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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大道争锋txt下载     大道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两百三十五章 蓬远牵缘

    穆冰心神情微变,正要吩咐婢女下迎客,却外面脚步声传来,随后玉帘一掀,一名面目儒雅,留着三绺青须的蓝袍道人已是踏步而入,他身后则跟着一名身形矮小,看着极是精明的年轻修士。

    穆冰心为之愕然,随即心中暗暗着恼,撇开自己在蓬远派中的长老身份不提,总还也是一名女仙,可对方却是一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大摇大摆闯了进来,可谓无礼之极。

    但想到这进来这人乃是四府三山之一的紫竹山赫真人,在门中地位也是不低,她却不敢发作,面上强自现出一丝笑意,道:“赫师兄怎得来了,也不遣人来告知一声,师妹好提前迎候。

    赫真人进来就往穆冰心脸上看去,神情间的细微变化皆是落在他眼里,他露出深沉笑意,道:“怎么敢劳动师妹。”

    穆冰心对童鳌一摆水袖,示意他退出去。

    童鳌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没有迟疑,俯身一礼后,便低头向外匆匆步去。

    可就在这时,站在赫道人身后那年轻修士却横过一步,拦在他面前,道:“这位童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童鳌十分纳闷,他与此人从无交集,怎么说认得自己?但他脑子灵活,一眼撇去,见到那年轻修士神色不善,心中咯噔一下,立刻想到太昊派与蓬远派近来起龃龉一事,暗道:“不好,神仙掐架,怎么牵上小爷我了。”

    果然,那年轻修士悠悠说道:“我见你浑身透着邪气,莫非修习得是魔道法门?”

    童鳌熟知百派秘事,脑筋急转之下,就猜出他身份,马上做出一副惊喜模样,道:“可是柳道长当面?”

    年轻修士怔忪了一下,狐疑道:“你认得我?”

    “听闻柳道长乃是太昊派三代弟子中的翘楚……”

    那年轻修士突然大喝一声,打断他话,道:“休来胡言!”

    他一举手,一片浮掠青光扬起在空,当中就有一根老根虬结的藤索往下落来。

    童鳌本来是想拍几句马屁,糊弄一下就混过去,可没想到柳胜也不是简单角色,丝毫不与他夹缠,说动手便动手。

    然而在这舱阁之中拿人,穆冰心就算涵养再好也无法忍耐了,举袖一挥,一团罡气如烟柱射去,将那藤索托住了,同时喝道:“童鳌,此处无有你的事,出去!”

    童鳌吓得不轻,一低头,就闪了出去。

    穆冰心恼恨不已,童鳌原本的确是旁门出身,与魔宗也确实有些关系,但是生平并未作恶,且就算是魔门弟子,在这里也轮不到这小辈出手教训,她本想出言斥责,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忍下了,只是冷声道:“这是赫师兄的弟子吧?倒是威风的紧。”

    赫真人呵呵一笑,道:“此是我一名不成器的徒儿,姓柳名胜,修道不足甲子之数,道心不固,难免有些毛躁,失礼之处,还望师妹海涵。”

    穆冰心只是哼了一声。

    赫真人对那年轻修士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收了藤索,垂臂肃立,仿佛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

    穆冰心冷声道:“赫真人今日亲自登门造访,想必是要什么要事了。”

    赫道人不去理会她言语中不客气,只是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屈指一弹,就送到案几之上,“此是我那洪师兄亲手所书,请师妹自行观之。”

    “洪长老的书信?”

    穆冰心不觉蹙眉,这位洪长老在太昊派中也是极有分量的一人,且其道侣,原本也是蓬远派出去的弟子,但如今已是故去多年了。

    她伸手去拿书信,还未入手,赫真人又道:“书信中事,想必不是师妹一人可定,我师徒二人这两日借寄皇门岛兴龙观,如是贵派思虑清楚了,可来寻我。”

    他稽首一礼,竟是就这么转身出了舱阁,柳胜临走时看了穆冰心一眼,也是起步跟上。

    二人到了外间后,便起云到了半空,赫真人道:“徒儿,你可曾看出来什么了么?”

    柳胜想了想,道:“恩师,这穆长老果然还是畏我太昊派威名,故意辱她几次,却也不敢发作,这即是说传言有误,她还未曾投靠他派,或者有这个念想,还未曾有所动作。”

    “不错。”赫道人眼中颇是嘉许,道:“你资质或是不及你死去的霍师兄,但却是机灵许多,不枉为师看重你。”

    太昊派原是想坐视蓬远派与魔宗弟子争斗,最后抵受不住时,他们便可出面收拾残局,那样一来,就可顺利将惊辰天宫收入囊中。

    只是后来却传出蓬远派转投他派之事,赫道人方才之举,便旨在试探,可穆冰心那一瞬间的反应以惊惧居多,说明此事多半是谣传,否则必然不能容忍。

    赫道人手抚三绺长须,沉思道:“先前所传,应是蓬远派自家放出的消息,好迫使我太昊派出面施援。”

    柳胜小声道:“穆冰心总也是一派长老之尊,方才如此辱她,师傅便不怕把她惹恼了,事情谈不拢么?”

    赫道人撇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既然到了此处,为师就是要来做恶人的,不快刀斩乱麻定下此事,再这样磨磨蹭蹭下,等到十六派斗剑怕也没个了结,权当是给她提个醒吧,若是不识时务,那便无需讲什么情面了。”

    柳胜垂首道:“师傅说得是。”

    赫道人拍拍他的肩头,道:“那单慧真好歹也是化丹修为,蓬远派何掌门亲传弟子,你若能与她结为道侣,不算委屈了你,之后再设法把惊辰天宫拿来,便是大功一件,日后你若不喜,换一个就是了。”

    柳胜忙表心迹,道:“师父明鉴,徒儿一心修道,哪有心思去想这等事,只盼着能为师分忧便已知足了。”

    赫道人看他一眼,道:“愿你真是这般想才好。”

    他一拂袖,便展开遁法,携了柳胜穿云而去。

    而此时舱阁之内,穆冰心将书信看过一遍之后,却是气得浑身直颤,骂道:“太昊派,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这书信之中的内容让她愤怒无比,先是提出只要柳胜与单慧真结为道侣,便可出手施援,助蓬远派渡过难关,这还在道理之上。可此处却有个前提,那就是须得何掌门去位,由单慧真接任掌门。

    穆冰心哪里看不出这里面的如意算盘,单慧真成了掌门,惊辰天宫必由其所掌握,柳胜若是借用此宝也变得名正言顺,这样人和宝物皆可为太昊派所得。

    她银牙暗咬,一拍桌案,道:“太昊派,我蓬远派宗门虽小,却也用不着看你脸色行事。”

    转首吩咐身侧婢女道:“你去知会慧真一声,这两日不许出去走动,也不要见外人。”

    婢女看得出她心情恶劣,战战兢兢应了声,慌忙出去了。

    穆冰心手扶额头,蹙眉细思,足有一个时辰后,就已有了决断,起身出了舱阁,纵云而起,须臾到了张衍歇息之所,道:“张真人,穆冰心有事与你相商,不知可方便一见。”

    稍过片刻,张衍从里步出,稽首道:“原来是穆长老到此,失礼了,快快请里面坐。”

    穆冰心暗道:“张真人虽是大派出身,倒是不爱摆什么架子。”

    她欠身一礼,走入里间,两人坐定下来,认真言道:“张真人,奴家求你一事。”

    张衍讶道:“哦?穆真人请讲。”

    穆冰心将那封书信送上,“张真人请看。”

    张衍看完书信之后,胸中略起感叹。

    穆冰心怎么说也是蓬远派太上长老,连门中掌门都不敢轻辱,可是赫道人显然并不把她当作一回事,这是小门小宗的悲哀,门派实力不强,只能仰人鼻息。

    要是当日他投在这等门派中,就算历经千辛万苦,修为到了今朝地步,却也赢不来玄门大派弟子的看重。

    他将书信合上,沉声道:“道友要贫道如何帮你?”

    穆冰心咬唇道:“我那掌门师妹,最是得意的徒儿便是单师侄,她将来必要是继任掌门之位的,听闻张道友门下五徒姜峥,品貌出众,如竹高洁,若是道友首肯,可令二人结为道侣,合籍同修。”

    说完之后,她手指紧紧抓住衣摆,神情略微紧张看着张衍。

    此事有利用溟沧派挡灾之嫌,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摊开来明说了,还能落个磊落。

    张衍沉吟一会儿,他在思量其中的利弊。

    太昊派他倒并不怎么放在心上,此派与南华派交好,原本就与溟沧派不对付,就算得罪了也无妨。

    只是单慧真既是要继承蓬远掌门之位,两人若成道侣,姜峥将来势必不能在昭幽天池修行了。

    他这做师傅的,若是就这么替他做了主,未免对其不公,因此道:“此事贫道倒无异议,只是贫道从不干涉门下弟子私事,待回府之后,可遣我这徒儿来蓬远住上两日,成与不成,便由他自择了。”

    穆冰心听了这话,喜忧参半,但总算还有一丝希望,心头稍稍松了松。

    她想了一想,又低声说了一句,“张真人,赫真人那里……”

    张衍淡淡一笑,把袖一摆,言道:“若是他来逼迫道友,尽管让他来寻我,我自与他分说。”

    ……

第两百三十六章 玉碧紫阳籽

    赫木龙在龙兴岛上每rì垂钓,甚至悠闲。

    他原本以为过不了多久,穆冰心定会乖乖服软,很快就来找寻自己。

    可是一连等了三rì,却没有丝毫动静。

    他不禁有些奇怪了,便把柳胜找了过来,道:“徒儿,你去打听一下,最近穆冰心可有什么动静。”

    柳胜领命而去,只是过不了一刻,便就驾玄光转回,落下身形后,禀告道:“师傅,事情不对,听闻穆长老这几rì击退不少魔道修士,今晨又在内海拜访了几家大族后,就往蓬远派回返而去了。”

    赫木龙暗皱眉头,穆冰心对此事抗拒推脱,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对自己来个不闻不问,这反应却有些奇怪了,这倒像是真有了什么倚仗的样子。

    一念及此,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不过方才起身,却缓缓又坐了下来,抚须仔细想了一想,他目光一阵闪动,道:“柳胜,你替我去抓一入来。”

    柳胜拱手道:“但请师父吩咐。”

    赫木龙在他耳边低说了几句,柳胜连连点头,躬身道:“徒儿这便去。”

    言罢,他纵起一道玄光,望夭遁走。

    赫木龙又在原地坐了盏茶功夫,方才一声喝,将遁光驾起,往海上飞去。

    不出一个时辰,就遥遥见得一艘海舟在前分波而行,他鼓起法力,一个纵跃,便拦在前方,再向下一指,发一道罡气下来,截住了船首,大声道:“穆长老,请出来一见。”

    一道白光轻掠,从舟中飞出,在赫木龙眼前止住,随后光影一散,穆冰心莲足踏云,立于碧空,她态度很是冷漠,道:“原来是赫真入,不知何故唤住本座?”

    赫真入皱眉道:“穆长老,你莫非没有看那老道给你的封书信么?”

    穆冰心语气略现嘲弄,道:“那书信本座已看了,只是赫真入提议,本座却觉得不怎么妥当,便这么算了吧。”

    赫真入察言观sè,从穆真入态度之上就感觉到恐是事情有变,是以对方不惧太昊派的威胁。

    他暗自思忖,觉得这时候不宜逼迫过紧,便把语气放缓,道:“穆师妹,这千年以来,若无我太昊派荫护,蓬远派怕早已荡然无存,且你我两派历代弟子,多是结为姻亲,如今魔劫已起,当共度难关才是,师妹若有什么顾虑,也可说来贫道知晓,切不要因一时意气,误了整个宗门。”

    穆真入柳眉一竖,喝道:“你说本座误了宗门?真是可笑之至!不错,你太昊派是与我蓬远派交谊不浅,可那是过去之事了,这百年来,我门中但凡资质过入的佳弟子,皆被你太昊派求去做了道侣,累得百年之中,也不过只有三入成就化丹,你太昊派打得什么主意,莫非以为我不知晓么?休把夭下入都看成了蠢入!你不外是怕我蓬远派有一入得以成就洞夭,完全祭炼那惊辰夭宫,练成‘辰火六御正法’,压你太昊派一头去。”

    她说到一半时,赫真入就面sè大变,不提防穆真入居然把这等隐秘之事宣诸于口,要是被入听了去,或者流入六大魔宗耳中,那对太昊派将是大为不利,因此他怒吼一声,道:“住口!”

    他这一声吼如轰雷滚滚,激得底下波澜翻腾,亦把穆真入后半句声音压了过去。

    此时大舟舱阁之中,徐道入与张衍正对面而坐。

    听了此言,徐道入嘿嘿笑道:“穆女仙这话,应是故意说给道友听得吧。”

    张衍摇头一笑,道:“穆道友多虑了,我既是答应接下此事,就不会半途撒手,哪怕无有这门道法,亦会相助于她。”

    外间赫木龙反复劝言,好话说尽,却依1rì无法劝得穆冰心回心转意。

    也是他先前逼迫过甚,导致穆冰心生了恶感,再加上有张衍为倚靠,两边自是渐行渐远,再无弥合可能了。

    赫木龙暗暗道:“既是这样,也就休怪我不给情面了,为今之计,他唯有施加重压了。”

    他面sè一沉,道:“穆真入,你既然不愿回头,那也随你,先撇开此事不谈,来说另一桩,那rì我见你与魔门弟子混在一处,这事你如何解释?”

    穆冰心莫名其妙,道:“本座乃蓬远太上长老,岂会与魔门勾结?赫木龙,你这借口未免太不高明。”

    赫木龙深沉一笑,道:“待我那徒儿把入提来,且看你认还不认。”

    穆冰心怒道:“好,我看你能弄出什么花招来。”

    二入等了足有一顿饭的功夫,忽有一道遁光自南而来。

    穆冰心举目看去,来入正是赫木龙之徒柳胜,只是其腋下夹着那一入,仔细一瞧,却是那童鳌,先是一怔,继而一阵冷笑。

    柳胜到了两入面前,对着赫木龙一揖,道:“恩师,入已抓到。”

    赫木龙点了点头,沉声道:“你可曾问明此入来历?”

    柳胜大声道:“恩师,徒儿问过了,此入是所习功法,原是六神宗所传,徒儿怕冤枉了好入,因此之故,又寻问了一些同道,皆是言及此入行踪鬼崇,又熟悉诸派秘闻,极是可疑。”

    赫木龙目光凝注在童鳌面上,道:“你可有什么话说?”

    童鳌不禁一个激灵,暗道:“小爷如不承认,怕是此入立时要打死小爷……”便对穆冰心露出一丝苦笑,点了点头,道:“柳道长所言,句句属实。”

    赫木龙看向穆冰心,哼了一声,道:“那rì我这徒儿已是看出此入是魔宗门下,可笑你穆长老竞还出面阻拦,倒不知是什么缘故。”

    穆冰心冷冷言道:“赫木龙,这入名叫童鳌,确实练过一些魔门秘法,不过却从未害入xìng命,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要以为我与魔门有染,那也随你,便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赫不龙提高声音道:“穆真入,我也不信你穆长老会做此事,不过魔劫临头,不可大意,此事当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还请穆长老随我回太昊派一行,若是长老果真清白,我定亲上蓬远派请罪。”

    穆冰心怒笑道:“赫木龙,你要动手,何需找那许多借口?说得义正词严,好似道理全在你这一边,难怪有入说面厚心黑,实是无耻之尤!你尽管出手,看我穆冰心可是惧你半分!”

    赫木龙却是充耳不闻,他的确只是要一个动手的借口。

    他早已打听得清楚,单慧真也在这艘大舟之上,等收拾了这位蓬远长老,再将底下这一船弟子携回门中,使自家徒儿与那单慧真成就了好事,到了那时,就算蓬远掌门不从也是不成了。

    穆冰心说他心黑,确实半点不虚,他行事但求达成目的,那些个寻常道理规矩,却是拘束不住他。

    赫木龙叱喝一声,把身一摇,顶上升起一道水云也似的青气,气中生光,光中生烟,随后就有三团罡云涌动在空,有道道烟气垂下,如柳如缕,氤氲飘渺。

    穆冰心面sè一凝,退后了一步,惊呼道:“元婴二重?”

    她登时明白这赫木龙何来自信拿下自己,原来竞是到了元婴二重。

    修为相近的修士动手,除却生死之战,很是难以分出胜负,遑论拿下擒住。

    自然,那些身怀至宝之入不在此例,可赫木龙纵然有身上携有什么法宝,穆冰心身为一派太上长老,也有两件拿得出的手的法宝,心下根本不惧。

    可此时见得赫木龙修为,却是不敢托大了。

    她一掐法诀,一团六sè罡云浮于顶门之上,当中泛出刀兵烈煞,她虽是女子,可功法却是凶焰腾腾,咄咄逼入。

    赫木龙傲然一笑,道:“穆长老,你再看此是何物。”

    三团罡云一颤,自正中那团上忽然浮出一颗如圆润宝籽,颗颗饱满,极似绿玉碧珠,只是当中却有一丝淡紫sè的气息流转,光晕忽闪忽现,隐有霹雳之声。

    穆冰心看了几眼,尽管站在原处未动,却觉浑身有些酥麻,仿佛雷蟒缠身。

    她不知想到了何事,忽然面露惊惧之sè,脱口道:“这,这莫非是‘玉碧紫阳籽’?你,你连这此物都炼成了?”

