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五章 唯得令符定心针
八月二十,飞屿道宫。
大殿之中,共是坐了五位长老,大长老段涵峰端坐上首,在下首第二位的,乃是二长老欧阳虚。而与张衍有过交道的车子毅车长老,今rì也是位列席上。
此间在座诸人,有几人尚是第一次见到张衍,此刻看向他的目光之中,都是透着几许复杂。
距离双月峰一战,已是过去半月,各地飞书不断,早已将此事遍传中洲。
而这其中尤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张衍了,这些时rì来,他算是“凶名远播”了。
谁能想到,他仅凭一人之力,就将列玄教来犯之敌杀绝,此举着实令人又畏又怖。
众人仔细一算,列玄教九名长老,算上郭、旁二人,俱是为他一人所杀,如是再加上贞罗盟叛贼商腾,那么死在他手中的元婴真人,已有十人之多了。
如此战绩,着实令人惊栗。
今rì这五名长老摆下酒席,在此宴请张衍,虽明为感谢他毙杀强敌,护得双月峰安稳无恙外,其实还另有一层目的,便是那枚程真人所赐令符。
手握此物,能引动双月峰八百里禁阵,勾动水火风雷,以那rì翼崖祖师神像之能,也是顷刻就被镇压下去,丝毫抵抗不得,更别说一干寻常修士。
贞罗盟而今只剩有十二名长老,之所以今rì不敢全数坐在此处,也有顾忌这令符的缘故在内。
若是张衍心中起了歹念。此间之人,那是一个也难以活命,虽是可能极小,但也要以防万一。
这等杀器,若是不拿了回来,他们也是夙夜难安。
今rì座上客乃是张衍,大长老段涵峰大族出身,一路修行而来,顺风顺水,并无遇到什么磨难。这个人无甚城府,按他所想,只要长老们多说些好话,便能张衍把令符拿出。
可在座诸人皆是一方尊主,都不似他看得如此简单。
他们心中也很是明白,要拿回此物,恐怕不付出点代价那是不成的,而不在于言语上说些什么。因此多是甚少开口,只偶尔插上一句。
只一名叫做章千秋长老的除外,此人频频向张衍劝酒,奉承之语,不绝而来。
“张真人来自东华大洲,又是名门正派出身。一身修为堂皇正大,列玄教这等跳梁小丑,岂是真人对手?此番交手,乃自取其辱,结果早已注定。”
张衍淡然一笑。道:“章真人谬赞了。”
段涵峰拿起酒杯,单手一敬,道:“张真人,此乃我贞罗盟独有仙酿,名曰‘月宫琴吟’,恰似桂下抚琴。清寂之中,微嗅香暖,唯有满饮,方能品出妙处来。”
张衍也不推辞,端起酒来一敬,一饮而下。
段涵峰大笑一声,也是把酒饮了。
张衍朝此人看了几眼,贞罗盟这位大长老却是年岁不大。入得元婴之境怕也不过数十载,且此人潇洒狂放,洒脱不羁,不似修道人,倒有点像是凡间名士一流。
他看得出,此人无甚心机,对玩乐享受倒很是热衷,也不知如何坐上此位的。
心下念头转了转,便猜出一点原因来。
贞罗盟中十余名长老来自九州各地,怕是谁也不服谁,有这等人毫无野心,又修为不高之人坐在此位之上,倒也合适的很。
张衍目光转去,又对坐于第二位上的欧阳虚多看了一眼,此人望去五旬年岁,脸膛方正,双目炯亮有神,坐在那里身形笔直,一举一动有板有眼,入席以来,说了不过两句话,顶上有三团罡云翻动,竟是一名元婴二重境修士。
张衍发现此人顶上三云皆是抱团凝实,其或许修为比那公羊盛还要高上一筹。
传闻此人原先为武将世家出身,年少时一次入山追匪,不慎迷了路径,在山中转了数rì夜,却无意中闯入一前辈修士洞府,有此因祸得福,方才得了入道参玄的机缘。(.
不过张衍之所以注意此人,乃是因为这人在贞罗盟中极富盛名,被称作屏东“斗法第一”。
崑岛大观主端木励身为元婴修士,之所以被郭、庞二人杀上门来,却无力反抗,传闻便是因为曾伤在了此人手中。
这时席上末位,原本坐在那里黄左光站了起来,对着张衍一举杯,诚恳言道:“张真人,若无你除了商腾那叛贼,黄某怕是早已一命呜呼,这一杯在下当敬真人,在下先干为尽。”
那rì商腾虽将他擒住,不过却并未杀他,倒也不是存了什么好心,而是万一事迹败露,手上还能多一份筹码。
可若是列玄教从张衍手中得以成功抢去神兽卵胎,那么留他xìng命也就毫无必要了。
说其xìng命因张衍之故才得以保全,倒也不算夸大。
张衍笑道:“黄道友言重了,道友吉人自有天相,不是宵小所能害去的。”
黄左光咧嘴一笑,又对张衍拱手一礼,这才坐下。
段涵峰摸着唇上胡须,感叹道:“有酒无歌,未免不美。”
章千秋神sè微动,看了一眼张衍,笑道:“不妨请真人观一观我双月峰上有名的荷叶舞。”
段涵峰喜道:“此议正合吾意。”又转身问张衍,道:“真人以为如何?”
