贝万余,仙城易主,按规例可收缴一次灵贝,不知是否照此行事?”
张衍回过身来,挑眉道:“如此言来,一年只得七八万数?”
楚牧然笑言道:“看去是少了些,东胜洲所用,多为海贝,而似这等以灵脉孕养而出的,常能以一作十,数目实则不小,除却三成可以留下,其余皆需缴入仙城之中。”
说到这里,他又惋惜道:“峨山派得了仙城之助,两百余年来有了上千名弟子,我涵渊门若无大变数,将来想必也不出这个数目,可惜北摩海界被外来妖部占了去,再不能收缴海贝,否则宗门当还能壮盛几分。”,
张衍朗笑了一声,道:“日往月来,时移世易,师弟安知不能为?仙城方才易主,人心不稳,这回就算了吧。”
楚道人心中一跳,暗道:“师兄莫非还有什么谋划不成?”
不过张衍不再往下提,他也不敢多问,打躬道:“小弟已无他事,不敢再打扰府主清修,这边告便退了。”
张衍温声言道:“师弟,我涵渊门百废待兴,我因修炼之故,许多事也顾及不上,唯有拜托你与两位师弟多多用心了。”
楚道人忙道:“师兄言重了,小弟身为门中长老,为府主分忧,自是理所应当。”
言罢,他再施一礼,便告退出去。
出门之后,迎面送来一阵爽风,他重重呼吸了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看着山门蒸蒸日上,虽是每日打理一干俗物,却也是乐在其中,脚下一跺,起了烟煞,化一道白雾飞去。
张衍回至案后坐下,思索片刻,两指凭空一划,便起法力画了一道法符出来,随后起指一弹,一道灵光便往山下去了。
未有多久,汪氏姐妹联袂到来,盈盈拜倒,齐声道:“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笑道:“都起来吧,你二人这几日可曾有仔细看过这东胜洲山川地理?”
汪采婷听了这话,美眸一亮,抢先说道:“采婷与姐姐这几日在仙城中详观此洲各处地理图,合计一百三十二卷,只要是图中有的,都是记在心中了。”
张衍颌首道:“如此便好,你们这几日便可启程,出山寻药了,这东胜洲不比东华洲,行走时无有玄门同道帮衬,虽是采薇有真器护持,可也需多加小心,为师这处有穿云飞梭一架,赐予你二人,用作代步。”
他手一指。一道灵光飞入汪采婷香囊之中。
两姐妹连忙跪下,拜谢师恩。
张衍又嘱咐几句后,便命她们退了下去。
而后他起诀作法,将这“七宝大塔阁”禁门闭起,再连打了数道法诀出去,把塔中七颗宝珠以依次点亮,不一会儿,便有丝丝灵气不断往身下所坐蒲团之上汇聚过来。
此宝本是沈柏霜所赠,原先为渡真殿殿主卓御冥随身至宝,坐于此塔之中。便如同身在一处福地。再加上苍朱峰乃是神屋山中灵气最为厚泽之所,虽是比起昭幽天池还有所不及,可细较起来,却也差不了太多。
张衍坐定之后。袖子一甩。就将那两只冰盘石胎抖了出来。
当日斗法。他为从雍复手中讨来此物,甚至不惜认输一局,实是此物与那白月英实有关。
这冰盘石胎无甚稀罕。反而那两只千年蝎蛛对他却有大用。
此类上古异种毒虫,若是以一种名为“丝蓉籽”的奇果喂养,十数载之后,其腹内会慢慢凝结一粒无暇丹珠,名为“盘阐丹”,乃是炼化月白英实的丹材之一。
毒虫除却需得上古异种之外,以修行百年以上为佳,而这一对蝎蛛修为却在千年以上,虽是因冰盘封结,恐早已元气大损,但只要能炼化冰盘,救了回来,对养丹来说倒是无甚大碍。
张衍看准右手处一只冰盘,顶上罡云一震,运一道火行真光,将其牢牢裹住,引动法力,缓缓炼化。
这冰盘虽是奇物,可也抵挡不住他玄功妙法,不过一刻,便如蜡油一般,慢慢融去,只是他需护得内里蝎蛛稳妥,是以不得不全神贯注,不愿出得丝毫差错。
过有三个时辰之后,整只冰盘便全被化了去,只余一只蝎蛛留在原处,趴在那里毫无动静。
张衍并不急躁,凝神看着,此物既被雍复当日用来斗法,当也不至于是死物。
过有一刻,那只蝎蛛微微动了动,再过一会儿,内室中响起悉悉索索之声,就见其身下六对肢节缓缓张开,将身躯支撑而起。张衍眼中微微一闪,手指一弹,数十粒贝珠飞出,落在地下。
蝎蛛立时被那灵气浓郁的贝珠所引,张口便吞吃下去,只是才吃得没几粒,忽然浑身一抖,往前蹒跚几步,“啪嗒”一声趴了下去,躯壳竟是飞快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眼之间,便成了一团干瘪皮囊,显然元气损尽,彻底死绝了。
张衍面色不变,这毒虫封结冰中千载以上,有这等结果也不出预料之外,所幸还有一只,还可再试上一试,若是不成,唯有他自己离山,亲去寻觅。
此类上古毒虫往往聚居一处,极是难抓,而那些喜性独来独往的异种,修为通常极高,修士不到元婴境界的,去了也是送死。
他看定最后那只冰盘,起诀再次默运玄功,又发一道火行真光上去熬炼。
这一回却比上次快了许多,不过两个时辰,就将冰盘完全化开,
张衍看着差不多了,便将火行真光一收,可就在此时,就见一道黑影倏地窜起,直奔他面上而来。
这头蝎蛛竟是才得脱困,就凶性大发,急欲噬人。
张衍却是精神一振,笑道:“来得好。”
他身形不动,顶上轰地飞下一道黄芒,将其牢牢摁在地上。那蝎蛛头挣扎不断,狰狞口器颤动不已,发出嘶嘶之声。
方才张衍撒在地上的贝珠尚有不少,有几粒正好在这蝎蛛嘴边,它发现束缚强挣不去,便就俯下身去吞食,可连吃了几粒之后,猛然一个震颤,再发出一声尖啸,却是如同上头蝎蛛一般,躯壳火速干瘪了下去,最后一动不动了。
张衍不觉一皱眉,难道是吞吃了贝珠的缘故么?
他仔细一想,便否了此念,此等毒虫也是通灵,若是对自身不利,哪怕逼着也不会吃下去。
他摇了摇头,两只蝎蛛俱死,虽是觉得可惜,可也说不上如何失望,手一抬,就要把这两物化去,可这时他却是动作一顿,只见那蝎蛛躯壳忽然如撕纸般向外一分,就自里缓缓爬出一物来。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