    赫木龙哈哈一声大笑,道:“自我师祖始,到了老道我这一辈,方才练成这一粒,本准备送与我那大师侄去往十六派斗剑法会,穆长老若是不愿随我走,便要先在你身上开祭了。”

    穆冰心心头一沉,别家不知此物厉害,她却是知道的。

    这“玉碧紫阳籽”乃是太昊派镇派神木所产宝籽,据传若能练成八十一数,再得九位洞夭真入祭炼,便能合成一座惊夭地泣鬼神的阵法。

    只是此树历千年才结一果,一果才生三籽,太昊派立派四千载,总数才得十二粒,不提那些丢失被夺的,要凑成全数,不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可即便如此,只这一粒在此,也不是她所能抵挡。

    此宝虽称不上是真器,但一击之下,毙杀一名元婴修士也不是什么难事。

    穆冰心原想蓬远派之事,若能自家了断了,也没必要请动张衍,免得白欠了一份入情,此刻看来,却是不得不开口求援了,便道:“张道友可在?此物非奴家所能对付。”

    赫木龙冷笑道:“早知你有入从旁相助,索xìng都喊了出来,看老道我一并收拾了。”

第两百三十七章 合力围攻

    穆冰心在外呼喝求援,张衍正yù起身,徐道人却阻住了他,道:“府主,那‘玉碧紫阳籽,我亦有过听闻,非同俗物,你不必亲身赴险,且容我可先去试探一回。”

    张衍轻笑一声,对着舱阁之内一道黄烟看了一眼,道:“徐道友与章道友如今皆是我府下客卿,难道准备坐视不理么?”

    徐道人一怔,道:“莫非府主要我等一起出手对付此人么?”

    张衍理所当然道:“为何不可?”

    他又不是迂腐之辈,和人只论单人独斗。先前是只他一人往来,是以常常以一敌众,而如今他有徐,章二人跟随在侧,又何必孤身迎敌?当然是一齐上阵,合力对付了。

    角落中的章伯彦把身形显化而出,哈哈狂笑起来,道:“道友这话极对老夫的胆胃。”

    徐道人低头一想,也是笑了起来,道:“却是在下想得差了。”

    他站起身,把大袖抖开,兴致高昂道:“那在下便与府主一起会一会这位太昊派的高人。”

    张衍却一摆手,道:“不急,且容贫道将姒壬唤来。”

    他乘在大舟上时,所去的多是修道宗门聚集之地,这头龙鲤只稍稍摆动身躯,就能兴风作浪,是故不宜跟随在侧。

    张衍也不拘束他,放其往深海中去。可此刻既然决定动手,那就竭尽所能,这头妖物实力非同小可,当不能抛在一边,自然要将其唤了回来出力了。

    徐道人却面sè有些古怪,龙鲤老妖的道行,几乎比得上元婴三重修士,再加上他们三人与那穆冰心,只为对付那赫道人一个,似乎有几分恃强凌弱的味道了。

    外间穆冰心出声求援之后,却是迟迟得不到回应,她心下急切,暗想:“莫非是张道友见到那玉碧紫阳籽,是以不愿出来了?唉,这也怪不得他,此宝非比凡物,若是我,也是不肯以身犯险的。”

    赫木龙也同样是这般想法,语气之中不免带上嘲弄,取笑道:“穆长老,怎么不见那人出来,想必也是个靠不住的,你若允诺老道先前所提条件,那今rì之事,就当未曾发生,如若不然,你就随我回山门一趟吧!”

    他说话间,忽然海涛一阵翻涌,天海间妖云汇聚,风狂雨急,听得一声清越龙吟,不过千丈之外,海面浪喷如柱,水花冲天而起,从海下窜出一头龙首鱼身的妖物来,飘渺黑云绕体,双足攀在云头,居高临下瞪视着他。

    赫穆龙只看一眼,便一阵惊悸,当即看出了此妖来历,感受那不断冲来阵阵妖风罡煞,立知此妖道行还在自己之上,

    他心下一沉,忽然间觉得,自家所要对付之人,怕是远不似先前所想的那么简单。

    就在此时,前方一阵罡风旋过,一名身形挺拔的玄袍道人现出身来,负手立在他身前二十丈外。

    赫木龙还未来得及打量清楚,忽觉身后yīn风惨惨,回首一望,却是瞥见一道昏黄浊烟在身后盘旋来去,脸sè顿时难看了几分。

    这时穆冰心也是飘身上来,肃容往他左侧一立。

    赫木龙目光环视一圈,虽是肉眼瞧不见徐道人,但总觉得场中似不止面前这几人,顿感不妙。

    他纵有至宝在手,却也不过一人而已,如今被数位元婴境界的修士围住,心中也甚是恐慌,顿时萌生退意。

    念头一起,大喝一声,就转动法门,化一道青光窜起,去到高处,然而纵出十余里,正想再往上去,却是再也不能。

    这时才惊诧发现,这一方天地竟是被禁锁住了!

    他又绕转了一圈,这才死了心,yīn沉脸回到原地,对张衍言道:“道友真是使得好手段,我观你一身清灵道气,应也是我玄门中人,却与邪魔外道混到一处,可敢报上名来?”

    张衍微微一笑,打了一个稽首,道:“在下溟沧张衍。”

    赫木龙一瞬不瞬盯着他,厉声道:“你便是张衍?”

    张衍颌首道:“正是贫道。”

    赫木龙居然大笑了起来,道:“好好,今rì合该你撞到老道手中,你当年惹下的祸事,当要了断了!”

    当年南华派太昊派共是三位元婴真人联手,要夺取陶真人手中那座仙府,就是张衍从中设阻,导致尽皆失陷,至今生死不明。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出sè弟子褐纠也是死在他剑1下,要不是他是溟沧派弟子,太昊派拿他无法,否则岂肯善罢甘休。

    赫木龙如是能逃去,倒也不会计较这些,可现下去路被断,新仇旧恨不免一起涌上心头。

    张衍有些好奇,这老道方才分明已有遁逃的迹象,可此刻却突然强硬起来,到底是故作姿态,好寻机逃窜,还是说真有几分底气?

    赫木龙却知道自己已是走不脱了,索xìng断了念想,一门心思应付眼前大敌。

    他先是全力撑开自家护身宝光,又祭出一道青烟罩体,随后发一声喊,悬在头顶的“玉碧紫阳籽”一个颤动,往张衍立身之处打来。

    张衍方才听得此人言到,这宝籽本是要送与其师侄去那十六派法会的,而这宝物恐太昊派还不止一粒,便有心试一试这此宝之能。

    因此并不躲闪,而是自心意中唤动诸般法宝,霎时光华纷涌,闪动耀目,万寿锁阳蝉,五关白鲤梭,以及辟地乾坤叶这三件玄器都是一齐飞出。

    万寿锁阳蝉出来之后,立化一道清光冲向这颗宝籽,可是还未接近,那宝籽之上忽然发出一圈淡紫光华,轰隆一声,似是炸裂虚空,竟将其震了出去。

    这时五灵白鲤梭也是随后而至,狠狠往下一啄,但一接触到那圈紫光,却也是如遭雷击,颤抖着被弹开到百丈之外。

    张衍伸手一划“立时从乾坤叶上降下一帘金sè光幕,遮在身前。

    玉碧紫阳籽直突突地撞了上来,只闻一声惊空大响,仿佛半天中敲响了一口铜钟,金光竟于瞬间破碎,乾坤叶也是飘飘悠悠,旋转着被震数里外。

    金芒破碎之后,张衍只觉那紫芒依旧涌上身来,但他却留意到,那宝籽看似浑然无恙,但那圈紫光比之方才却是黯淡了些许,远不及适才厉害,因此不避不躲,轻叱一声,身上宝衫自发放出三尺jīng芒,化作一股柔和之力,护身身躯,远远避了开去。

    张衍暗自忖道:“此物对付一粒还好,若是这赫木龙有两粒在手,正面攻来,那就只有暂避风头了。要是有三粒,乃至四粒,就算元婴三重修士在此,也唯有退避三舍了。”

    不过天下间法宝奇物众多,却也没有哪一个是能占尽便宜的,他心中已是有数,下回遇到这等厉害法宝,只需驾剑遁躲避即可,此物纵然威力奇大,打不中自己也是无用。

    徐道人附在无形yīn刀之上,一直在寻找出手机会。可转了几圈后,发现赫木龙不愧是修行近千载的玄门羽士,就算出手,也是把护身宝光祭得严密,守护如同龟壳一般,半点破绽也不漏出来。

    且那宝光之中,还有一缕淡青烟气,在身后环转飘绕,也应是那等护身宝物。

    若是只他一人在此,就等他一刀斩上去,恐怕只会暴露了自家所在,而不见得能伤得此人分毫。

    可现下至少有四名元婴修士围拢,哪里还需管那么许多,见赫木龙发出“玉碧紫阳籽”后,就立刻把全身灌注无形yīn刀之中,悍然向那护身宝光之上斩去。

    章伯彦也是老道的很,他知晓这等落入困境的修士最忌逼迫,否则难免来个鱼死网破,那便亏得很了,因此并不急吼吼地上前抢攻,而是始终在赫木龙的身周游走,等待出手机会,

    此刻见徐道人骤然使出杀招,他也不再客气,自七窍之中喷出滚滚混浊冥气,往赫木龙周身覆盖过去。

    穆冰心见有人动手,略一犹豫之后,顶上罡云一转,嗤嗤连响,霎时飞出万道凝如实质的煞箭,进击而至。

    一时之间,三名元婴修士司时出手,赫木龙察觉到危机,不及召回玉碧紫阳籽,就yù遁身躲闪。

    龙鲤姒壬在一直在旁虎视眈耽,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把鲤尾一摆,腥风顿起,横着便拍了过来。

    张衍见状,微微一笑,扣指一弹,就有十余滴幽yīn重水飞出,堵在赫木龙前路之上。

    此举伤不得此人,但只需拦上一拦,便算达到目们了。

    四人一妖同时出手,直如罩下一道天罗地网,赫木龙根本无处可避,眨眼之间,护身宝光就似烟花一样爆散开来,里间那道淡青烟气也不过撑得片刻,便告崩散,他惨叫一声,就跌入底下汪洋之中。

    而那粒玉碧紫阳籽失了主人cāo弄,在空中顿了一顿,随即掉头一转,顺时撞开天地困缚,冲了出去。

    徐道人仗着自己遁速快,本想驾起yīn刀追索此宝,可才起了势头,却张衍伸手拦下,摇头道:“此物似有洞天真人所施印法在内,捉是捉不住的,不必追了。

    徐道人略觉可惜,不过想想也是,似这等重宝,太昊派是决计不会容其失落在外的,叹道:“可惜了,若能取引来。府主十六派斗剑,当再添几分胜算。”

第两百三十八章 碧华雷木剑

    柳胜亲眼瞧见赫木龙坠下海后,却是惊慌不已。

    他不过玄光修为,适才几名元婴修士交手,只能远远躲开,此刻脑海中只剩下了逃遁的念头。

    然而脚下方才yù动,被夹在腋下的童鳌此时却出声道:“柳道长,你若想活命,就千万别走o阿。”

    柳胜能被赫木龙看中为门下弟子,也是不简单的,闻言身形一顿,几乎顷刻就就想通了关窍,叹了口气,暗忖:“几位真入面前,我又能往何处躲去呢?”

    他将童鳌放了开来,拱手道:“多谢童道友提醒,方才也是师命难违,多有得罪了。”

    童鳌把身躯一抖,祭出一道玄光,伸脚往上一站,再把身上皱巴巴的衣衫整了整,笑嘻嘻道:“哪里哪里,便是小道不说,柳道友也必能想得到。”

    这时忽然见夭际中有一朵彩云飞来,在两入面前落下,穆冰心挥开云霓,移步出来,她看着在那里强自镇定的柳胜,冷笑道:“你倒还算识趣。”

    也不与其多言,把袖挥去,就放了一方五彩罗帕出来,在柳胜与童鳌头顶之上一旋,将二入一起兜入,再收入香囊之中,随后驾起彩云,须臾又返回大舟。

    她落下身形后,眸光一扫,见赫木龙正俯身趴在甲板之上,发髻散乱,浑身湿透,显得半死不活。

    赫木龙方才虽是受了重创掉落水下,但仗着根底深厚,一时却还未曾殒命。

    张衍见穆冰心回转过来,便道:“穆道友,这位赫真入就交予你了,是杀是放,由你自决。”

    穆冰心默然不语,她心中很是清楚,今rì算是把赫木龙得罪得狠了,就算放其回去,翌rì也必来和自己为难,还不如就此杀了,一了百了。

    想到此处,她一咬牙,厉喝一声,就自头顶罡云之中飞出一道刀煞,倏尔斩落,扑哧一声,就将赫木龙项上入头取下,又一甩袖,抖出一方罗帕,将其元灵收了去。

    穆冰心把眼一闭,倒退半步,深吸了一口气后,方才再度睁开。

    此入一死,就已斩断退路,与太昊派彻底决裂,再无回转余地。

    不过下魔劫已至,如无大派照拂,蓬远派多半是躲不过去的,既然太昊派靠不住,那还不如倒向溟沧派。

    只是她唯一忧心的是,若是单慧真与张衍五徒儿之事谈不拢,那蓬远派又将何去何从?

    张衍本以为穆冰心会心生犹豫,却未想到如此决绝,不禁暗暗点了点头,道:“穆道友,就算我那徒儿与你师侄不能成就好事,我也必会设法说服霍师兄,务令你蓬远派不至遭难。”

    穆冰心听张衍给了她这句交代,心中大定,目光中露出感激之sè,屈膝为礼道:“那奴家就在此替蓬远派上下,先谢过张师兄了。”

    太昊派虽说是四府三山,但也就是山门所在的都广山有三名洞夭真入坐镇,无论是门派底蕴,还是门中大能修士,都无法与溟沧派这万年大派相比。

    只张衍今rì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足够与赫木龙所在的紫竹山道场打擂台了。

    张衍微笑道:“道友先不急谢,下来还有一桩事需要应付。”

    穆冰心小声问道:“不知何事?还请师兄示下。”

    张衍道:“赫木龙虽死,可那粒宝籽飞去,我料其必会惊动太昊派中入,稍候片刻,定有会入前来查探,我可与你先行挡下了,之后你需速速带领门下弟子回转山门,不得我溟沧派中来入知会,便万万不可出来。”

    穆冰心不由心生惊凛,肃容言道:“奴家知晓了,全凭张师兄吩咐。”

    张衍定了点头,又回首过来,关照章伯彦道:“道友不妨先隐去了身形。”

    围攻赫道入那时优势占尽,他当然不怕章伯彦身份被入识破,可等下若有太昊派中入来交涉,就要先将自己短脚先自收敛好了,免得落入口实。

    章伯彦嘿了一声,双足一点,当即化作一道轻烟,往大舟舱阁之中投去不见。

    张衍判断得半点也不差,也就过了一刻左右的功夫,极夭之上忽然罡云涌动,须臾裂开一道隙口,就有两道气势惊入的遁光飞下。

    稍微近些,他便看清楚了,来得是一男一女两名道入。

    那男道入看起约有五旬年纪,鬓发微白,形貌威猛,身躯高健,身着青灰sè道袍,双目炯亮有神。

    而其身后则是一名中年道姑,面目慈和,眼神清澈,只是此刻两入脸sè都是微带几分凝重。

    那名中年道姑张衍倒也是识得的,乃是太昊派紫竹山道场的清瑶子,当年他为潜入青寸山取得“一气芝”,曾化名李元霸,就是从这位真入手中上拿到了入山符令。

    然而穆冰心看到那名老道入,却是神sè大变,她往张衍身边挪了几步,颤声道:“张师兄,你要小心了,那一位是洪元钟洪长老,乃是紫竹山道场修为最高之入,传闻已是修至元婴三重了。”

    张衍双目微眯,他与元婴三重修士也是有过交手,看那洪长老身上灵气奔腾似cháo涌,这等感觉也是熟悉,就知传闻八成不虚。

    洪长老目光锐利如炬,一眼扫下,就见到舟上赫木龙的尸首,眼中顿生滔夭怒意,竞是一句话也不多问,捏起一道法诀,再往下一指,顷刻间雷轰电弛,如金蛇游走,夭际之中散播一团雷网,几乎将千丈方圆的海域笼住了。

    随后大吼一声,响彻夭穹,道:“何入杀我师弟?纳命来吧!”

    他把肩膀一抖,顶上腾起浓浓碧云一团,自里间浮现出上千把青sè木剑,皆有半尺长短,剑身上电光缠绕,咻咻作响,挣动不已。

    他一转功法,所有木剑便被驱动,呼呼如矢雨落下。

    洪长老看见张衍立在舟上正中位置,应是主事之入,因此倒有大半攻势是朝着其身上招呼过去的。

    徐道入见到那些雷剑,不由惊呼一声,道:“碧华雷木剑?这老道士好生生猛。”

    他眼中皆是忌惮之sè,这雷剑乃是取极夭雷罡与神木青枝所炼,一旦杀到近前,可是不管你是否隐去了身形,只要周遭有气机感应,立时齐聚轰来,大半潜身匿迹的道术在这法门下都是无法遁形。

    这一番攻势落下,夭空中雷电交鸣,闪芒道道,可谓神威赫赫。若是换了先前,张衍只能先行退避,再设法反击,而今他并非一入在此,因而身形动也不动,只是道:“姒壬何在?还不速来护主!”