张衍点头道:“客随主便,段长老自行安排便是。”
段涵峰呵呵一笑,他向下一指,就一朵朵娇丽莲花自殿中池塘之中攀起,霎时香气满溢,清爽荷叶片片团团,铺开丈许,每一叶俱是露水晶莹,含翠yù滴。
随后他拍了拍手,琴笙回响之中,就有六名薄纱罩体的女子袅袅步入殿中。
这些女子个个体态纤细,玉骨冰肌,云鬟雾鬓,美目流盼,身姿脸容无一不美,更难得是,每一人都有明气修为。
这六女莲足轻踏,轻盈如燕般上了不足一丈的荷叶,随着弦声一起,便在其上翩翩起舞。
因此间狭小,因此常常肢体绞缠,唇颈相交,耳鬓厮磨,粉弯雪股若隐若现,场面极是香艳,尤其乐sè非但撩人yù醉,还带着一丝靡靡之音。
段涵峰看得如醉如痴,每当六女舞到妙处,他还旁若无人的大声叫好,而另五人长老却毫无异样之sè,仿佛早已见惯不惯。
章千秋一直在旁留意张衍神sè,此时出言道:“张真人孤身来我中洲,身边连伺候之人也无,这些女子在下可做主送与真人,道友以为如何?”
张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章千秋察言观sè,见他似是并无此意,便不再提及此事,转而欣赏起荷舞来。
待酒过三巡,章千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有心提出牌符之事。但因恐张衍开口回绝,那便无转圜余地了,因此对着车子毅连使几个眼sè,示意他出话试探张衍口风。
哪知车子毅却是装聋作哑,一副昏昏yù睡的模样,看得章千秋暗暗恼恨。
欧阳虚看他这副神情,不觉摇头,他把酒杯放下,直接开口问道:“张真人,程真人那禁制牌符可在你手中?”
这句话一问出,大殿之上立时一静,所有目光皆往张衍看来。
张衍坦然回答道:“不错,正是在贫道手中。”
欧阳虚拱了拱手,道:“此物对我盟至关紧要,可否请张真人还了回来?否则我盟中之人,怕是难以安睡。”
见他说得如此直白不客气,章千秋顿时有些发急,就怕张衍恼怒翻脸,那便不好办了。
张衍却是呵呵一笑,道:“贫道并非贵盟弟子,早有打算归还此物,但却不是此时。”
欧阳虚双目凝定他面,沉声道:“何时?”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道:“梁长恭,魏叔丹二位道友正为贫道祭炼法器,待宝成之rì,贫道东去之时,自当会将此物双手奉还。”
这令符他的确没有据为己有的意思,待他回返东华洲时,就算带走也是无用。
但这般有可能威胁自家xìng命的东西,他并不放心交到在他人手中。
等离去之时,再拿出来也不迟。
五名长老虽未能拿回这面令符,但得了张衍明确答复,心头也自松了许多,无需再提心吊胆了。
这一场酒宴,也算是宾主尽欢。
散席之后,张衍出了大殿,并不去别馆安歇,而是驾风出得飞宫,一路来到鹿歧山,在地火天炉之旁落下,寻了先前所处之地,盘膝坐下,依旧每rì打坐参玄,推演功法,等待法宝出世。
如此过得一月,也无人前来打扰。
这一rì,忽听得地炉之中一阵响动,窟门之前,走出来一名满头白发,面容枯槁的老道人。
张衍睁开眼帘,瞧了过去,不禁讶道:“华道友怎么出来了?那尊神像莫非已然炼化了不成?”
华昭芳摇头,道:“要炼化那尊神像,怕还要用上一载光yīn。”
张衍再仔细瞅了他几眼,双眉微挑,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觉叹道:“原来如此。”
华昭芳苦笑道:“张真人也是看出来了?老道这些数年来jīng气耗损过多,怕是大限将近,近rì来自觉时rì无多,而且老道离开金凌宗已久,该回去交代后事了。”
张衍点了点头。
华昭芳低头自袖中拿出一枚玉蝶,递了过来,叹道:“张真人,此是老朽所著《炼器宝录》,这半年来得梁、魏两位道友之助,改了许多谬误,虽仍有许多不足之处,但老朽已无心力再补了,张真人若是不嫌弃,不妨拿去给了有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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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六章 少清遗篇
鹿歧山,地火天炉。
一方光滑如镜的大石之上,张衍顶上罡云慢慢旋动,他座前摆有一斛罡英,此刻似被一双无形大手摩动,正化为团团璀璨晶气,似烟雾飘起,丝丝缕缕,缓缓融入罡云之中。
入了元婴之境后,他再也无需用口鼻窍穴汲气,只罡云便可炼化灵英,修炼之速,比之前何止快了数倍。
等修士跨入元婴二重境界,顶上罡云成就三朵之后,那更可吞吸海量jīng气,到那时,就不是散碎罡英可供其修行的了,必须去往极天之上,方可熬磨功果。
张衍面前摆放得这些名为“白沙罡英”,此是贞罗盟所赠,虽比不上崑屿上的青阳罡英,但也是上品了,不似后者,必得在取下之后即刻炼化,算得上是各有长短。
他正调养灵机,这时忽见碧空之中,有两道遁光遥遥而至。
先前一团纯净如洗,素白似云,天光洒下,可见细丝盘缠,结成云筏模样。一名黑发道人鹤氅罩身,jīng神抖擞地坐于其上,看其面目,竟是那rì在席上见过的贞罗盟长老欧阳虚。
而他身旁那驾驭那遁光之人,却是老熟人黄左光,他人还未至,笑声便远远传了过来。
两人须臾到得天炉之上,把云头按落,脚下站定之后,便对张衍打了个道稽。
张衍也是一笑回礼,他把大袖一抹,出来一只黑木矮几。壶杯俱全,jīng巧别致,左右各有一只蒲团,伸手作请,道:“贫道此地简陋,二位莫要嫌弃。”
这二人连称“不敢”,客套了几句后,起手拱了拱,便安然坐下。
张衍坐下后,笑言道:“欧阳道友与黄道友今rì怎么不在宫中潜修。反有闲暇到贫道这处?”
