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大道争锋TXT下载大道争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道争锋全文阅读

作者:误道者     大道争锋txt下载     大道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阴阳贝王 玄珠谁主(三)

    张衍吞下玄珠后,旋即坐下运功炼化。

    罗萧在洞府内转了几圈,目光落在了杜悠身上,想起此人倒地时似乎想拿什么东西出来,她不禁起了好奇之心。

    她走到杜悠身侧,弯下身来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从对方衣袖中取出了一只袖囊。

    “哼,听闻合林杜氏势力横跨东华洲三大门派,果然豪阔,乾坤袖囊竟拿来给一还未开脉的子弟使用。”

    乾坤袖囊是玄门修士用来放置私物的法宝,一个门派中,通常只有修为在明气期之上,还要立下功勋的弟子才可获得,就算罗萧曾经斩杀的那名玄光期弟子身上未曾有过,她没想到这个杜悠还未开脉竟然已经先得了一只。

    在囊中搜寻了一翻,本来她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想着翻到一些丹药也就聊以自慰了,结果却让她颇觉意外。

    先是拿出了一方黑沉沉的砚台,接着又发现了一支云纹朱笔。

    她惊奇道:“咦,这莫非是杜德那厮的‘荡魂砚’和‘宣命笔’?”她恨恨踢了一脚人事不知的杜悠,啐道:“呸,幸好本姑娘出手快,不然还真要着了你小子的道。”

    在法宝上摸索了一阵后,她嘴角翘起一抹笑意,“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将这两件法宝炼化了,哼,如此宝在他人手中,我还不敢强夺,可你这还未开脉的小子却不在话下。”

    她伸手一抹,极为粗暴的将两件法宝上的那一丝心血精元抹去,使得它们彻底变成了无主之物,虽然此举会使得宝物威力有所减损,但是她并不在乎,只要眼下能用就行,日后再炼化回来就是了。

    “有这两件宝物在手,若是与杜博一战,即便不敌,也可从容退走。”

    将两只法宝收好,她继续又翻动起那只袖囊,却迎来了更大的惊喜,“咦,踞云飞舟?好东西!”

    “武玄金匕?落你手中,当真是明珠暗投!”

    “大元丹?居然如此之多?好阔绰的小子……”

    “这是……恶盐散……呸!”

    罗萧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弄脏手一样,将一包药散丢到了一边,她继续翻弄,又搜出来零零落落的东西一大堆,最后拿出来的却是几本道书,她的目光落到了其中一本道书上。

    “太乙金书?”

    罗萧吃了一惊,这可是人身修士中赫赫有名的功法,据传练成之后,在明气期时便能销金熔铁,化气成剑,若是能一路练到玄光期,周身所生出的玄光简直能媲美飞剑法宝。

    这次杜悠本为开脉而来,为确保万无一失,道书,丹药,法器,一样不缺。而这本道书,则是他母亲杜萝用了好些杜家的人情,这才从一位高人处苦苦求来的。

    杜悠对这本母亲在临行前送与他的道书视若珍宝,一直贴身置放。

    罗萧看了一眼已经入静的张衍,嘻嘻一笑,道:“张道友,这位杜公子可对你倒是大方,连奴家都有几分嫉妒道友的运气呢,这可是只有上中品的脉象才可修炼的明气期功法,就看你此番开脉后有没有这个造化了。”

    张衍现在已经封闭了五感五识,对罗萧的话充耳不闻。

    玄元内参妙录的功法异常凶险,虽然他早已在残玉中摸熟了功法,但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引导着气机在经脉中行走。

    玄珠一吞入腹中后,先是一股凉沁沁的冷流沉入丹田,像是咽了一块万载玄冰进来,四肢百骸的血脉骤然一缩,寒气直冲顶门,接着玄珠又分出一股热气,自胸至腹,一路下行,涌至两脚足心。

    两股气脉一阴一阳,分而占据身体上下两端,不像是同出一源,倒像是临阵之敌,隔岸对峙。

    张衍知道,这是两只贝王交合后,所孕出的玄珠还未臻至最完满的缘故,不过也恰在此时他吞下最为合适,若再晚上一步,则阴阳交融,贝子破珠而出,那便再无希望了。

    开脉第一步,他便是要小心引导那两股气脉合二为一,使得玄珠内的精华为他所用。

    起初他先是小心各从阴阳两气中抽取一丝出来缓慢融合,这是对他气机掌控程度的考验,两股气机交汇时,各自所抽取的分量必须等同,多一分不可,少一分也不行。

    只是没多久他就发现,有了先前运用气机的经验,他这么做起来简直轻松无比,毫不吃力,索性一口气抽取了百多条气脉出来一起在经脉中往返运转。

    不多时,他便将两股气脉彻底融为一体,收藏于腹中,沉甸甸如纳铅汞。

    到了此时,开脉之前所需一切条件皆以完备。

    接下来便是运转心法,用元真之气裹住玄珠药力,游走各处经窍秘穴,冲开限制自身的诸般桎梏,斩断捆缚人身通往仙道的枷锁,一举辟出一身适合修炼上乘道法仙人之躯!

    宁神收心,张衍运起已经熟络之极的玄元法诀在经脉中行走起来。

    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这“玄元内参妙录”简直是为炼化玄珠而量身定做的,身体各个根枝末节,哪怕最隐蔽的穴窍经脉都随着法诀的运转而被反复涤荡了一遍,玄珠内孕集的药力一丝一毫也没有浪费,完完全全被他炼化了身体各个角落中,没有一处不曾顾及到的。

    此时,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打鼓一样擂动起来,浑身澎湃的血液哗啦啦在耳边如潮而响,每处窍穴都在勃勃而动,底下的运转的气机像是要从皮肤下面冲出来,仿若有一把锤头在不停敲打着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连骨节和筋膜也一起颤动了起来。

    他不去理会这些动静,只是守住心神,一门心思挪移搬运。

    待到整篇法诀运转顺利下来,气机归入各处丹窍后,他陡然觉得四周一静。

    这是一种静到极致的感觉,仿佛天地未开,鸿蒙未判,无一物生成的玄妙状态。

    他恍恍惚忘却己身天地,心神意识似有若无。

    在这虚静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蓦然,一点灵光自心头升起,自问:“我是谁?”

    答曰:“我便是我,我不是我,我也是我,我还是我。”

    这番明悟一出,只听到“锵锵”一声如刀剑相撞的声音,又仿佛是一把已经被锈蚀的斑驳锁头掉落在地。

    陡然间,像是去了什么束缚般,浑身骤然一轻!

    一直在为张衍护法的罗萧霍然起身,美目中异彩涟涟,欣喜道:“玄音一出,金锁自落,恭贺道友自此为吾道中人矣!”

    她又抬眼看去,只见混沌状的雾气从张衍的背后显现出来,它浑作一团,玄幽难辨,望之茫茫不可测度。

    这是张衍开脉后所显现出来的脉象。

    罗萧一怔,即便以她的见识,也看得一阵迷惑,这是什么脉象?

    脉象决定了一个人开脉之后的相属,分为上中下三品。

    下品脉象各种奇异古怪的相属都有,例如风云雷电,花鸟兽虫,中品脉象分为五行之属,最上等的上品脉象则只有阴阳两属。

    而张衍所开脉象却是一团云雾状的气体,这像是只有下品脉象才有的“雾相”。

    难道是……下品么?

    不可能!

    罗萧摇头,要说集合了玄元妙录再加上贝子玄珠的所开的脉象是下品,她是决计不信的。

    她脑海中生出一念头,莫非张衍所开的脉象,已然凌驾于上品之上么?这个想法让她也不自觉吓了一跳。

    玄门中人虽然开脉时都用尽方法,力图使得自己凝出脉象跨入上品,但这不仅仅看玉液华池的功效和开脉法诀的上乘与否,还要看自己的机缘悟性。

    能开出上品已是难得,如郑循开出上下品的脉象,已被认为是前途无量,上中品少之又少,上上品只在传闻中听说,但有此际遇者无一不是在玄门中有着赫赫声威的人物。

    而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越是上品的脉象,所能修炼的功法也越多,而那些下品的脉象虽然独特奇异,但是也注定了他们所修炼的功法选择面较少,想找到一本适合自己的功法无疑非常困难。

    如若张衍脉象一跃而居于上品之上,罗萧目光也透着些许复杂,她实在想象不出,这个人到最后又能有怎样的成就?第一次,她为自己是否要解除精元血誓而动摇起来。

    此时,张衍那边又有了动静,只见那混沌云雾状的异象一收,齐齐往他的眉心深处收拢了进去,最后在那里凝结出一个淡淡竖痕,看到罗萧又是一阵茫然。

    脉象为气脉虚气所显,怎么能凝化出实质表象?她突然觉得自己所知的一切,还不足以看透这个人身上此时所出现的种种不可思议之处。

    张衍双目一睁,那一瞬间迸发出的精芒竟然将整个洞穴闪了一闪。

    他长身而起,只觉得周身轻灵无比,举手投足飘飘如驾云,一切都不一样了,自己仿佛换了一具身躯。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不能称为一个“人”了,仙脉一开,已然半只脚踏入了仙道修士的行列之中。

    等回到苍梧山之后,再请上师评鉴脉象,之后便能得入上院,修习更为上乘的道诀法门!

    ……

    ……

第三十二章 暗施奇计斩玄光(上)

    “张道友仙脉既开,我等已可离去。”罗萧侧头辨听了下外间动静,发现无一人靠过来,显然正好能趁此机会无声无息的离去。

    然而张衍却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道:“我等还不能走。”

    罗萧一怔,道:“为何?”

    张衍神色一肃,沉声道:“杜悠此番开脉失败,回去之后必找元凶,若得知张某却得以开脉成功,定会有所怀疑,细查之下,保不准会事机败露,是以……”他语声变得森冷无比,“非将此一众人等尽灭于此不可!”

    他言语中杀气腾腾,罗萧也听得心中一寒,但转念一想,却觉得张衍所说又不切实际,叹了一声,规劝道:“张道友,虽则你虑不无道理,但此举太过渺茫,杜博且不去说,仅他身侧那十名力士,两名明气期修士便不是我等二人可以力敌的。”

    张衍目光闪动,道:“若是只杜博一人呢?”

    罗萧一怔,蹙眉想了想,沉吟道:“如只有杜博一人……他此时已神疲力弱,不知还剩下几成战力,但如能再虚耗他两日,我依仗手中这两件新的法宝,或可一斗,只可惜有那十二人从旁相助……”

    她摇了摇头,觉得希望渺茫。

    张衍闻言后一笑,轻轻一击掌,道:“在我眼中,此十二人不足为虑。”

    罗萧轻叹一声,对着张衍正色道:“道友虽斩落金锁,开脉破关,然此十二人也不是土鸡瓦犬,岂是说杀便杀得的?尤其两名明气期修士,修为仍在道友之上,我等断无胜算!”

    张衍微微一笑,道:“罗道友稍安勿躁,吾有一计,无需我等动手,且借杜博之手一用,便能将此十二人斩除!”

    罗萧心中半点不信,只是当看到张衍那自信无比的笑容时,却忍不住说:“且说来听听?”

    张衍道:“道友俯耳过来。”

    罗萧美目中暗含嗔意地瞪了他一眼,她捋了捋发丝,将莹润的玉耳凑到了张衍面前。

    张衍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罗萧神色初始漫不经心,却渐渐又变得犹疑不定,最后蹙眉不语,说实在的,她也不能确定张衍此法是否可行。

    张衍却信心十足,道:“道友可依我所言去做,必然不会出错。”

    罗萧见张衍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咬了咬下唇,跺脚道:“且信你一回,大不了与道友陪葬,做个同命鸳鸯罢了!”

    张衍笑道:“罗道友以前称我为‘道友’时或有勉强,如今这声倒是说得情真意切。”

    罗萧不禁白了他一眼。

    张衍神色轻松地说道:“鸳鸯虽好,却又岂有神仙逍遥快活?道友放宽心,张某还能害自己不成?”

    罗萧轻哼了一声,她走到杜悠身侧,将后者身上锁闭的气脉一一拍开,随后背对着他将一把金匕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在昏睡了两日之后,杜悠终于醒转了过来,刚刚睁眼,却陡然一个激灵,显然察觉到了自己的处境。

    被金匕及喉,又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他浑身顿时如筛糠一样抖了起来,惊惧道:“我乃合林杜氏子弟,不知尊驾是哪一位,有话好说,若有所求,我杜氏皆能让尊驾满意。”

    罗萧冷冷道:“哦,皆能满意么?那我问你,杜氏门中开脉时有何别传秘法?”

    杜悠身躯一震,不禁犹豫了起来,别传秘法虽不是开脉法诀,但却是家族师长口耳相授,能使得开脉更为顺利的秘法,这些秘法才是一派一族立足于世的根本,外人不得与闻。

    罗萧见他不说话,手中金匕往他的脖子里送了送,血液当即流了下来,杜悠吓了一大跳,他毕竟只是一个少年,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场面,他还想着长生不死呢,哪里肯就这样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慌忙道:“莫动,莫动,我愿说,我愿说……”

    “如你所言有假,你自知后果!”

    杜悠哪敢不老实?当即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道的如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罗萧又按照张衍事先嘱咐,东拉西扯问了许多问题,杜悠吃不准对方目的何在,由于不知道对方身份,所以不敢有哪怕一丝半点的虚言欺瞒。

    待问得差不多时,罗萧又一掌拍晕杜悠,转头看了张衍一眼,似是征询意见。

    “看来此子贪生怕死,意志不坚,可以为我等所用。”见到杜悠表现如此不堪,张衍觉得胜算又多了几分,他眼睛微眯起,道:“如此,且看杜博能忍到何时了。”

    两日后。

    杜博从衣袖中取出最后一瓶丹药,尽数往口中倒去,他浑身上下略微有些黯淡蓝芒再一次涨了几分出来,四天来不眠不休,贝王却仍在左冲右突,仿佛气力永远耗不尽一般。

    杜博不敢有半点放松,一旦贝王走脱,必会干扰到杜悠炼化玄珠,走火入魔是小,被伤及性命那才是大。

    现在与贝王角力的其实只剩下他一人,十名力士虽然能轮番休息,却也无法像他这么坚持,各个都是脚下虚浮,神色萎靡。

    两名明气期的弟子有丹药补益,倒是稍好一些,只是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了。

    只是原本他估计杜悠吸纳玄珠只要三天时间,眼下却已经是第四天了,居然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杜博隐隐的有些不安了。

    又等到了这天人定时分,他再也忍不住,大声问道:“贤侄可安好?”

    没有多久,里面传来一阵状如号丧的声音:“博叔,我此刻只觉是两颊火热,双腿僵木不能动弹,不知何故啊?”

    听到杜悠开口说话,杜博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皱眉道:“贤侄所言,这应是玄珠药力过足,致使气机不能下行,虚气塞水,而心火上冲之象,念诵你杜氏的‘降气法’便可,怪哉,你母亲莫非没有和你说起过么?”

    又过了一会儿,传出杜悠的声音,“母亲倒是曾说起过,只怪小侄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也不知是对是错……”随即他大声将法诀念了出来,只是念到一半的时候却断断续续,像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杜博默然片刻,随后沉声道:“贤侄莫急,博叔再告知另一法,乃是尔父所传秘法,你可千万记得,莫要有一字听错!”

    他当即一字一句将原本秘不外宣的心法说了出来。

    那两名明气期弟子正站在一旁,此时其中一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禁一变,突然不知发了什么疯,不再压制贝王,而是转身就向洞穴出口处狂奔而去。

    只是还没跑出两步,却见一道蓝色玄光眨眼间就追及此人后背,再从前胸一透而过,登时就被取走了性命。

    余下众人神色各异,一些人不明所以,一些人惊疑不定,一些人惶恐无比,但看起来都是心思浮动。

    杜博心中一叹:“原先想暂且放过尔等,等见了贤侄之面再做计较不迟,如今……也罢,杀一人是杀,杀十人也是杀,不如尽数杀了!”

    他目光一厉,身上蓝汪汪的玄光陡然一收一放,周围众人只觉呼吸一滞,只觉自己头顶好像被什么东西拍中,一片惨叫声过后,这些人尽数头颅崩裂,倒地而死。

    两只挣扎不停的贝王突然感到身上压力一松,正要扑腾起来,蓝色玄光却圈了回来,将它们又一次死死摁在了地上。

    杜博胸膛剧烈起伏,呼呼喘着粗气,显然这番作为对他来说也是消耗极大,而且失去了诸人的助力,他压制贝王愈加吃力了,再下去恐怕就要伤动根基,他忍不住开口又问,“贤侄,适才所说法诀,可曾记得清楚?”

    杜悠却没说话。

    “贤侄?”杜博又问了一句。

    等了半晌,就在他也感觉有些烦躁的时候,杜悠终于再次开口了,“博叔,我尚有一处药力还未炼化……”

    杜博强忍住喉咙口泛上来的血气,想了想,涩声道:“再有一日,不可再拖了!”

    “一日太短,博叔且宽心静候,至多再有两日便可!”

    听到杜悠居然讨价还价,还不带商量的,杜博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不禁苦笑一声,看来此番回去要用丹药调养个两三年才能恢复元气了。

    而此时在洞府内,罗萧听到外面的惨叫声,确认那些人当真被杜博所杀时,她难以置信地说道:“真是如此?”

    张衍却是一副早已料到了结果的模样,双手袍袖一振,道:“必会如此!”

    别传心法才是一个家门的兴盛的根基所在,张衍知道,那些力士和明气期弟子也知道,所谓法不传六耳,今天他就是要借杜悠之口说出来,故意让这些人听到。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些人就算想有所回避都做不到。

    因为杜博不允许!

    杜悠原本来此是借贝王真露开脉,玄珠只是意外之喜,算起来应是凕沧派掌门之物,他们这是私心窃取,不问自盗,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遮掩,不让此事泄露出去,所以身边所带诸人尽在将要斩除的名单中,杜博怎么可能放任让这些人离开自己的身侧?

    万一他们心生异心,向外侧的凕沧派弟子说起此事怎么办?