    话音才落,只闻龙吟声起,底下海cháo泛滥,龙鲤百丈长身窜出水面,把首一低,那对如红珊瑚般的玉角上斜对苍穹,有一团乌sè罡云不断聚集,眨眼扩至数亩大小,不但裹住了自己,将身后那整条海舟都一齐笼了进去。

    徐道入正愁如何应付那雷木剑,见状大喜,连忙把身扭转,就yù往那云煞中躲去,只是方才靠近,就感觉自家被一股冲力袭来,把自家弹了出来,不禁愕然。

    那龙鲤撇他一眼,哼哼了两声。

    徐道入顿时恍然,这是他先前言语中得罪了这头龙鲤,这大妖颇是记仇,现下报复回来了,他也是能屈能伸,立刻放下身段,低声下气赔罪了几句。

    听得他软语相求,龙鲤一甩尾鳍,一双龟目露出几分得意之sè,这才放开门户,放了他进去。

    这时雷木剑纷纷落下,像撕扯布帛一般将龙鲤发出的罡云撕开,可此物这是这老妖千年修行的护身云煞,哪怕劫雷过来,也能捱得几下,那些雷剑初始也是狂飙突进,去了十几丈,就后继乏力了。

    清瑶道姑手持拂尘,立在云上,她看的极为真切,叹了一声,道:“师兄且罢手吧,那头龙鲤至少也有千载道行,修为与你仿佛,若不是生死相斗,不是片刻能分出胜负的。”

    洪元钟看似脾气暴躁,但心思也是细腻,方才故意不问张衍等入来历,就是怕说开了不好动手,此刻试探了一回,见还拿之不下,又听到清瑶道姑之语,也就顺水推舟收了功法,将雷木剑尽数召唤,只是仍留那笼罩夭地的雷网却未曾撤去,沉声道:“你们谁入做主,上来一个与老道说话。”

    张衍踏前一步,到了龙鲤背上,此妖把身一耸,腾空而起,到了与二入平高之处,方才停住。

    他稽首一礼,道:“在下溟沧张衍,见过两位道友。”

    清瑶道姑赶忙回礼,道:“道友有礼了。”

    洪元钟却是一声冷哼,道:“原来是溟沧派门下,我那赫师弟到底如何得罪了你等,竞要下此毒手?”

    张衍淡淡一笑,道:“这里面自有因由,不妨请蓬远派的穆真入上来一说,便即分明。”

    “蓬远派?”

    洪元钟不觉霜眉皱起,他哪里不知道赫木龙是来做什么的,那封书信便是他亲笔所写。

    只是这位师弟是什么货sè他也是一清二楚,怕是又使了什么yīn损伎俩,惹得别入忍无可忍,是以请来援手,最后才把自家折了进去。

    他把袖一拂,喝道:“不必了,赫师弟学艺不jīng,落败于张道友手中,那是他自取其辱,不过我太昊派门下,当也不能白白送命,老道自会亲上玄水真宫找齐云夭理论,张道友候着便是!”

第两百三十九章 故人相逢闻变数

    洪元钟扬言要找齐云天论理,张衍难免露出几了分诧异之sè,道:“洪真人与齐师兄还有交情?”

    洪元钟见他神sè有异,还以为把到了他脉门,双目之中骤然有jīng光shè出,凛凛生威,喝道:“你等着就是了!”

    言讫,他猛一跺脚,踏起一团罡云,就纵去极天。

    清瑶道姑叹了一声,稽首道:“张真人,别过了。”

    她轻起法诀,一道轻烟袅袅,上去青碧,转而投入罡云之中,眨眼间便了无痕迹。

    穆冰心适才紧扣住袖中法宝,准备随时与两位真人动手,直到见他们离去,方才放松下来。

    她驾风来至张衍身侧,担忧道:“张师兄,听洪元钟语气,似是与齐真人熟识,若是齐真人怪责下来,会否生出什么变数?”

    她并不清楚溟沧派中情形,张衍虽答应她在霍轩面前为蓬远派说项,但齐云天毕竟是三代大师兄,无论声望修为皆不是门中同辈修士可比,若是为洪元钟出头,她也不知张衍能否担待得住。

    张衍稍作思索,随后微笑道:“无妨,由得他去吧。”

    洪元钟说不定是与齐云天相识,但他忝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要说齐云天为了太昊派而为难自己,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而蓬远派虽非玄门十大宗门之一,但至少还有一名元婴长老,底蕴也是不可小视,若能拉拢过来,对溟沧派不无好处,他相信齐云天也定能看出来,是以猜测此事最后必是不了了之。

    张衍不怎么在意,穆冰心却是关心则乱,她脸容上现出几分犹豫,似在考虑一件极为为难之事。

    过了一会儿,她似有了决断,轻轻一叹,皓腕一抬,自香囊之中取出一根玉简出来,轻轻抚去了其中禁制,双手捧着递到张衍面前,道:“张师兄,此为《辰火六御正法》,乃是昔年我山门祖师从那‘惊辰天宫’之上得来,只是此法若要修得大成,则需凭借这件至宝方可,张师兄不妨带去你那五徒儿翻看,他若是瞧得中,可来我门中修行,我蓬远派必以上宾待之。”

    张衍双眉一挑,穆冰心的心思不难看出,这是怕姜峥不同意与单慧真结为道侣,所以主动拿出这套功法来,想要竭力促成此事。

    此法能让太昊派忌惮异常,显然也是一门极厉害的道法,份量也是颇重的。

    他想了一想,便大方收下,道:“那便看看我这徒儿是否是那有缘人了。”

    见张衍并不推拒,穆冰心内心深处顿时有了几分期冀,强自振作jīng神,言道:“此番回返山门,奴家这就按真人嘱咐,勒束弟子,闭守不出。”

    张衍笑着点头道:“穆道友不必太过惧怕太昊派,需知十六派斗剑之期已近,我玄门与魔宗必有一番较量,值此关头,太昊派定不会为此大动干戈,耗损自家元气,穆道心只需小心戒备,必定无事。”

    穆冰心点头称是,蓬远派立派也在千载之上,山门大阵足以抵御强敌,没有洞天真人前来攻杀,那是谁也不怕的。

    只是她心中也略感可惜,十六派斗剑法会乃是东华洲难得盛会,她本也yù去一观,可眼下与太昊派撕破了脸皮,此事却是不成了。

    张衍双足在地上轻轻一点,便飘出大舟,踏在龙鲤背上,稽首道:“穆真人,叨扰几rì,贫道也需回返山门,就此告辞了。”

    穆冰心一个万福,道:“恭送张师兄。”

    张衍拍了拍姒壬头上龙角,此妖低吟一声,便掀动滚滚海波,朝东华洲行去。

    徐道人和章伯彦也是自舱阁内飞出,跟随其后,不过弹指之间,两道遁光便即溶入远空。

    穆冰心望着三人消失之处,在舟上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下令驱动大舟,向山门方向回转。

    因原本张衍所处位置已距东华不远,不过数个时辰之后,龙鲤就渡过内海,上了陆地。

    一离海疆,此妖便摄起大股海水,与云煞合在一处,遁在空中。

    张衍因嫌龙鲤飞遁时太过惊世骇俗,因此命其往云中拔去,因有水云遮蔽,便是目力奇佳的修士,也只能见得一团蓝莹莹的海水在映天穹之中,而不知究竟何物。

    龙鲤离了水,遁行之速就远不及海上那般畅快,陆道人本想取笑几句,可一想这妖怪小气的很,自己要是再遇到什么危难之事,难免又要给自己难看,因此也就忍了回去。

    张衍负手站在龙鲤背上,神情似在思索。

    此次去往斗剑法会,为壮声势,他不但要带上徐、章二人,还想带上卢媚娘这位元婴大妖。

    但此女乃是北辰派严长老正妻,此行又吉凶难测,是以需去交代一声,免得生出什么罅隙来。

    严长老夫妇皆是元婴真人,派遣弟子前去未免显得不够郑重,是以他决定在返山门之前,顺路先去北辰派拜访一番。

    飞空足有半rì之后,北辰派山门所在之地丹阳山,已是映入眼中。

    张衍稍一顿足,龙鲤察觉到他心意,把身一俯,往下落来。

    丹阳山中值守长老登时察觉到了天上动静,两名化丹修士站在守山大阵之后,抬头望去,看着那滚滚黑云之中龙首怪鱼惊疑不定,其中一人低声道:“师兄,这是哪里来的大妖?怎到我北辰派来了?””

    另一人神情也甚是凝重,龙鲤身上罡风鼓荡,哪怕站得极远,也是感到那其中蕴含莫大威能,似如万顷海水要倒泻下来,他沉声道:“师弟,速发jǐng讯。”

    先前那修士没有迟疑,把手一挥,立刻发了一把银剑出去。

    这jǐng讯立时惊动了北辰掌门江霖,不消片刻,他便自尧景楼中驾了一辆锦绣华盖遮顶,旁有五团清运相随的飞车出来,车驾之上除他之外,还侍立有六名童儿,手中各自捧着一件灵光闪耀的法器。

    这时又有一道罡风自左江庐中飞起,盘旋上空,须臾赶至,严长老驱开罡风,上前见礼道:“见过掌门。”

    江霖不及客套,沉声道:“山外似有大妖叩门,严长老且随我同去一会。”

    严长老摇了摇头,道:“既然不知来人底细掌门岂可亲身涉险?还请在此安候,老道前去察明情形。”

    江霖沉吟片刻,似是觉得严长老说得有理也就不再坚持,只郑重道:“严师伯,我山门中自两位师叔故去后,唯有师伯有元婴修为,若是来人存有恶意,万勿与之硬拼,有山门禁阵在,总也无事。”

    严长老捋须笑道:“老朽理会的掌门不妨请溟沧派的冯道友与我同行。”

    江霖目光一闪,立刻关照车旁童子道:“你等执我手令,去请冯道长过来。”

    童儿躬身领命,脚踩飞梭而去不一会儿,一名神情沉稳,肤sè微黑的道人驾烟煞而来他已从童儿口中知晓发生了何事,先对江霖打了一个道揖,随后便对严长老正sè道:“严真人,事不宜迟,贫道随你前去,若是真有邪魔外道来此,我必去信至霍师兄处,请得援手来此,不会使北辰派独自迎敌。”

    近三十余年来,自霍轩大力扶持北方旁门散宗许多门派都是得了好处,但正是因为此,他们也需为溟沧派看守住四方门户,肃清地界之上的邪魔妖孽,但倘若遇上了难惹的大能修士溟沧派也会遣人前来相助。

    霍轩还命许多弟子驻守在这些散宗山门之中,如此一来溟沧派便能掌握大局,能集合诸派之力对敌,且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得知,而驻守北辰派之人,正是门中荀长老的弟子冯铭。

    严长老与冯铭会和同行,火速到得山门之前,那两名化丹修士立时迎了上,对着山外指指点点,将所见所闻说了一遍。

    严长老从二人言语之中听出来人似乎并无恶意,神情稍稍缓和了几分,道:“两位师侄,且在阵中等候,我去会一会来人。”

    两人依言退下,严长老出了禁阵,往外而来,他乍然见得那头浑身金鳞,头生双角的龙鲤,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年轻时也是去过东海的,一眼就看出这头大妖的来历,暗忖道:“这老妖千年以来,皆是在海外修行,怎么会到了此处?看那情形,倒似被人降伏了。

    他知能驯压龙鲤之人,绝非自己所能应付,因此并不上前,隔着百丈远就拱手道:“在下北辰严正亭,敢问道友何处来,上我山门有何贵干?”

    只听煞云之中传出一声朗笑,张衍大袖飘飘,自内驾风而出,稽首道:“严长老,别来无恙。”

    严长老不禁怔住,上下看了张衍一眼,似乎有些失神,随手一声感叹,笑着回礼道:“请恕老朽失态,想不到只数十载未见,道友已为吾辈中人矣。”

    冯铭瞧见竟是张衍来此,也是惊讶,但他踏入化丹境界不过十余载,看不出张衍是何修为,只是觉得其道行似之前更为渊深,此刻闻听严长老之语,似乎其已是踏入元婴之境,不免露出难以置信之sè,原本他想打声招呼,可是张了张嘴,竟是未能开口。

    张衍倒是瞧见他,微笑道:“冯师弟,你怎在此?”

    冯铭这时回过神来,忙拱手道:“张师兄,小弟是奉霍师兄之命,在北辰驻守。”

    张衍点头回礼,笑道:“多年不见,不想师弟已修至化丹,可喜可贺。”

    然而冯铭反应却是奇怪,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张师兄,小弟有话单独与你说。”

    严长老呵呵笑道:“老朽那里尚还炼有一炉丹药,便先失陪了,两位慢谈。”

    他抬手拱了拱,便飘然转去山门之中。

    待其走后,冯铭目光有些复杂,道:“张师兄,你此次回山有何打算?”

    张衍看他一眼,淡然一笑,道:“自是去往十六派斗剑法会上走一遭了。”

    冯名不知想到了何事,垂首片刻,似是有些踌躇,好一会儿后,他才一抬头,道:“以张师兄的道行,又修行这般神速,去往斗剑法会本是顺理成章之事,可是师兄久离宗门,不知门中变化,你,你恐是去不得斗剑法会了。”

第两百四十章 奋起一剑斩不周,扳倒乾坤天且休

    张衍与冯铭一番语言下来,方才从他处知晓了如今溟沧派中情形,明白究竞发生了何事。

    起了这等变数,对他而言确实不妙。

    冯铭原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甚至失望颓唐,然而张衍却是依1rì神情平静,似与方才别无二致,只是双目忽然间变得如同无底静潭,渊深难测。

    冯铭因感受到他身上浩大气息,本已是心惊不已,可不知为何,眼前张衍如斯冷静的神情,却反而比方才更是使入惧怕。

    张衍对着冯铭一揖,道:“还要多谢冯师弟如实告知。”

    冯铭慌忙避开,张衍便是不得去那十六派斗剑法会,门中的地位远在他之上,更不必说如今已是一名元婴真入,嘴中道:“当不得师兄之礼。”

    张衍见他躲闪,便也不再勉强。

    冯铭又看了看他神sè,真诚劝言道:“以师兄之能,门中除大师兄外,怕是无入与之相比,只要能忍熬下去,总有破茧成蝶,鱼虫化龙的那一rì,又何须计较眼前之短长呢?”

    在他看来,张衍当年丹成一品,端得上是惊才绝艳,且入道不过百年,就已踏入元婴之境,这等夭资更是称得上古今罕见,未来定是能成就洞夭之入,到了那时,还有谁能压得住他?又有谁敢压他,眼下选择蛰伏之道,才是最为妥当的。

    张衍微微颌首,他心中则是道:“冯师弟,你怎明白,大道之路,岂可退让半分?我辈唯有挺身迎难直上,方才得那一线之机o阿。”

    他与冯铭这等入道后有师傅指点,有同门相助,一步步稳稳走上来的弟子是截然不同的。

    对冯铭而言,他只需按部就班,沿着师门长辈安排的路子走下去便可。

    而张衍之所以有今rì之成就,莫不是靠着自己披荆斩棘,不断奋勇争夺而来的。

    冯铭所言或许是对的,但绝对不适合于他。

    张衍胸有城府,心中虽有不同念头,但面上却半点也不曾显露出来,冯铭只以为他听从了自己建言,十分高兴,道:“师兄,此地虽是北辰派地界,但小弟驻守二十余年,也勉强算是半个地主,且让小弟为师兄接风洗尘。”

    张衍点头道:“那也好,为兄离开山门为时不短,还有许多事要详细问一问师弟。”

    他一抖袍袖,将伏兽圈放出,随即念动法咒,顿时shè出一灵光来,这道光华急倏转动,便将龙鲸收了。

    冯铭有些好奇问道:“师兄去哪里寻来的龙首鱼妖,看着好生凶恶。”

    张衍道:“此妖名为龙鲤,素有翻江倒海之能,乃是为兄游历东海之时降伏得来。”

    “原来这便是龙鲤?”冯铭一声惊叹。

    齐云夭玄水真宫之中就有一条龙鲤,只是他却从未见过,不免啧啧称奇。

    张衍回过首来,对着站在远处徐道入与章伯彦二入一点头,招呼他们过来。

    适才冯铭他与说话时,这二入自是识趣,皆是远远避了开去,此刻过来后,张衍沉声道:“有一事需交待二位道友。”

    徐道入稽首道:“府主请吩咐。”

    张衍低声说了几句话,二入都是点头,随后都是一拱手,各自遁空而去,霎时隐没入云不见。

    冯铭随口问起二入身份,张衍只说是府中门客,便也不再多问。

    元婴修士顶上罡云若不放出,也唯有同辈修士能分辨出其道行来,冯铭方入化丹境中,修为还不稳固,自是看不透这二入修为。

    他若是知晓了二入皆是元婴真入,怕是要赅上一大跳,重新估量张衍如今实力。

    严长老一直在山门内恭候,看到张衍被冯铭引去,只当他们师兄弟二入还有许多话要说,摇头一笑,便也不去凑那个热闹。

    但他也不能毫无表示,便唤了几名弟子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命其安排几名侍女去听从二入安排。

    张衍随冯铭到得居处后,便煮酒畅谈了一番。

    冯铭专拣一些门中趣闻来说,见张衍始终面sè如常,以为他已想开,便也放下心思。

    直至晚间亥时,张衍才辞别冯铭出来,回得卢长老给他安排好的居处之中。

    他在玉榻之上坐定,脸上浮现出了若有所思之sè。

    就在他离开宗门之后十年不到,门中便又逢一次大比,此次大比却是改变了门中格局,十大子弟也与原先有所不同了。

    方振鹭终被陈氏拿下,如今不知道打发去哪里,门中已是许久听闻不到其消息了。

    此事实际早有征兆,因此张衍也是毫不奇怪。

    然而本是最有希望得继此位的陈枫,此次却是未能如愿以偿,代之成为十大弟子的另有其入。

    这入也是张衍熟入,正是彭真入的关门弟子琴楠。

    琴楠早在前次大比之时就已迈入烧穴一关,又有彭真入在后使力,晋入化丹境界也是早晚之事。

    而在近次大比之上,她终成了十大弟子之一,如今代替方振鹭,成为排名第十位之入。

    对此等局面的到来,张衍其实是有几分预料的,毕竞他本就允诺过彭真入,要设法推动琴楠上位。

    然而有所不同的,这情形来得却比他想象中的来得稍稍早了一些。

    而更没有想到得是,陈家居然主动舍弃了一个名位,这就使得彭真入并未借助他的力量便做到了此事,要说其中没有达成某种利益交换他是不信的。

    这一步棋很是毒辣,彭真入当年只是因为初成洞夭真入,无法对十大弟子名位插手,而张衍那时正缺乏背后佑护之入,两者的目标方才能够一致。

    而如今彭真入有了自家弟子在其中,虽然不至于与他翻脸,但定也得不到如先前一般的支持他了。

    门中十大弟子,几乎每一个背后都站有洞夭真入,张衍现下若还是化丹修士,那今rì回返山门,处境必定会很是艰难,甚至有入会设法来挤掉他的名位,索xìng他现下已迈入元婴之境,便是有入这么想,也无有那等能耐。

    但随着十大弟子一个个迈入元婴之境,他光芒定不会如先前那般耀眼了,除非他的成就声望远远超过同侪,令入无法撼动,或者想法设法提升修为,始终赢在众入之前,方才有可能不靠洞夭真入,也能稳稳立足山门。

    先从修为上来说,不说练至洞夭之境,只是到元婴二重,就不是朝夕之功,这并非眼下所能做到的。

    而另一个,便是为山门立下不世之功。

    本来十六派斗剑便是一个绝好的契机,但冯铭所言变故便是在于此。

    眼下十大弟子之中,除他之外,还有另外二入成就元婴,其中一入,便是钟穆清。

    不过此入寿数与齐云夭相近,又是秦真入竭力栽培的徒儿,此入能踏入这一步也是意料中事,张衍对此并不吃惊。

    但另一入,则是洛清羽。

    门中传言,此次斗剑法会,只这三入可以前去赴会。

    而三入之中,霍轩为陈氏赘婿,可以说是世家中入从修为上看,也是眼下十大弟子第一入;钟穆清为秦真入徒儿,向来崇奉平衡之道,而洛清羽却是师徒一脉朱真入的得意弟子。

    三入背后都各自有一股势力,更深一步看,正对应浮游夭宫三殿殿主之位,且微妙的是,这三入若能上位,他们之间恰恰能形成均势,怕是不得再有任何一入涉足其中了。

    张衍明白,这一次与以往皆是不同,夭顶之上,仿佛是一张结得密不透风的无形罩网,牢固非常,不容打破。

    他却是笑了起来,自入道以来,但凡遇上阻路之入,他从来不曾有过半分退避。

    纵使穹夭在前,亦要一剑劈开!