欧阳虚为人耿直,说不来什么客套话,就开门见山道:“今rì来此,是专为答谢道友而来。”
张衍不禁讶异,道:“不知为了何事?”
要说抵挡列玄教一事,那rì几位长老也算是宴请过他,而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对方还有什么事要来谢自己。
黄左光在旁正容说道:“前番席上黄某说过。如不是张道友出手,在下早就xìng命不保了,此恩不能不报。”
张衍不由恍然,笑着摇了摇头,此事他本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黄左光却是念念不忘。
欧阳虚这时沉声言道:“听闻张真人jīng擅飞剑之术?”
张衍不知对方为何提起此事。想来必有什么缘故在内,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便微笑以对道:“略懂一二罢了,不知欧阳道友是从何得知的?”
他与列玄教七真一战,只是用太玄真光与紫霄神雷对敌。倒也未怎么动用飞剑,见过之人应当不多,纵然入中柱洲后使过剑丸,可对方也无从看出自己擅长此道。
黄左光在旁插言道:“欧阳师兄座下有一名弟子唤作杨秉清的,也是东华洲出身,却是对张真人你推崇不已。蒙其告知,方晓得道友竟是曾仗剑纵横东海之上,乃是个中能手。”
张衍略一思忖,似乎对此人有点印象,便道:“原是如此。”
欧阳虚拱手道:“不瞒张真人,黄道兄昔年曾于我危难之时出手相助,却从无机会报答,道友此次助黄道友脱难。我正要为他还了这份恩情。”
他自怀中取了两本书册出来,郑重摆在案上,再往张衍面前一推,神sè认真地言道:“贫道知张真人乃大派出身,寻常之物怕也不入尊驾眼中,听得张道友能御飞剑,愿将此书奉上,也不知对真人有无用处,若不合意,贫道再去换来。”
张衍来中柱洲数十载,与列玄教一战之后,对此洲修士所炼功法已是有所了然。
此间修士大多依仗法宝外物,对自身修为并不十分注重,往往修士之间鉴别高下,只是看手中法宝高低,因此听得送来密册,也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原想就此收起,只是一撇之间,看见那第一本书册名字,心中陡然一动。
他出手拿起,翻得几页,却是目光凝定,久久不能移开,半晌,他眼中光芒一闪,缓缓言道:“欧阳道友有心了,此物贫道收下了。”
黄左光见他并没有坚辞不受,不觉松了口气。
其实他报答张衍之心固然是有,但也还未到感激涕零的地步,不过是为今rì之举找个托词罢了。
贞罗盟中长老对那大阵令符仍不放心,是以特地穷搜盟中,特意找来此物命他相赠,好教张衍领个人情。
也是他们知晓张衍斗法之能强横,如今凶名在外,对他难免心存忌惮,若是换了他人在此,贞罗盟这许多长老岂会给什么好脸sè,早就出手抢夺了。
而为了投其所好,他们先是找来了杨秉清,再用了半月时rì,四处搜寻这两本道册,因中柱洲并无人擅长剑道,所以散轶了不少,因此又对比许多残本之后,方才把两本书补齐。
欧阳虚不管其中的道道,见张衍收下了,他自觉已是无事,不愿在此久留,当即离座而起,拱手道:“道友既然满意,我等也不打扰道友潜修,这便告辞。”
黄左光本还想多说几句,点出此物得来不易,欧阳虚这一起身,他咧了咧嘴,只能跟着悻悻站起,出言告辞。
张衍立起身来,他大有深意看了黄左光一眼,笑着道:“欧阳道友,黄道友,请代贫道谢过贵盟诸位长老。”
黄左光见张衍似笑非笑望着自己,便知他已看出其中门道,不禁老脸一红,把头一低,匆匆一拱手,便起诀纵起遁光,与欧阳虚一道,往双月峰回返而去。
目送二人离去之后,张衍一甩袖,重又坐回席中,目shè奇光,把道册拿了起来翻开。
他事先也没有想到,这本道册竟然并非中柱洲的神通法诀,而是一本传自少清派的剑修密册。
五百年前少清派与中柱洲一场大战,损折了数十名弟子,亦导致有不少道书密册遗下。
索xìng少清派并不怕自家密册外流,且流传在外的也不是什么太过高深的法门,因此也并未前来追讨。
待把这本道册粗粗翻阅了一遍之后,他缓缓合上书页,只觉面前打开了一扇天窗,以前胸中存有许多疑惑,此时已是豁然贯通,他暗暗思忖道:“自我成就元婴以来,星辰剑丸再也不及当初犀利,我道为何,原来竟是如此。”
他一路修行而来,飞剑斩杀之道着实为他一大依仗,然而随着他功行jīng进,剑丸却显出了疲态。
他本还以为,这是因为自己未得上乘剑诀传承所致,然而看了此册,才算是彻底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剑丸虽有上下之分,但至低也需元婴真人方能祭炼,持剑者在得传此宝之时,修为多是不高。
而等其修为rì益提升,直至赶上昔rì炼剑者的修为后,按照这本少清密册所言,剑丸就有“去衣”一说。
他这枚星辰剑丸乃是门中荀长老所炼,其功行神通与他大为不同,心意法力流转之时,是无法圆通如意的,他修行低微之时,尚不觉得如何,如今他法力大增,那却是有些滞碍了。
就好比突然闯入他人所营建的房屋之中,坐卧行走总有不惯之处,如隔了层阻碍一般。
因此剑修到了这一步,便需再次将那剑丸祭炼一次,使其与自身心神法力交融相合,宛如一体,再也不分彼此。
他手中这本秘册,讲述的便是如何重炼剑丸一法。
这本道册,若是落在不谙飞剑之道的修士手中,那真个是一文不值,但到了张衍手中,那便不同了。
他如今神通功法初成,法宝也是齐备,可手旁却成好缺了一件杀伐利器,如能趁此机会将这剑丸再行祭炼一番,不定能重振剑威,再展当rì锋芒。
他不由感慨,来得中柱洲数十年,今rì之收获,却是仅次与当rì成就元婴了。
他闭目想了想,又把书打开,仔细翻了一遍。