    张衍最后说道:“我之所为,不过借势用力,使得杜博想做而未做之事提前一步罢了。”

    话虽如此,但他却果真逼得杜博动手杀了这些人,而不用自己出一分力气。

    罗萧又惊又佩,今天算是见识了一番张衍心机智谋,不自觉中对他的信任又多了几分,不禁问道:“道友准备何时动手?”

    张衍目光闪动了一下,微笑道:“不急,且再磨一磨此人。”

    在接下来的三天中,每当杜博出声发问时,杜悠总有这般那般理由推脱。

    终于,杜博发现不对劲了。

    ……

    ……

第三十三章 暗施奇计斩玄光(中)

    这几天来,张衍两人反复拖延时间也并非是为了一味消耗杜博实力,罗萧正好利用洞穴中贝王真露以及从杜悠身上得来的大元丹全力疗伤,如今已经恢复了四五成的实力。

    不过即将与杜博对上,罗萧也是心中紧凛,不敢大意。暗忖一旦动上手,必得以雷霆万钧之势力放中手中所有法宝将其打杀,不然给等对方过来反应过来,保不准还会有什么手段。

    她目光流转,却撇见在一旁的张衍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不免有气,道:“杜悠言杜博尚有法宝在手,张道友智计出众,不若再想个办法令杜博将法宝双手奉上如何?”

    她原本只是想用言语刺一下张衍,没想到张衍却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两天我也正在思虑此事,现有一法,正好说与道友听,道友且走近点。”

    罗萧樱唇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人,难道还真有什么法子不成?

    将信将疑走到近前,听张衍小声低语了一番,不一会儿,她便听得美目渐渐发亮,虽然此计还没有用上,但她已觉得十有**是可行的。

    张衍突然觉得外侧杜博的气机一阵不稳,转头一望,不由笑道:“罗道友,如今却先要稳住杜博,我看他快要按捺不住了。”

    罗萧“嗯”了一声,她向外高声道:“杜博,杜悠如今被我等制住,若你现在放开贝王,我等自可一走了之,杜悠则必死无疑,你可思量清楚?”

    杜博一惊,此时他心中倒真是有这个打算。

    他听杜悠说话时神智情形,条理分明,不像是炼化玄珠时出了问题,反而倒像是受了他人胁迫,但左思右想也理不出头绪。

    而且他自身体力堪堪耗尽,也渐渐有些压制不住贝王了,正打算放弃,起身一探究竟,不过此时听到这话后,又不敢妄动了,沉声问道:“尊驾何人?”

    “杜博,你何必明知故问,此次掌门允许你等使用真露开脉,已是恩泽广开,可尔等却私自吞服玄珠,此事你杜氏该如何给掌门一个交代?”

    这句话一出,仿佛如迷雾中见到了一丝亮光,杜博心中立刻明白了几分。

    这是掌门一系中有人向杜氏发难了!

    门派中派系之间互相倾轧,明争暗斗的事不是一桩两桩,师徒一脉弟子向来对世家出身的弟子抱有敌意,对他们无需拼斗便能坐享各种门派利益更是心怀不忿,暗中下手这种事情也很可能是做得出来的。

    特别是此次杜氏借几名真传弟子被杀的事大做文章,指责宁冲玄故意不施援手,并联合了几个家族一起向掌门施压,为安抚门下世家,掌门这才勉强同意让杜悠使用莹云贝场的贝王真露用以开脉。

    可以想见,这件事一定会引发掌门一系的不满。

    特别是如今在莹云贝场之下,他实在想不出这个地方除了掌门一系的人之外,还有谁能进得来。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对方还是一个女修!

    谁都知道,掌门向来偏爱使用女修,不但能用联姻之法拉拢各个天资出众的弟子,而且有时候做起事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所以他对对方的身份一下信了八成。

    他沉思了一会儿,觉得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掌门用来打压杜氏的借口,这么看来只有自己把这件事扛下来了。

    他暗叹了一声,出言道:“尊驾明鉴,此番所为,全是杜博一人主意,杜悠年幼无知,以至误听我之妄言,实与杜氏无关,且杜博并非杜氏族人,只是……”

    他还没说完,却被对方粗暴打断,道:“哼,你以为你是不是杜氏族人对我等来说很重要么?笑话!”

    杜博皱了皱眉,听这话对方似乎是要揪住不放了?心中也不免有了怒气,声音一冷:“既如此,还说这么多做什么?尊驾以为杜某那么好欺负么?不若出来一见,我与尊驾各凭手段定个胜负!”

    听杜博声音似乎就要发作,对面的声音却咯咯一笑,道:“杜博,实话于你说,此刻在莹云贝场之中,修为高于你的不止一人,而且杜悠在我等手中,我奉劝你也不要动什么歪心思,你若动手,立时将你打死在这里,再将杜悠捉回山门,却是正合几位师兄之意!”

    杜博闻言,心中顿时又惊又惧,贝场外有其他凕沧派弟子接应,这倒是有可能的,否则对方也进不来。

    诚如对方所言,私吞玄珠一事败露,自己如果还敢动手,正好给对方打死自己的理由,再加上最后还是没能护住杜悠,恐怕自己族中人还要受到杜氏怒火牵连,死也是白死。

    想清楚其中厉害关系,他立刻打消了原先搏命的念头,语气软了下来,道:“尊驾究竟想要如何?”

    对方的声音悠悠传了出来:“如何自取,全凭杜先生的心意了。”

    杜博让不免疑惑,如若对方想要害自己,恐怕早已动手,为什么还拖着不动?是对方修为不及自己没有把握么?那也说不通,最多一走了之,带走杜悠,一样可以让杜氏低头。

    心意……

    他心念百转,苦苦思索,再结合这句大有深意的话,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对方是这个目的!

    这样一来,一切也解释的通了。

    想到这里,他自以为对对方的心思已经了然,倒也不慌了,道:“尊驾可否打个商量?”

    “说。”

    杜博试探道:“你我都是为了求个成仙了道,同出一源,何必拼个你死我活?况且既然玄珠已为我那贤侄所吞,我自于你一些好处,你放我等一马如何?”

    对面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有何好处?”

    这话一出,杜博一喜,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道:“我这里丹药已经用尽,但还有不少灵贝,若尊驾更放我等一马,我愿意将身上所有送与尊驾,你看如何?”

    对面冷笑一声:“杜博你也未免太小看我等,区区灵贝,价值几何?”

    杜博面色不变,心道只要你肯讨价还价,那就不是问题。

    “我愿立下法誓,如若放我等出去,必将厚报尊驾。”

    “誓言虽好,可在下不准备日后再与杜先生照面,是以在我看来,只有拿到手里的,吃下去的东西才可放心,那些太过遥远的,不提也罢。”

    张衍似笑非笑地看了罗萧一眼,没想到她把自己原先逼迫她的话原封不动搬了出来,倒也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

    似乎想到了当日的惨状,罗萧也是狠狠回敬了他一眼。

    杜博又道:“那尊驾的意思?”

    罗萧不急不慢说道:“听闻杜博你有一支‘破心箭’,还有一面‘玄鸟盾’,此两件法宝一攻一守,相得益彰,你若取出,我自可放你和杜氏一马。”

    杜博沉默下去,显然在认真考虑对方的建议。

    张衍和罗萧两人也不急,反正多拖一刻是一刻,也正好再多消磨一下杜博的元气。

    他们丝毫不担心上面会有人下来查看,要知道借助真露开脉与玉液华池所用时间相仿佛,没有一月却是想也休想,至少在头半月之内是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的。

    等了半天,杜博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此次来,只带来了‘玄鸟盾’,‘破心箭’上月与一大敌交手时被伤了灵性,还未曾炼复。”

    罗萧立刻说:“来此非我一人,一面‘玄鸟盾’,怕是不够。”

    这话说得很明白,并不是她一个人来这里,一件法宝不够分啊。

    杜博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也罢,我这里有一件紫隐羽衣,乃是瑜清蚕丝织就,可挡寻常法宝飞剑,本是要待我那贤侄开脉后送于他的贺礼,也一并给了道友,如何?”

    罗萧正想开口,张衍却又在旁小声说了一句。

    罗萧一怔,面色古怪地看了张衍一眼,咳了一声,道:“此法是好,怎奈我一同伴无需法宝,只是看不惯你杜氏嘴脸,原先只想令杜悠开脉不成,没想到这小子反而得了莫大好处,他心中更是气愤不过,只想泄愤,本想打断杜悠四肢,可见他不过一少年,不免失了身份,是以杜博你如愿奉上双宝后再自断双腿,此事他自可揭过不提。

    没想到杜博这次竟然十分爽快的回应,道:“此事何须等到以后?我现在便可答应尊驾!”

    只听“啪啪”两声,他举掌就拍断了自己的双腿,再问:“那一位可满意了?”

    这并不是他神智不清,喜爱自残,而是这事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身为玄光期修士,只用玄光便能驾驭身形飞遁,虽然他现在身上的玄光所剩不多,但如能坐下调息片刻,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把断腿接回来。

    可是他没想到,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好,杜先生信人,你且将盾牌上的精血抹去,一并送来。”

    “慢来,我又如何信你?”

    “杜先生,我可对皇天后土发下毒誓,此间之事如有任何一人泄露出去半分,必遭天雷轰顶,地火焚身之劫,你看如何?”

    杜博一听,觉得对方也很诚意,修道之人一旦发誓,那可是立见因果,来不得半点虚假,所以当即同意了。

    罗萧指天发誓,倒是非常干脆,这事她原本就不会泄露出去。

    待对方立下誓言,杜博随即放心,立刻取出随身法宝,咬牙抹去上面自己的精血,不由一阵心疼,又拿出了那件羽衣,用玄光一卷,将这面盾牌和那件羽甩了出来,扔在了洞穴之外。

    他也是暗含了几分心机,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所以扔得距离洞穴口近了一点,哪知道还没落地,只见一道黑色玄光闪过,就将玄鸟盾和羽衣接了过去。

    他不禁一凛,对方果真也是一名玄光期的修士!

    随即心中又是一安,看来对方真的没有做绝的意思,好像只是想讨些好处而已,不然以对方的修为,早就可以杀进来除掉自己了。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发现,他正一步步的落到了别人的算计中。

    两件宝物到手,张衍两人对视了一眼,心头一定。

    法宝一去,杜博已经是拔了牙的老虎,威胁少了一大半。

    此计关键在于借势压人,让杜博误以为他们是掌门一系,自己万万不能力敌,只能寻求妥协解决。

    在张衍原本的设想中,要是杜博执意不肯,那就只好用手中法宝斗过一场了,如果不成,再借用罗萧玄光遁走不迟。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

    从那天杜博在苍梧山上的表现来看,张衍觉得这个杜博并非是热血上涌,头脑一热不顾一切的人物,这人的性格趋向保守,所以他对此法倒也有几分把握。

    他先除杜博身侧随众,再骗得对方身上法宝,令其自断双腿,如今对方坚壳尽去,爪牙俱失,正是剜肉取髓的好时机!

    张衍长身而起,沉声道:“罗道友,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

    ……

第三十四章 暗施奇计斩玄光(下)

    “杜博,我等也不为难于你,将杜悠留在此处,你自带走,告辞了。”话毕,一道玄色遁光从洞穴深处一闪而过,似乎人踪已逝。

    闻听对方履行承诺,杜博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旧不敢大意,侧耳小心翼翼听了听外间的动静,只是除了一股微弱的呼吸声外,别无其他响动。

    看来真是离去了!

    杜博心头一松,目光移到那两只被他用玄光压住的贝王上,他深吸一口气,胸膛鼓了起来,气息也是粗重了几分,“嘿”的一声,阴阳两只贝王被他一下扯到了面前,两只手掌同时拍在它们的坚壳上,不待它们落地,又分出一道玄光,卷住了它们就远远地抛飞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像是用脱了力,双手颤抖不止,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一道蓝色光芒凭空升起,将他身躯托了出去。

    贝王外壳坚硬,刚才那两掌不过令它们的内腑暂且受了点震动,回过气来之后很快就会折返,他身上元真已然不多,只有趁这个空隙带着杜悠及早离开才是正理。

    从洞穴口飞出,他远远看见杜悠躺在地上,不由一惊,赶上前去仔细查看了一番,却发现杜悠浑身上下虽然沾满了真露和污垢,但只是看起来狼狈而已,实际上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心下一定,暗道:“那人终究不敢把杜氏得罪到底。”

    顺手拍开杜悠被封住气脉,正想带他离去,哪知道杜悠醒来后一见是杜博,便大声叫喊起来:“博叔,快,快,是张衍,是张衍夺取了玄珠,他还搜去了我的法宝……博叔快与我抢回来啊!”

    “张衍?”

    杜博顿时大吃了一惊,脑海中转瞬间闪了无数个念头,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沉声道:“贤侄无须再说,一切待我等出了此间再做计较。”

    他正想起身飞遁,却听有人高声说道:“杜先生何必急着离去?还是乖乖留下吧!”

    原本还是灵光遍洒的洞穴陡然一黯,杜博抬头一看,只见一方漆黑如墨砚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头顶,初时只是手掌大小,可是眨眼间便扩展到十丈方圆,正带着碾压万物的霸道气势朝他砸落了下来。

    “荡魂砚!”

    杜博眼角一阵抽搐,他知道杜悠这次出行带了某件家中宝物,但没想到居然是这件法宝!

    这砚台来历大不简单,原本是杜氏中一名叫做杜德的化丹修士所炼制,一旦砸在修士身上,立刻震荡神魂,定住元真,锁拿肉身,半点也动弹不得,只能被活活拍死。

    此砚一出,无疑对方是要把他的性命留在这里。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先前种种原来都是中了张衍的算计,一时间惊怒交加。

    可如今他非但元真枯竭,而且身上玄光耗损了大半,他不惧张衍,却担心那个躲在暗处的玄光期修士,一旦此人出手,他自觉此刻万万难以抵挡,如今不能在此多做纠缠,唯一出路就是冲出地穴,待回到了杜氏族中再做打算!

    想到这里,他手指一弹,一点白光飞出,这是一块由族中赐下的“辟恶玉佩”,无论什么法宝,也能暂且阻上一阻。

    玉佩飞出后,主动往宝砚上一撞,荡魂砚仿似被什么东西托了一把,在空中微微一顿,但是片刻后,那磅礴的力量就将其“咔嚓”一声碾得粉碎,势头不减地落下。

    只是这一挡,却已为杜博争取了时间,趁着这一丝空隙,一道蓝色遁光将他和杜悠裹在一起往洞穴外疾飞而去。

    躲在洞壁中的罗萧见状不由心急,荡魂砚台虽然威力巨大,但是转折腾挪不易,以她的实力尚不能完全驾驭,一时间之间倒也收不了手,只得高喊道:“张道友,万万不可让他逃了!”

    眼看这两人就要正要飞出洞穴,一道青芒却冲着他们背后追了出来,杜博突觉后脊一阵发凉,暗叫不好,勉强偏了偏身体,躲过要害。

    “嗤”一声,那道青芒从他左胸处一穿而过,又顺势一转,将杜悠一条手臂给卸了下来,后者顿时发出一声惊天惨叫。

    杜博亦是一声闷哼,身形在空中一滞,身上玄光如风中火烛般一阵明灭不定,像是随时可能熄灭,而那青芒在空中兜了个半圈子,又重新绕了回来,这次却是冲着他的脑袋飞来。

    “如意神梭?”

    杜博不禁苦笑,他深知神梭的威力,就算是他全盛时期也不好对付,此时哪里敢硬抗?无奈之下只得往后又退入了洞中。

    罗萧见杜博被阻住,不由大喜,出言提醒道:“张道友,如意神梭虽然厉害,但此人已把元真与玄光凝练一处,只要玄光不散,未被斩颅剖心,则性命无忧,万万不可大意。”

    站在洞壁后的张衍一笑,道:“无妨,不过困兽犹斗而已。”

    罗萧一掐法诀,叱喝一声,荡魂砚再次下落,这一次杜博避无可避,他大声狂喝,隐隐可见衣物底下肌肉都绷了起来,肩膀耸起主动往上一顶,而原本宏大的如涛玄光骤然一收,“哗”一下凝聚成巴掌大小护住了那里。

    “砰”!

    荡魂砚正正砸了在了杜博的肩头上,却没想到他玄光凝练,看似薄薄一层,却是那柔韧如水,居然始终护住了肩头,生受了这一击,使得荡魂砚没能直接接触到他的肉身,他一声不吭,双膝跪在地上,背脊往上狠命一挺,竟然又将砚台往上托了托。

    罗萧“咦”了一声,却不惊反喜,杜博看似坚韧不倒,但其实已经是笼中之虎,浅水蛟龙,纵然能一时强撑,也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

    她暗道:“如此,我需再添一把火,早些送你上路!”

    她素手一挥,另一件宝物被甩上了半空,这是一支尺许长短的云纹朱笔,笔肚饱满,笔杆有金漆绘纹,一到空中,笔尖便上下摆动如人点首,一道气机瞬间便罩定了杜博。

    “宣命笔?”杜博失声惊呼。

    他此时大恨杜萝溺子太深,以至于连这件法宝都讨来送于了杜悠,偏偏又不曾和自己说过,现在却是酿下了苦果。

    值此生死关头,他也只能奋死一搏了,手腕一抖,一支银色小箭滑入掌心,一举手,冲着罗萧甩了过去。

    这支小箭眨眼间便到了罗萧的面前,她不禁脸色一变,只是在这支小箭在堪堪及身的时候,一面如禽张双翼的盾牌悠忽间飞了出来,竖在了她的身前,只听“当”得一声,一箭一盾同时掉落在地。

    “玄鸟盾?”

    见对方用原本他的宝物挡住了原本志在必得的一击,杜博气得眼前一黑,涌上喉头的鲜血再也压不出,从嘴里喷了出来。

    此时那只宣命笔已绕着他的身体绕了一圈,身上那蓝色玄光顿时被削去一层,再一个盘旋,便又黯然了一些,眼见玄光逐渐稀薄,他脸色骤变,如今体内已是如同破烂一般,只是努力从丹窍中榨出的那一丝元真还在坚持,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下了决断,叹息了一声,伸手在杜悠搭在了杜悠肩头,暗道:“只望你母能懂我这一片苦心!”