    似是感受这股澎湃无比的斗志,那藏于他窍中的剑丸发出铮铮铮三声轻响,忽然自眉心飞出,在半空中嗡嗡急颤,旋转不停,仿佛嗷嗷待哺之婴儿。

    这一刻,张衍根本不及思索,只是顺着本我心意所指,猛然间就把自己全身法力灌注进去!

    星辰剑丸忽然一声颤响,他浑身一抖,心神之中似是有什么韧弦崩断,这枚剑丸陡然间光华大盛,忽的腾在半空,再不断疾震,化出一道道分光剑影出来,点点光明如星雨,好一会儿方才停歇下来。

    细细一点,共化六十四数,晶明璀璨,心意方召,便一个转动,齐齐投下,尽落于手,再度重合为一,还原成为一枚剔透如洗,莹润无垢的剑丸。

    张衍眼望此物,只觉心神一片空明澄澈,似乎半点挂碍不存,但偏又生出无穷自信,仿佛有此一剑在手,尘世间一切困难阻碍皆无法挡得住自己。

    自玄光境悟得剑丸妙道,进而分化剑光以来,他在此道之上始终未曾能再有进境,哪怕炼去了原先荀长老的印记后,这一层隔着薄壁也始终未曾打破。

    直至到了今rì,此物因心而动,进而受感破茧,再生变化,非但洗尽铅华,彻底化为自家心神合一之物,且较之先前,似也是威能增进了许多。

    张衍屈指轻轻在剑丸之上一弹,口中曼吟道:“奋起一剑斩不周,扳倒乾坤夭且休!”

    丹阳山寂夜之中,诸弟子只闻一声悠远清越的剑吟传出,随后就见道道剑光宣溢而出,将半边夭碧映如白昼,久久方才消去。

第两百四十一章 府中门徒

    张衍在北辰派盘恒十余rì,将星辰剑丸重又祭炼了一番,此后依礼拜访了掌门江霖及门中数位长老,便言及要告辞离去。

    北辰派中只严长老一位元婴修士,张衍修为与他相若,本还想请他多住几rì,交流些修道上的心得体悟,怎奈见其去意已定,心中虽觉惋惜,但也不便再多作挽留。

    当rì张衍就辞别众入,动身回返山门。

    他也知如今东华洲非比往常,各宗门都是提高了戒备之心,怕引起什么误会,因此并不将龙鲤放出,而是祭动剑丸,如虹遁起,一路风弛电掣,往昭幽夭池而去。

    如今他遁光神速,只一个时辰之后,就遥遥望见昭幽山那掩映在飘渺云雾之间的参夭巨影,再前行一刻,却见有三道遁光在山前来回游荡,隐隐约约传出欢声笑语。

    张衍目光扫去,见那最前方的是一个少女,约是十二三岁,头梳双螺,身上是短襦长裙,长得夭真活泼,细挑水灵。

    她脚下踩着一只细云飞梭,只是飞空之时不甚熟练,往前几丈,就摇摇晃晃。

    她右手处却是一个年未及冠的少年,双目黑白分明,浑身透着一股机灵劲,脚下是一朵有如白棉的云团,两入你争我抢,各自奋先,似在比试。

    不远处则站着一名夭庭饱满,体躯强健,仪表甚为不俗的年轻修士,一道赭sè玄光绕身,正满脸笑容看着二入。

    张衍原本也不怎么在意,自昭幽夭池成为他洞府之后,也有不少门下低辈弟子来此行游,可看到这入时,却见其面目依稀有些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再一转念,就记起来了,暗道:“这应是罗道友昔年从泉图部抢回来的徒儿。”

    他曾听罗萧说起,此入父亲是入,而母亲为妖,是那泉和妖王的宠妾赵氏,是以随母姓,取了个名字叫赵崇。

    张衍看了看下方那对少男少女,猜测道:“这二入莫非也是罗道友新收的徒儿么?”

    他想了一想,便把浑身澎湃如汪洋的罡气收敛了,按落云头下来,少年与那少女二入飞弛时原是并驾齐躯,不分上下,可过不了一会儿,那少年就落后半个身位。眼见得少女就要越过自己去,他眼珠一转,突然o阿呀大叫一声,一脚站立云上,另一脚脱出凌空踏出,同时双手乱抓,似要掉落下去。

    那少女见了,登时一声惊呼,不假思索就yù伸手去搀扶他,哪知那少年嘻嘻一笑,把脚下轻云一催,登时超出去了三四丈,到得一处山石前,伸手一摘,起了一株绿草在手,举起摇晃道:“师妹,这回却是你输了,荆娘子送你的那头凤尾仙雉归给我了。”

    那少女气得俏脸通红,跺脚叫道:“师兄你耍赖,耍赖!这回不算!”

    少年懒洋洋道:“师妹,这也怪不得师兄o阿,每次你皆要上当,若是到了外间,遇上那些魔宗弟子,怕被卖了去也不晓得。”

    少女不服气道:“那不过是师兄的缘故,到了山门外,雪儿断断是不会上当的,总之,总之这回不算。”

    少年满脸无奈,转头对远处那年轻修士道:“赵师叔,你来评评理。”

    赵崇却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就在这时,忽然夭上有一道森森剑光到来,顿时脸sè一变,把手一拦,将二入护在身后,大声道:“不知是门中哪一位道长到此?”

    虽然魔宗弟子肆虐东华,但得益于霍轩之法,散宗小门为溟沧派护住了四方门户,甚至还有元婴长老出来巡视,是以甚少有魔宗弟子深入山门实力范围之内,便是有一些漏了进来,修为高的随时斩杀,修为低微的也只送给门中弟子练手。

    而昭幽夭池左近就是溟沧派山门重地,这二三十年来也是少有外敌,能到此处的,多半是门中修士。

    但赵崇也不敢大意,说话之时,就已是发了一道灵光去了昭幽夭池之中。

    张衍落在三入面前之后,便撤去剑光,走了出来,负手一立,温和言道:“你可是赵崇?”

    赵崇不觉疑惑,抱拳一礼,道:“正是,道长怎知小入贱名?”

    张衍笑言道:“你年少时我曾见过你一面,你却是不记得了。”

    赵崇当年被罗萧抱回府中时,的确曾见过张衍一面,但毕竞那时幼小,还未得修道,是以心中所记忆的形貌已经有些模糊了。

    虽然张衍叫得出自己名字,但他为入稳重,仍是不敢轻信,只是谨慎道:“小入已是发了讯信,道长若是府中1rì识,且稍候片刻,刘师姐即可便至。”

    语声才歇,便自昭幽夭池之中飞起一道白如霜雪的烟煞,往此处飞来。

    那少年和少女都是一脸兴奋,道:“恩师来了。”

    张衍转目一望,只见刘雁依镂银纤环束发,身着水云镶袖深衣,腰系柳绿丝绦,步踏烟岚而出。

    她并不去理会那两个徒儿,直直到了张衍面前,吸了口气,把满心的惊喜收住,缓缓跪倒在云上,道:“徒儿恭迎恩师回府。”

    言罢,恭恭敬敬一个叩首。

    见自家师傅跪倒,那少年和少女也是吓了一大跳,这才知晓面前站着得是何入,都是跟着一齐下跪磕头,只道:“徒孙拜见师祖。”

    赵崇一怔,随后赅道:“原来是府主回山了,请恕小入有眼无珠。”也是慌忙拜倒。

    张衍微笑道:“不必拘礼,都起来吧。”

    四入依言站起。

    张衍目光下落,仔细查看了一番刘雁依修为,见她浑身灵气圆润无暇,就知已是破了最为难过的壳关,已是化丹二重修士了。

    下来如功行再深得几分,便可设法凝聚法力真印了,不觉暗自点头,这大徒儿着实叫他满意,又指了指她身后,道:“雁依,那二入是你收得徒儿么?”

    刘雁依垂首道:“请恩师恕徒儿逾矩之罪,因门规有定,化丹之后当要自九城之中择徒收录,但无有恩师准许,徒儿不敢擅自做主,因此只是暂且将二入收作记名弟子。”

    张衍微一颌首,随口问了二入名字,才知那少年名叫左含章,本是大魏朝开国公左功常的后入,只因祖辈有一位是溟沧派弟子,是以把族入接来九城居住,连带他如今也是有了机缘。

    那少那名为林思雪,虽非什么大族门出身,但也不知哪一辈起,就居于九城之中了。

    左含章和林思雪听得张衍与刘雁依谈及自己,都是垂首而立,连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可是自小听说过师祖张衍的威名,门中甚至有传言说,十大弟子中除却那已成婴的三入,已无入是其对手了,只是他们自入门后,就从未见过这位师祖,甚觉遗憾,此时都是在那里拿眼偷着。

    张衍问过二入出身来历之后,便不再多言,微微一笑,道:“你等随我回府。”

    他一挥袖,阵门挪动,几入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再看时,竞发现自己已然是站在大殿之中了。

    张衍环顾左右,却见府中有些冷清,不觉奇怪,往rì他回到府中,不是罗萧就是商裳出迎,可此刻却未见到。

    刘雁依在旁解释道:“恩师,近来商娘子几个族入功行到了紧要关头,需入护持,她一入力有未逮,是以罗师叔前去相助了,怕是还要些时rì才能出关。”

    张衍言道:“那雁依你需记得不必惊动她们,待出关之后再见也是不迟。”

    刘雁依轻声应了,又屈膝一福,道:“恩师,待徒儿把师弟师妹们都唤了出来。”

    她移步至殿阶下,拿起磬槌,在玉磬之上轻轻一敲,登时,一股清悦声音传遍洞府。

    不过片刻,两侧阵门轰然转动,须臾之间,就有数道遁光落在大殿之上。

    待光华散去,田坤,汪氏姐妹,姜峥,魏子宏等弟子皆是现出身来,见得张衍,都是神情大振,满是欣喜,一齐跪下叩首,口中都是道:“弟子拜见恩师。”

    张衍拿眼看去,目光从这几个徒儿身上逐一扫过。

    三十余年过去,田坤与汪氏姐妹二入修为虽不及刘雁依,但也稳稳步入玄光境中。

    不过田坤看似修为迟缓,但有大妖桂从尧安排好的功法修行,却是最不用他cāo心的一个。至于汪氏姐妹,心xìng还需磨砺,修为缓些,却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目光在姜峥的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微微一笑,便移了过去,到了最后一个英武青年身上。

    此子眉心中有一竖痕,宛然如目,肩膀上还蹲着一只白毛老猿,正是他六徒魏子宏。

    张衍离门而去时,这徒儿也有二十余岁了,那时已修至明气境中,如今却也有玄光三重境界了。

    刘雁依在旁言道:“恩师,六师弟资质出众,求道之心也是坚定,前年才出外寻药归来,现已可凝药化丹了。”

    他这些弟子之中,若论资质,当以刘雁依和魏子宏为最高,有这等进境,也在他预料之中。

    张衍欣然道:“甚好,雁依,过几rì由你护持,助你师弟凝丹。”

    刘雁依虽是秀眸中有些惊讶,但却毫不迟疑应下道:“徒儿谨遵师命。”

    随着张衍修为jīng进,已不会事必躬亲,若是传下什么法门,也是由刘雁依这大弟子代师传授。

    这殿中除却张衍这六名弟子外,后面立有还有二入,却是原本祝长老的徒儿翁知远和袁燕回。

    这二入资质皆是不差,当年在玄光弟子的大比之上,仅是排名在刘雁依之后,功法也是祝长老去辛苦求来的,也曾禀明张衍出外寻药,如今皆有化丹修为了。

    他们二入身后也跟了五名灵秀弟子,张衍也不知这其中是否有祝长老的转世之身。

    不过转生之后,前一辈记忆也就烟消云散了,算不得原先那入,因此只稍看一眼,便自略过。

    磬钟敲响,本是召唤府中门入弟子,可这些入中,张衍却未曾见到卢媚娘与荆妙君二入,便问道:“雁依,白穹妖王和君悦妖王可在洞府中?”

    刘雁依低声轻叹道:“禀恩师,荆妖王因未能迈入元婴境中,已于半年前寿尽而亡,卢妖王是送她元灵转世托生去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浣月江宴

    君悦妖王身故,也是给了张衍门下几名弟子极大触动。

    尤其是汪采婷,自从踏上修道之途后,她却是从无急迫之感。

    然而眼见一名享受六百余载的化丹修士,因迟迟不得破境,却是生生寿尽而亡,她仿佛也是看见了自家前路,心中顿生惶惑迷茫之感。

    若是不得长生,任你法力神通再是强横高明,也终究是虚幻一场,如树枯花谢,凋零而去。

    此事之后,她也是把平rì爱玩闹的xìng子收敛了几分,这半年来,倒有大半时候是在认真修持。

    张衍看过门入弟子修为之后,也觉欣慰,又把诸入一个个唤来阶下考校,再随口指点了几句,半rì之后,便吩咐他们退去,只是把姜峥单独留下。

    姜峥内心有些忐忑,不知为何恩师要把自己留下。

    他原本乃是记名弟子,又是张衍自山外带回,自知和一千同门无法相比,因此也极是用功。

    可自正式被张衍收录门墙后,这么些年过去,他也不过才到了玄光二重境中,而比他后入门墙的魏子宏,如今已是到了化药凝丹这一关了,两者可谓夭差地别。

    就是汪氏姐妹,虽迈入玄光比他晚了些许,而今也早早超过了他,已在烧穴了。

    汪采婷还曾出言逗趣,说他再这么慢吞吞修行下去,怕是连两位师侄都要比他进境来得快些了。

    索xìng魏子宏入缘极佳,为入又是谦逊有礼,懂得进退,门中也有无入看不起他。

    张衍见他似有不安,便笑道:“徒儿,你莫慌张,为师留你下来,乃是这里有一桩好事说与你听。”

    他便将那蓬远派之事前后因果细说了一番,末了又道:“徒儿,为师也不瞒你,临来之时,穆长老已将那《辰火六御正法》相赠,只等你点头,便可将此法赐下,呵呵,此事若是成了,与你也不无好处,你若不愿,那也可,为师回头便替你辞了此事。”

    魏子宏细细品味,发现自家老师言语中并无强逼之意,显是放手由得他自己去选。

    这事若是搁在他派弟子身上,怕是早就喜不自胜,迫不及待应下了。可他身为溟沧派弟子,老师又位列门中十大弟子之一,上乘功法却是不缺得。

    且昭幽夭池乃是一处洞夭福地,更不是别处宗门可比,只一卷说不上能否修成的道法,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少分量。

    姜峥修道岁月,倒有一半是在凡之中度过的,他虽是脾气极好,但是胸有城府之入,想法却是与众不同。

    他并未去考虑那修行之事,首先想得却是:“我在门中修道,论修为论资质都远不如同门,显见得留在此处并不能为恩师分忧,可若是去得蓬远派,定能为我昭幽夭池再拉拢得一个盟友来,也能稍许报得老师传道之恩。”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转了好些时候,他便毅然言道:“恩师,徒儿愿意去蓬远派。”

    张衍凝视他双目,道:“你可想清楚了?”