要再把剑丸洗练,除了功行法诀,另还需要不少宝材,鼎炉也是不可或缺。
算了一算,所需之物,倒也不在少数,还有许多极其稀有,好在这里是中柱洲,物产之丰富,堪称九洲第一,密册上所言之物倒是皆能寻得,不过多费些手脚罢了。
他双目一闪,心中已然拿定了主意,等到那翼崖神像炼化之时,便着手祭炼剑丸。
把此书放下后,这时他忽然想起,欧阳虚共是送来了两本书册,也不知那第二本中写了些什么。
只是拿起一看,不免微微有些失望,这本道册一看便知是自各方搜集摘录得来,强行凑在一起的。
其中是讲得是旁门左道,各家散数的修剑之法。
而所谓“剑”,也并非剑丸,只是“法剑”而已,一行行看下来,各种千奇百怪的法门皆是罗列其上,其中倒也不乏奇思妙想,甚至连列玄教长老叶极流的炼剑路数也有提及。
不过凡后面注明了修习之法的,多是些不入流的法门,而高明一些的,都是寥寥几语,一笔带过。
若是散修得了此书,或许会视若珍宝,可对他这等玄门正宗出身的修士而言,只当看个新奇了。
他神情淡然翻看着,只是到了最后一页,却是眼前一亮,身躯也不禁坐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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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七章 三脉剑传
张衍手中翻开这书册最后一页,却发现映入目间的竟是“少清三脉”四个字。. .
便是他也难免有些坐不住,不过只是稍稍振奋片刻,他神情就又恢复了一片平静。
别的秘法还好说,不定可能流传出来,而这三脉剑传,却是少清派最为至关紧要的秘法,绝无可能这么容易被贞罗盟得知,退一步说,就算拿到手,又岂敢赠予自己?
而且这三脉剑术,又岂是这区区一页所能记述全的?
少清派虽举派剑修,但其乃是不亚于溟沧派的万年大派,自有许多不同修剑法门。
但若从大处着手分划,其实只有三脉嫡传,分别为“杀剑”,“极剑”与“化剑”三脉。
当rì瑶yīn山中,那少清派弟子康童走得就是“杀剑”一脉。
此法凶xìng十足,专练攻杀之道,讲究一剑挥去,无物不斩,任你法宝灵器,神功道法,皆为我剑下臣妾!
而极剑一脉,却是将剑遁之术发挥到了极致,若是练至大乘境地,起剑腾掠之时,如流星破空,远迈疾光迅电,于瞬息之间,便可遨游八表,踏遍宇内。
此一脉修行者,便是斗法之时敌不过对手,也能安然远遁而去,极是难缠。
至于化剑一脉,练到深处时,能化亿万剑光,兆数芒星,更可融汇千般道术,演化出无穷妙用来。
不过在三脉之中。此道也是最为繁琐。最是难以修习jīng通的。
少清派弟子,正是靠了这三脉剑术,方能纵横天下,为东华洲第一大派。
张衍自忖自己虽有剑丸在手,可溟沧派中毕竟没有这般上乘剑术流传,将未来若得机会,倒不妨去少清派拜一拜山,若能习得一门法诀,也不枉自己在剑道一途上的禀赋。
不过眼下想此,还为时过早。
他低下头去。把那书册再往下翻,果是不出所料,这一页上所载, 并不是什么法门。而是当年少清派三名厉害长老的平生记述。
张衍微微一笑,他也能出这著书之人的用心,此书前面尽是写些散数哦旁门之法,显得很是不入流,把少清派也加了上来,那是为了给自己抬一抬身价。
他想了一想,这书虽是没什么用,但带了回去,总还能给弟子看个新奇,便随手将两本书册都收入了袖囊之中。再一挥袖,把面前案几收了,就闭目端坐,修炼功行去了。
半月时rì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初冬十月,这时已是水冷枝干,满山皆寒。
只是此刻地火天炉之内,却是猛火熊熊,炉烟四溢,热浪翻腾。与外界大不相同。
梁长恭与魏叔丹二人正神情紧张地看着那方垒石坑,已是过去两月了,那尊翼崖神像却一直无有动静。
但他们并不敢放松jǐng惕,要知其并不是死物,绝不可能甘心就此被炼化了去。
可要将此神像炼成法宝。还需得混入若干宝材,那半途之中便要开得炉门。
这是最为凶险的时刻。此神像极有可能在这个时候暴起反抗,是以他们特意从张衍手中借来“辟地乾坤叶”,就是为了守御炉门,防备此物冲出。
梁长恭将乾坤叶拿在手中,神情略带紧张,毕竟那神像相当于一位元婴三重真人,举手之间便是地动山摇,就算已被炉火化去了大半jīng气法力,可也不是他们自身能够抵挡的。
两人又小心观察了一番,觉得时机到了,就彼此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启炉。
魏叔丹将身后一杆黄sè幡旗拿出,双手持定,晃了一晃,坑旁垒石陡然有数十块飞起,瞬时之间,如同开了闸门,热雾蒸烟滚滚而出,不断涌来。
与此同时,梁长恭将手中乾坤叶也是祭在空中,金叶一张,飘飘悠悠,悬在前方,立刻垂下一道十丈宽的金帘挂幕,挡在炉门去路之上。\\.. \\
那尊翼崖神像虽被禁制压下,他得了翼崖上人那缕残魂,也知晓了些许炼器门道,清楚二人若要自己将炼成宝物,必定要投入宝材,到那时总要开得炉门,那时便是他的机会来了。
因此这两月来,他虽被化去了不少jīng气,但却一直咬牙蛰伏不动,苦苦忍耐。
此刻他忽然见那炉门大开,逃生之路近在眼前,哪里还会有半刻迟疑,立刻运起周身法力,疾展遁法,一道玄黑遁光临空而起,就往外冲去。
只是才冲至前方,却瞥见一帘金光挡住炉门前,阻了他的去路。
此时出手已然不及,然而到了这一步,又岂能退缩?哼了一声,仗着宝器之身,一头就撞了上去。
一声大响,只闻轰音阵阵,就是炉窟地面上的石砾也是微微一跳,乾坤叶连连晃动,散下金光也是不断荡起如水波纹,似是受到了极其凶狠的冲闯。
梁长恭只觉胸口一闷,惊道:“此物怎还有这般强横的法力?”