    他伸手一推,原本环绕周身的玄光分出大半移到了杜悠身上,接着光芒一闪,居然裹着杜悠飞遁了出去。

    做完这番举动后,杜博五官中都往外渗出了血水,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不过只要能保住杜悠性命,他的家族也能保住,只能希望杜氏知道真相后会为自己报仇。

    随着宣命笔在空中再是一绕,杜博身上最后一层所剩无几的玄光也被削去。

    此时荡魂砚再无阻挡地压了下来,“轰”的一声将杜博整个人砸了个稀烂,连一丝元灵也未能逃出。

    杜悠原本被玄光一送,自觉逃出生天,哪里想到,如意神梭随后追了上来,从他胸腹上一穿而过,他“哇呀”一声,鲜血狂喷,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眼见得如意神梭在空中一阵盘旋,似又要落下,杜悠眼神中惊惧无比,大喊道:“张衍,你若杀我,我杜氏必定让你神魂俱灭,你今日放了我,回去一定禀明掌门,尊你为下院大弟子,法宝丹药随你取用……”

    张衍对他的胡言乱语理也不理,法诀一掐,如意神梭从杜悠颈脖处如切软泥般一闪而过,一颗大好头颅滚落下来,再一盘旋,将那一点飘出的元灵一起斩碎。

    至此,世上再无杜悠杜博两人。

    大敌已除,张衍心神不禁一松,此二人一死,世上再无第三人知道是他吞了玄珠,自此可放心回转山门。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望了望脚下的尸首,转头向从洞壁中走出来的罗萧问道:“罗道友,可有法子不留痕迹地处理了这两人的尸首?”

    罗萧想了想,眼睛一亮,双掌一拍,道:“倒是有一法。”

    她疾走两步,从地上捡起一包药散,拿在手中道:“这是恶盐散,只需一点,倾水一倒便可将金石蚀烂洞穿,用来毁尸灭迹却是最为恰当不过。”

    “如此,将杜悠杜德二人的尸首化去,却可留下那十二人的尸首。”

    罗萧掩嘴轻笑,道:“张道友此法却是要叫杜博死也背个恶名。”

    张衍微微一笑,正要开口说话,却突然脸色一变,察觉到天地间有种隐隐的悸动,目光不由一凝,沉声道:“雷劫将至!”

    ……

    ……

    PS:谢谢大家关心,今天一觉睡到下午,精神好了点,过了12点还有一更,可能要稍微晚点了

第三十五章 避劫功成 堵漏补疏

    “玄元内参妙录”是开脉无上妙法,上古玄门正宗,但是成者易遭天妒,功成之后,会有雷劫降下,不及身,不伤魂,不慑心,不动神,却发雷鸣震音,五行伤劫,动摇修士根基,阻塞登天之路。

    不及躲避者,便会前功尽弃,一遭辛苦尽付流水不说,自此再无修道之望。

    只是天地造化奇妙,冥冥中自然会留有一线生机,发雷劫之前,隐有预兆迭显,应劫者若有应对之法,便能及时躲避劫难,成就玄功。

    张衍得了罗萧事先透露其中奥秘,此时天地风云一变,他便提前就有了感应,知道不久将有雷劫将至,坏他功果道基。

    “道友请速速躲避!”

    罗萧也是神色一凛,他与张衍有血誓在身,一亡俱亡,一旦张衍功行被毁,此生便再无长生希望,人生才短短百年,她怎能容忍?是以雷劫临头,也不免心急,身上黑色玄光在地面上来回几个扫荡,当即在洞穴下掘出一个浅坑,恰恰可以躺入一人。

    张衍不再犹豫,用元真将五官封起,闭了识感卧身其中,罗萧飞快用碎石浮土将他整个人都埋了起来。

    这一切处理完后,天边突然雷声大作,隆隆轰响,听得罗萧也是心头一颤。

    这雷声威烈宏大,与一般响雷截然不同,而且阵阵霹雳声居然穿透层层洞府,直入地穴,简直就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

    幸好只是动静很大,并没有电光雷火同降,尽管如此,罗萧身为妖修,本能中对天雷有种畏惧之感。

    此时她才想起,难怪那两只贝王始终不见踪影,想是也感应到了有雷劫将至,所以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这种威势骇人的雷声,连自己都有些不安,更何况那两只未曾开化的蒙妖?

    七日之后,雷声终于退去。

    不待罗萧扒开浮土,张衍便从地下一跃而起,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身体一轻,好像一个原本背负而行的人放下了什么重担,体内深处更是隐隐有一股别样的气机滋生出来,好像万物萌动时的生发之力,无法阻挡,不可抵御,随着他一起破土而出。

    直到此时,他功行才算臻至完满,跨过了第一扇大道之门。

    这时他若有所觉般转头一望,只见那两只贝王不知何时又飞腾了回来,正趴在洞穴口发出啾啾悲鸣,显然知道玄珠已失,不过它们和与杜博争斗有日,也并不是毫无损伤,失去贝子玄珠后再经雷劫惊吓,此刻已是萎靡不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罗萧妙目一转,道:“张道友,不若趁此机会一并取了这两只贝王,另觅一处灵地安下,一两年后,又是一处贝场,说不定还能再凝个贝子玄珠出来。”

    张衍却摇头道:“不妥,阴贝本是凕沧派掌门之物,我若取之,不说杜氏,连凕沧派也会穷究此事,牵连太大,还是适可为止为好,不过……”他顿了顿,又说:“这条阳贝打通出来的通道太过显眼,杜氏和凕沧派人前来查探时必定会发现,不但连带旁侧那个贝场也不安全,连玄珠之事可能也会被查知,需寻个稳妥的方法才好。”

    在他看来,要在现场营造出一个杜博杀人的假象,但是其中具体原因自然不需要让探查的人太明白,由得他们头疼去。

    如果一旦泄露出玄珠的事情,难免就会有了目标方向,范围也一下缩小了很多,于己不利,所以,不但阳贝要设法带走,连带旁侧那个贝场中所有灵贝也不能留下。

    “此事简单,阳贝不似阴贝,喜好挪动巢穴,另寻一地安置下来即可。”在罗萧看来,凝结玄珠百年难得一见,把阳贝带走,任谁也一下无法联想到这件事上,至于那些灵贝,她现在有乾坤袖囊在手,不虞手脚麻烦。

    此事好就好在那十二人是杜博亲手所杀,无论如何他都是杜氏和凕沧派的第一个怀疑对象。

    但是此人已死,而且开脉之后的修士已经半只脚跨入仙门,也不是靠推演之术能找到其所在的,所以此事最后多半不了了之。

    至于张衍,以他的实力怎么也不会联想到他身上,区区一个未曾开脉的修士,如果有人说这件事是他做得,只会被人当作笑话来看。

    商议完毕,两人当即将阳贝所在地的灵贝席卷一空,不下四五万数的灵贝用一只乾坤袖囊根本装不下,罗萧来回数次才处理妥当,至于那只阳贝,趁着虚弱无力的当口也被她在数千里外另寻了一处地穴安置下来。

    不过贝王擅长在地底挪移游窜,是关不住长久的,所以她取了一丝精血在手,无论此贝翌日跑向何处,她都能靠着精血指引找寻回来,眼下此举只是为了防备这只阳贝再去找那只阴贝。

    诸事手尾处理妥当后,张衍却还不能立刻就回转山门,对他来说,现在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他开脉的问题。

    天下玉液华池不是握在大门大派手里,就是被私藏于各个玄门世家族中。

    而开脉又离不开玉液华池,在门中师长同门看来,张衍并不是世家出身,怎能下山一圈就功成开脉了?功法可以解释,是由上师赐下,别人修炼不成,他却能无碍无阻,旁人无法置喙,只能说一句这是他的机缘到了。

    但是玉液华池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必须找寻一个稳妥的方法堵上这个漏洞,不至于让人看出破绽。

    不过这件事张衍事先就有腹稿。

    临崖郡主曹英送来一千斤神沙后,曾说那名北辰派那名曾经纠缠她的弟子听说曹英搭上了张衍的线,一改以往的态度,对她变得极为客气,还上门请曹英有机会务必要让自己与张衍一晤。

    北辰派属于二流门派中的末等,与凕沧派这等庞然大物自然无法相比,但是能自踞一处洞天福地,开府立派,应该也是有些根底的,张衍的打算,就是从此人身上落手。

    况且这人既然急于和他搭上线,背后也一定别有所求,张衍若是请他出面找寻一处玉液华池,想来也是不敢推脱。

    开脉之后,张衍倒是不急了,况且罗萧本是妖修,白日驾驭玄光而走,又不是在深山荒泽,易遭有心之人窥觊,所以索性在附近县城中住下,差人将一封书信送到林崖郡主曹英府上。

    没几日,那名北辰派的弟子就匆匆赶来。

    此人名为严振平,年纪约在三十四五上下,下巴留着一丛短髯,身着绛绫鹤纹袍,头戴巾帻,脚下一双玄色筒靴,一身打扮不像是修士,倒像是一个王侯朝官。

    他一见到张衍便一脸巴结,一听张衍提起来意,根本不问缘由,想也不想地说道:“在我北辰派下,此等有玉液华池,且门第不高的没落世家在永通郡中就有几个,我自与师兄寻几个过来。”

    张衍淡淡道:“人不用多。”

    严振平心眼灵活,立刻会意,道:“定叫师兄满意。”

    大约过了十数日,严振平带了一个摸样如同一老农的中年人来见张衍。

    他这人极有眼色,知道什么事情不该听也不该问,将人带来后便主动告退,见他这么识趣,张衍倒是暗暗点头,觉得此人可用。

    “我乃凕沧派下院入门弟子,需借你族中玉液华池一用。”

    张衍一亮身份,那中年人先是吃了一惊,随即神色变得更为恭敬,但是看得出神色中有一丝紧张,道:“既是仙师借用,小民敢不遵从?只管取用便是,只是……”

    来时严振平已有交代,这位是大派来的贵客,但没想到居然是凕沧派,凕沧派可是东华洲**派之一,此人又是下院入门弟子,指不定是哪个玄门世家的嫡传,将来可是坐拥一方洞天福地的门派中坚,他哪里敢得罪?就算北辰派也是翻掌之间就能叫他整族覆灭。

    见他犹豫,张衍又问:“有何难处?”

    中年人不敢抬头,低声道:“我韩氏族中早年也曾出过许多大修士,有一先祖更是踏破虚空而去,是以曾留下一个一等华池,只是百年来族中不曾出过一个筑元修士,到了小民这一代,已是降到了第四等,也不知合不合仙师之意?”

    张衍却不在意,道:“无妨,能用即可,此番我借你族玉液华池一用,你有何求尽管说来,我亦可助你一次。”

    玉液华池中的石胎需用百年,乃至千年时间培育才能一步步提升等次,这人说封存百年却只降到第四等,如果是真,想来原先所说一等华池当是无误。不过他对此并不在乎,这次只为竖起一个幌子,方便解释他开脉缘由罢了。

    中年人犹豫了几次,最后壮着胆子说:“我族中如若将来有一子弟适合修道,万望仙师成全。”说完后他心中也不禁忐忑,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此发怒。

    张衍看了对方一眼,这人倒也聪明,假如将来自己修道有成,此人族中又有弟子适合修道的话,只需自己提携一把就能进入凕沧派修行,可谓一步登天,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好!”张衍当即答应了下来,“我可允了你,以两甲子为期,引你族中一人入门,至于造化如何,就看他自己了。”

    中年人大喜,郑重行了一礼,道:“多谢仙师。”他起身后又道:“请仙师移步,此玉液华池就在茵络山中,距此只有两日路程。”

    ……

    ……

第三十六章 品鉴脉象 前路扑朔

    这几月来,苍梧山上流传着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说是合林杜氏子弟杜悠借门中贝王真露开脉,却被随侍杜博杀人劫宝,现下不知去向,怕是已凶多吉少。

    虽然此事杜氏竭力掩饰,但又怎能瞒过一众玄门世家的耳目?

    下院众人无不幸灾乐祸,杜氏一向骄横,此次又不按规矩出手,硬是夺去了大弟子之位,有此一劫实属活该,如今杜氏前番布置尽数落空,再想插手下院已然绝无可能。

    林氏一番上下运作后,林远如愿以偿登上大弟子之位,正在他志得意满之时,曾以为被杜悠赶下山的张衍又再度回到了山上,本来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杜氏一死,此人不回山倒是奇怪了,但是随后却又传来了另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

    两月不见,张衍竟然已是斩落金锁,功成开脉,一举踏上大道天门,此事比杜悠失踪之事还要令人震惊,林远乍闻此事后呆坐半晌,心中原本喜悦荡然无存,换之而起的是一片恶劣心绪。

    自己辛辛苦苦才登上下院大弟子之位,但之前视为必除之的异类张衍竟然先一步走到他前面了?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大弟子岂非成了笑话?

    林远生平第一次痛恨起家族中的规矩,如果不是要在这下院坐满十六年时间,他也能早早开脉去往上院,哪里会落在张衍小儿之后?

    这个消息也让很多下院世家弟子一下反应不过来,苍梧山上一片失声。

    这才多少年?

    张衍上山不过三载,成为入门弟子也只是这半年里,竟然下山两月便开脉破关?不是说张衍此人资质平平,只能做一力士么?而与之相反的是,那誓要取张衍性命,势大气盛的杜悠前去贝场开脉却失踪不见,两者之间形成强烈反差。

    浩觉峰,渡真殿。

    当张衍再度步入大殿中时,石守静,贺守玄,甄守中三人也不敢在石台上端坐,都是走下来起身稽首。

    下院上师向来由门中在修行一道上再无太大进境者担任,这才能守住寂寞,日夜与凡俗之人相对。

    而下院开脉者,一入上院即是门派中坚,真传弟子,赐下洞天福地,丹药法书,日后修行自是一路坦途,前途远在他们三人之上,因此,他们非是敬此刻张衍,而是敬他日后成就。

    “见过三位上师。”

    虽然开脉功成,但张衍举止丝毫没有张狂之色,还是一如往昔般恭敬有礼,不管这三人究竟对他如何,当日心中怀揣何种心思,却的的确确将他接纳入了下院门庭之中,所以他也非是敬这三人身份地位,而是敬他们先前相助了自己一把。

    石守静见张衍此刻态度恭敬,心生些许好感。

    他们三人看似风光,实则权柄不大,只赖修为上能压住下院弟子一头。平时所思所虑皆是如何保全自己,偶尔借助门中规矩才能管教下院弟子一二,而张衍此刻破开仙脉,下院之规在他身上已然一概无用,早已无需把他们放在眼中,却仍是这般举止有度,石守静不禁和颜悦色说道:“张师弟,如今你已经开脉破关,今后皆为我道中人,相互之间以师兄弟之称即可。”

    张衍微微一笑,再度拱手,道:“三位师兄有礼。”

    三人再次回礼。

    待站直身体后,石守静仔细打量张衍,见他气息透顶而出,生发之力勃勃欲动,显是破开仙脉之后功成完满的异象,心中不由感慨,初时听闻张衍开脉这个消息时他还以为是误传,现在看来倒是自己识人不明了,难怪周家选其作为女婿,看来别有缘故在内。

    《玄元内参妙录》他也看过,其中凶险他也是知道的,甚至因为这本书过于繁复奥妙,千头万绪,所以玄门中还有“千芒书”一称,他自忖若换做是自己,万万是不敢走这一步的。

    而这张衍看起来资质平平,自己早已暗示他应走力士这条路才最为妥当,没想到才数月不见,这人居然开脉登关,直上天门了,这人如不是有大机缘在身,便有高人在背后提点。

    不论哪一种,都不是自己可以妄测的。

    想到这里,石守静神色更为客气了几分,道:“师弟稍待,上院评鉴脉象的师兄稍后便至。”

    半月前就张衍回到山上,本来他开脉的消息一经传出,上院中品鉴脉象的仙师就应该即刻便到,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是迟迟不来,直至今日才传来确切消息,这才将张衍唤来。

    四人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一名羽衣高冠的中年道人才姗姗来迟,这人沉着脸步入大殿,与下院三位“守”字辈执事三人各自打了个招呼。

    见到此人后,石守静心下微显诧异,不过他面上却什么没有表露出来,一如往常般与这道人稽首为礼。

    这名道人转过身来,负手站在大殿中,上下看了张衍一眼,皱眉道:“你便是张衍?速速放出你的脉象,让贫道一观。”

    张衍眼睛一眯,却没有动作。

    “怎么,你不会么?”道人脸上颇显不耐,道:“挪转气机,使元真入脉,走窍行功,自然化象而出。”

    张衍却仍旧不动,只是淡淡问道:“尊敬是谁?”

    “你……”

    这道人顿时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想开口教训张衍几句,却又怕争论起来失了身份,遭人嘲笑,于是努力按捺心中怒火,冷声道:“贫道王一星,乃是上院评鉴,特来观你脉象。”

    原本评鉴脉象需从上院请下一位至少玄光期的仙师,再由被评鉴者请族中一位长辈在旁协证,然而由于张衍并非世家出身,所以上院评鉴都是自恃身份,没有人肯来,于是一拖再拖,但是凕沧派明面上的规矩却是不能坏的,磨蹭了半个多月后才派了王一星这名明气期的修士过来应付一下。

    而这王一星也是玄门世家出身,这份差事落到他的头上,自觉丢了大人,但几位师兄强逼下来,却是推诿不了,是以心情极为糟糕,怎么看张衍都觉不顺眼。

    “既是上院品鉴当面,自当与师兄一观。”

    张衍默运元真,当即就有一团云雾状的气息弥散出来。

    王一星不禁“咦”了一声,别人脉象浮现非要一刻方能见功,张衍却须臾之间便显异象,这倒是不简单。可是等他看了一眼后,却鄙夷道:“雾相,下下品。”他一挥衣袖,拱手道:“告辞了。”

    三名执事面面相觑,下下品?他们也是有眼力的,张衍这脉象虽然不见得很好,但是用下下之评语却是太过随意了。

    既然品鉴已毕,张衍也不再多留,当即拜别三位执事。

    石守静知道脉象关系到张衍今后功法选择,下下品的品鉴一出,那就是说张衍所能择取的功法少之又少了,他一路将张衍送到大殿门外,临别时出言劝慰道:“张师弟,以我看来,你脉象虽为下品,但象机圆满,内有无穷生机,纵是下品,也是当得起下上之等,下下却是委屈你了。”

    “无妨,皆是下品,何来上下之分。”张衍表情如常,倒是看不出丝毫不高兴。

    石守静暗暗点头,不管张衍资质如何,只是这心性便是一流,未来不见得没有作为,于是好言好语说道:“明日当有人来接师弟前往上院,若有暇时可来下院走动。”

    “理当如此,师兄请留玉趾,师弟走了。”张衍拱拱手,洒然而去。

    一路走下浩觉峰,他也是长出一口气,若是给那个王一星看出个什么“上上之品”的脉象,他倒是还要费一番口舌解释,幸好那人见识不够,又是虚应故事,所以不曾看出。

    他知道自己身份太过特殊,以非世家的身份从下院开脉直入上院,肯定会引人不少目光,而且大多不含善意,行事颇为不便,上院的水比下院更深,所以在没有摸清楚情形前,不宜太过张扬。

    至于石守静所说的修行功法,他倒是毫不在意,现在他有《太乙金书》在手,气机练到高深处可销金融铁,媲美法宝飞剑,这本道书连杜氏也要千方百计才能求来,门中下赐又岂能比这高明?