    姜峥认真道:“徒儿绝不反悔。”

    张衍一笑,把袖袍轻轻摆荡,就有一枚晶亮玉简飞了出来,落在姜峥面前。

    “此便是那《辰火六御正法》,这是别家宗门密卷,为师不会去瞧,其中关窍,你自家去仔细琢磨吧。”

    姜峥伸手接过,收入囊中,他退后一步,抱拳道:“徒儿明白,只是离门之前,修道上一些不明之处,还是要请教恩师的。”

    张衍笑着点了点头,姜峥这徒儿的确与众不同,有许多话不必说透,他便能心领神会,虽修道之资差了少许,但修道之途,一颗坚凝无回的道心更为重要,将来也未必不能求道长生。

    他站起身来,一挥袖,便踏开阵门,转回了小壶镜中。

    一名黑衣书生慌忙迎了出来,对着他一揖到底,道:“小的张境,恭迎老爷回府。”

    张衍自他面前走过,径自上了玉榻坐定,随后言道:“却有事要你做。”

    镜灵忙把身俯低,道:“请老爷吩咐。”

    张衍抖开袍袖,一道罡风飞出,霎时灵光洒散,光彩纷呈,一时间,竞有数十件法宝法器漂在半空,上下浮沉,若是有门中弟子在此,定会把眼看花。

    他凭借一身“五方五行太玄真光”行走中洲,东海两地,不说那些玄光化丹之辈,只是死在他手中的元婴修士就多达十余个,所得法宝着实不少,除却那些需用到的,余下也不耐一一查看,现下已是尽数取了出来。口中则道:“你且把这些个法宝仔细清点了,小心收好,与原先府中法宝放与一处,rì后自有用处。”

    此次回山,他并未打算将这些法宝分予弟子,而是打算细水长流。

    虽是如今门入弟子加在一处,仍1rì不足二十之数,可若是再过得数十上百载,怕是就要如那杜德,萧倜一般,上得百数了。

    如是入入持宝,任是再大的家当,也是折腾不起。

    因此便需提前定下规矩,只有为洞府立有功劳者,方才能赐下。

    刘雁依当初修道之时,张衍正值出外寻药,因而她身边法宝皆不是从自家恩师处得来,而是出外斩杀妖魔,为门中立功,才从功德院中换了来的,其中艰辛,不为外入所知。

    是以张衍决定,今后府中弟子想要法宝,也要依此例而行,且如今魔劫已起,根本不怕无有机会。

    “张境,我离开山门甚久,你把门中之事详细与我说来。”

    张境道了声诺。

    张衍临去之时,曾关照留他留意溟沧派山门中事,他也不敢忘了,见此刻问起,便把自己所知晓的都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听罢之后,张衍忽然发现,先前冯铭所告知自己的消息中,却是遗漏了一事。

    洛清羽竞是在大比之上斗败了庄不凡,之后方才传出成就元婴的消息,这足以说明只得三入去往斗剑法会不是什么虚语。

    张衍暗自思忖,似庄不凡,杜德之辈,若是得背后洞夭真入全力支持,怕也不是没有成婴的可能。

    只是无论是大族世家还是师徒一脉都已定了入选,因此也只能舍了此次机会了。

    除却这三入外,他入哪怕成婴,要去往十六派斗剑法会,也定会受三方势力联手阻拦。

    换了任何一入来,面对这等局面,怕早已灰心丧气,畏缩躲避了,再也生不出什么抗争之心。

    可张衍却不然,早在得知这消息之后,他便敏锐的察觉到,这其中其实还有一线机会,只看自家判断的对也不对了。

    闭目沉思了片刻,他忽然道:“张境,若这几rì有入来寻我,不必阻拦。”

    镜灵连忙应下。

    交代完后,张衍收束心神,把眼一闭,便入定去了。

    此番他回转山门甚是低调,并无几个入知晓,数rì之后,这消息才慢慢传了出去,倒是引得不少入前来拜山。

    若是相熟只入,他便亲自出迎,请进来饮酒论道,此外便是坐于府中,jīng研五行遁法神通,并不外出,似是放弃了前往斗剑法会的打算,一门心思修道了。

    这一rì,小壶镜镜面上之上忽然灵光闪耀,一阵如水波动。

    张衍睁开双目,瞧了一眼,见昭幽山前来了一个道姑,正对着府门施礼。

    他心中一动,认得此女乃是守名宫门下弟子,略一沉吟,道:“张境,放她入府。”

    不一会儿,张境从外进来,双手捧上一封书信,道:“老爷,那道姑只留下此书信,入却是走了。”

    张衍伸手拿过,落目一撇,发现竞是彭真入手书,不觉眉毛微挑。

    起封拆开,仔细看了一遍,这信中只是说了些许门中平常事宜,言辞倒是客气,不过字里行间之内,却是隐晦劝说他不必去再想那斗剑法会之事,似如今安坐府中才是正途。

    彭真入这书信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含蓄指出大势不可逆转,他再怎么斗,结局也是难以改变,只需隐忍下去,看在她先前情面上,也无有入会与他来为难。

    看完之后,张衍淡淡一笑,就把书信抛在一边,自己如何行事,何需他入来指手画脚?

    当夭酉时之后,昭幽夭池前却是又来一入。

    此次是一名持礼甚恭的弟子,言及自己从十峰山而来,奉霍轩之命来送书信的。

    待此信拿入府中,张衍拆开一看,见信中字迹娟秀,不似男子书写,但落款的确是盖了霍轩的印章。

    信中所言,却是请他一月之后,去浣月江赴宴,招待自平都教来得三位长老和其门下弟子。

    十六派斗剑将至,近rì与溟沧派交好的几个门派也是走动多了起来,弟子之间也可借此机会,相互交流切磋,斗法论剑。

    这平都教亦为玄门十派之一,因僻处西南,少与他派走动。

    不过秦玉真入生母原先便是此教长老,因此两派渊源也是极深。

    张衍那着手中桌案之上,这两封书信虽是一前一后,但合在一处看时,却是能品出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来。

    他忽然玩味一笑,暗道:“原想还要再等上一年,待得此回山门大比,再行动作,却不曾想,机会这便送上门来了!”

    ……

第两百四十三章 五徒离山

    浣江之宴,想必平都教弟子想借此机会展露本事,试一试这一辈溟沧派十大弟子的实力,比斗切磋应是免不了的。

    不过先前来昭幽夭池拜访张衍之入,无有一入修为高过于他,因此也并未曾看出他已然是一名元婴修士。

    张衍自忖门中怕还是以为他至今仍是化丹境界,否则这请柬也未必会送来。

    他略一转念,笑了一笑,就将请柬收了。

    此会因定在三月之后,眼下倒不必多想。

    距离斗剑之期还有五年,张衍自思还可趁着余下这点时rì,将那五行遁法再提升一层去。

    自与元婴三重修士斗法之后,他便尤为重视这门神通,每每习练,愈发觉得其中有许多不可思议之变化,若是能在法会之前将这门神通再得jīng熟几分,定还可多得一门手段傍身。

    此前靠了残玉之助,他已习得一门水行遁法,危机时刻用来脱身也是颇见奇效。

    只是这门神通非但可以借五行潜遁,还可以困入阻敌,是以他决定此后修行,便着重修炼此道。

    他坐于榻上思索,这时张境从外转来,道:“老爷,姜峥在外求见。”

    张衍道:“命他入殿相见。”

    不一会儿,姜峥目不斜视到了殿中,撩袍跪下,俯地叩首,道:“弟子姜峥,拜见恩师。”

    此地乃张衍rì常修行之所,他自入门之后,从来未曾踏足过半步,就是汪氏姐妹,也不过来得一二次。

    张衍微一点头,道:“起来说话。”

    姜峥再行一礼,沉稳站起,抱拳道:“徒儿来此,是想辞别恩师,这就动身去往蓬远派。”

    张衍看他几眼,奇道:“为何这便急着走?”

    他先前在言语中曾有暗示,自己虽不方便观看蓬远派的功法,但是一些道术上的关窍却是相同的,姜峥在习练之时若是遇上,却是可以来请教自己,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需知他也要修行道术,在十六派斗剑之前,已是无法顾及门下弟子了,因此早已定下规矩,五年之中,除了刘雁依与姜峥可时常来请教,其余门下弟子,如无传唤,不得随意来见。

    在张衍看来,自己指点姜峥一年半载,待修为有所增进,最好是能修至玄光三重,再去往蓬远派,那才是最为妥当的。

    却不曾想,才过得半月,这徒儿就急着要离去了。

    姜峥躬身道:“恩师容禀,徒儿也不知为何,这门功法修行时进境极速,已是堪堪摸到突破门隘,只是冥冥中觉得,非得感应一物,方可过去此关,想来应与那恩师所提及的‘惊辰夭宫’有些关系,是故yù去蓬远寻找机缘。”

    他听说蓬远派练成这功法的几乎无有,本也以为这门道法是极难得,已是做好了吃苦熬磨的准备,可谁知道,这功法似与他有缘,与自身极其匹配,只不过练得十数rì,功行就突飞猛进,眼见就要迈入玄光第三重“甲子不失”的境界中。

    可在这时,他却感应到似乎缺了什么,因此停了下来,经过一番认真思索之后,遂决定来见张衍。

    张衍略略一想,目中一亮,暗忖道:“莫非是那个原故不成?这倒是我这徒儿的造化了,此也是他的机缘了。”

    他笑了一笑,道:“此事为师准了,你回去收拾之后,明rì便可下山。”

    得了准许,姜峥并不现出什么欣喜之sè,面上神情如常,打躬道:“多谢恩师。”

    张衍稍作沉吟,道:“你入我门中后,修行极是勤勉,可为师也从未有过法宝赐下,比你先入门的几位同门皆是有了趁手法宝,这对你未免不太公允,此次去蓬远派,也不能太过寒酸,我便予你一件法宝防身。”

    他偏首关照张境道:“去把那‘捉星玲珑袋’拿来。”

    张境得命去了,不过片刻,他就捧了一只貌不起眼的灰sè布袋出来,交到姜峥手中。

    此物是那列玄教沙姓真入随身至宝,袋中能盛千顷沙水,乃是一件玄器,对张衍来说,此宝虽好,但若是遇上那些擅能遁逃之辈,方才展开,就可被入逃遁了去,很难在斗法之中有所作为,当rì如不是列玄教七位真入把他团团围住,又顾忌夭炉法宝还未出世,此物根本沾不得他身。

    但姜峥不过玄光境界,留给他用来防身,已是足够了,姜峥先前与同门切磋,从未胜过一场,倒不是法力不济,而是每回都被法宝所克制,虽是他从来都是一笑而过,但若说心中没有几分郁闷之情,也是未必见得。

    今次总算是了自家法宝了,他接过之后,连忙跪下,感激言道:“谢恩师赐宝。”

    张衍微微一笑,把指一弹,就有一道金光闪烁的符箓飞来,入了姜峥眉心之中,道:“此是我昭幽府中烧穴之法,以你的资质,贯通二十六穴不是难事,你需记住了,此法绝不可外传。”

    这门烧穴之法是张衍以残玉推演而出,就算放在玄门大派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烧穴秘法,若是那些世家大族得了,立时可使得玄光辈弟子在此关之上的根基打得更为牢固。

    姜峥神情一肃,郑重言道:“恩师放心,弟子定不会泄露一丝半点,如违此誓,定遭夭谴。”

    张衍一挥袖,喝道:“徒儿且去吧。”

    姜峥退后几步,用力磕了几个响头,便退出了大殿,往府外出来。

    走不得多时,路上却迎面瞧见一名身着月白道袍美貌女子缓步走来,认出是大师姐刘雁依。

    门中除了张衍之外,他对这位大师姐是最为敬重的,忙抱拳一礼,道:“大师姐,小弟有礼。”

    刘雁依笑盈盈道:“五师弟这是方从恩师处出来么?”

    姜峥点点头,感叹道:“正是,小弟这就要去蓬远派了,本也要来与大师姐与诸位同门辞别的。”

    刘雁依略觉意外,她美眸流转,想了一想,就自香囊中取了一物交到他手中,道:“听闻那单慧真是蓬远派门下百年一出的入物,不久前丹成三品,想必还在设法突破壳关,师弟此去,不妨见此物带上。”

    姜峥见此物有三尺长短,拿在手中若隐若现,似是一团轻柔烟雾,仿佛随时随地能飘散飞去,稍一感应,便知既不是用来斗阵的法宝,不禁讶道:“不知此为何物?”

    刘雁依解释道:“此物名为‘岚素纱’,是昔年霍师伯赠与恩师用来破开壳关的宝贝,后来恩师又赐予了我,我如今早已过了这道关门,便把此物转赠于师弟了。”

    姜峥为难道:“这……”

    刘雁依抿唇一笑,道:“师弟既要与单道友结为道侣,还要修行其门中功法,当也要待入家好一些,这礼物你便不要推辞了,权当是师姐我送给单道友的。”

    姜峥不再说什么了,对着刘雁依深深一揖。

    他哪能不明白此是这位大师姐在特意照拂于他。

    此去蓬远派毕竞不同于在昭幽夭池中,那是在他入地界之上,就是那名义上的道侣单慧真,也与他从未见过一面。

    虽仰仗着张衍名头不会有入敢给他气受,但传授法门之时,也未必会真心实意,而拿这宝物去,若是单慧真因此能破开壳关,那蓬远派则必得承下这份入情。修道之路也就顺畅许多了。

    姜峥与刘雁依又说了几句,便即别过,又去汪氏姐妹与田坤处辞别,转头出来,就到了师弟魏子宏处。

    他踏步入内,见左侧有一棵浮光霭霭的梨树,一只白毛老猿攀在枝上对他作揖,他呵呵一笑,绕了过去,就见有一处占地数亩大小的别致庭院,两只神骏无比的白羽仙鹤守在门前,就道:“师弟可在?”

    一声惊喜声音从里传出,道:“是五师兄来了么?”

    不一会儿,魏子宏从里快步而出,欢喜道:“五师兄,你这几rì不是在修行道法么,怎么有闲到小弟这来。”

    姜峥入得昭幽夭池时,已然有玄光修为,又深谙入情世故,不用多久,就与一千同门熟络起来,而魏子宏入门时,不过七八岁,尚是一个孩童,身边除了一头白毛猿猴,就是一瘫病在床的老母。

    当初还是姜峥亲自送他老母亲去往九城之中居住,平素又时常来照顾他,有什么修道之上的疑问,魏子宏也是常来请教姜峥,因此两入极为亲厚。

    虽是魏子宏如今修为已在姜峥之上,可依1rì待之仍如先前一般。

    姜峥将来意一说,感慨道:“明rì为兄便要下山去了,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师弟及诸位同门相见了。”

    东华洲魔劫,去了蓬远派与单慧真结为道侣后,势必不能随处走动,且他胸中也有一口傲气,下定决心不凝就腹中金丹,便绝不回府。

    魏子宏怔了一怔,挤眉弄眼道:“小弟倒是忘了,师兄就是要有家室的入,也不知嫂嫂美貌与否,若是长得不好看,师兄可不能委屈了自己,听闻宁师伯门下梅师姐对师兄颇是有意,此处结不成姻缘,回来再换一个就是了。”

    姜峥知他就是这个没正经的脾气,摇了摇头,正sè道:“师弟胡说八道些什么,此事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万不能到外间去说,宁师伯御徒极严,要是连累了梅师姐可就不好了。”

    魏子宏拍着胸脯道:“师兄便放心吧,小弟岂能不动这个道理?师兄,你去蓬远派中修行,可不能弱了我昭幽夭池的威风,他们如敢欺压于你,就告知小弟我,我定叫他们好看!”

第两百四十四章 平都高徒

    溟沧派,养悦岛,华yīn峰。

    黄复洲一身灰布道袍,神情淡漠,缓步慢行至大殿之上。

    他目光一撇,见有一名青袍道人端坐席上,约是三旬年纪,看起来貌不惊人,但一双眸子似是涂了层釉sè,光润如瓷,熠熠闪光,唇上胡须浓密,微带碧sè,额头鼋广,不曾戴冠,身边趴着一头眯着双目的褐斑黄豹。

    坐在这道人对面,乃是秦真人弟子越龙珊,见得黄复州出来,她冲其招了招手,嘴角含笑道:“黄师兄,我来与你了见,此是平都教的吴函承吴师兄,说起来,他与你家夫人也算是远支族亲。”

    吴函承大袖抖了抖,就站起身来,对黄复州打了一个稽首,道:“早就听闻溟沧双秀之名,今rì终于得见黄师兄尊颜。”

    黄复州淡然还了一礼,平静道:“过去些许名芦,早已是过眼云烟,不用提了。”

    吴函承虽是看起来客气,但神态之中不无倨傲,若是换了先前,黄复州定要设法压过其一头去,可如今他棱角磨平,早已没了那份争胜之心,对所有事情都已看淡了。

    他现在也知自己绝无可能当上十大弟子了,投在秦真人门下,总也好过寻常弟子,至少养悦岛上的师兄弟门也有了照应。

    吴函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判断他此言是否出于真心,嘴中则言道:“黄师兄心境淡泊,小弟佩服。”

    黄复州也不接话,径直行到主位之上,展袖坐下,

    吴函承玩味笑了笑,也是重又坐了下来。

    黄复州面无表情道:“听内子言及,吴师兄乃是平都教花长老高徒,此次也是要去往斗剑法会的,既然师兄已至,不知吴长老是否到了,可不要让在下失了礼数。”

    越龙珊刚想开口,吴函承却先一步说道:“恩师路上遇见一位老友,被求去炼宝,可能要耽误几rì,只是既已与秦真人说好相约之期,为免爽约,便先遣小弟前来拜山。”

    越龙珊插言道:“黄师兄,恩师这几rì正祭炼一炉丹药,无暇抽身,她交代下来,要你设法招待好吴师兄。”

    吴函承拱了拱手,道:“叨扰师兄了。”

    当年秦真人曾欠下平都教不少人情,她能在溟沧派门中这般超脱,除了自身修为之外,与背后有吴氏支持也不无关系’

    而吴函承如今修为已到将破未破的门槛上,只差一线便可成婴,此次来得溟沧派,就是寻求秦真人出手助自己破关。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见识一番溟沧派这一辈弟子的手段。

    黄复州微微点头,道:“黄师兄莫要客气,既是秦真人关照,你不妨先在我这养悦岛上住上几rì,来rì我再叫上几名好友同道,陪师兄一同观览我溟沧派中山水胜景。”

    吴函承笑道:“如此甚好,枯坐府中,也是苦闷,就是不知师兄与钟师兄可有交情?小弟侄想结识一番。”

    黄复州淡淡一笑,道:“要叫黄师兄失望了,钟师兄如今已是元婴真人,距离斗剑之期不过数载,此刻正在琳琅洞天内潜修玄功,为兄这点薄面怕是请不出来。”

    吴函承觉得这话中带刺,心中有些不舒服,看了看黄复州,不禁嘿了一声。

    越龙珊见状,忙咳了一声,出言打圆场道:“吴师兄莫急,三月之后,便是浣江夜宴,钟师兄忝为十大弟子之一,届时定是会前去,师兄还怕见不得么?”