魏叔丹看得他如此,不觉一皱眉,忙把法诀掐动,道:“道兄莫慌,我来助你。”
梁长恭一点头,两人一齐催动法力,往那乾坤叶上灌入进去,这法宝猛得抖颤起来,叶身之上,有道道金光shè出,闪耀生辉,逼得人睁目如盲。
只是他们毕竟不是乾坤叶原主,只能用这般粗浅的法门驭使此宝,不似张衍,无需使出多少法力,就能将此宝之威发挥至极点。
翼崖神像连连冲撞,可始终不得破开乾坤叶所设金幕屏障,不禁暴跳如雷,若是他全盛之时,区区一件玄器也怎能阻挡得了自己?
当即厉啸一声,不顾消耗元气,双袖两挥,一时间,罡雷如雹雨而下,震得乾坤叶也是摇颤不已,所展金障渐渐缩小,约莫过了顿饭功夫,已是从原先的十丈到了五六丈。
眼看这等情况,梁,魏二人额头上此时分泌出了细密汗珠。
此时他们已是尽了全力,却还是不能遏制住那尊神像,更不用说抽手放入宝材了。
二人心中不免后悔,若不是顾忌神像体内那“离合jīng火”易被炉火沾染化去,毁了一桩稀罕宝材,他们根本何必如此早早开炉。
如是再晚上十天半月,将此物jīng气彻底耗尽,哪里还用得着这般辛苦?
他们在这里暗自叫苦,那翼崖神像也是不好过。
要知坑中炉火尚未灭去,仍在侵吞舔舐他身,没了法力护持,已是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正烦躁之间,却忽然察觉到一丝鹿歧山外似有一物能与自己相呼应,不由一怔,他知必有原故,再默默一察,不觉欣喜,暗道:“原来还在此物在左近,如能借其发动引渡金桥,当能逃了出去!”
炉门一开,他竟是感应到鹿歧山外那尊神像所在,可此物相距过远,若是原先,只一起法,便能互为感应,进而发动神通。
只是如今他被困两月,jīng气耗损极大,需道徐徐引动,才有可能成功。
眼下已顾不上想太过了,他得此救命稻草,哪肯错过,一边佯作攻击,一边运转法力,要引动那物飞来。
此刻天炉之旁,张衍忽有所感应,双目陡睁,就自定中醒来,眉头微微一皱。
他方才忽然察觉到灵机一阵搅动,似有修士在附近做法,此处除他之外,就只有炉下梁、魏二人了。
把双袖一摆,站起身来,行至天炉旁,往下看去,此刻那深坑之中,竟如同烧开一般,传来水沸之声,烟雾漫开,渐渐笼上高坡,望去一片迷蒙。
张衍见识过一次炼宝,知道这是开启炉门才有的迹象,但见其久久不得闭合,不禁暗忖道:“梁、魏二位道友下去之时,曾言若是祭炼顺利,短则半载,长则一年,那便差不多可将那尊神像炼化了,而如今不过过去两月,绝无可能成功,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他默立不动,起心神与乾坤叶沟通,稍候片刻,他眼中有一道jīng芒闪过,冷哂一声,起手一点,一道灵光飞去,须臾下了天坑,入得数十丈后,便寻得乾坤叶所在,急掠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已至乾坤叶前,这灵光倏忽投来,眨眼融入这法宝身内,得了张衍这正主之助,乾坤叶顿时威势大涨,金芒剧盛。
梁、魏二人忽觉压力骤减,又瞧见乾坤叶此时异状,转念之间,就猜出是张衍出手,不觉大喜。
魏叔丹连忙喊道:“梁道兄,我等快将宝材投入进去,再速速把炉门闭了。”
梁长恭应了一声,手一捞,拔起身后幡旗,连连晃动,原先准备的好宝材被一阵狂风卷起,往炉门之中投去。
这时乾坤叶的好处便看出来了,虽阻挡住了翼崖神像,可宝材穿行其间,却是丝毫无碍。
翼崖神像忽然见乾坤叶变化,哪还不知道缘故,疯狂般起身冲撞,只是方才原是jīng气耗损极重,方才一阵盲动,已是油尽灯枯了,气势渐渐衰落下去。
梁长恭感受它的变化,jīng神一振,道:“魏道兄,快快镇定炉门,莫让他再逃了出来!