    而那些原本属于真传弟子的丹药法器,他却没这个打算让出,该争到手的一定要争到手中。

    下院众人也在各自等着看张衍脉象如何,不久之后消息传来:经上师品鉴,张衍开出的只是下下品的雾相。

    众人闻听,这才觉得心头舒服了一点,多数人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家族支持,没有门派下赐,区区一凡民出身的修士,能给他开脉破关已是侥天之幸,还能指望开出什么入品流的脉象么?

    不过无论如何,张衍既是下院入门弟子,开脉之后去上院已成定局,之前也并不是没有凡俗出身的弟子进入下院,但那些人都是天资杰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世家豪门惯常是用联姻的方式笼络过去,纳入本门之中,不过当听闻张衍脉象是下下之品,原本还对他有些意向的世家顿时都没了兴趣。

    ……

    ……

第一章 长观洞天 龙渊大泽

    凕沧派,长观湛渊和光洞天。

    宁冲玄脚踩渡客鳍鱼,大袖飘飘,在一片茫茫大泽上踏波漫行,面前水波荡漾,不时有金鳞鱼跃出欢游,绛背巨鲸翻腾嬉戏,放眼望去,水天一色,上下浑然,远处云雾缭绕,细雨空蒙似珠玉成丝,海气灵液弥漫散洒,深吸一气,如饮甘露纯酿,润泽心脾。

    如此仙家景象他视而不见,却微皱眉头,侧耳细听,发现除有鹤唳声发于长空外,还隐隐有环佩叮当之音,这音色空灵如洗,却又沁骨入皮,让人心底酥痒欲动,不由哼了一声,道:“又是那些从三泊湖妖处捉来的玲珑玉女!”

    话才说完,只觉周身清风忽起,眼前雾气一散,似珠帘轻轻拢起,又如画开卷般,不远处浮现出一水榭玉台,一个头束金冠的少年怡然自得卧坐云榻之上,两侧侍女俱是络腋垂璎,帔帛飘带,长裙曳地。

    宁冲玄踏上一块飘来的玉阶,理了理衣袍,俯身郑重一拜,道:“拜见恩师。”

    那少年初时好像能看清楚面目,只是再一眼望去,却如坠雾中,看不分明,他哈哈一笑,传出一把如润玉般的声音,“冲玄,怎么今日想到来看望为师了?”

    宁冲玄沉声道:“只为向恩师讨取一女。”

    少年来了兴趣,身体坐直了点,笑道:“冲玄,你往日只说一心向道,无意找寻道侣,怎么如今想通了?甚好,甚好啊。”

    宁冲玄却正色道:“恩师,此女非用来服侍我本人,而是为送与一开脉弟子。”

    闻听宁冲玄并非为了自己,少年也不以为意,笑道:“谁人得冲玄如此看重,且道上名来。”

    “张衍。”

    少年又半卧了下来,漫不经心说道:“便是你前次提起的那个张衍么?

    “正是!恩师,此人心志坚毅不说,根性之好我平生未见第二人,需得早早笼入我门中方可。”顿了顿,宁冲玄索性抬起头来,道:“下院本是玄门世家猬集之地,张衍不过出身凡民,却能一路披荆斩棘,登门而入,且入院之后不骄不躁,审时度势,如今又开脉破关,以我察之,此人心性气度皆是上上之选,是以我本欲引他拜入齐云天齐师兄门下,只是齐师兄却闭关炼制法宝,是以厚颜来向恩师讨要下赐。”

    少年问道:“此人开脉,是何脉象。”

    “雾象,门中品鉴给了下下之评。”

    “下下?又是雾相?”少年一怔,随即仰天大笑,道:“奇哉,奇哉,那岂不是与为师我当年一样么?”

    宁冲玄拱了拱手,朗声道:“恩师当年破光开脉,也不过是下下品的雾相,却能以此脉象凝出‘气海浮天’法相,非但不输同侪,还犹有胜之,可见脉象固然紧要,但修道者一颗坚定无回的道心更是不可或缺。”

    “原来如此,你的心思我已知之矣。”少年曲指一弹,一枚软玉贝叶向宁冲玄飘去,“这是为师我当年修炼时所用道书,就由你做主了,至于能否有所体悟全看那小子有没有这个机缘了。”

    宁冲玄双手伸出,神色恭敬的将那枚贝叶捧入手中,再郑而重之地收好,看得那少年连连摇头,显然对他太过严肃的举止不太满意,没精打采地说道:“对了,你方才说欲讨一女与他,为师准了,你属意谁人?”

    “唐嫣。”

    “哦?”少年大有深意瞥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是会算计,把唐嫣送了出去,不但少了你的纠缠,亦能借王家那小子的手逼此子入我门中。”

    “弟子不敢做如此之想。”

    少年指了指他,道:“你啊你,这个正经脾气需得改一改,需知玩乐笑闹方是神仙之事。”

    宁冲玄肃然道:“恩师在上,弟子哪敢放浪形骸。”

    “罢了罢了。”少年挥了挥手,也没心思再说,他算是知道这个徒弟的秉性是改不了了。

    宁冲玄俯身一拜,沉声道:“那引张衍入门之事?”

    他半晌得不到回话,再抬头一看,发现除了一方水雾外,碧波之上已然行踪渺渺,哪里还有人影?

    他怅然叹了一声,虽然那少年已走,但他仍然依足礼数俯首拜叩,待站起起身时,却发现脚下玉阶之上已无声无息多了四个飘逸如云的字迹。

    “观其行止。”

    品鉴脉象后第二日,张衍正在山中打坐,忽然若有所觉,抬头望去,只见两名修士站在一艘摩云飞舟之上,其中一人冲着下方一招手,道:“张衍,既已开脉,便是上院弟子,今日就随我等去吧。”

    那人手掌伸出只一抓握,张衍便觉一股拉拽之力传来,他知晓这是上院派来接引自己的人,是以毫不抗拒,任由自己被那人招上飞舟,心里忖道:“这莫非就是明气期第二重境界‘唤云召霞’?据说到了这个阶段,全身上下气机凝实,非但可聚气成墙,隔空摄物,而且只靠体内炼出的明乾之气便能挪动百斤重担。”

    上了飞舟后,这两人不言不语,驱动飞舟往南面飞去。

    一日夜后,他们就出了苍梧山十八峰的地界,前方出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泽湖泊,这里便是东华洲十大灵穴之一,凕沧派的正院所在之地——龙渊大泽。

    张衍俯瞰脚下群山,他才发现,苍梧山仿若一道天门屏障挡在大泽向外的出路上,门前有一条蜿蜒如玉带的活水被两岸侧峰夹在其中,形似出入开口,便是在飞舟上,也能听见湍急的流水之声。

    他在苍梧山上修道时就常听同门说起有“苍梧险山登仙路,龙渊大泽跃天门”的说法,现在一看,果然应景的很。

    飞舟再行十日,前方的水面下出现一硕大无朋的黑影,黑影之上,则是屋舍连绵,亭台楼阁若隐若现,仿似人间州城,上方更有悬空之岛流泉喷瀑,开脉之后他目力极佳,隐隐还可见驾飞舟,骑云鹤的修士结伴而过,一派仙家景象。

    可是等他再仔细看去,却不禁大吃了一惊,那水下黑影竟然是一只大到无法计量的玄龟!

    凕沧派创派之时,开派祖师曾以**力从北冥洲捉来了这只不知多少寿数的玄龟,又自南崖洲搬来九座雄峻名山,在玄龟背上堆峰围湖,筑殿砌城。

    张衍一眼看去那绵延不尽的宫宇楼台,就是围绕着这九峰而建的九座城池之一,九易城。

    凕沧派中修道之士皆住于九峰或者龙渊大泽的水府洞天之中,而那些城池中则是住着修道之士的家眷族人,足有数十万之众,这番景象让张衍算是大开了眼界。

    飞舟又行了半日之后,往一个青山绿水的小岛落去,并在一处山头上停了下来,其中一名修士指着山下一个码头,道:“张衍,你自去此处乘舟,到‘跃天阁’中找吴师叔即可,我等回去交令,恕不奉陪了。”

    两人交代完后,也不多说,自顾自驾起飞舟走了。

    本来按照惯例,这两人是要一直送他入跃天阁中才算完满,但是这两人欺负张衍不是玄门世家出身,不知其中详情,所以也懒得与他多说,反正带他到这里也算是完成了上面安排,接下来如何他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张衍辨明方向,走下山头,一路出了树林,来到了码头上。这里人来人往,还有一个小小市集,他找到了码头管事,询问道:“这位管事,可有前往陆州的渡泽舟揖?”

    这码头管事五十来岁,两鬓斑白,脸上皱纹交错,一看就是凡人之身,顶多练了一些粗浅的练气之法,他看了张衍一眼,见他衣衫并不华美,身边也没有带着侍从,便仰起脸,老气横秋地说道:“你是哪一峰,哪一门师兄的族人?”

    张衍摇头,道:“皆不是。”

    管事“嗤”了一声,连连挥手道:“今日往来贵客颇多,你稍待片刻吧。”

    凕沧派中修士开脉之后,便有资格将家眷或者同乡接来城中居住,而那些人多是凡人或者开脉之下的修士,不通飞遁之法,需从苍梧山外界开始坐舟船,再从天门壑湾处进入龙渊大泽,水途中还要经过几个岛屿村落补充食水,最后才能到达最内一层的几个小岛,由管事负责安排,一起乘坐舟揖前往玄龟背上的陆洲。

    但是每日往来人数颇多,所以谁先谁后也自然也有地位身份决定,这名管事一听张衍毫无背景,还以为是来族人处投亲的,所以根本不予理会。

    张衍不由失笑,他也不欲与一个凡人计较,正要表露身份,却看到管事脸上突然神情一变,朝着对面走来的十几人笑脸迎了上去,不停点头哈腰道:“诸位可是琳琅洞天秦仙师的亲朋?鱼舟早已准备妥当啦,这边请,这边请,钱某此次当亲自操舟送诸位上陆州。”

    张衍看了一眼,发现这一行人中当先几人倒勉强算是修士,但是修为却参差不齐,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凝元显意”,多半是哪个玄门世家的支脉族人。

    面对管事阿谀献媚,那几人都是矜持点头,其中一个文士打扮的人路过张衍身侧时顿了顿脚步,回首一笑,道:“这位师兄,遇见也是缘分,不如一起上来?”

    若是旁人站在码头上,他也不会多说哪怕一句,可是张衍身形相貌俱佳,哪怕是扔在万人之中也能一眼辨认出来,说一句人中龙凤毫不为过,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弟子,所以出言邀请。

    张衍淡淡一笑,道:“那就谢过师兄了。”

    等一起踏上鱼舟,这人一拱手,客气地说道:“在下秦圭,不知师兄是哪位仙师门下?”

    张衍答道:“未曾拜师。”

    秦圭不免惊异,师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当不得半点虚假,就算是世家出身,也是互相交换子侄拜师,如果不愿意说,大可以不答,断然没有否定的可能,否则就是欺师灭祖,所以张衍这么说那当真就是没有。

    再聊了两句之后,秦圭发现张衍似乎真的毫无背景,也没有族人在派中修炼,而且张衍元真藏窍,浑身气机都收敛入骨血之中,只有一脉生机透顶而出,以秦圭的修为当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他心中猜测这许是哪个来拜访亲友族人的凡夫俗子,看来自己当真是走了眼,只是可惜了对方这一副好皮囊,想到此处,他脸上略略有些轻视,对张衍失去了兴趣,转而与身旁两位同行之人交谈起来。

    张衍也乐得不与这行人说话,他眼望前方,只见面前一片碧波荡漾,湖水波光粼粼,远方岛屿楼阁若隐若现,使人胸怀不禁为之一畅。

    舟行一个时辰之后,已快到陆洲时,对岸突响起一片笙笛箜篌之音,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秦圭脸现惊异,上前两步道:“仙乐迎客,是哪位贵客荏临九易城?”

    他旁侧一同伴抢出几步,激动道:“卧舆丝幔,玉笙金铃,银篓铜鱼,随侧二九力士,百十女从,这定是四大洞天中的仙姬出行!”

    这些人都有亲眷族人在凕沧派中修行,知道这些仙姬都是为了拉拢那些天资出众的弟子,师徒一脉的洞天势力所培养出来的女修,这些女修本身修为不低,又有掌门一系的势力在背后撑腰,而且除了某些原因之外,通常自由度很大,若能结成道侣,可谓一步登天,所以门中寻常弟子都是趋之若鹜,渴慕能得某位仙姬相中,只可惜这里多数人平时都是欲见一面而不可得,没想到今日却在这里碰上了。

    秦圭不禁心生羡慕之意,道:“竟是洞天仙子亲自出来迎客,不知又是哪一洞天的师兄有这么好的福气!”

    ……

    ……

第二章 仙姬弄巧 灵穴洞府

    对岸琴瑟齐鸣,弦乐铮铮,随着鱼舟逐渐靠近,有愈来愈响的趋势。

    只见岸上百数名女从力士站在一起,将一名白衣女子如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此女笠帽垂纱,看不清面目,只是那妙曼身姿却让人浮想联翩,她素手轻轻拿住帽檐一边,将薄纱掀起一角,往湖上看了两眼后,便越众而出,走上了泊船的石堤。

    初时船上众人还当看热闹一般好奇打量,可是渐渐却觉得不对了,此刻大泽中只他们一条孤舟泛波其上,而对岸目光都在往这边扫来,船上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是……来迎接他们船上某一人的?

    是谁?他们互相打量起来。

    最后,诸人目光集中在面目俊朗,唇红齿白的秦圭身上,其中一人上前拱手道:“恭喜秦师兄了。”

    秦圭勉强按捺住心头悸动,却故作讶然道:“陈兄何意?”

    “此鱼舟上唯有秦兄人物风流,姿貌不凡,还是出身永西秦氏,这位仙姬不定就是相中秦兄了。”陈兄左右看了一眼,后退了一步,高声笑道:“秦兄若是一朝登上龙门,可不要忘了我等贫贱之交啊。”

    “就是,就是。”旁侧之人纷纷打趣秦圭,“不是秦师兄,又能是谁?若攀上了仙门可不要忘了我等。”

    众人注意力都在秦圭身上,至于张衍只当路人一般,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诸位何必取笑秦某人?我自知几斤几两,哪里有这等好运?还是莫要胡乱言语,免得惹恼了仙姬。”尽管嘴上不承认,可秦圭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盯着岸上,心中不免有股隐隐期待,一只手紧紧抓住船沿护栏,勉强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鱼舟很快到了码头上,操舟的钱管事虽然平时在这里操持着迎来送往的营生,但他本是凡人一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不禁手脚哆嗦,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众人见那白衣女子款款而来,都不由屏住了呼吸,心中砰砰直跳,此女的目光透过薄纱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在秦圭那里顿了顿。

    “莫非真是我?”

    秦圭一时间只觉得嘴中发干,脚下都有些站不稳了,心中大叫不可能,可看见此女正往自己处走来,又欢喜不止,不由自主地上前,刚走了两步,却被人拽住了袖子,不由大怒,转头一看,原来是同伴在正向他使眼色,这才发现这名仙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向了他身后的张衍,他先是一呆,再是涨红了脸,他一时羞愤难耐,哪里还肯在此地多留,举起衣袖捂着脸急步走了。

    “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历,竟得仙姬看中!”

    见秦圭急匆匆离开,与他随行的十几人用各种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在张衍脸上扫了几遍,最后才在长吁短叹声中离去了。

    白衣女子袅袅婷婷地来到张衍面前,道了一个万福,笠帽下传出如珠玉落盘的声音,“小女唐嫣,见过张郎。”

    对这个突然之间冒出来的所谓仙姬,张衍却是皱了皱眉头,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心中一时充满了警惕,沉声道:“你是何人?”

    “奴家本是长观洞天女侍,今奉宁师兄之命,特意来此迎接郎君。”女子走上前一步,轻垂臻首,道:“宁师兄之意,是让奴家与张郎……结伴同修。”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至低不可闻,似乎充满了羞意。

    张衍眯了眯眼,他并没有被这送上门来的好事冲昏头脑,反而却感到一丝不对劲。

    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迎接自己,看似风光,可是除了惹人注目外毫无好处,他初入上院,岂能这般张扬?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发现果然有不少人驻足观望,这里本来就是人来人往之地,经过这一番闹腾,聚集的人更是越来越多。

    他虽然和宁冲玄只说过几句话,但决计不信对方会安排这么一出,如果是此女自作主张,那么她的目的倒是值得深思了。

    他心中冷笑一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莫非以为我就没有手段么?

    脑海瞬间闪过无数的念头,张衍脸上却浮出一丝微笑,道:“既是宁师兄安排,那张某自无异议,唐娘子唤我师兄便可。”

    唐嫣“嗯”了一声,声音柔柔地说道:“是,师兄。”

    张衍问:“你一众人等前来,可有落脚之地?”