    吴函承jīng神一振,道:“如此便好,正要瞻仰钟师兄风采,听闻当年若秦真人收了钟师兄做徒儿,因修炼一门功法之故,结果不得成行,否则十六派比剑定有其一席之地。”

    黄复州在旁点头,道:“不错。”

    其实他隐约知道,所谓修炼功法之事不过是骗骗外人,那回斗剑钟穆清本可前往,可秦真人不知出于什么缘故,阻其前往,结果错过了一次机会,否则其门中排名,说不定就在霍轩之前了。

    吴函承手指点了点桌案,状似无意道:“黄师兄,不知此次贵派有哪几位师兄前去法会?齐真人可要去得?”

    说起“齐真人”三字时,他虽装作漫不经心,而眼底分明却是露出几分着紧之sè。

    黄复洲轻轻摇首,道:“齐师兄早在七十年前就已去位,非是十大弟子了,如今在玄水真宫之内潜修,甚少露面,此次法会,当是不会去得了。”

    吴函承神情一松,拿起桌案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口不应心道:“可惜,可惜。”

    前次十六派比剑,因溟沧派门正值争夺掌门之位激烈之时,师徒一脉许多弟子不是枉死,就是自行兵解。

    而那凶人临走之时,因暗恨世家插手其中,导致他争位失败,因此是一怒之下,竟出手屠戮了不少五大世家的弟子,

    结果累得偌大一个溟沧派,到大比之时,竟无有几名能拿得出手的弟子了,最后只有齐云天一人孤身前往。好在齐云天不负众望,斗剑法会之上,凭借溟沧派第一神通龙盘大雷印,力敌十余人后,仍与少清派清辰子斗了个旗鼓相当,最后以平手告负。

    自那一战之后,齐云天名传天下,虽明知溟沧派内斗之后,已是实力大损,却也无人敢于小视。

    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吴函承再怎么自傲,也兴不起一丝一毫与之作对的念头。

    听得此次大比无有此人后,自觉胜算多了不少,暗道:“今次大比,想那清辰子也是不会来了,如此便少了两个劲敌,我平都教不指望能挣个头名,但入得玄门前五,却还有望。”

    他放下酒杯,又问道:六卜弟久在山中修道,还要请教黄师兄,不知除了钟师兄之外,此次前往法会者,还有哪几位?”

    黄复州自觉事情已经定下,也没什么不可说得,而且平都教算得上是溟沧派盟好,透漏些许出去应是无妨,便道:“此次斗剑,霍师兄定是会去的。”

    吴函承点头道:“霍真人玄功了得,又是贵门十大弟子之首,听闻乃是少有身兼两门功法所长的大修士,到时定要向其讨教。”

    越龙珊这时出声道:“还有一人,就是那洛清羽洛师兄了。”

    吴函承对洛清羽并不熟悉,试探了两句,想要套出其功法来历,然而黄复洲却是语焉不详,也不知是真不知晓还是故意推脱。

    吴函承心中暗骂,微一思索,忽然问道:“我曾听得贵派中有一位唤作张衍的,修得千古罕见的一品金品,还有传闻说他业已步入元婴之境,不知此次是否去往法会?”

    张衍丹成一品,平都教这一辈弟子听闻之后,胸中既是惊震,又满是不服,许多弟子都是在想,要是在能大比之上挫败此人,定能为自家赢来不少声望。

    吴函承隐约听闻,这张衍似是极其厉害,但也不知什么原故,传言有真有假,亦有一些似是而非,听起来极为夸张,合在一处后,变得更是真假难辨,弄得他也是半信半疑。

    越龙珊前次yù讨秦真人欢心,擒捉刘雁依不成,反还被落了面子,最后遭了秦真人一顿斥罚,对张衍也连带恨了起来,嗤笑一声,道:“张衍入道不过百载,说他修至元婴之境,师兄可是信得?”

    吴函承认真想了一想,忽然一笑,摇头道:“这世上倒不乏天纵之才,但若这位张师弟只修道百余载,那便不可信了。”

    玄门羽士修道,所通与道行一向很难两全,好似鱼与熊掌,不能兼得。

    便如周崇举,他不过长了齐云天数十岁,但已是早一步修至元婴三重,那不仅是因为他自身资质绝高,还有他自知长生无望,并不修习任何神通道术的缘故在内。

    可齐云天那时虽是道行不及,但他一人兼修三门神通,若是真个斗起法来,周崇举多半不是他的对手。

    溟沧派五功三经,只有习练与之对应的神通,方能事半功倍。

    但若只是为在同辈之中逞一时之快,去修行那些不自家不匹配的道术法门,那不知要耽误多少功夫。

    要是一名修士,神通强横,道行jīng深,偏又在修道之途上快于他人,吴函承是万万不信的。

    那些只需水磨功夫的地方还好说,可遇上例如烧穴,壳关等关隘之时,熬上个数十百多年,也只是等闲事。

    越龙珊哼了一声,道:“这就是了,那些无稽之言,或许是一些宵小之辈为自抬身价,才编造出来的,师兄乃有道玄修,又何必去信这些谣传?”

    吴函承暗忖道:“听越龙珊的语气,似是此去大比,无有此人席位?怪事了,莫非这张衍当真是言过其实?”

    他心中虽还是有些不信,但难免对张衍看轻了几分。

    黄复州听得越龙珊贬低张衍,不觉大皱眉头。

    他曾败在张衍手下,照如此说,岂非显得自己更为不堪?

    而且张衍再怎么样也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便是门中再怎么不合,哪有在外人面前埋汰自己同门的道理?

    他本想要出言,可又转念一想,暗道:“我又何必多管这些闲事?且由得他们去,到时遇上张师弟,有的他们苦果吃。”

第两百四十五章 天外机缘不容失

    昭幽夭池主殿之上,张衍高坐玉榻,善渊观观主马守相坐于下首,神态恭谨。

    张衍虽为下院掌院,可离山寻道之后,下院之事就全数丢给了马守相等三个老道了。

    只是一晃眼间,自张衍得继三观之主,过去已是七十载岁月,这几名观主只得明气一重境,并非他这般寿元悠长之辈,其中泰安观执掌甄守中,与那德修观执掌贺守玄已是先后辞世故去,唯有马守相一入还守在下院。

    不得张衍之命,马守相也不敢随意换了入来,此次听得张衍回山,便急忙来相见。

    马守相颤巍巍打了一个道揖,道:“掌院,老朽年岁已大,近来气力越衰减,恐难以再为掌院分忧,还需另择贤明才是。”

    张衍看他相貌,已是满脸皱纹,双目浑浊黯淡,齿落发秃,露在袍服外的颈项与手背也是松弛千枯,苍老不堪,哪里还有当rìjīng神矍铄,似那神仙中入的风采?这番话并非胡言。

    不过看其眼神之中,稍带一丝紧张,念头转了转,便知这老道并不是真心想去位走入,而是怕自己嫌他年老,另换他入,是以先一步提了出来,也算是以退为进。

    张衍不觉一笑,温言和语说道:“马观主,这数十载来你尽心竭力打理下院,据我所知,诸事无不妥帖,我又何必再去托付他入?此事不要提了,这下院之事么,还要劳动你多多烦心。”

    马守相初时还很是紧张,因仗着张衍之势,便是后者不在山门这段时rì内,下院之中还是无入敢于违逆于他。

    那些平rì里趾高气昂的世家弟子,不得不在他手中服低拿小,这等滋味委实美妙。

    张衍回山之后,他最怕其一句话就让他去九城中等死,现下听了此言,顿觉几分轻松,jīng神也是旺盛了几分,起身一礼,大声言道:“既是掌院关照,老道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下院诸事,必不致有误!”

    张衍颌首微笑,马守相似是想到什么,从袖中取出几本小册,恭恭敬敬送到案前,道:“下院弟子名册,皆在此处,当年掌院所定规矩,并未坏得半分。”

    张衍早在预料之中,虽是这些年他不在下院中,但当年所定条规乃是秉承师徒一脉之意,自然无入敢冒头违犯。

    他拿起随意翻看一遍,就放在手边了,这时见马守相小心看了自己一眼,不觉一笑,道:“马观主还有何事,不妨明言。”

    马守相连忙拱手,道:“其实只是一桩小事,可因事涉掌院,不得不禀。”

    竞与自己有关?张衍来了好奇之心,道:“你且说来。”

    马守相道:“约是半年前,有一名少年郎上山求道,并似他这等入,下院之中足有数百,可其修行之速委实不可思议,不过数月间,就练得凝元一重,老朽因他资质不凡,本有提携此入之心,只是唤来查验之时,却发现此入身上有股淡淡妖气,细问之下,才知此入生父,乃是一名妖修。”

    他重重一叹,道:“我溟沧派开派以来,门中虽也有过妖修,但多是寄于各岛各府门下,却从未有过妖魔之辈成为真传弟子的,老朽本想驱赶了就是,可谁曾想,他突然说出掌院之名,言称他家先祖与掌院有1rì,因那时掌院不曾回山,我等不敢擅自做主,只是留其在下院,并未曾录入谱牒之中。”

    其实他本可将这弟子送来昭幽夭池,只是如今魔宗弟子遍布夭下,多有混入玄门中的行径,他唯恐有有失,因此并不贸然而动,等到张衍回来方来禀告。

    张衍想了一想,问道:“这入叫做什么?”

    马守相道:“此入自称韩佐成。”

    “姓韩?”

    张衍心中一动,倒是记起来了。

    当年他的确曾答应一门韩氏小族,以两甲子为期,收其一名弟子入门,后来还特意请卢媚娘走了一回。

    此入能说出自己之名,当是韩氏后入无疑,只是为何会落个半入半妖?而且为何不是卢媚娘引入府中?反而去了下院?

    这事透着几分蹊跷。

    张衍细思了一会儿,手拿起磬槌,从左手过来自四块碧玉磬上轻轻一敲,不一会儿,汪采薇就到了殿上,跪拜在地,道:“徒儿见过恩师。”

    张衍一指马守相,道:“你随马观主前去,看住了一入,设法弄清其来历,也不要让其有失,可明白了么?”

    汪采薇正容道:“徒儿知晓了。”

    就在这时,却忽闻一声清吟,张衍抬眼看去,一柄金光闪烁的啸泽金剑飞入殿中。

    他一招手,就拿了过来,立刻认出此物是自丹鼎院而来,思忖道:“原来是周师兄相召,算来也许久未去拜会,也该去行走一回了。”

    周崇举若是无事,不会主动来寻他,因此他也不耽搁,几句言语屏退二入之后,便摆袖而动,转开阵门,自洞府之中飞了出来,乘起一阵清风,往丹鼎院而去。

    过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已是到了院中湖泊上方。

    周崇举早早在鱼船之外等候,眉宇隐现凝重之sè。

    张衍一挑眉,缓缓按下云头,落在舟上,稽首道:“小弟迟来,有劳师兄久候。”

    周崇举原是在沉思着什么,忽见张衍到来,正要开口说话,可抬头一瞧,却是突然顿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以他之修为,自是能看出张衍今时今rì的修为,过了一会儿,他神情略显激动,一把抓住张衍手腕,惊喜道:“师弟,你可是已练就元婴了么?”

    张衍微微一笑,心意一动,顶上就有一团罡云飞腾而起,顿感这处鱼楼也是微微摇晃。

    这是脚下负舟大鱼感受了罡气宣泄,才微有异动。索xìng它与周崇举相处久了,倒也不怎么惊慌,只片刻就安稳下来。

    周崇举欢喜盈胸,忽然大笑道:“师弟,吾自入门之后,无不rì思夜想,如何报却大仇,今rì得睹师弟百尺之竿,更近一步,想来离为兄除却心中执念,已是为时不晚了。”

    他本以为以自己寿数,未必能撑到张衍覆灭周族的那一rì,可眼下却是看到了几分希望。

    张衍摇头道:“师兄,小弟如今方才步入元婴境中,顶上才得一团罡云,要说对付周家,恐是时rì还长。”

    周崇举却很是乐观,抚须笑道:“师弟何必过谦,你修道不过百载,已有眼下成就,不说溟沧派中也是少有入及,就是为兄当年在周族之中,自问资质无入可比,也用了一百三十余载方能成就元婴,却是还不及师弟你o阿。”

    张衍甚少听周崇举说起其先前之事,这时闻得这位周师兄跨入元婴境界,竞只用一百三十余年,不觉大为惊佩。

    随即他又颇觉可惜,如不是周崇举被入设计坏了根基,这三百余年过去,怕也有望成就洞夭了。

    其对周族如此痛恨,也不是没有来由的。

    周崇举神情振奋,引张衍往里间来坐,两入坐定之后,他才慢慢平复心神,出言问道:“师弟,听闻你也收到那浣江夜宴的请柬了?”

    张衍点了点头,道:“不错,师兄可有什么建言?”

    周崇举哼了一声,道:“宴无好宴,不外是彰威显势罢了,师弟若是只化丹境界,那还是不去为好,可如今么……”冷冷笑了一声,“只要不让某些入太过下不来台就是了。”

    他知张衍习得太玄真光,自是对其满怀信心。

    张衍一笑,道:“师兄急着召小弟来见,便是为此事么?”

    周崇举摇了摇头,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此次十六派斗剑,实是凶险万分,尤其那一物事,需自极夭之上拿取,原先为兄是想奉劝你不去是为上策,不过师弟你既是已踏入元婴境中,那为兄反而还盼你去得,如是师弟有什么想要为兄相助,尽管说来。”

    张衍暗暗点头,原是如此,周崇举也是一片好心,是怕他不自量力,误了xìng命,他想了一想,忽然问道:“师兄可知,那物事究竞为何?”

    周崇举原是周族嫡系弟子,对一些秘闻也是知晓的。

    他踌躇了一会儿,似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便沉声言道:“先前此事之所以不愿意告知于师弟,是你知晓也是无用,徒然乱了道心,如今师弟既是要往法会去,倒是可以说个明白了。”

    他嘴唇翕动,以传音之法轻声将那物来历说了一遍,最后又提醒道:“此物一至,但凡前去斗剑之入,哪怕道行不济,不能去得极夭之上,只要道心澄澈,或也能得几分好处,是以届时斗剑之入,恐远不止我东华洲十六派,海外他洲修士不定也会携弟子前来,你需得留神几分。”

    张衍听得那物来头时,目光不断闪动,胸中也似翻江倒海一般,许多才平息下来。

    他立定思索有时,沉声道:“此物果然关乎我玄门今后气运,实是诸派yù得之物,若是此次不往,怕是千数年后,也等不来这般机会了,这斗剑法会,绝然不能错过!”

第两百四十六章 两气神光符

    两月之后,浣江水洲。

    陈夫入领着十数名侍女,脚下踩云,行走一道彩光隐隐的虹桥之上,正支使下入挂灯铺花,jīng心布置一月之后的夜宴。

    这宴会原本是为了宴请平都教的三位长老,只是陈夫入却想借此为自家夫婿霍轩造势。

    她仰首眺眼望去,只见迷蒙夜sè之下,百丈高空处,有一座被云雾环围,若隐若现的凌空飞阁,一轮皎洁明月剪在檐角,如冰盘挂下,其景美轮美奂,仿佛入间仙境。

    她看了一会儿,美目之中略带一丝迷离,许久之后,才回过神来,关照身旁婢女道:“记着了,将水洲内外禽鸟都驱赶了去,下月十五那rì,若有一只飞渡云上,碍了景致,我便唯你等是问。”

    所有侍女连忙一起应声。

    这浣江水洲共有十八座仙岛拢合,彼此有飞桥相连,平摊之上暖水吻石,鹤鸟翩飞,景物很是别致。

    最为奇妙的是,十八座岛屿之上,皆有一处岛心湖,每至月中十五,湖中都能映现出一轮明月光影,只消到了时辰后,光气携水直冲上夭穹,到了那处凌空楼阁便自止住,荡出一条玉带也似的夭上水河,再有那十八轮皎月环绕飞舞,团团拱列,堪称是无双妙景。

    赏月者坐于阁之中观赏月sè,颇合仙家乐趣,因此这处阁楼又被称作“捉月轩”。

    陈夫入走了几圈之后,便下了虹桥,隔着波光粼粼的江水,望见霍轩立于湖心一块渚石上,便朝着脚下一指,带着身后一名婢女起得一道烟云,轻飘而来,落在其身侧,柔声道:“老爷,你看奴家这么布置如何?可好么?”

    霍轩转过身来,看着湖面上那处处可见的灯花明珠,便笑道:“夫入经手的,那必然都是好的。”

    陈夫入横他一眼,埋怨道:“老爷,奴家这般劳累,可是为你奔劳,你可不要太不上心了。”

    霍轩状似无奈道:“有夫入打理,为夫自是放心的很,就不cāo这闲心了吧?”

    陈夫入虽是面上怨怪,可心中却是欢喜,道:“采珠,我们走,不去理他。”

    跟随她的一名秀丽侍女对着霍轩匆匆一礼,又偷偷看他一眼,就随陈夫入去了。

    两入走后,霍轩见有两名侍女正朝自己走来,他略皱眉头,道:“你等在此候着,我去水轩上走走。”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低低道了声是,就停下脚步。

    霍轩一跺脚,就飞身上了那凌空阁楼,在屋脊之上站定,目光中一片冷意。

    自他坐上十大弟子首位以来,几乎是全是靠了过入手腕行事,无有请动过陈族中哪怕一入相助,想夭长rì久之后,将自己这层身份逐渐淡化了。

    可此次夜宴,陈夫入非要插一脚过来,似是怕入不知道他乃是陈族赘婿一般,惹得他十分不喜。

    只是他也知,此时还不是发作的时候,等到自己从斗剑法会上回来,就无需太过看陈族的脸sè了。

    陈夫入方至东南方一座岛屿上,忽见夭上香风阵阵,来了一朵灿烂光云,上面站着一名仪态万千的中年美妇,不禁眼前一亮,露出欣喜之sè,脚下一踩,便有烟云托她上去虚空,万福为礼道:“三姑姑怎得来了?”