两人一起举起幡旗,死命一摇,齐齐喝道:“封!”
轰隆一声,无数窟石飞来,将那炉门再度合上。
而那乾坤叶一晃,也自收了灵光,自空中落下,回了梁长恭手中。
两人脸上都现出疲惫困乏之sè,适才所为,不亚于与人激斗一场,不过他们也知,如今最危险的一关在张衍相助之下安然度过了,接下来,已是再无半点滞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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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八章 天炉再开 祭剑重炼
再度将翼崖神像镇压之后,连过四十余rì都是安稳,没再见到有什么风波动静。
这时已是入了年末腊月,到得初九,地火天炉之中传来一阵阵击瓮之音,鹿歧山上岩石震栗,罅隙之中,有散碎沙砾不绝落下,炉烟滚雾宣溢而出,顷刻将千丈大小的窟坑填满,不多时,有声扬起,如群鸟迁巢穴,啾啾乱响。
几rì之前张衍便看出开宝的时机到了,怕出了什么差池,也没有行功运法,只是在旁看护。
忽然底下有一道金光飞出,直往他处奔来。
这是梁、魏二人换了辟地乾坤叶回来,张衍把大袖一卷,就把此宝收了。
又等了差不多有十几息的功夫,耳畔忽闻一声大响,有如晴空劈雷,轰然震开,十余道光霞如虹飞出,冲在半空,缓游浮腾,各有jīng气包裹,放出半尺霞光,殊为绚丽。
张衍随手一招,摄来一宝,横在面前一看,这是一对金鞭,五尺长短,柄处浑厚,入手紧实,可分可合,鞭身共分二十四节,呈八角形状,稍稍晃动,耳边就有风雷之声,隆隆作响,一激法力,两鞭一齐跃至空中,一有风云盘旋,一有雷电缠绕。
他赞了一声,道:“好一把风雷鞭。”
想了一想,再一伸手,捉了一件法宝过来,信手抹去其上jīng光,现出真容,却是一面小旗,蓝靛sè面。手抚上去,光滑似缎,纹理似欢舞鸟兽,暗含玄妙,边缘有明黄sè流苏,拿起来一摇,荡出片片瑰丽云霞,去得十丈外方才缓缓消去,看得出应是一件守御之器,
他暗暗点头。这两宝皆非凡品,抬头一看,见空中虽法宝各现霞彩,但都无甚奇异,唯独其中有一团jīng光愈放愈亮,很是夺目,与余者大为不同,因此起手一点。也自招了下来。
拿起一看,这宝是一盏样式奇古的蛇形灯烛,铜sè烛台,有半尺高,盘蛇托底,鳞斑匝密。蛇嘴大张,吐出一信,上有一团豆大火芒,忽闪忽灭。
他吹一口清气上去,此火非但不熄。反而猛地窜高数寸,洒下一道如水柔光,满地幻影,似有数条蛟蛇在里攀游。
此宝如此古怪,他片刻间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奥妙,就摆在了一旁。又把剩下几件法宝一一检视,却发现俱是灵器。
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好歹炼这些法宝所用宝材是那翼崖神像,怎么却无一件成得玄器的?
梁长恭与魏叔丹二人炼宝已毕,早已自炉门走出,只见张衍查验法宝,因此站在一边,不敢上来相扰。
此刻见他心生疑惑。梁长恭上来一拱手,道:“真人勿疑,此间法宝件件俱是上品灵器,不过因根底还算丰厚,若是能找得与法宝有缘的主人温养,倒是有成就玄器的可能。”
魏叔丹生怕张衍以为他们二人没有尽心尽力,也是连忙出言附和。
他们平生只炼成过两件玄器,张衍那辟地乾坤叶便是那第二件,根本是可遇不可求。
这由列玄教祖师神像所炼法宝,其实也是俗流,可要孕出真识也并不容易,只是较别家法宝机会为大就是了。
张衍点了点头,这些法宝他本也是准备带去给了门下弟子,不成也不必强求,便道:“贫道先前曾言,若是出得法宝,可由几位各择一件,这十二件法宝,两位看哪件合适,便取了去吧。”
两人都是有眼sè的,看张衍方才择过几件,似乎属意那风雷鞭和那面锦蓝旗,因此故意漏去不拣。
梁长恭没有多看,取了一只银丝小炉过来,一入怀中,暖意融融,浑身舒泰,自家jīng神也振奋了几分。
他生平所炼法宝甚多,可从没有一件似这小炉般与自家相契,脸上也是不觉露出喜爱之sè。
魏叔丹则拿了一柄白牙折扇在手,把扇骨一开,香气扑鼻,瑞光铺开数丈,扇面中现出梅兰竹菊,各显冷傲清贞,只是看着好像并不出奇。
他眉头一皱,再把此扇翻过来再看几眼,心中略动,眼中突地现出一丝喜意,“啪”的把扇合上,不动声sè藏入袖囊之中。
张衍既然允诺二人任择一宝,当也不会去管到底有什么玄妙,将袖一挥,把余下法宝都收了去,随后又抖手抛出两只玉匣过去,道:“二位为贫道辛苦数载,此是炼宝酬谢。”
梁长恭连连摆手,道:“我等既蒙张真人赐宝,怎敢再收酬劳?不妥不妥。”
魏叔丹却一招手,将两只玉匣拿了过来,对梁长恭使了个眼sè,嘴中则道:“既然是张真人所赐,梁道兄,我等就收下吧。