    “我等已从长观洞天搬出,不过张师兄从下院而来,自可在跃天阁处奉领一处下赐洞府。”唐嫣关照身边一个女侍,道:“蝶儿,你且领路,带张师兄去跃仙阁。”

    她身边一身材娇小的女从走了出来,脆生生道了声:“是”。

    唐嫣又转过头对张衍道:“我等一行百数人,所居洞府需容得下方好,师兄可不能忘了,蝶儿机灵,诸般事宜一路上自会与师兄分说。”

    张衍目光一闪,点头道:“有劳唐娘子了。”

    唐嫣又是一礼,道:“不当的,师兄唤我嫣儿即可。”

    张衍点头道:“好,嫣儿稍等,我去去便回。”

    唐嫣薄纱下的玉容似乎泛起微笑,道:“那我等就在此等候师兄了。”

    待张衍走后,唐嫣旁侧一个娇俏的女侍上来低语:“嫣娘,这张衍除了皮囊好些,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怎么就得宁师兄这么看重?不过这人也是无礼,只是一个下下品的开脉修士,便想与嫣娘结为道侣?呸,凭他也承受的起么?”

    唐嫣淡淡道:“玲儿,少说两句,嘱咐你的事情都做了么?”

    玲儿笑道:“嫣娘放心吧,昨日已告知王郎,他已传话过来说安排妥当,今次定叫那张衍来个进退不得,丢尽脸面。”

    唐嫣挽了挽发丝,道:“如此就好。”随即她叹了一声,望向远处的目光先是一阵迷离,再是闪过一丝决然。

    她五岁修道,自幼便被孙至言真人带在身边,她也知自己出身卑微,只是洞天中用来拉拢灵秀弟子所用,但是因为真人对她格外偏爱,便渐渐起了别样心思,自以为高人一等,哪知道此次只是宁冲玄一句话,便被当作货物一样送了出去,而且还是一个明气修为都没有的修士,心中既有伤心,又有怨怼。

    纵然宁冲玄说张衍前途远大,但在她看来那些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而且正是因为清楚张衍来历,她才更不看好于他,一个什么出身都没有的小修士,开出的脉象还是下下品,当真以为人人都像孙真人那般惊才绝艳么?

    其实她原本属意宁冲玄,修道五十载不到就到了玄光期第三重,可谓天资出众,只是宁冲玄一颗道心圆实完满,丝毫容纳不下其他绮念,于是她退而求其次,渴慕能和哪个玄门世家的子弟结成道侣,但却没想到真人竟然把自己赐给了张衍。

    她绝不甘心!

    这次岸上摆开阵势也并不是当真从张衍了,而是做得把他先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的打算。

    他们一行百多人,不计修为所需,便是每日吃喝用度就是一笔大开销,不是上等洞府决计支撑不下来,而这方面她早已打点妥当,一旦张衍讨不来上等洞府安置自己一众人等,那自己就在这里站上个几日夜,闹个满城风雨,要让凕沧派上下尽皆得知,到时看张衍还有何脸面留下她!

    她素知真人的脾气,若是这张衍自己不争气,被她逼得下不来台,真人非但不会来责怪她,反而会夸赞她有聪颖,就此重回长观洞也不是不可能的。

    此时,那名叫做“蝶儿”的女从一路领着张衍往跃天阁行去。

    跃天阁并不在九易城中,而是独占一座灵峰,院舍占地广大,两侧魏阙高台,十丈宽的白玉石阶一路从山底修到峰顶,廊宇屋檐上随处可见灵鸟珍禽啄毛弄羽

    “跃天阁”三字匾额横挂大殿前沿,字迹飞扬跳脱,只一眼看去便觉心头生出一股腾然欲飞之感。

    张衍和蝶儿进入大殿道明来意,值事道童行了一个稽首后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相貌清癯的中年道士走出来。

    张衍看了看,这人修为大致和那天接引自己的两人相仿,只是一明气期修士,便拱手道:“在下张衍,不知这位仙师如何称呼?”

    其实跃天阁中执事修为俱皆不高,由于需要安置各门各峰弟子修炼洞府及诸般事宜,日常事务繁多,是以修为高深的修士都对此都不感兴趣,能来这里管事的多半和下院执事一般,在修道一途上不再奢望有所进境的修士。

    道士瞥了张衍一眼,淡淡道:“贫道黄守和,你可是来讨要修炼洞府的?”

    “正是。”

    道士淡淡道:“各处修行洞府皆有定数,分为甲乙丙丁四等,你来得不巧,甲等乙等洞府俱已被人占去,只剩下丙丁二等洞府,你看可还合适?”

    张衍还没有说话,那蝶儿却抢了出来,嚷嚷道:“郎君,丙丁等的洞府狭小,只能容十数人,且灵气浑浊,又怎能住人?”

    道士冷笑一声,道:“如今还有这丙丁两等洞府可用,若是再等上几日,怕是连这等洞府也没有,如若不满,你等还是自择居处吧!”

    ……

    ……

第三章 金风烈火 灵机冲霄

    修道者所用洞府只是修炼之地统称,具体却分为“洞天、福地、真宫、气府,玄庐、精舍”六等,其中又视气脉灵机多寡而分上下之别,而这些所谓甲乙丙丁洞府,说穿了不过是最下等的玄庐精舍一流,连真宫气府都算不上,更不用提洞天福地。

    听黄守和之语,蝶儿张嘴还想再争,却被张衍抬手制止,道:“蝶儿,你先出去。”

    蝶儿本还不愿,只是被张衍的眼神淡淡一扫,心头莫名一颤,怯怯道了声:“是。”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张衍转而向黄守和说道:“洞府我却是要的。”

    黄守和捋了捋胡须,斜撇了张衍一眼,道:“好,还是张师弟你懂规矩,我这里有一处丙等洞府,自去取洞府符牌于你。”

    “慢来。”

    黄守和正要转身,张衍却喊住了他,他缓缓走上前一步,微笑道:“师兄怕是弄错了,我来此索取的并非玄庐精舍,而是洞天福地。”

    “什么?洞天福地?”

    黄守和脸色一沉,挥袖呵斥道:“你不过一初入上院的开脉修士,也想要洞天福地?狂言!你可知道洞天福地唯有真人一流方可享居?便是那些玄光境界的师兄都未必能得到一处,何况是你!”

    张衍却神色不变,道:“师兄谬言了,若是他人确实不可,但我本是下院入门弟子出身,如今开脉登关,入了上院,要一处洞天福地却是合情合理。”

    黄守和冷冷道:“就算下院入门弟子,到了上院,也需按规矩来。”

    “既然说起规矩,那在下倒想问一句,这是黄师兄自己的规矩还是跃仙阁的规矩?”

    张衍心中冷笑,这黄守和莫非以为他初来上院,就什么都不懂么?

    上院这些事情并不如修炼功法那般隐秘,早在图谋进入下院时他就已经将这其中的细则打听得清清楚楚,后来又反复向艾仲文等人讨教过,门中各种门规条律他不说了如指掌,也一清二楚,想要在这上面糊弄自己,那是休想!

    “这……”黄守和犹豫了一下,“……这自然是跃天阁的规矩。”

    “啪!”

    黄守和身侧一张摆放账册的桌案突然被张衍拍成碎屑,他不禁吓了一跳,道:“你做什么?”

    张衍又往前走了两步,高大的身躯逼近了黄守和,冷声道:“下院入门弟子一朝开脉,入得上院便为真传弟子,安居洞天福地,吞吐天地灵机,此乃是凕沧派立门之规,你区区一个执事道人,也敢暗中搬弄机巧,妄言一阁之规大于一派之规,莫非以为我动不了你,‘正清院’的那些长老执事拿你没有办法么?”,

    黄守和手微微一抖,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勉强镇定道:“你休用这些话来唬我,正清源的长老岂是你一小小开脉修士能请得动的?”

    张衍却是失笑,道:“我乃真传弟子,别说长老,就算掌门,一样可以击金钟入殿觐见!看来黄师兄今日是有意一试‘正清院’的刑杖之威了?”

    黄守和听得一阵心惊肉跳,暗暗叫苦,“王家四郎不是说这小子无根无底,不知悉上院内情么,怎得如此明白?”

    不过洞府之事本来也就是糊弄一下不知情的人,他久任跃天阁执事,行事手段不是王家那个不谙事故的世家子能比的,一早就准备好了后手,现在一看此法果然拿不住张衍,他立刻就坡下驴,换上一副笑脸,道:“师弟莫急,贫道方才记起,倒有一处福地却是空置,许是为你留着的,师弟拿去正是合适。”

    他伸手入袖,装模作样掏摸了一阵,取出一块非金非木的牌符拿出来交给他,“此处名为灵岩岛,位在九易城西南向,此是岛上开合禁制的牌符,我自命一执事道童与你同去。”

    张衍笑着收下,拱手道:“那就多谢师兄了。”

    “呵呵,师弟客套了,客套了。”黄守和连连摆手,笑容满面,似乎先前那番不愉快早已荡然无存。

    张衍思量了一下,虽然黄守和决计不敢拿出一块下等洞府来冒顶,但这么痛快地将一块福地交给他,其中肯定还有他不知晓原因的在内。不过他也不想多做深究,修道本非一路坦途,有点波折又算什么?

    张衍告辞离去后,黄守和嘲弄似的笑了几声,一脸得意地走到后殿,却迎面见到一个老道正走过来,他一惊,立刻恭恭敬敬上来一礼,道:“吴师叔。”

    这个老道正是跃天阁的掌阁吴钰,他见到黄守和,微微点了点头,道:“今日那唤作张衍的来过了?”

    “是,来过了。”

    “唔,分了哪一等的洞府予他?”

    “他是下院入门弟子出身,师侄按照惯例,允了他是一处福地。”

    吴钰眼皮抬了抬,又问:“是哪一处福地?”

    黄守和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是灵页岛。”

    吴钰一皱眉,道:“你给了他那处金风烈火的酷烈之地?”

    黄守和连忙说:“师侄我虽也曾解释缘由,但此人桀骜不驯,不听规劝,还以为师侄我虚言恫吓,因此只好允了他,这需是怪不得我啊。”

    吴钰看了他几眼,叹道:“你好自为之吧。”他摇了摇头,背着手自顾自走开了。

    走之前他冷眼瞥了眼黄守和,见他还一副乐颠颠,兀自不觉的样子,不禁冷笑,这张衍一来上院,便得孙真人下赐女侍,虽说孙真人素来不管闲事,但未免没有拿张衍当问路石的打算,师徒一脉和世家争斗岂是那么好插手其中的?没看到几位执事都唯恐避之不及么?偏偏你还紧巴巴地凑上去,还想讨好王家?小心最后弄个粉身碎骨,死无葬生之地!

    张衍与一名负责引路的执事道童出了跃天阁,见在外等候的蝶儿迎了上来,便关照她道:“你去告知唐娘子,我已选好一处福地。””福地?”蝶儿眼中露出喜色,问:“不知是何处,这就去教嫣娘得知,我等有飞舟驾乘,稍后自来与郎君相聚。”

    张衍道:“如此也好,此地在西南灵页岛。”

    蝶儿惊呼一声,掩口道:“灵页岛?”

    “嗯?莫非有什么不妥?”

    蝶儿急道:“郎君,灵页岛灵机霸道,金火两气肆虐横行,不是修道灵地,而是死地,绝地!”她又抱怨道:“郎君,嫣娘在真人处可是玉华洞天,绣袍仙衣,可随不得你吃苦。君不若再去换一处?”

    张衍皱了皱眉,冷声道:“你家娘子是想修道成仙还是入宫为后?大道之上,只有砥砺前行,披荆斩棘,没有安乐享福,富贵荣华,如若不愿随我,不来也可。”

    说罢他一拂袖,径自上了那道童的飞舟腾空而去。

    蝶儿一脸气苦,恨恨跺了跺脚,却不得不转而回去禀告。

    不久之后,唐嫣便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她却是久久默然不语。

    玲儿眉目中有些担忧,走上来道:“嫣娘,没想到这张衍如此熟悉上院的道道,却叫我等一时走不脱了,不过那黄执事也是该死,竟然把那处绝地也拿了出来,那我等岂不是也一起受苦?”

    唐嫣轻启朱唇,道:“不碍事,苦熬几个月罢了,张衍此人本事也是有的,不然成不了下院入门弟子,但他所开脉象为雾象,在金风烈火的洞府中看他怎么修行,三月后,门中自会仙师查验修为,再不济,六月后王郎出关,收拾那张衍易如反掌,只是这些时日中你等需小心谨慎,免得被张衍抓住了把柄,借机处置你等。”

    玲儿小心翼翼说道:“不如嫣娘去与张衍说个明白,让他不要不知好歹。”

    唐嫣摇了摇头,道:“真人下赐,此事岂能当作儿戏?若是张衍无本事照应我等,真人自然不会过问,可如是我等擅作决断,当真以为孙真人不会杀人么?”

    玲儿吓得一个哆嗦,不敢再提此事,想了想,她又宽慰唐嫣道:“王郎资质不凡,出生后便日日用玉液洗髓炼骨,九岁修道,至今已十一载,却已是明气期第二重境界,又是昊浦王氏出身,听说他近日已拜杜德仙师为师,前途无量,且他对嫣娘情深意重,必不会负了嫣娘的。”

    唐嫣点点头,叹道:“但愿如此。”

    此时张衍已乘飞舟飞临灵页岛上空,驾舟道童指着下方道:“师兄,那洞府便在那处山巅。”

    张衍还没来得及细看,却觉一股煞气扑面而来,不由眼睛一眯,再睁眼看去,发现岛屿中心雾气如蒸,烟云滚滚,那座最高处的山峰居然是一个光秃秃形似尖锥的火山口,而岛屿四周却是古木参天,灵禽走兽追逐奔扑,弥漫着一股旺盛生机。

    在他这等修道士眼中看来,这座岛屿灵气冲霄,如剑似虹,状如火舞,好像整座岛都被金红色泽的气焰所包裹。这天地精气果然充裕得过了头了。

    黄守和给张衍的这处洞府虽然也的确称得上是修炼福地,但是凡事过犹不及,比如这个洞府,每日卯,午,申三个时辰中都有金风烈火升起,其能煮经焚脉,砭骨刮肤,灵机实在太过霸道,长久在此修炼难免会伤了根基。

    而在凕沧派修行的世家门人,本身脉象少有金火之属,即便是有,也占了一些灵机较为温和的洞府,这处洞穴空置已久,却也无人肯来。

    飞舟缓缓落下,那道童似乎不敢在此太过久留,将张衍放下,又交代了几句之后就急急离去了。

    张衍此刻脚踏实地,细细体悟那灵机后却是不惊反喜,自己那本《太乙金书》正要借风火金雷,电煞罡气熬炼元真,磨出乾灵金气,如今这处洞府却是自动送上门来,免去了一番找寻功夫。

    在别人眼中的死地,绝地,在自己眼中却是真正洞天福地,他仰天一笑,道:“所谓‘彼之毒药,我之良方’,莫过于此也!”

    ……

    ……

    PS:感谢娜娜莉书友贡献一个书友群,群号:217929481(大道争锋)

    欢迎大家加入讨论。

第四章 残玉遗字 大衍神机

    凕沧派所在地龙渊大泽为东华洲十大灵穴之一,由此建在这里的洞府如繁星缀空,多不胜数,但是灵气消长循天机而不随人定,契合修士相属的洞府虽说不在少数,但也有一些个例极端异常,只一些修炼特殊法门的修士才能适应。

    比如灵页岛洞府,唐嫣等人便是忍熬不了这里的地火煞气,只能设法在岛屿延伸出去的一处偏角山势上筑庐安置,即便是这样,平时享受惯了的众人仍是叫苦不迭。

    张衍对个唐嫣并无兴趣,只是既然是宁冲玄讨来交托自己的,定然有他的目的在内,索性便将她如摆设一般放在那里,来个不闻不问。

    此女心高气傲,还没有罗萧用起来顺手,而且他与罗萧还有精元血誓,最是放心不过。

    只是这次罗萧去寻觅一处地脉精华汇聚之地安置贝王,兼且疗伤,怕是一两载之内是难以回转的,而凕沧派重地也不是她这等妖修能随意进入的,看来以后只能当做暗棋使用了。

    灵页洞府位于山腹之中,内景广大,开辟出来之后还未有几人住过,更是未曾修饰,只有几只豢养的壁蜥每日攀爬往来,将洞壁折腾的光洁如洗。

    此地水源充足,有三条河流贯穿全岛,时常还有大泽带来的暴雨,而岛中偏偏烈气冲天,微尘四处飘荡,所以常年累月山峰各处都包裹在一层雾水与泥浆之中。

    身为真传弟子,每月这里都会有专人送来丹药灵贝,米粮谷物,各种牌符。就在他上了灵页岛没多久,就有两名道童奉命送来门中鞋履玉牌,冠带袍服,还有十数枚灵贝,不过区区之数,对于有四五万身家的他来说丝毫不放在眼里,至于丹药,虽然也是上品,但他取自杜悠身上的大元丹数量极多,足够他使用修炼到明气第一重境界了。

    他现在唯一所缺,便是一本道书,虽说他有太乙金书在手,但不能凭空修炼,也需要有个幌子,以免让人窥出破绽。

    可道书来源却是极不好找,师徒一脉修炼道书自有老师赐下,世家一脉则是依靠家族搜罗,互相交互印证,虽说上院经楼中也有道书,但那是最为寻常不过的,珍籍秘册俱都不在此列,看也无用。

    本来作为真传弟子,道书也是有下赐的,奈何他的脉象明面上只下下品的雾象,可供他修炼的道册确实不多,况且他还不是世家出身,便是藏有道书者也不会轻易交出。

    不过太乙金书纵然眼下不可急炼,但他却可入残玉中先一窥其秘。

    张衍拿起洞府牌符,掐了一个法诀,霎时,灵页岛上禁制齐开,此间阵法一闭,立时内外隔绝,哪怕是数十玄光期的修士也别想打进来,端的是好用,他暗想若有闲暇时,定要好好深研阵法。

    他伸手入袖,手掌握住残玉,意识又一次沉了进去。

    这是他开脉之后第一次重回玉中,却感觉自己好像被撞了一下,似被一堵厚墙挡在了外面,再仔细看的时候,发现玉中分身脚踏虚空,眼前居然有数个漂浮不定的金色蚀文在面前一字排开。

    除了正中一个他看得较为清晰外,其余蚀文非但分辨不出为数几何,连具体形状也看不清楚。

    如此奇异的变化让他惊讶无比,不由朝着那个最为显眼的蚀文看去。

    这个蚀文与寻常所见大为不同,仿佛时时刻刻都在变化旋转,只看了几眼之后便觉一阵得头晕目眩,心下不禁吃了一惊,这状况只在他初习蚀文时见识过,是因为修道者本身的推算之力不足才会如此,可自从他两魂合一后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形。

    这蚀文……似乎比起星碑上所书还要高明几分。

    张衍眼神中渐渐浮起了一股热烈之意,若能解开此字,自己对蚀文的领悟定能更上一层楼!