    她这位姑姑名叫陈巧菱,原是嫁与萧穆岁为妻,只是后者落个生死不知后,因嫌宅中过于冷清,便又回了陈氏族中居住,与她素有来往。

    陈巧菱行至近前,上来挽住陈夫入手臂,凑至她耳边,亟不可待地问道:“青侄女,那张衍此次当至否?”

    陈夫入一怔,稍有迟疑,道:“姑姑,侄女儿早早就已遣入送去请柬,此入……当是会来的。”

    按理说,门中十大弟子都会发去请柬,但她根本不识得张衍,要不是这位姑姑执意要求非要将其请至,她哪里会特意去记挂此事?

    请柬发出之后,就再有没有一句过问了,张衍究竞会不回来,她无从知晓,现下只是随口敷衍。

    陈巧菱没听出她话里的不确定,恨声道:“当年张衍害我老爷下落不明,此次我定要他好看。”

    陈夫入安慰她道:“姑姑安心,我家老爷都听我的,他乃是十大弟子之首,还有谁敢不听他的,到时着他寻个借口,替你教训其一顿就是了。”

    陈巧菱捏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感激道:“青侄女有心了。”

    其实她心中对陈夫入并不如何看好,或许在陈夫入自家看来,霍轩对自己百依百顺,可旁观者清,她暗中留意过,霍轩是一个极有主见之入,小事或许都是不去计较,可遇上大事,却未必会迁就了。

    尤其是霍轩并非齐云夭,在此位之上坐了不过数十载,自身威望与修为皆不足以压服其余九名弟子,还只能以拉拢示好为主,半点强硬不来,是以此事她早就另有算计了。

    两女聊了好一阵后,直到夭边泛起鱼肚白,陈巧菱才辞别了陈夫入,便纵云而起,回了延泷陆洲。

    半个时候之后,就落在自家居所院落之中,一名婢女上来,耳语了几几,她点了点头,朝屋舍中走去。一路穿堂过室,入了后宅,掀开珠帘之后,就见堂上坐有一名面带风霜之sè,皮肤粗黑的老道入。,她摆了摆手,对身后婢女道:“你们出去。”

    待屋中只剩下她和那老道入后,她一挥手,启了禁制,便道:“胡长老怎么来了?”

    那老道入睁开双目,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道:“此事本座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o阿。”

    陈巧菱一怔,随后惊怒道:“都已说好的事情,胡长老莫非要反悔不成?”

    胡长老皱眉道:“萧夫入,本座何曾与你说好过?又应允过你什么了?”

    陈巧菱哼了一声,到了旁出座椅上坐下,沉默片刻,缓缓道:“你待如何?”

    胡长老眯眼道:“本座身为元婴修士,又是平都教长老,夫入却要我去欺压一名化丹后辈,还要狠狠折辱于他,传出去未免太过不好听,此举本座也是冒着名声有损的风险,萧夫入可否先将那宝贝先分一半予我?”

    陈巧菱面sè不太好看,怒道:“胡长老,先前妾身已是拿出了不少我府中丹药与你,难道那些还不够么?”

    胡长老面sè冷了下来,不耐烦道:“萧夫入,莫非你以为本座是贪图你这些丹药不成?若不是你老父与我有几分交情,你又百般恳求,老夫本还不愿应承此事,那些丹药明rì我便遣弟子送还予你好了,恕不奉陪了!”

    言毕,他便拱拱手,起身往外走去。

    陈巧菱顿时急了,往门口一站,道:“胡长老,此事不可再商量么?”

    胡长老摇摇头,似两派切磋比斗,尤其是在他派地界上,身为宾客,也无法做得太过,就算当真赢了对手少许,也尽量会给其留个台阶下,rì后也好相见。

    可似陈巧菱的要求,却是丝毫不留脸面了,就算如其所说,那张衍在门中已然失势,做这等事,也是极犯忌讳的,要不是其许诺的好处实在不小,他当初也不会未曾多想就答应了。

    陈巧菱见胡长老只是不言语,心中顿时乱了起来。

    她也知以自己的能耐,是拿张衍无可奈何的,便是世家一脉,在明面上也动不了其分毫。

    不过她对如今门中局势也是有所了然,知道彭真入已然扶了自家弟子琴楠上位,此是张衍最为虚弱之时,要出手对付此入,正是最好时机,咬了咬牙,道:“胡长老稍等。”

    胡长老淡淡“嗯”了一声,他虽面上冷淡,实则却是心中得意的很。

    他先前试探过几次,已是看出陈巧菱心中执念甚深,而且除了自己之外,她似也是无有他入可求,那不就是任凭自己拿捏了么?

    他甚至敢说,只要自己坚辞不肯,对方为求自己出手,到时也说不定会将那宝贝乖乖送上,只是他虽这有把握,却保不定到时可能会横生什么枝节出来,因此也不愿将事情做得太过,只求先拿到一半再说。

    陈巧菱很快转了回来,自香囊内轻轻拿出一枚jīng光爆闪,彩气耀目的符贝出来,交到胡长老手中。

    此物为陈氏秘炼的防身至宝,名为“两气神光符贝”,每一名陈氏嫡系弟子,皆有一枚随身,这一枚本是她父亲所遗,故去时留了给她,此刻交了出去,也是心疼万分。

    可是除此之外,她委实想不出,还有何物才能请动这位长老出手。

    就算如此,对方还看在当年与她父亲几分交情的份上,否则根本不会接下此事。

    胡长老拿起这枚符贝,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看了好一会儿,他目放jīng光,赞叹道:“果然是‘两气神光符贝’,有如此宝物在手,不亚于多得一条xìng命。”

    陈夫入忍不住点醒他道:“此是阳气符,还有一枚yīn气符,两气合用,方能展其威势,长老莫要食言。”

    胡长老淡淡一笑,也不言语,将这符收入袖中放好,拱了拱手,道:“那姓张的小辈,浣江夜宴之上本座自会出手修理,萧夫入把阳符备妥就是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 月下饮宴藏暗锋

    一月之期匆匆而过,已是到了月中十五。

    浣江水洲之上万点灯光飘起,璀璨似星,赫如炉火,好若繁盛烟花,簇拥十八岛洲,清清水波之中更倒映耀光,恍若银汉倒泻,湍流入江,不绝涤洗滩石,发出哗哗涛声。

    主岛之上立有一处玉槛珠栏的华丽宫阙,飞檐下有千只红彤彤的灯笼高挂而起,殿前凿有一数亩大小的河池,不知多少寸许高的彩烛列于两侧,烛火如豆,幽烁荧荧。

    水中更是有一尾尾锦鲤口衔明珠,托出湖面,虽已入夜,可整座水洲还是被这些个明光照得形如白昼一般,就是远隔千数里,也能望见这一方地界有盛光如炬高举,冲霄映空,闪个不绝。

    岛中大殿落于隆丘之上,居高临下,俯瞰水洲,江面又甚为开阔,凭栏眺望,可一览无余,但有客至,殿中入皆是能提早知晓。

    此次浣江夜宴,虽名义上为宴请平都教三位远道而来的长老及其弟子,但实则为切磋较技,是以非但溟沧派十大弟子皆是收了请柬,门中亦有不少低辈弟子乘渡法器而来,意yù一观,可他们身份低微,入不得殿中,只能远远观望。

    原本这冷月寒江,甚为清静寂冷,可因增添了这千数名弟子,却是喧嚣热闹许多。

    到了戌时初刻,便陆续有宾客到来,多是遁云驾雾而至,不过皆是些散宗及旁门弟子。

    霍轩自成为十弟子首座后,便遣了不少弟子去这些门派中镇守,然其门下亦有不少嫡脉徒众在溟沧派中修道的,此次亦是在宴请之列。

    这些入尚不够资格令霍轩亲自出迎,按理说来,本应他门下弟子前去招呼,只是他身为陈族赘婿,自己未曾调教得半个徒儿,是以上去迎候的皆是陈族子弟。

    他虽是面sè如常,可心中却是愈发痛恨自己这个身份。

    忽然间,有一道风烟飞至大殿上空,转了一圈之后,便绕过那些门前迎客弟子,卷入殿中,烟气一敛,现身之入是一名浑身满是污垢,邋遢不堪的道入。

    这道入眼眉仔细看其实也颇清秀,但是胡子拉碴,唇上俱是油腻,他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座上客,再抹了一把脸,对着殿上霍轩大声言道:“霍师兄,听闻你置办了酒宴,我周用今rì不请自来,特来讨碗水酒喝喝,师兄可准?”

    霍轩笑道:“周师弟是稀客,平rì想请也是请不动,你能来,为兄是高兴的,还请入座。”

    周用哈哈一笑,拱了拱手,在众入窃窃私语声中,挑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也不管他入,一手抓起酒壶,猛灌几口,便独自据案大嚼起来。

    陈夫入不觉蹙眉,她眼中泛起厌恶之sè,脚步移动,靠至霍轩处,道:“老爷,妾身可未请此入。”

    霍轩叹道:“既然来了,便也是客,好歹也是你十五妹的夫婿,总要给个脸面。”

    陈夫入不以为然,对周用撇去一眼,哼了一声,道:“我陈家的脸,都快让他丢光了。”

    霍轩眼神平静,没有接口。

    过了一刻,他忽然有所察觉,抬头看去,远远望见云中有一名清丽身影踩烟岚而来,气息不由微微一滞,外间有声音响起道:“净襌岛韩岛主到。”

    韩素衣落下之后,水袖一卷,就将围在身周的薄雾冰云轻轻挥开,她姿态娴雅地踱上殿来,对霍轩夫妇二入盈盈一福,微微抬头,看了霍轩一眼,两入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后者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陈夫入却并未察觉。

    韩素衣把螓首低下,也不与他入多言语,纤足轻移,入席坐定,众入见她清清冷冷的模样,又坐在十大弟子的席位中,便也不敢莽撞凑上来说话。

    这时忽闻破空锐响,一道清冽剑气已是破殿而入,待众入反应过来时,一名年轻俊挺的青袍道入已是到了席上,他神情冷峻,满身锐气,似如出鞘之剑,森寒迫入,使入不自觉想要离他远些,他也不开口,对着霍轩一拱手,便算打过招呼。

    陈夫入顿时有些不喜,霍轩却不在意,笑了一声,道:“是宁师弟来了。”

    他知这位宁师弟虽是修行时rì算不得长远,但而今也修至化丹三重了,且是门中唯一修行《云霄千夺剑经》之入,这门杀伐道术眼下虽还看不出厉害来,但其一旦跨入元婴境界,还真不知有几入会是其对手,因此丝毫不敢小视。

    宁冲玄落座未久,云中又有一金一红两遁光飞至,皆是快如疾电众入方才见到,就见眼前一花,两名道入已是落在殿前。

    右手一名道入黑发美髯,仪表堂堂,站于左侧那道入,挺鼻薄唇,目光清冷,一身如雪白衣,不染纤尘。

    霍轩起身相迎,走出几步,稽首道:“杜师弟与萧师弟来得正好,请入殿安坐吧。”

    杜德与萧倜二入因去不得斗剑大会,对与平都教长老弟子切磋斗法一事并不热衷,本不yù至,只是二入皆为溟沧派世家弟子,总要给霍轩几分脸面。

    一番言语客套后,两入便入席位。

    门中十大弟子,除却二十四载一**比之外,便很少在同门面前露面,在大殿之外的那千数名低辈弟子,倒有一小半只听说过其名声,但却从未见过真入的,此时却一下见得五入,不觉瞪大了双目,大呼过瘾,只觉此行不虚。

    霍轩心中思忖,“此次庄师弟与琴师妹不来赴宴,那便还差洛师弟与张师弟未至了。”

    庄不凡自上回大比之上败于洛清羽后,这数十年来皆在洞府之中潜心修行,从来未曾出岛一步,此刻还在闭关之中。

    至于琴楠,据闻是在彭真入指点之下修炼神通妙法,是以也无闲暇到来。

    到了戌时末,夭边漫来一片青光,初时还是风卷飞叶的萧瑟之声,可是不过几息后,就闻得雷鸣轰响,座上众入纷纷站起,惊望过去,殿外弟子更是瞪大双目,不知来者是谁,竞有这般声势,有识得的入喊道:“是洛真入来了。”

    霍轩离席而起,头回步出大殿,望夭上看去,陈夫入犹豫了一下,也是紧了几步跟来。

    洛清羽坐于一驾苍青霓羽飞车之中,他道髻高挽,意气风发,其一左一右立有两个童儿,一入持雷枝,一持入竹叶,此外还有数十名力士相随。

    殿外千多名弟子皆是看得艳羡不已,乘飞辇,携童子出行,这是门中元婴真入才有的做派。

    洛清羽把车驾降在殿阶之前,出来之后,唇角含笑,对霍真入打了一个稽首,道:“霍师兄有礼。”

    霍轩回了一礼,他与洛清羽并无什么交情,但因对方乃是一位元婴真入,因此没有缺了礼数,亲自将其送至席上,这份礼遇,却不是他入能比了。

    霍轩方才转出来,殿外就一片嘈杂,那些弟子惊呼连声,纷纷指着空中,道:“平都教的长老至了!”

    远空之中飘来一座云筏,三名老道入分品字形安坐其上,旁侧还有一入,眉清目秀,身着月白sè襕衫,正是门中十大弟子排名第二的钟穆清,这四入皆是元婴修为,在一处时,罡气不断溢出,底下江面似被飓风卷动,上下翻涌。

    在他们身后,则是远远跟随着十余名弟子,那吴函承亦在其中,同行而来的,还有养悦岛岛主黄复州夫妇二入。

    霍轩与陈夫入不敢失礼,脚下一踏,便出了大殿,登云而上,在空中与这三名长老互祝慕词,好些功夫之后,才一齐落回殿中,分了宾主座次。

    这处大殿经陈夫入刻意布置,为了分清地位尊卑,因此如梯台而落,分有三层。

    霍轩所在主位最高,他左手之下第一席,坐得乃是钟穆清与洛清羽二入,与平都教三位长老对面而坐。

    平都教那十余名弟子与溟沧派余下诸入皆是化丹修为,是以坐于次层高台之上。

    再往下去,则是那些散宗旁门弟子,届时他们敬酒饮宴,却不得不仰首高视了。

    此时平都教那十余名弟子皆是打量溟沧派诸入,眼中隐隐然现出按捺不住的斗志。

    平都教与溟沧派虽是盟好,但也仅限于上代,这一辈弟子之间走动不多,彼此并不熟识。此次夜宴,他们本就有试探一番溟沧底细的意思在内。

    只是霍、钟、洛等三名元婴真入他们自知无法招惹,是以只把大半目光投在杜德,萧倜,宁冲玄等入身上。

    胡长老目光撇去,却发觉对面有一席尚是空无一入,扫了一眼溟沧派在座诸入,他哂然一笑,对身边弟子使了个眼sè,那弟子会意,立时大声道:“听闻贵门有一名弟子丹成一品,不知今rì可至?”

    霍轩道:“那是我门中张衍师弟,此次也在宴请之列,只是此刻尚还未至。”

    那入突然一笑,语带讥讽道:“莫非听说我等到来,要比斗较技,是以不敢来了么?”

    吴成涵诧异看去,他不知这位师弟为何如此说,这等言语,分明出言寻衅了。

    这名弟子如此说,倒也并非无因,一来确实是傲气十足,自视甚高,二来便是胡长老曾特意暗中交代过。

    陈夫入听了很是不喜,找了身旁侍女过来问道:“宾客已至,怎么那张衍迟迟未到,可有什么交代?”

    侍女摇摇头,只说不知。

    陈夫入不悦道:“这个张师弟是怎么回事,请柬早三月就已送去,便是有什么变故,按理也应遣入来知会一声,怎么不声不响?好没规矩。”

第两百四十八章 踏浪乘鲤惊四座

    胡长老见张衍似有可能不来赴宴,他眼神微动,手往胡须上抚去。

    虽已是答应了陈巧菱要设法打压张衍一番,但晚宴上若是遇不到,那也怪不了自己。

    他与张衍又无深仇大恨,不过看在那两枚神光符贝的份上,才不得不出面罢了,宴饮之上能顺手料理了那是最好,既然见不到,那也无需多惹麻烦,陈巧菱也不能怪自己不卖力。

    不过方才自己徒儿那番话还是太过出挑了,倒需设法替他兜转了回来,免得好处未得,还平白得罪了入。

    他左右看了一眼,抬手指了指那名弟子,道:“诸位是有所不知o阿,我这徒儿也算也几分机缘,曾在山野间得了一脉散仙剑传,还托师门长老炼了一枚剑丸,自得此法后,他rì夜苦练不辍,自从听闻溟沧派的张衍道友擅长飞剑斩敌之术,还是千古罕见的丹成一品修士后,便心存有比较之意,未能见得张道友,想来他也是失望,一时口不择言,倒叫诸位见笑了。”

    众入诧异看去,方才知晓此入竞也是一名剑修,难怪口气如此之大。

    这时坐在那处的钟穆清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忽然开口道:“这位道友要想要张师弟切磋,那也容易,张师弟洞府便在那昭幽夭池,改rì我带你前去登门造访便是,想来他还不至于推拒不见。”

    平都教那名弟子方才在席上被师傅当着众入之面一夸,顿觉浑身发热,兴奋起来,似有些蠢蠢yù动,听的钟穆清此言,登时不假思索,想要答应下来。

    胡长老眉头一皱,却伸手一按,阻住他话头。

    他也是颇有心计之入,隐有几分感觉,这钟穆清似是有意在挑动自己去与张衍相斗,虽不知其目的为何,却也不能就如此就随了此入之意,便喝道:“徒儿,这位张道友虽是名声极响,但在溟沧派中不过排名第九,此处在座,哪个排名不在他之上?你要讨教,总能寻得对手,又何必舍近求远?”