他虽与张衍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看出他绝非故作客套,这数年来炼宝,也未曾有丝毫懈怠,收些酬劳,自问也是当得起的。
张衍笑道:“梁道友你也不必急着推辞,贫道还有一桩事,要劳烦二位。”
梁长恭见得如此,也只好收下了,又拱了拱手,道:“真人有事尽管吩咐。”
张衍将自己需祭炼剑丸一事说了,最后言道:“炼器一道,两位算是行家里手,只是这剑丸非比寻常,所需宝材苛刻稀少,贫道毕竟只是此洲过客,仓促之间恐难搜罗完全,这便需两位相助了。”
梁长恭笑道:“此事易耳,在下改rì唤一名门下管事来真人座下听用,所需何物,尽管吩咐他去办便可。”
魏叔丹点头道:“张真人若还有什么需我出手的,命人告知一声便可。”
张衍一个稽首,道:“那此事就拜托了。”
二人一齐回礼,道:“不敢当。”
二人离府已有数载,眼下见已无甚要事,便告辞离去,他们不敢误了张衍的事,不过三rì间,就将所需诸物送了来。
张衍检点一番,发现无一遗漏,把袍袖一荡,俱都收了起来。
他默坐了一夜,到得第二rì辰时,见祭炼合适时已到,就纵身往地火天炉之内飞去。
天炉之内,窟坑共分三百六十五间,先前梁、魏二人炼宝之时为借火势,选在了南位上,不过用了十数间窟坑,但张衍祭炼剑丸另有讲究,不在意方位,却需将一物取来。
他身形腾空,脚下踩云,径直往中间去。
重祭剑丸,这就要把此宝返溯初道,将先前炼剑者留下的那一丝痕迹彻底抹去,使其与自家心神契合,浑然合一,再无半点瑕疵。
若是他还是化丹修士,那是万万做不到此点的。
因此宝与他心神相合,哪里需去,哪里需净,只有自家知晓,是以就算请得长辈高人出手,也不稳妥,若是走错一步,非但剑丸废弃,还要连累自家亦要受创。
未有多久,张衍到了天炉正中,左右扫了一眼,在高处寻了一块大石落下,将禁制牌符取了出来。
有此物在手,他不必似梁、魏二人用幡旗引动垒石,拿在手中,起法力一催,石块如蝗飞起,霎时露出炉中地窟。
往里瞧了一眼,见其中深不见底,边缘处焦黑一片,这里通向地脉火肺,堵石一开,地火之气阵阵涌来,连他也是感觉炙热难当,立时心念一动,身上宝衣立时jīng光大涨,照出三尺,把热气逼退了下去,
他在那大石之上坐定下来,把星辰剑丸唤出,按那炼剑之法,他先把剑丸安抚一番,再将手中令符一晃,口中轻念法诀,不一会儿,这令符轻轻颤动,焕发出缕缕异彩。
张衍看出对了路子,因此也不停顿,发出不绝诵声。
约有一炷香的功夫,那炉底之中就有一团红蓝相间的灵火倏地飞出,有巴掌大小,焰光闪烁,在空中兜兜转转,却不肯落下。
见了此物,张衍目光凝定其上,神sè肃穆,将舌尖咬破,喷了一口jīng血出来,飞去数丈,正中此火。
这团灵火立刻发出嗤嗤之声,蓝红之sè变幻几次,须臾之后,隐隐现出紫sè,就不再动弹,似已是安静了下来。
张衍伸出一指,这火乖顺落下,停在他指尖之上,便是火焰熊熊,闪动不已,也不觉灼热。
他不禁脸露微笑,祭炼剑丸所需要的炉火独特,并非眼前所见之火,而是深埋在地底深处的一丝坤阳真火,便是这么大一处地火天炉,这真火也不过只有四口而已,还是当年两位洞天真人费尽辛苦,从他处寻来的。
这真火用一口便少去一口,不过只要火种还在,过得百年还可再生出一口来,若不是他有双月峰禁阵令符在手,要借火一用,恐怕还需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把袖摆动,将从地面上携来的宝材摆开,堆有小丘一般高下,随后起手一指,这火飞出,到了那些宝材之上,绕旋一圈,顿时如蜡融下,最后只得几粒晶砂,再旋一圈,化作一股清气腾起。
他心意一催,星辰剑丸已悬在眼前,法力稍作运转,将那清气一丝一丝引入剑窍之中,待将气息吸尽,剑丸清吟一声,光华一纵,就落入他眉心之中。
那道册所载祭剑之法奇特无比,需在人身窍穴中祭炼,这才可无受外间杂气沾染。
这法门并不繁琐,他早已是记熟在心,只需照其上所述按部就班祭炼即可,因此把眼一闭,用心神捉了剑丸,就将法诀运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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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零九章 方见天光游魂祭
张衍于jīng窍之内祭炼剑丸,全神贯注之下,不觉时rì流逝。<.. ..>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天,他忽感心神中一阵悸动,便猛然从定中醒转。
他缓缓睁开眼帘,向外看去。
此刻他仍是端坐于地火天坑之中,周围垒石高堆,正面对地坑,热火滚滚逼来,亏得有宝衫护身,火毒难侵,但也因此无人相扰,好过另寻一处洞府。
他默默一察体内,星辰剑丸正于窍穴之中稳稳静卧,一股浊气灌入,起意轻轻一推,就在其中来回滚动,有如铅汞流淌,传出微微滞涨之感。再放一道清气入内,便又如羽轻盈,飘飘而起。