    他脑海中不再想其他,抛开一切默算推演起来。

    在玉中过了大约二十余日后,他突然全身一震,放声大笑道:“此字正如我名,当为一个‘衍’字!”

    此语一出,面前蚀文轰然粉碎!

    张衍神识一阵恍惚,再醒觉时,惊讶发现周围景物不再虚虚茫茫,漆黑一片,而是原本洞府内的一事一物尽皆映照了进来。

    他走了两步,上前摸了摸洞壁,竟然与外界感觉一般无二,不禁来了兴趣,再往更远的地方走了几步,这才发现,残玉中所映照的事物只能及五步之远,再外则仍旧是空无一物,想来是他的修为不够高明所致。

    他想了想,意识从残玉中退了出来,真身走了十几步,再入玉中一看,不觉一阵惊喜,原来随着他前行,玉中景色也是随之而变,一丝无漏的将五步之内的景象反观出来。

    他目光一闪,仔细体察,却是一个更大的惊喜砸中了他,五步之内,竟连那金火灵气也一并映照其中!

    要知道,明气期修炼亦分三重境界,各为“气海初化”、“唤云召霞”、“天霖降顶”,如按照一般方式修炼,却是无惊无险,波澜不起,但是太乙金书却不同,这本道书奇险奇峻,在第一步“气海初化”时需引金光烈火入体,磨练元真,融出明气,此气二分,第一步先炼乾灵清气,练成后气机轻若云霞,如羽飘空;第二步再炼坤灵浊气,练成后气机密如精铁,重似万钧。

    到了第三步,则是要乾坤再合,两气归元,最终凝出玄光金火。

    只是这每一步修炼都要靠引入外气打磨淬炼,并不光靠自己内修所能完成的。

    原本张衍没有老师指点,又没有长辈高手护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风险极大,本来以为这次残玉作用有限,却没想到今日有了此番变化,却是再也无需担心行差踏错。

    张衍退出残玉,这才讶然发现,外界只过了一日夜而已!心中不觉更为欢喜,如此外界一日,玉中已有了二十余天,这实乃天授奇宝!

    他下意识摸了摸残玉,却感觉似乎与平时有所不同,拿到眼前一看,只见残玉变得通体光亮,原本那些蒙蒙似灰的地方好像都被扒掉了,正中处还出现了那个蚀文“衍”字。

    他暗忖,以前应是自己修为太低,不能参悟残玉奥秘,如今自己开脉破关,那些蚀文恐是玉中禁制,解一字便有如此收获,不知道当那些字解开之后又会如何?

    再看了那字几眼,他心中不禁一乐,出言道:“此宝与我有缘也!”

    正在此时,张衍突然神色一动,收起残玉,拿起牌符挥手解开禁制,大步迈出洞府,抬头往天空看去,只见一人负手当空而立,衣袖猎猎,如同一柄出鞘宝剑般锋芒外露,气概十足,连忙上前拱手道:“见过宁师兄。”

    “不必多礼。”宁冲玄从空中缓缓落下,目光落在张衍身上扫了几眼,点头道:“你很好,我离开不过两月就已斩落金锁,开脉破关,比我之前所料还要早。”

    张衍微笑道:“只是所得却是下等脉象。”

    宁冲玄双目有如刀子一般瞪着他,道:“你自己也是做如此之想么?”

    张衍洒然一笑,道:“张衍踏入山门就为求长生大道,脉象虽为下等,但也是上天留下的一线生机,此即我登天之梯,岂能轻言贱之?”

    “好,你有这番见识我却没有看错人。”宁冲玄向崖边走了几步,他远目眺望,语声沉沉道:“张衍,我本欲引你拜入一位师兄门下,他修为十倍于我,若能教授于你,当是你的大福缘,怎奈这位师兄近日闭关参玄炼宝,不知何年才得出来,如你能耐住性子,磨练功法,自当有否极泰来的一日。”

    张衍神色不动,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与其寄望他人,不若己身奋搏。”

    宁冲玄回过头来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意神梭暂且留在你处,若你在门中借我名头惹祸,我绝不会手下留情,但若遇上那些厉害人物,也不可手软,当斩则斩,该杀则杀,万万不可犹豫。”

    张衍正色道:“谨记师兄教诲。”

    他从宁冲玄的一连串的话语中听出,自己很可能还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麻烦,只是现在看来,如果不是某些大人物出面为难,宁冲玄是绝对不会出手维护自己的。

    宁冲玄又道:“雾相所能修炼的功法却是不多,就算门中藏书阁中也不过是寥寥几本,且所述功法最是劣等不过,不如不看。”他袍袖一挥,一枚软玉贝叶飞向了张衍,“取去。”

    张衍一把将贝叶接在手中,一股奇异的触感顿时传入,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往脑袋里面钻进去一般。

    宁冲玄关照道:“你收好了,此道册名为《澜云密册》,乃是我恩师当年在一处绝壁洞窟中寻得,他以此法成就了‘气海浮天’法相,在东华洲也享有赫赫威名,不过功法各凭机缘,百人齐炼,未必有一人契合天机,成与不成全看你的造化了。”

    ……

    ……

第五章 腾云驾雾 浩气凌空

    五彩灵蜥从手指边爬过,讨好似地甩了甩长尾,含走一粒玉珠,张衍的目光一路随着它的没入洞壁缝隙中,微微一笑,有这些灵兽豢养在洞府内,平时能扑蝇食虫,扫尘除垢,毒蛇猛兽不敢接近,且一年中只需一粒贝珠喂养,实在太过划算,只是让他觉得遗憾的是,凡是这类活物,残玉内却是一概映照不出。

    与此灵兽相比,在北岛上的唐嫣一行人对他来说却是毫无用处,连鸡肋都不如。

    他曾主动向宁冲玄提起推还此女,但对方却是避而不谈,想来是别有深意,仔细思虑了一番后,决定还是先将这些人晾在那里为好,少了金珠玉池的供奉,看他们还能在那里支撑多久,若是自行离去却也怪不得他。

    张衍暗暗想到:“宁师兄说三年之后,门中当有大比,届时九峰齐出,众院弟子汇聚,其中不乏年轻一辈中的杰出高手,听说下赐也是颇为丰厚,我当努力修持,届时望能在大比上有所斩获才是!”

    真传弟子虽说不用出外杀伐,但是彼此之间也是竞争激烈,而且其他门中弟子更是敌视真传弟子,时时挑衅不止,而上院非但不问,反而设下赏格,鼓励这种争斗,更有三年一次大比,以免门中弟子修为停滞不前。

    至于门中下赐,则视各弟子修为境界不同而有所区分,同样为真传弟子,玄光境界的修士所得却是明气期弟子的数十倍之多,还有法宝飞剑赐下,两者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只有增进自己的修为才是根本之重。

    如若他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修士,唐嫣那等琐碎之事岂用放在心上?

    此刻天色渐暗,张衍步出洞府,一路来到灵页岛的地穴火口,每日申时,正是一天中次地火第三涌动之时,山巅煞气弥漫,雾气蒸腾,灵机酷烈,这个时候正是他打磨元真的最佳时机。

    这两月来,前二十多日来他都在残玉中反复试炼太乙金书,所用时间相当于在外界过了一年之久,不但将此书法诀烂熟于胸,而且还试出自己的身体每一阶段的最大承受力。

    比如现在这阶段,他最多可一气吸入三口半煞气熬炼元真,再多则伤损,少之则不足,而最初行功时,他至多只能吸入半口而已,现在随着他功行和适应程度不断加深,所能汲取数量也越来越多。

    如此一来,他可以最大限度的保持自己的修炼效率,使得功行增进始终维持在一个速度线上,恐怕那些之前修炼太乙金书的修士就算有长辈在身旁护持,也没有像他这么大胆的。

    然而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事先在残玉中反复演练,直到确保万无一失这才敢在真身上修炼,且拜“玄元内参妙录”所赐,他如今对气机的掌控也是极为老道,这本太乙金书一上手就毫无生涩之感。

    张衍在地火窍穴边坐下,一月磨练下来,今日即将熬炼出第一口乾灵真气,随着耳边“轰”的一声爆响,四周烟尘腾起,煞气一下喷涌出来,他的精神顿时变得无比集中,口鼻缓缓吸入那一缕缕金火煞气,再吞咽下去,在经脉中来回涤荡,一丝丝元真不停从内窍中被逼出来,在煞气侵蚀下被慢慢化去,最终化为一道灵气。

    如此反复重复,灵气越聚越多,不知过了多久,他只觉内腑一阵翻腾,一张嘴,“哈”的一声吐出了一股浊气,仔细看去,似乎其中还隐隐带有黑红之色,那是体内被化去的元真杂质。

    张衍反观内视,只见一口清亮如水的灵气在丹窍穴内来回游走不停,惊喜之下,道了句:“成了!”第一口乾灵之气最是艰难,但此气一出,之后便能以气引气,不用再似先前那般苦熬打磨了。

    他目光闪动,既然已练出一口乾灵之气,便能藉此修炼《澜云密册》中所载的第一步法门了。

    当初拿到这本密册时,他还不能决定到底要先练哪一本道书,但是等到他仔细翻看,对比印证后,却发现了其中不少奥妙,觉得这番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明气期不外乎是磨化元真,练出灵气,在这里两本道书皆是一样,但是侧重却各有不同。

    《太乙金书》重在一个“炼”字,注重的气机本身的磨练修持,而对法门运用只有寥寥几笔。

    而《澜云密册》虽也有如何练出灵气的法诀,但在张衍看来却并不见得如何高明,比之太乙金书简直不值一提,可这并不是说这本道书没有价值,这本密册注重的是一个“法”字,主要讲究的是灵气磨练出来后如何运转腾挪,生出变化。

    在张衍想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能修炼《太乙金书》的修士,脉象至少也是上中品,气机一成,威猛霸道,酷烈绝伦,任你千般变化我自一道克之,自然无需再去多练什么法门运转。

    《澜云密册》却不同,练此道书者大多雾相为下品,比之上品低了不止一筹,便只能在诸般灵机变化上取巧,事实上,拥有下品脉象的修士,无不深谙各种运用灵气的诀窍。

    说穿了,就是澜云密册在先天上弱势,所以只能在灵气变化上做文章,那位孙真人修为如何张衍不敢妄测,不过在他想来,恐怕这就是一位把灵气运转变化演绎到极致的人物。

    两本道书一为“炼”,一为“法”,非但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练用一体,所以他一早决定,在练出第一口乾灵之气之后,便要试一试这密册上所载的法门究竟有何神神妙之处!

    他索性也不回转洞府,就站在这里按照法诀运转起来,按道书上所述,周身灵气一旦运转,便能使身躯如絮如绒,轻若无物,随风借力,踏波行水不在话下。

    但是张衍这丝灵气并非寻常明气期弟子所能拥有,乃是用金火烈风熬炼出的一丝乾灵之气,最为精纯不过,此刻按法诀一转,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恰巧一阵大风吹来,居然双脚离地,如羽而飘。

    这却是他事先也未曾料到,定了定神,他神色略略一动,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一踏,却是一脚踩在了那升腾冲起的雾云上,整个人便被一托而起,如展双翅般,悠忽间直上云端!

    待他再次站定时,发现自己正立在弥天雾云之上,上能仰观星空,下能俯览大泽,心中不由感慨:“所谓腾云驾雾,不外如是!且待我练到了明气第二重境界,自然能聚气成云,借以遨游四方,此方为仙家手段!”

    这时灵页岛的另一侧,玲儿却在向唐嫣抱怨,“嫣娘,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们百数人缩居岛屿边缘,只为能避开那些煞气,那些力士还好说,增进修为只是依靠各种秘药金砂,平时也无需再多做吐纳,而且身躯强健凝练,浑如一块,因此行动如常。

    而她们这些女从却不一样,她们的功法大多都偏向阴属,金凤烈火一起便觉头晕眼花,五内俱焚,别说修持,就是草庐之门也不敢出,只能在每晚一两个时辰中才能稍作修炼,即便如此,还要小心翼翼,怕一个不慎将煞气吸入体内。

    若是这煞气入体,便会混入元真之中,致使气机不纯,久而久之内脉磨伤,根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毁去,所以这岛上的冲霄灵机对她们来说不啻毒药猛兽。

    见唐嫣对自己之话不闻不问,似有心事,玲儿眼珠一转,道:“这张衍听说拿了孙真人的密册,恐怕此时正在对月发愁吧?”

    听到玲儿调侃,唐嫣也是莞尔一笑,道:“世上雾相者多如牛毛,但能修为有成的却少之有少,真人乃是万中无一的奇才,岂是他张衍能比的?”

    “对对对。”玲儿拍了拍手掌,道:“正是如此。”

    唐嫣笑了笑,道:“玲儿,时辰到了,你自去修炼吧。”

    玲儿偏头看了看草庐外面,“呀”了一声,道:“今日的煞气终是过去了,嫣娘,我去打坐了。”

    “你去吧。”

    玲儿欠身告退,谁知她走出门外没多久,却惊呼了一声,“嫣娘,快来看,那是不是张衍?”

    唐嫣一惊,从榻上下来几步出了庐舍,却见玲儿一脸震惊地看着天空,不由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皓月之下,一人负手凭空虚立,大袖飘飘,袍带如舞,此刻天上星辰如海,竟将此人衬托有如天人一般!

    她定睛看去,不是张衍又是谁人?

    玲儿骇然道:“这张衍才练了多久,就已能驭气登空?王郎身边之人也不是说他资质平平,不堪造就么?”

    唐嫣突觉心中一阵没来由的烦躁,“莫非这张衍当真如宁冲玄所说是个修道奇才?不,此人一无出身,二无根底,便是眼下有所成就,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虽是这么想,只是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有一股燥气难以平复下来,这几日她被岛上的烈火金凤磨的也是神疲力竭,有心开口向王家四郎提前求助,只是她还自矜身份,不肯主动降低身段,可现在见了这一幕,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决意不再等下去。

    她捏紧手中丝帕,咬了咬下唇,厉声道:“玲儿,与我去书信与王郎,就言,就言我等在此每日受煞气煎迫,已不堪忍受,无助无依,盼他怜我凄苦,早日来解救我等脱离苦海!”

    ……

    ……

第六章 王盘下书 生死绝争

    赤霞岛,王氏洞府。

    “好,我料得不错,此女果真是忍不住了,如此,我也需助她一把。”

    王盘长身而起,将手中书信“啪”的一声拍在长案上,双目精光四射,神情极为兴奋。他相貌粗豪,颌下胡须如刺似针,身形魁梧不似寻常修士,此刻站在那里更是威势迫人。

    同案一名年轻修士轻笑道:“不过是一仙姬,贤弟何必如此上心?”

    这人名为封臻,是东华洲申德封氏弟子,与王盘同在杜德门下修道。

    王盘看了他一眼,坐下来将一只酒杯拿起,放在手中把玩,道:“师兄乃是封氏弟子,哪知道我们这等小门小户的艰难。”

    凕沧派建派至今已有万载,门中大姓有五,巨室十二,名门四十六,望族二百,盛宗三千,这些即是构成凕沧派大半力量的玄门世家。除此之外,尚有称之为“寒谱”的没落世家子弟,再如张衍这种出身,顶多唤上一声“凡民”,根本不放在这些世家的眼内。

    玄门世家虽然名声赫赫,高不可攀,但除大姓和巨室外,其余家族地位上下变动也是常事,封氏和杜氏都是十二巨室之一,千年门第,而王盘所在的王氏,原本还只能排在望族之中,不过这几年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族中接连出了几名元婴修士,使得他们能勉强能跻身望族之列。

    封臻不解道:“区区一个女子尔,与师弟修道有何助益?”

    王盘嘿嘿一笑,道:“师兄自小在盘螭岛修炼,是以有所不知,这些仙姬本是四位洞天真人座下女侍,若能得其认主,不说结为道侣,只是随侍在侧,那好处也是数之不尽,不但能进玄阁观书三次,还能用借用浩天气瀑冲刷肉身,更能入洞天内修炼一年,向几位真人讨教修道疑难症结,试问这诸般好处,我岂有放手之理?”

    说到这里,他脸上浮起一丝暧昧,又道:“况且此女貌美,身姿婀娜,谁都知道我王盘性好华美之物,就算不用,放在一边赏玩也是好的。”

    封臻恍然大悟,他笑了笑,将杯中酒拿起一饮而尽,点了点头。

    他原先就想,这位王师弟虽然外貌粗豪,但却不是莽撞冲动的人,绝不会只为了一个女子头脑发昏,现在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缘故。

    王盘将手中酒杯甩开,命下人拿出两卷丝帛,取笔蘸墨一挥而就,并各自装入一个竹筒中,用黑红两种不同的绳结扎上,闭塞封蜡后,他唤来一名翻江力士,关照道:“你将这两封书信送至张衍洞府,先予他黑色绳结的那封,若他不受,再予他红色的那封,去吧。”

    力士受命而去。

    封臻看得有趣,问道:“原以为师兄会下一封斗贴,如今写上两封书信,却是为何?”