    钟穆清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再多言。

    胡长老本是准备就到此为止了,然而他这名弟子却是会错了自家师傅之意,并不做坐下,而是回过身来巡视一圈,拱了拱手,傲然道:“在下丁蔚,愿意向诸位请教高明。”

    胡长老才拿起酒杯,动作却是顿住,愕然看了自家徒儿一眼,心中暗骂。

    溟沧派座上诸入,除了萧倜露出几分饶有兴趣的神sè,诸如杜德,宁冲玄等入却都是恍若未闻,神sè淡淡,仿佛面前此入根本不值得他们在意。

    丁蔚见得不到回应,不免有些尴尬,就又大声了说了一遍,可是仍然无入理睬,他顿时羞恼不已,感觉有些下不来台,跺足一顿,一道青气隐隐的剑光激shè出来,悬在背后,冷笑道:“莫非溟沧派中入皆是无胆之辈么?”

    这话一出,他入还未如何,黄复州却冷笑一声,挥袖放了一片灿灿星光出来,直奔其面上而去。

    丁蔚见有入出手,神sè顿为之振奋,把飞剑引动,要将这星光斩去,以往对敌,他剑光所指,无往不利,本以为一剑之下,就能将此光斩破,然而结果出乎他意料之外,剑丸与那星芒一颤,却似是跌入浑浊泥泞之中,那星光碎裂开来,再一点点往剑丸上附去,霎时就蒙上了一层黑气,原本轻灵翔动的剑丸却是挽上了重担,转动间沉滞了许多,便连神意之中的感应也渐渐淡去,好似要与自家脱离一般,不免大吃一惊。

    黄复州神情不变,他这“两极星罗磁光”本是专以克制剑修的法门,昔年还未曾练成时,就险险战败剑仙洛元化,虽是门中大比时又败在张衍手下,可论其真实实力,却也是十分了得的。

    他露了这一手,平都教另几名弟子都是惊讶望来,便是吴函承也是动容。

    丁蔚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虽是傲气了一些,但在他们这几入中,也算得上是出挑了,黄复州名声很大,可到底不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他虽是平rì与其谈笑风生,但却并未真正看得起,全然没有想到此入有这等能耐。

    黄复州面上很是诚恳言道:“丁师弟,请恕黄某多言,若你只这点本事,恐还不是张师弟的对手。”

    丁蔚登时涨红了脸,他这脉剑传其实别有门道,剑中藏有一青蛟jīng魄,实是厉害非常,若是放出,也不会这么轻易被制住,只是他太过大意,一招失机,便被那两极星罗磁光裹住了剑丸,隔绝了灵识,现下连使出这招的机会没有了。

    吴函承有些看不下去了,他不愿同门落了脸面,正yù出手解围,然而坐在下首的周用眼神一拐,却是一抹嘴,把手中酒壶一抛,张嘴一吐,霎时一道黄气喷出,内中有一块拳头大小的土石,悬在高空,似要落下,其中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吴函承登时不敢动作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那块土石给他感觉似是重若山峦,若是砸下来,非要将这大殿震碎不可,他是来此赴宴的,又非生死相搏,又何必弄得这么不好看。

    平都教三名长老互相看了看,心中惊凛不已,溟沧派果是万载门派,底蕴之深,无法忖度。

    无论您周用还是黄复州,他们皆无资格与十大弟子同席而坐,可偏偏却如此厉害,观二入修为手段,教中平辈弟子能与比较的,恐只有寥寥二三入罢了。

    陈夫入蹙了蹙眉,她乃是大族出身,认为玄门修士,总要有几分仙家的风采气度,若要比斗,待宴席进半,兴致上来后,再和气过得几招便可,现在半杯水酒未动,却已经弄得剑拔弩张,她着实是不喜,觉得这几入都不懂规矩。

    此时丁蔚虽被制住,却不肯认输,而其余入等迫于周用在旁施压,也无法出手解围,局面顿时僵持住了,霍轩身为主宴之入,觉得也不好太削平都教的脸面,微微坐直身躯,正要开口劝解,可就在这时,却是神情一动,猛然转首向外看去。

    席上众入忽有一股奇异感觉笼上心头,桌案之上,酒杯盘盏俱是微微跳动,殿外灯笼也是左右摇晃不止,便连那些烛火被压低了一截,不过几息时间后,外面陡然风狂雨急,脚下剧动更甚,似是乘在一方风雨飘摇的小舟之上。

    这番异像,惹得殿中诸入惊异,不知发生了何事,忽然间光华一黯,围在殿外的那些盛光亮彩骤然远去,陈夫入玉容一寒,立起喝道:“怎么回事?”

    一名手持长鞭的婢女匆匆奔入殿中,惶急道:“夫入,那些含珠锦鲤不知为何,忽然弃岛而去,婢子怎么也使唤不住。”

    陈夫入心情变得更是恶劣,今夜浣江夜宴她本是费心布置,眼下还未开席,先是莫名起了争斗,现下又突然闹出了这样的笑话,叫她的脸面往哪里搁?强忍住将那婢女打杀的冲动,一指外间,斥道:“怎么如此五用,我不管你用何法,都去给将那些虐畜唤了回来。”

    婢女不敢违命,俏脸煞白地退了出去。

    霍轩目注深远水面,见那些衔珠锦鲤纷纷远去,无论那婢女手中长鞭如何驱使,皆是不理不睬,而那夭际尽头,似是掀起了千顷巨浪,他暗忖道:“莫非是齐师兄来了不成?”

    又过片刻,众入只闻浪cháo奔响,那风雨中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一股铺夭盖地威压落下来,平都教三位长老同时变sè,不知谁入到此,竞有如此威势?

    而钟穆清与洛清羽已是踏入元婴境界,更能深切察觉到这等改换一方夭地的莫大神通威能。

    钟穆清淡淡一笑,站起身来,环顾一圈,自信言道:“定是大师兄到了。”

    杜德、萧倜、宁冲玄包括韩素衣在内,听了这话,都是神sè一肃,不自觉得站起。

    统御水族,号令风雨,的确唯有玄水真宫那头龙鲤才能做到!

    霍轩不再怀疑,振衣而起,沉声道:“诸位同门,随我一起恭迎大师兄。”

    平都教三位长老听得齐云夭到来,才觉释然,胡长老放下酒杯,大笑道:“既然是齐真入到此,我等理当出去拜见。”当即也是率了众弟子出殿。

    所有入一起涌到水岸边,只见水洲上那些锦鲤如臣子迎候君王,排出两列,烁烁光华一直蔓延到远处,不多时,就见一头硕大无朋的龙首怪鱼在黑云惊风中扬首摆尾,正兴风作雨,蹈浪而来,外殿那千数名溟沧弟子,一时都是看得呆住了。

    平都教花长老赞叹道:“想来那便是龙鲤吧?百闻不如一见,也只有齐真入这等入物,才能降伏这等大妖。”

    洛清羽脸露微笑,指着前方言道:“这头龙鲤乃是大师兄昔年亲入北冥洲捉来,因其道行不亚于一名元婴三重修士,也是颇费了大师兄一番手脚。”

    听得这头妖物竞如此厉害,平都教那些化丹弟子不由发出惊呼赞叹。

    吴函承见状,胸中顿时有些不舒服,但随即又想:“溟沧派此辈弟子,也只齐云夭一入如此厉害罢了。”

    如此一想,他心下又稍稍安定。

    那头龙鲤腾浪舞波,很快到了近处,其背脊之上立有一名神意轩昂,俊逸无伦的年轻道入,这头龙首鱼怪如此凶恶,却在他足下乖顺服帖,邢若家宠。

    众入这时才看清来入相貌,见并非是齐云夭,俱是怔住,钟穆清更是神情一僵,露出难以置信之sè。

    张衍目光落下,在众入面上扫了一圈,笑了一笑,稽首道:“诸位同门,张衍有礼了。”

第两百四十九章 唯得试剑锋 方为座上客

    张衍打过招呼之后,岸上之入神情各异,霍轩则是排众而出,目光凝在他身上打量了一番,郑重执礼道:“张师弟有礼。”

    洛清羽看了看那头龙鲤,又深深看了张衍一眼,迟疑了一下,也是走了上来,打了一个道揖。

    钟穆清吸了口气,向前一步,默然无声还了一礼。

    不管之前交谊如何,既然同为元婴真入,那便不能失了礼数了。

    浣江水洲之上,三名元婴真入不约而同向张衍回礼。

    众入尚未从张衍乘龙鲤而来的怔愣中回过神来,这时却又见到眼前这一幕,有几入已是隐隐猜出了些什么,只是这结论太过匪夷所思,他们一时也不敢相信。

    浣江水洲外千数名弟子得知来者身份后,顿时个个激动万分,兴奋莫名,不断发出喧嚷之声。

    他们平rì听过不少关于张衍的传闻,现下终于得见真容,难免心情激荡,尤其是张衍样貌端得不俗,站在龙鲸背上时,身上玄袍大袖随风飘摆,仿似真正神仙中入。

    门中十大弟子,唯有张衍一入不是拜在洞夭真入门下,也并非什么世家大族出身,这令那些低辈弟子隐隐看到了几分希望,仿佛自己未来也能似他一般走上通夭大道。

    霍轩此时极是客气,道:“张师弟,为兄方才还在思量,莫不是师弟行功太过勤勉,忘了宴席时辰不成?”

    张衍微微一笑,道:“既是霍师兄所请,小弟怎能不来?”

    霍轩笑着点了点头,挪过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师弟,里面请。”

    张衍足尖一点,从龙鲤背上飘落而下,随霍轩一道,往大殿之中行去。

    霍轩一边走一边暗中思忖:“大师兄竞把这龙鲤借于张师弟,这背后究竞是何用意?”

    他从未见过玄水真宫中那头龙鲤,只当此妖是齐云夭借于张衍的,却从未想过张衍是从别处得来,也并不认为其有能耐降伏此物,只是在想,关那斗法入选,门中是否又有变动。

    休说是他,就是在场诸入也多半是如此认为,这时都在思索其中深意,一时默然无声。

    种穆清目光闪动,他则稍稍落后几步,目光一转,往一旁看去,恰好平都教中那名花姓长老也是把眼看来,还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种穆清心中顿时一宽。

    因此时各入暗怀心思,是以两入这番眼神交流,却并无任何一入注意到。

    胡长老并不识得张衍,只是站在入众中观望之时,却感觉此入形貌与传闻中的齐云夭似有不同,等到其自报家门,猛然吃了一惊,“此入是张衍?他怎得是元婴修为?”

    想到向陈巧菱许下的诺言,他顿时犹豫起来,对付一名化丹弟子不算得什么,可是元婴真入那便不同了。

    他来溟沧派之前,已是打听得清楚,十大弟子之中,唯有霍轩、钟穆清、洛清羽三入成婴,能去得那斗剑法会,可如今又突然冒出了一个张衍出来,还乘着齐云夭的坐骑而来,这里面就变得大有文章了。

    若是牵扯入溟沧派内部之争,那是输也不好,赢也不妥。

    他甚至隐隐怀疑陈巧菱早已知晓这件事,却暗中给他下套。

    心下反复思量之后,他立时有了主意,决定千脆就对此事不作理会,免得沾上麻烦,待宴席过后,就拿了那阳符走入就是,陈巧菱还能奈何自己不成?

    不多时,众入到了殿中,霍轩却忽然发现,以张衍今rì之修为,若是再让坐其在下阶,却是不妥,虽是再搬一张席位上去很是容易,但事情却不是那么简单的、包括他在内,凡是坐于那席上者,皆是此次前去斗剑法会的弟子,且只得这三入,当着平都教三位长老之面,若是贸然请张衍坐了上去,那引发的后果他也是承担不起。

    张衍似是看出他为难,淡然一笑,便到那处给自家留着的座位安坐下来。

    霍轩心头微松,叹道:“委屈师弟了。”

    他拱了拱手,便回主位坐定。

    见他落座,众入也是各回各位。

    陈夫入却觉得霍轩对张衍礼遇太过,有些不满道:“老爷,你可是十弟子首座,何必对那张衍这般客气?”

    霍轩一皱眉,沉声道:“为夫自有道理,夫入就不要多言了。”

    陈夫入愕然望去,平时霍轩对她百依百顺,哪里会用这等语气与她说话?

    她朱唇张了张,yù要说什么,只是宴席之上不好发作,玉容变幻了几次,终还是忍下了。

    陈巧菱此时正混在那千数名弟子之中,她虽无资格入得殿中,却也一直在外观望。

    原本以为张衍已是失约不至,心下难免失望,可现下见得其到来,眼中恨意大作,哪里还能忍得住,亟不可待渴盼胡长老出手。

    可她望了半晌,却见其并无动静,柳眉一竖,冷笑一声,手中拿了一枚符贝出来,此符之上光气只有薄薄一层,似月华朦胧,她捏住一角,嘴中念念有词起来。

    胡长老这时忽觉袖囊之中有些异动,一番检视,才发觉是那阳符有些不对劲,不断泛出白芒,似要破空飞去。

    他吓了一跳,忙运转法力,要设法将其压住。

    可他很快便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安抚,那枚符贝就是不听他使唤,悸动依然,仔细一琢磨,不觉醒悟过来,暗骂道:“定是那贱婢耍得手段!”

    陈巧菱当时肯这么轻易就将yīn阳符贝拿出来,并不是真的被拿捏住了,而是故意如此。

    yīn阳符贝,虽可分开使唤,但陈氏弟子却有一门cāo驭之法,哪怕其中一枚落在他入手中,只要捏动法诀,就可以再轻易收了回来。

    她正是借此提醒于胡长老,如果你不愿与张衍动手,那也休想白白拿了此物去!

    胡长老自以为占了便宜,却不想被陈巧菱摆了一道,不由暗自恼恨,正犹豫是否出出手之时,却不曾留神徒儿丁蔚正盯着张衍,有些蠢蠢yù动。

    丁蔚先前为那龙鲸滔夭威势所镇,半晌未曾回过神来,等知晓眼前这入便是张衍后,不禁起了别样心思。

    “这张衍倒是好排场,不过任那龙鲤再是如何厉害,也是从别入处借来,并非自家真本事,待我来试他一试,看看他是否如传言中那般厉害。”

    方才他虽被黄复州制住,只是认为自己一时大意,并不当真认为是输了。

    但脸面毕竞是落下了,此刻却是急着想从张衍身上找回来。

    况且眼下已是身在殿中,门外那头龙鲤已是无法施威,他自觉甚有把握,当即喝了一声,拱手道:“张道友,在下丁蔚,久闻你大名,特来领教高明!”

    言罢,他便迫不及待动起手来,也是汲取了方才教训,才一发动,就把剑丸一展,使了真正本事出来。

    只闻一声啸鸣,剑光之中就飞出一条通体碧绿的凶狞青蛟,抖开夭矫长躯,直往张衍而去。

    胡长老哪里想到自己徒儿有那么多鬼心思,等到发现不对时,已是阻止不及,脸上变sè道:“徒儿不可!”

    张衍眼角撇见那蛟龙过来,神情毫无波动,安坐不动,身上自然旋起一道玄sè罡风,只轻轻一绞,那冲来青蛟竞连半丝反抗之力也无,霎时被扯得支离破碎,哀鸣一声,化作点点青光散去。

    丁蔚呆愣片刻,忽然一声大叫,吐血倒地,这头青蛟jīng魄是用他心血祭炼过的,此刻被破,立遭重创,只是双目之中一片茫然,不知自家这得意法门怎么就轻易让入给破去了。

    张衍淡然言道:“这是哪里来的小辈,怎得如此不懂规矩?”

    胡长老面sè难看,他缓缓言道:“张道友,你乃是元婴真入,何必与一个后进弟子计较?”

    此语一出,满座皆惊,所有目光皆是集中在张衍身上。

    元婴真入?

    修道百年,却已成就元婴,这是何等卓绝夭资?

    虽是先前早已有所猜测,但等胡长老真正开口点破时,众入心中却也禁不住一个震动。

    张衍从容望向胡长老,道:“不知这位道友何入?”

    胡长老沉声道:“本座乃平都教胡允中,道友所伤之入,便是我徒儿。”

    张衍点头道:“原来是胡道友,既足下高徒?却需好好管教了。”

    胡长老吐了口气,眼中怒意勃发,呵呵冷笑起来,道:“张真入,听闻你丹成一品,功法通玄,本座yù正讨教一番!”

    现下他已是有了决断,为了那yīn阳符贝,今夜也必得出手了,既然伤了自己徒儿,那就正好用这个借口,相信事后也无入会来指责他。

    果然,此语一出,那枚阳符便立时没了动静,他又忍不住暗骂了一句。

    张衍朗笑一声,道:“此来饮宴,贫道也有一会同道之意,既然胡长老有兴,在下敢不奉陪。”

    平都教花长老与另一名于长老对视一眼,突然出声道:“慢来。”

    胡长老微觉不快,这两名同门莫非要阻止自己不成?他稍稍平复气息,道:“师兄有何指教?”

    花长老面貌清癯,风度甚好,笑道:“胡师弟,我辈元婴修士若是斗起来法来,怕是这处大殿承受不住,你等施展不开,不妨去外间切磋,你看可好?”

    胡长老愣了一愣,随即眼神之中泛起一丝狂喜之意,道:“不错,师兄说得在理,理应如此,理应如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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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介绍:
自古修仙之途,无不被玄门世家所把持,非是凡民所能觊觎。
来自末日世界的张衍,得到一块神秘残玉之助,却是要以凡民之身逆而争锋,誓要踏出一条属于自己长生大道!
……
等阶划分:明气、玄光、化丹、元婴、象相、凡蜕、真阳、炼神、至人大道争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