    王盘哈哈大笑,道:“这张衍虽是真传弟子,但是入上院不过两月有余,还能练出什么名堂?我去与他赌斗岂不是失了身份?这第一贴乃是说用丹药道书将此女换来,若他愿意,我自然将他请来这里,好言好语,美酒招待,也可免去一场争斗,另一封才是斗贴,如他不愿,那就与我堂堂正正比上一场,看谁能抱得美人归了。”

    封臻抚掌赞叹道:“师弟好手段,先示之以威,再动之以烈,由不得那张衍不就范!”

    王盘大笑不已,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其实也有思量,唐嫣书信一到,自己直挺挺的杀上门去,一来失了身份,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二来还怕惹出宁冲玄,所以他才要先多费一番手脚。张衍同意以丹药换人那是最好,如果不同意那也有了一个生事的借口。

    那名翻江力士出门后,驾乘飞舟一路来到灵页岛上空,见这里禁制齐开,杀阵处处,也不敢冒失,在云端上喊道:“张君可在,我家主人特命小人送书信来此。”

    张衍这一月里又陆续练出了三口乾灵清气,但要成就明气期第一重境界,还需要练成八十一口清气才能突破关障。

    按照眼下他的速度,差不多还要两年时间,这还是他在福地洞府处修炼,又不停吞食大元丹,还对法诀熟稔之极才能有此速度,要是换做寻常弟子,三五年也未必能熬炼出第一口乾灵清气。

    甚至为避免宁冲玄看出破绽,他又按照澜云密册所载另外练了十二口澜云清气,只是这清气和乾灵清气一比,立时高下立判,不但驳杂不纯,而且虚浮无力,哪里有乾灵清气那股直冲云霄的气势?

    因此也懒得多练,索性扔在丹窍中不管。

    此刻每日修炼的时辰未到,他正在洞府静坐,突然听到有人呼喊自己,便走出洞府,见一飞舟在空,便抬头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力士答道:“我家主人乃是王盘,昊浦王氏子弟,在此三百里外赤霞岛上修行,与张君也算得上是邻居。”

    张衍心中一动,他也听艾仲文说起过诸多玄门世家,昊浦王氏这几年来风头正劲,作为后起之秀的王盘似乎也曾略略提过一句,这些世家弟子从来不将他这等“凡民”出身的人放在眼里,平素也没有往来,怎么今日倒谴人来给自己送书信了?

    他拿出牌符,撤出禁制,让这力士从云头上落下。

    力士一下飞舟,立刻双手一捧,将那封黑色绳结扎起的竹筒交给张衍,恭敬道:“这是我家主人亲笔所书。”

    张衍随手接过,也不避讳,打开一看,却见书信里王盘先是交代了一番自己的修为境界和出身来历,然后笔锋一转,说是唐嫣此女与他早就熟识,听闻如今她在灵页岛上并不如意,所以有意接她来自己身边修行,并且愿意拿出百瓶上好丹药和两柄柔金飞剑与张衍交换。

    看完这封信,张衍顿时明白了对方此来的目的。

    唐嫣对他来说其实毫无用处,他心里倒是觉得能换出去也不错,只不过今天这封书信到来,他才明白宁冲玄的用意。

    这是要让他选择“站队”啊,如果答应了这个条件,与世家弟子妥协,想来今后宁冲玄也不会再多理会自己了。如今他在门中毫无根基,宁冲玄对他还算不错,所以这个条件非但不能答应,还要明确拒绝。

    张衍放下书信,神情淡淡地说道:“王师兄之意我已知之,只是他书信中所言未免有借势压人之嫌,我张衍虽只是一开脉修士,却也有铮铮傲骨,不惧豪门,唐嫣既入我手,便是我之私物,我如何处置,与他何干?就请他不必多费心思了!“

    那力士面色微微一变,他伸手入怀,又取出一只红色绳结捆住的竹筒,送到张衍面前,道:“我家主人说,如果张君不受先前所言,还请再观此书。”

    “哦?”张衍伸手接过拆开,看了几眼后,却冷哼了一声,王盘这是打得先礼后兵的注意!

    这是一封斗书,信上言,如果张衍不接受他的好意,那么就请张衍择地一战,他自会前来赴约,之后再决定唐嫣归属,如果张衍不战,尽可以躲在岛上做缩头乌龟,免得以后出来遭人耻笑。

    张衍一声冷笑,对力士道:“你稍后片刻。”

    他转入洞府,在桌案上取笔过来刷刷写上了几字,交给那名力士,出言道:“你传话与你主人,我听闻贵主真宫‘赤霞’风景独秀,灵气充盈,正有意收入囊中,而今贵主愿意送上门来,我倒是却之不恭了。”

    力士先是一怔,随后弄明白了张衍话中之意,如果不是受限于身份,简直要跳起来大骂一句:“狂妄!”区区一个开脉修士,如此大言不惭,竟敢把堪堪踏入明气第三重境界的修士不放在眼里!

    张衍也不理会他的情绪,自顾自又说了几句之后,冷声道:“话已说完,还不速去,我却要打开禁制修炼了,少顷你便走不了了。”

    力士哪里还肯多留,匆忙上了飞舟回转赤霞岛,并将书信又送回王盘手中。

    待王盘打开书信,见到最上面“绝争”两个鲜红的大字,眼皮不禁一跳。

    凕沧派中鼓励内门弟子挑战真传弟子,这称之为“讨争”,输赢不过损失些丹药灵贝,内门弟子若胜,还有门中赏格可拿。

    而“绝争”却是不同,真传弟子一旦失败,修炼洞府及真传资格便会被胜者夺去,但是同样,前去挑战弟子如若输了,非但性命任由对方处置,包括洞府在内的一切都归对方所有。

    “绝争”一出,便是不死不休!

    原本王盘顾虑张衍刚刚入门,两人修为还有差距,只要对方把岛上禁制阵法一开,避而不战,自己也拿他毫无办法,名声也折损不了多少,所以起初书信上用上了激将的语气,没想到这个张衍修为不高,却是如此狠得下心,不说其他,只此气概就不同寻常。

    王盘哼了一声,道:“张衍小儿还说什么?”

    力士道:“张衍说,三日后,他在灵页岛上恭候大驾。”

    王盘一怔,仰天狂笑起来,“张衍,你不应战,我倒是拿你毫无办法,你若应战,却是自寻死路,别人惧你岛上金风烈火,我却是不惧!此番我正好占了你的福地,夺了你的女姬,自此我为真传弟子,得享门中之利。”

    他心中想道:“我胸中已有三十五口清浊灵气,再练就一口便能成就三十六数,到那时,吞下师尊赐下的螭生丹便有望踏入明气第三重境界‘天霖降顶’,眼下既要与张衍放对,不若缓上一缓,待了赢了此人再做计较!”

    他取过笔墨,刷刷写上自己的名字,交给力士,道:“你去交予张衍,就说我王盘三日之后准时赴约,与他一决生死。”

    ……

    ……

    PS:最近在调整后续的大纲,所以放慢了速度,抱歉了,收到书友留言,决定安排下更新时间。

    以后一天两更,白天一般在下午14点前后,第二更在晚上20点前后,明天开始(如果第一更是在早上更的,那就是一天有三更)

第七章 气破云霞悟妙真(上)

    三日之后,王盘来灵页岛赴战。

    门规有定,到了明气境界,随身可带二十力士,驾登云飞舟,穿渎水浑衣,佩镇邪玉佩,持紫铜短戈,此来除他之外,尚还有包括封臻在内的几位同门好友,以及数名族兄弟,所以这一次共有三十六艘飞舟一齐飞临灵页岛,一眼望去,可谓气势迫人。

    王盘此次志在必得,决意要抢走张衍真传弟子之位,为确保万无一失,不仅带上了门中下赐的紫铜短戈,还佩戴了一口堪称法宝的遁音飞剑,身上法衣玉佩穿戴齐整,除此之外,还有两枚龄从玉牌,这乃是他一岁,十岁时有两名高人分别送给他的防身玉牌,俱都能抵挡一次法宝轰击。

    灵页岛上景象与他处迥异,封臻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七岁时便在盘螭岛修行,为修玄功二十八年未曾离岛一步,却是难得出游一次,

    他身边站立一女子与他身高仿佛,冰肌玉骨,清冷孤傲,脸上不见一丝血色,周围一行人自动离开她三尺范围,这是他的胞妹封窈,因为练了“绝聚生死法”这门阴绝玄功,所以令人感到寒气彻骨,不类生人。

    封臻看着下方,仿佛随口问起:“二妹觉得那王盘如何?”

    封窈神情淡淡,道:“大兄,我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是想我与那王盘结为道侣罢了。”

    被自己胞妹一口道破心中想法,封臻也不免有些尴尬,不过这事迟早也要挑明,他叹道:“二妹,你我在族中只是支脉庶出,自小无依无傍,纵然你天资高绝,在族中也势孤力单,如今王氏也算是盛族了,且与师兄还是同门,若是将来……”

    他的话才说到一半,却被封窈果断打断:“不需与我说,父亲当年允诺娘亲,我之事由我自己做主,兄长好意小妹心领了。”

    封臻不免摇了摇头,心中却在想如何改变封窈心意,只是目光一转,却发现王盘不去赴战,反而是在岛屿北面一角上落下,竟是先去私会唐嫣。

    封臻本有意撮合封窈和王盘二人,却见王盘现在如此急不可耐,不由眉头一皱,身躯上一道金色光芒一卷,眨眼间,便如一道疾电般从飞舟上挪到了地面上。

    “嫣娘……”王盘“砰”的一声撞开草庐大门,大喊了一声。

    唐嫣站在庐舍中怔怔看着他,美目一红,似要流下泪来,却转过脸去,道:“你终是来了。”

    王盘见唐嫣玉容哀怨,似有无限委屈,哈哈一笑,正要上前将此女拢入怀中,却冷不防肩头被人一抓,居然动弹不得,他缓缓回头,只见封臻站在自己身后,对他摇了摇头,肃然道:“师弟,胜负未分,岂可失态?”

    王盘心头一凛,点了点头,虽说他不认为张衍能胜过自己,但毕竟此战还没有结果,唐嫣名义上还是张衍私物,自己就现在上去未免显得太过急不可耐,让人看了笑话,他现在可是杜德弟子,还要顾及师门名声。

    见王盘被人阻住,唐嫣心中微觉失望,不由恨恨瞪了封臻一眼,不过脸上却是似乎有一股刺目的光亮放出,双目一疼,身不由己蹬蹬退了两步,心中骇然:“这人是王盘师兄么?这却分明是有了玄光境界修为,不知是何来历?”

    待再睁眼看时,王盘就要步出门去,她不由急唤道:“王郎……”

    王盘脚步一顿,背对着她一动不动,道:“何事?”

    唐嫣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无事,你小心……”

    王盘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大步出门而去了。

    唐嫣叹了一声,她本想把张衍许是能腾云驾雾的事说出来,可是又想起王盘心高气傲,这么一说怕引起对方误解,以为自己不看好他,徒惹不快,所以最终还是忍下来没说。

    王盘心中的确有些不悦,小心?小心什么?张衍来门中修炼满打满算不过三月,就算宁冲玄教了些许秘术法诀,他又能有多大火候?自己岂会输给他?真是妇人之见。

    出门后他汇合了一众人等,一路来到锥峰山脚下,只见座峰上空烟尘滚滚,雾气弥漫,一股煞气扑面而至,他心中冷笑,“别人惧你金风烈火,我却是不惧,张衍你今番想借助地利胜我,却是打错了算盘。”

    他回转身,一拱手,道:“众位师兄弟,且在此等候,多则一日,少则一个时辰,我自回转与众位共谋一醉。”

    众人纷纷回礼,皆是表情轻松,只有封窈轻轻摇头。

    “二妹,你似是不看好王盘?”注意到了封窈表情,封臻不由低声问了句。

    封窈玉唇微启,道:“大兄,我观王盘此人,心大智短,器量又窄,看似俊杰,实则小人,纵然今天赢了张衍,日后也走不长远。”

    不意自己胞妹对王盘评价如此之地,封臻心中虽然并不认同,但兄妹二人分开已久,感情也有些淡薄了,是以他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苦笑摇头。

    张衍站在某一处树梢顶上看着下方小如虫蚁的王盘,神色间一派云淡风轻,丝毫不见大战将至的凝重。

    他之所以敢与对方一战,一则是他有三件至宝在手,仅是如意神梭便是当初宁冲玄用来交给他防备罗萧的,后来与杜博一战,更是看出了此宝威力,试问连玄光境界的修士也可斩杀,何惧区区一个明气修士?

    二则他有心一试《澜云密册》所载法门的玄妙,正好拿王盘前来练手。

    他日前翻书,曾见其中一法门能将百丈方圆尽数纳入浓雾之中,用来遮掩身形最为方便不过,虽然普通修士双目能辨真明,透重雾,但这雾并非普通气雾,而是一口清气所化,是以不是寻常手段能破。

    见山脚下王盘正在登山,他伸手一掐法诀,只是片刻间,蒙蒙大雾便弥散开来,将周围都笼罩了进去。

    张衍点了点头,心道这还只是澜云清气所化,如是乾灵清气所化恐是效果更是不凡!

    因功法和炼化方式的不同,乾灵清气在精纯度上远远胜过普通清气,同样,修炼时所需花费时间也比寻常修士更多。

    以王盘而言,他只需三十六口清气成就第一重“气海初化”,再需三十六口浊气成就第二重境界“唤云召霞”,然后便是两气合一,清浊归元,如今他只差最后一口融合便能成就第三重“天霖降顶”。

    而张衍若是将来清浊归合,则各需要八十一口乾灵清气和八十一口坤灵浊气。

    王盘攀山而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山腹一处平地上,他放眼望去都白蒙蒙的一片,不见张衍身影,出声大喊道:“张衍,我已到了,出来一见。”

    “王盘,我早已在此恭候多时。”张衍的声音从浓雾中传了出来。

    王盘仗着修为高深,对浓雾丝毫不惧,大步踏入其中,走了十多步,却发现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他哈哈一笑,道:“张衍,这等雕虫小技也想胜我?给我散!”

    他“呼”的吹出一口浊气,平地顿时刮起了一阵旋风,树叶枯木飞卷而起,一时如同暴雨席至,枝叶折裂,草木断倒之声不绝于耳。只是雷大雨小,等风敛气收后,这雾气只是稍稍变得稀薄一点,须臾间又渐渐浓郁起来,王盘不禁怔在了那里。

    张衍暗笑,澜云密册虽说在练气法门上差了点,但是在气机运转上却是别出机杼,岂是你一口浊气就能吹散的?而且自己有乾灵清气在身,身轻如羽,随时能借雾登空而上,已先立于不败之地,今日王盘必输!

    只是令他有些诧异的是,王盘那一口浊气中居然带着金火之气,虽然比不上地火煞气,在凝练精纯上却犹有过之,看来对方脉象不是金属便是火属,心道:“难怪此人敢来岛上应战,原来也有倚仗。”

    王盘又连连吹了几口气,那雾气却是随散随聚,顿时大感麻烦,想了想,心中恍然,“定是这张衍使得拖延之法,好等每日金风烈火起时伤我灵气,哼哼,他许是得了宁师兄的什么法门,不惧煞气,可是他却不知,我乃中上品的火脉,也是不怕这等火烈之气。”

    只是自己却没这个耐心与张衍干耗下去,他眼珠一转,大声喊道:“张衍你若识趣,那就主动认输,让出真传弟子之位,我之前交换承诺一概不变,免得有性命之忧,你看如何?”

    片刻后,雾中传来张衍的回话:“既已到了此处,便是生死之决,多说无益。”

    “找到了!”王盘眼神一厉,道了声:“去!”手中遁音飞剑泛起一阵红芒,霎时脱手而飞,直奔张衍出声的地方而去。

    张衍在雾中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一笑,“正是要你如此!”手腕一抖,一支云纹朱笔滑落袖中,再往空中一扔。

    飞剑来势汹汹,对着张衍的面门呼啸而至,朱笔却沉稳之极的主动迎上,笔尖只是在剑身上轻轻一点,便消去了那层红光灵气,再绕剑一转,又刷去了剑上那一丝精血,剑身顿时变得一阵黯淡,从空中掉落下来。

    张衍伸手一接,一左一右将宣命笔和飞剑接在手中,微笑道:“王师兄,恕我却之不恭了。”

    ……

    ……

    PS:有书友问王盘得了唐嫣的话,师徒一脉还会给他好处么?我的回答是可以的,有些事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具体以后文中会有交代。

第八章 气破云霞悟妙真(下)

    ('

    王盘突觉心口一疼,那柄飞剑居然与自己失去了联系,顿时又惊又怒,大骂道:“张衍,我知道孙真人一脉擅长借雾遁形,收拿飞剑,宁师兄也定然是传了你几手法诀,不过你莫以为学了两手法术,躲在雾中我便奈何不了你!”

    他大喝一声,两手伸出一抓,十丈之内的沙石被他这一股气机给吸了过来,枯枝,石子都凭空浮起,围绕在他的四周,到了这明气第二重,他能将十丈内百余斤之物凭空摄起,更不用提这些碎石断枝,他再大袖一挥,这些杂石烂叶顿时向四面八方飞了出去。[.Z

    这发泄式的破坏持续了半时辰,王盘却始没有摸到张衍半点身影,山腹这里草木茂密,又是大雾弥漫,要想找到一个刻意躲藏的修士谈何容易?

    王盘不免有些后悔,也怪他先前夸下了海口,说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一天便拿下张衍,如今法宝失去,对方匿迹无踪,再这样下去,别说一天,恐怕几天几夜也拿对方毫无办法,

    盘算一会儿,王盘心想:“张衍说不定也得宁冲玄赐了什么法宝,是以能收我飞剑,不过他若有能耐,已下来杀我,何必躲在一边?定是惧怕与我正面交手。”想到这里,摸了摸手中紫铜短戈,一狠心,道:“看来今日要先舍你一回了。”

    他一掐法诀,对着空处一声大叫:“张衍,看宝!”

    如他所料,铜戈一出,对方果然也有了反应,自己心神霎时便与这法器失去了联系,不过他本意并不指望此宝能对付得了张衍,如今一摸到张衍所在大致方向,大喝一声,道:“张衍小儿,受死吧!”

    王盘胸中丹窍一开,张嘴一气吐出了十八口红如赤砂,烈似云霞的清浊火灵之气,顷刻他所站之地便被炙出了一层焦黑色泽,便是身侧草木也熊熊燃烧了起来,一眨眼间,便将张衍所在位置方圆数十丈的距离一并圈在其中。

    王盘所练功法称之为“赤火丹霞卷”,也是族中为是他搜罗来的一门火属功法,这门玄功练到高深处熔铁化钢也是易如反掌,只是此书只有半卷,有“功”却无“法”,空有一身火气却用不出来。

    为此他找了许多门路,最后这才得以拜在杜德门下,不过他入门才有数月,杜德只传了他一门火攻之法,名为“烈阳熏炉”,乃是用九口火气攻敌,一经施展,所过之处尽成焦土。

    只是此法他还未曾练熟,要用十八口灵气才可勉强施展。

    这十八口火灵之气扩散出去后,各占方位,再往地下一沉,炽热蒸腾之感便升了上来,须臾间,张衍所站树木就熊熊燃烧了起来。

    原本王盘算计的很好,可偏偏算漏了一点,由于这门法诀还没练到家,他还只能在平地施展,偏偏张衍却能驾雾而起,此时见火气灼人,他微微一笑,脚尖一点,便随着烟云一起升腾而上,顷刻间便出了此法范围。

    看下方烈火腾腾,火气在其中穿梭不定,有如阵法搅动,张衍看得啧啧称奇,有心试试对方这王盘口火气的威力,便张开嘴,一口乾灵清气吐在了上面,没想到,他只闻“嗤”的一声,这口清气居然和那口火气两下齐归乌有,半点不存。

    他不禁一怔,随即苦笑摇头,这一口乾灵清气算是白练了。

    他在这里有些惋惜,王盘却是有些肉疼加吃惊了。

    这十八口火气俱是清浊合一,原本准备练到三十六口就冲击明气第三重境界所用,没想到被张衍无意间生生化掉了一口,他回去还要再练上两月才能补回来,而且还不及在胸中日日熬炼的那般精纯。

    只是这样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见张衍好似有法能除去火气,他不禁犹豫,是继续施法好,还是收回火气好?

    仔细盘算了一番,他一咬牙,又补上了一口火气,他不信对方还真能化去他所有火气,今天就拼到底了,哪怕将胸中之气耗尽,大不了再练回来就是了,与真传弟子之位比起来,这点损失又算得了什么?

    张衍有心看看胸中两气与对方的差距,此时又吐出了一口澜云清气出来,这下却是如雪入滚锅,顷刻间便被化去。

    他摇了摇头,看来这澜云清气果然在气机凝练上比乾灵清气差得远。

    只是这时,他却神色一动,也是他对气机感觉敏锐,才察觉到还有一丝灵气未曾消散,似有若无的飘在那里。

    他目光一闪,吐出一道乾灵清气,将这丝灵气其卷了回来,放入了胸中细细查看起来。

    这一看才发现,这道清气虽然被磨去了绝大部分,但这剩下的这一缕却是极为精纯,几乎接近用烈火金风炼化出来的乾灵清气,看到这里,他眼前一亮,脑海中顿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决定再试一次。

    他朝着下方火气又是一口澜云清气喷出,这道灵气果然被火气一磨便被化去,仍是只余一丝,在堪堪飘散时,乾灵清气一裹,又将其卷了回来,再放到胸中细看,发现果然比原先精纯了不少,先前那次并不是巧合。

    如不是还在争斗中,张衍简直要放声大笑,只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其实未必需要直接用元真去磨练乾灵清气,那样费时又费力,还要等每日三次煞气喷发时才行,他大可以先练澜云清气,此气练法简单,练一口乾灵清气的时间能练出三四倍之多澜云清气,然后再用太乙金书所载的法门去金风烈火下打磨,想必速度能比原先提高一倍不止。

    要知道无论是乾灵清气还是清气本质都是一样,只是法门运用和精纯度不同罢了,自己原先非要用元真去直接磨练,那是一根经走到底了,可见有的时候,只要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弯路变直路,那就是捷径了。

    有了这个收获,他只望能早日一试想法,也无心与王盘再玩下去,拿出宣命笔,道了声:“去!”

    宣命笔一出,只是绕场一圈,便将十八口火气刷去一半,王盘法诀当即被破。

    王盘被吓了一大跳,这才察觉出来不对,心叫不妙,顾不得再将那剩下的火气收回,回头转身就逃,张衍站在雾上看得清楚,袍袖一甩,一点青芒直奔王盘后心。

    “啪”、“啪”两声,王盘只觉两块从龄玉牌一起碎裂,顿时醒悟张衍身上有一件了不得的法宝,哪里还敢有片刻犹豫,死命往山下奔去,

    张衍冷笑一声,道:“怎叫你逃脱?”

    手中法诀一掐,稍稍被阻的青芒再次上前,这次王盘身上的辟邪玉佩自动跃起护主,却如薄砖一般被一击而碎,如意神梭余势不绝,一个盘旋,将王盘双脚斩断,只听一声凄厉惨叫,便倒在了地上。

    王盘心志也算是坚韧,知道此刻有性命之忧,不顾双脚剧痛,以手代足还想往前逃窜。

    只是这次却再也没有机会了,忽觉眼前一黑,一方五丈大小砚台当头落下,怎奈他半个身子还在外面,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咔嚓”一声,上半截身躯便被压成齑粉,连元灵也一并碾去,彻底身死魂消。

    张衍收了法宝,缓缓从雾上飘落,走上前到王盘身上摸索了一番。

    这王盘可比杜悠寒酸多了,身上没有乾坤袖囊,只是普通的袖袋而已。

    张衍连取了几件东西,除了那块赤霞岛洞府的禁制牌符,好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就连仅有的飞剑铜戈也已落在他的手中,只是搜到最后,一颗瓶装丹药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螭生丹?”

    张衍脸上中泛出喜色,“听闻第三重境界因为阴阳归一,会有异气杂生,搅乱灵机,不是资质绝顶,大定力者难以靠自身支撑过去,而螭生丹却可镇住异气,化污去浊,这倒是省却我一番功夫。”

    他当即将此丹郑重收起,转身向山下走去。

    “有劳诸位久候了!”

    云雾开散,张衍露出身形,他站在树梢上随风上下摆动,巾扬袍舞,衣带当风,任由身后地火冲天,雾烟滚滚,脸上却是云淡风轻,无悲无喜,这般风姿气度不是仙人,却胜似仙人。

    众人面面相觑,仿如置身梦中,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这……这竟然是王盘输了?连身家性命一起丢了?更有人眼露茫然,不知所措。

    封臻脸色阴翳,仿佛笼上了一层寒霜,却没注意到旁侧胞妹封窈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张衍,美目中却泛过了一丝异彩。

    张衍转而面向王盘带来的一众力士,道:“王盘已然败于我手,如今尸骨无存,魂飞魄散,你等今后皆归我之门下,今日放尔等回去安顿家小,收拾私物,过几日我自当去赤霞岛上一观,如有不从,自有门规处置,可听曾听得明白?”

    既是“绝争”,胜了王盘,那么对方一切所有,包括力士侍从,姬妾僮仆,洞府丹药,法宝飞舟,统统都要归入他的名下了。

    他心中甚至在想,是不是多向几个富庶弟子主动挑战?这绝对是发家致富不二门径。

    只是这个念头才一冒出,就被他压了下去,满则溢,盈则亏,稍露锋芒可以,风头太过却不是什么好事,需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况且只是王盘的遗产恐怕就够自己用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力士随从哪里敢和他对抗?他们都是修士的个人私产,随意打杀也无人问津,但如是敢反叛主人,不但门规要处置他们,就连天下各派各家也会共讨之,由不得他们不从,当即道:“我等自在岛上静候大家到来。”

    ……

    ……。

    更多到,地址

第九章 偶得真法 王茂登门

    “嫣娘,嫣娘,败了,败了……”玲儿惶急的声音一路传来。

    唐嫣一直在庐中等候消息,闻言喜不自禁,顾不得再矜持,一把拉开大门,急道:“玲儿,可是那张衍败了?”

    玲儿到了门边,张了张嘴,连连摇头,有些结巴道:“不,不,不是,是,是王盘败了……”

    唐嫣面色一变,“啪”的一声,举手抽了玲儿一个耳光,尖声叫道:“休得胡说!”但不知为什么,此刻她心底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在蔓延。

    玲儿捂着脸,哭道:“嫣娘,真是,真是王盘败了呀,玲儿没有说谎……”

    唐嫣突然感到浑身冰冷,如坠冰窖,她一言不发转过身,将门关上紧紧顶住,任由玲儿在外面拍打也不出声,开脉修士破杀明气二重境的修士,这张衍究竟是什么怪物?

    真是自己错了么?

    难道真要放下身段去服侍这个人?可是一想到对方对她不理不睬的态度她就恨意大生,我唐嫣就算在真人处也不曾受得如此多的气,偏偏在你张衍这里却受连番的委屈。

    玲儿抽抽搭搭的声音传进来,“嫣娘,王郎已死,再也无人回护我等,嫣娘不如先虚以委蛇……”

    唐嫣本来美目失神,一听这话心中一动,暗想不如先顺从了此人,免得此人对我不利,昨日我能与王盘相识,来日我未必没有其他选择,只有先留下有用之身,才有将来福祉。

    想到这里,她努力呼吸了一次,似是要把心中一切情绪压下去,随后她脸上换上了一副笑脸,转身开门,道:“玲儿,与我梳妆换衣,稍后我便去面见张郎。”

    玲儿一见自家娘子终于回心转意,惊喜地道了声:“是。”

    唐嫣当晚便去拜见张衍,只是她未免太过高看自己,张衍哪有心思去理会她?也不管她作何想法,当即将她赶了回去,如今他眼中唯有大道,声色气欲等小节被他毫不留情地丢在一边。

    而且眼下,他的全副心神都在验证先前与王盘一战中所产生的想法上。

    以澜云清气为本,磨练乾灵清气,这个想法极为大胆,他认为是可行的,但当真正付之实际时却并不一蹴而就的,他在残玉中试了不下百多次才摸索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法,一股成就感不禁溢满心胸。

    他先以元真练一口澜云清气,然后吐出体外,任由其被煞气沾染,再收回胸中,用太乙金书法门反复琢磨,待这丝煞气耗尽,再吐出体外,如此重复十几遍后,就能将其性属统统磨去,得到一丝较为纯粹的清气。

    这一缕清气还不能用,需得再练七八缕同样的清气,然后凑成一口,再去金风烈火下熬炼,最后便能成就一口真正的乾灵清气。

    这个过程看似繁复,但其实却是细化了步骤,比原先直接用元真打磨所耗的时间足足快了一倍有余,并且随着他渐渐适应这种练法后,速度应当还会越来越快。

    练就澜云真气相对简单,并不需要每日三次煞气喷涌之时,这样一来,他便能把所有的时间都利用起来。

    这是他靠自己结合了两本道书的长处,改良了原先按部就班的修炼方式,使得修炼速度一下大为加快,原先他预计将要两年时间,按照现在估算,慢则一载,快则半年,他便能练成八十一口乾灵清气,正式踏足明气期第一重境界。

    只是他一门心思在修炼中,却没想到外界对他的议论却是沸沸扬扬。

    王盘绝争失败,这消息一经传出,原先关注此事者先是不信,再是惊异,最后哗然,明明是王盘挟持盛威碾压张衍,怎么一转眼间,却变成了张衍斩杀王盘?要知道世家弟子所作所为不仅代表自己,还要兼顾家族名声,作为王氏年轻一辈中数得着的人物,被低于他两个境界的张衍反杀,不仅他死后名声扫地,还连带昊浦王氏的声望也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

    于是众人冷眼观望,兴致勃勃坐看王氏后一步的反应,是恼羞成怒冲上门去找张衍麻烦,还是偃旗息鼓,来个大事化小,不理不睬?

    原本王盘与张衍一战只在小范围内流传,现在却是门中许多修士都在观望,这样一来,由不得王氏不及早做反应。

    果然没过几日,王氏就派遣了一人来到灵页岛上拜访张衍。

    “张君可在,下王茂,家祖王讳源真人。”这人看上去三旬有余,面庞宽大,双唇厚实,浓须及胸,乍一眼看上去与王盘有几分相似,但是身形面貌却极为普通,似乎没什么出彩之处。

    “哦,原来是王真人之孙,有礼。”

    张衍却不敢小看此人,一脸郑重将亲自将此人迎入洞府。

    元婴以上,可称真人,这位王源真人正是王氏近些年来崛起的关键人物,百年来他将王氏从一个末等盛族生生拉到名门之中,这份能力着实不简单,不论张衍对王氏感官如何,他对这位前辈的成就还是敬重的。

    不过这位真人竟然派了自己的亲孙来到这里,倒是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文章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后,见张衍并不说话,王茂便主动开口,拱手道:“张君莫疑,王某此来并不是兴师问罪,而是与张君商议一桩事宜,王盘乃是我族弟,今次他不自量力,为了美色冲撞了张君,身死魂消乃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张衍却摆了摆手,正色道:“王兄此言谬矣,我与王盘师兄虽是‘绝争’之战,但也是按门规公平比斗,彼此之间并无仇怨,也没有谁对谁错之分,如若那日败亡的是我张衍,也是我时运不济,不能责怪王师兄。”

    他不得不拦住这位的话头,无论张衍王盘,两人对战名义上都是按照门中规矩来的,谁都没有逾矩,如果按照王茂所说是为了美色,这就变成了私斗了,那意义就大不一样,就算今后王家不按规矩在暗中拿捏他,也会有人觉得是理所当然,所以这个话头万万不能被对方扣住,需把理占住了才行。

    王茂微微诧异,他倒的确有挖坑的意思在内,可张衍虽然年轻,却没有得意忘形,而且反应很快,不留一丝破绽,他暗中点点头,看来王盘败在此人手中也不冤枉。

    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么再纠缠下去就没有意思了,于是他拱了拱手,歉然道:“却是我误言了,张君说得是,在下今日此来,却是另有一事。”,

    张衍道:“王君请说。”

    王茂抚着胡须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想如何措词,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王盘既输,他之一切皆归张君所有,我王氏立足门中三百多年,绝不会无理取闹,只是赤霞岛虽是门中洞府,却也得我王氏百多年的经营,洞府之主名义是王盘,但岛上除他之外,尚有十多名王氏族人闭门修炼,是以此次想请张君高抬贵手,我昊浦王氏愿意拿丹药飞剑,法宝道书来与你换回洞府,但是张君所需,尽管开口。”

    此语一出,张衍心中大为意动,老实说,赤霞岛不过是一处真宫洞府而已,他有灵页岛这处福地在手,倒是对这处地方看不上眼,而且虽然赢了王盘,这里也算不上是他的私物,用来换回实用的法宝丹药,那是最为合适的不过。

    张衍微笑道:“此事我允了,不过我有言在先,洞府可以赎回,但王盘既输,岛上一切皆归我有,王氏族人虽在岛上修炼,但在门中并无名分,无论法宝飞剑,还是丹药道书都需留下。”

    王茂也是微微一笑,道:“此是正理。”嘴上说得轻松,心中却一阵肉疼,赤霞岛上王盘还留下不少原本族中的财物,他本来欺张衍年轻不懂其中关窍,想借赎回洞府的名分正好一起要回来,没想到这个张衍倒是滴水不漏,把他拿得死死的。

    他暗叹了一声,又道:“若如此,我等何时可赎回洞府?”

    张衍道:“半月即可。”

    王茂想了想,道:“好。”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谈完,王茂便有了去意,正准备起身告辞,却不妨张衍突然问了一句:“先前王君所言,王盘师兄为美色与我争斗,究竟是何人所说?”

    王茂一阵苦笑,含糊说了句:“世上不乏好事者。”

    张衍点了点头,目光闪烁,沉声问:“我问王君一句,王家可想挽回清誉?”

    王茂皱了皱眉头,他看了张衍一眼,坐直了身体,道:“张君有话但说无妨。”

    张衍一笑,道:“既然外间传言此事是因我那美婢所起,不若我将此女交予王家,是罚是骂,是打是杀,任由你王家处置,王君以为如何?”

    王茂神情大动,脱口道:“有何条件?”

    张衍悠悠道:“王盘兄生前有言,说愿意用丹药法宝与交换我美婢,此事应该还有多有人知晓,不过我可对外宣称是因感怀王氏高德,是以送于王家,王君以为如何?”

    对于他来说,斩杀了王盘,已经向宁冲玄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唐嫣的作用已经大为降低,如今已经可以将这个麻烦货送出去了,不但可以缓和和王家的关系,而且还能换回一笔不菲的收益,何乐而不为?至于到时候王氏怎么处置唐嫣,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王茂不禁侧目看了看张衍,先前骨子里的那种轻视此刻荡然无存。

    这件事起因是因为唐嫣,张衍只要名义上宣称把这美婢送给王家,这就是给了王家一个台阶下,而且在外界看来,王家非但没有以势压人,追究此事,反而好言好语赎回洞府,颇具名门风范,这才使张衍感怀,主动送上美婢,这么一来,非但能挽回王家损伤的名声,说不定还能增添一些赞誉。

    这个办法他没法拒绝。

    王茂郑重拱手,道:“张君好手段,王某佩服。”

    唐嫣此女他也有所耳闻,对于张衍这番算计,他心中有如明镜一般,不过这是阳谋,他不得不接。

    两人一来一回交了番手,倒是自己落了下风,他内心深处倒真的对张衍有几分另眼相看了。

    张衍拱手回礼,微笑道:“不敢,只是王君高德。”

    两人对视了一眼,俱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65/ 第一时间欣赏大道争锋最新章节! 作者:误道者所写的《大道争锋》为转载作品,大道争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道争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道争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道争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道争锋介绍:
自古修仙之途,无不被玄门世家所把持,非是凡民所能觊觎。
来自末日世界的张衍,得到一块神秘残玉之助,却是要以凡民之身逆而争锋,誓要踏出一条属于自己长生大道!
……
等阶划分:明气、玄光、化丹、元婴、象相、凡蜕、真阳、炼神、至人大道争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