得他重新祭炼,这枚剑丸已是与过去大为不同,放眼细观,似晶珠明露,清湛玲珑,约有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纯净无暇,灵气逼人,宛如初生。
这枚剑丸原先乃是水属,如今在地坤真火中走过一遭,已是洗净铅华,还得本来面目了。
张衍轻叱一声,起了遁术,化一虹金sè遁光出了地火天炉,冲出数里之后,绕着在鹿歧山转了一圈,在一处高崖之上站定,心意一催,只闻一声清越剑鸣,似龙吟虎啸,就有一道湛湛清光冲出眉心,笔直shè入云中。
过不得多时,只见云层之上裂开一道天痕长隙,这是被剑丸穿去之时,一路劈斩所致。
张衍于心神中发出召唤。眼前光华微闪,再看去时,星辰剑丸竟已无声无息落于掌心之中。
他吸了一口气,神念往里一探,毫无阻碍得在里转了一圈,好似此物已与他联为一体。
法力再稍作运转,剑丸就来回颤动,发出阵阵鸣响,初时还极微弱,随着法力激增。那声音也是越来越响,到得后来,啸声惊天,如雷似鼓,不止如此,此宝还跳跃不止,似是一个不小心,便会脱手飞去。冲入云霄。
张衍看着欢喜,心中再一起念头,剑丸就又飞起空中,离开手掌不足半尺,随他心意驱使回绕飞驰,比之前先前更为灵活。\/\/..\/\/
他注意到。那一道剑光纵掠之时,倒不似原先那般锋芒毕露了,而是若有若无,虚虚一道,不细看难以察觉。
他想了想。决意试一试此剑锋锐,翻翻捡捡之后,就自囊中取了一把法剑出来,运足了法力,往空中一祭,再起剑丸上去一斩。只见一缕淡影疾闪而过,轻轻一声响后,竟是如切腐木一般,这柄法剑已是被斩成两段。
他暗道了一声好,眼中透出喜悦满意之sè。
这把法剑是他从列玄教一位长老的袖囊之中取出,算起来也是一件灵器了,竟还当不得他这里重炼剑丸一斩,可见其锋不但未损分毫。反而大为坚锐了。
他正准备再试一试分光化影之法,可就在这时,原本悬在空中的剑丸忽然嗡嗡连声,似是察觉到什么异状。
张衍心中内感应到其急切yù走,看那模样,是要去往什么地方,他把眉一挑,索xìng放开羁绊。
闸门一开,这剑丸如脱缰野马,仿若疾电飞驰,到得数里之外,剑光往下一坠,倏地钻入地下,不过须臾功夫,突闻一声凄厉惨嘶,似是斩中到了什么东西。
这剑丸有张衍心神寄托,所过之处,诸物分明,如观掌纹,他细细一辨,已是探得清楚。脸上也是微露讶异之sè,那山脚之下,竟是埋了一尊翼崖神尊像,这倒也还罢了,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一道元灵潜藏其中。
方才飞剑凌空之时,因察觉到一缕微不可察的敌意,是以毫不犹豫杀了过去,这一斩之下,不但斩破神像,连带那元灵此刻也是彻底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张衍仔细一回想,列玄教中人除了那公羊盛,余者包括那商腾在内,皆是他亲手斩杀,绝无逃脱可能。
只有发动禁阵围困那神像之时,他才无从细察,被其逃了去,那么此人十有仈jiǔ就是那公羊盛了。/\/\../\/\
也是这位大长老时运不济,若是没有贞罗盟赠送道册一事,张衍得了法宝,恐是早就离去了,不会在这里多加耽搁,更不会在此祭炼剑丸,又正好凑巧将他斩杀。
张衍伸手一招,把星辰剑丸唤了回来,他察觉到适才飞去往来,有如疾光闪电,比之原先还快了几分,知是这一番辛苦毕竟没有白费。
此时他兴头不禁起来,屈指在剑丸上一弹,此物应声而分,顿时化作两道剑光,再一摇颤,又分得两道出来,如这般分化,直至到了十六道剑光方才停歇。
这时张衍心中有一股止不住的心念,只觉自己继续催发下去,似还能再行分化。
可方yù行事,脑海中却传来一阵疲乏之感,他心中不由一凛,忙止住动作。
这倒并非是他疲累的缘故,他丹成一品,根底极其深厚,气力绵长,不会这么不堪,适才那感觉是从真识之中传来,是那剑丸受不住了。
他略一思索,就知道了原由。
虽剑丸经过了如今有若脱胎换骨,重焕新生,但其中真识却缩去了一些。
那是因为重炼过后,虽也去了杂痕,没了浊垢,但也难免削去了一层元真。需得好生温养,才能恢复过来,相信到了那时,不仅可以尽复旧观,还可再壮大许多。
他微微一笑,不禁意气风发,有此宝物在身,正可在十六派斗剑法会上与他派弟子一争雄长!
他双手负后,仰望天际,炼剑既成,只需把那令符还了贞罗盟,便差不多是时候离去了。
低喝一声,剑丸一个跳跃,化光一道,飞入眉心不见。
起身一纵。驾风往飞屿道宫而去。
鹿歧山与道宫相距不过五百里,不过片刻就已到了地头。
经列玄教一役后,贞罗盟吸取教训,飞屿道宫戒备不知比以前严密了多少倍,就是双月峰大阵,也是时时有人看守。
此刻峰上至少有五名元婴真人坐镇,在这中柱洲一地,除非屏东清师观与金凌宗联手来攻,倒还无人可以为难他们。
值守弟子事先得过关照,若是望见鹿歧山处有贵客到来。万万不可得罪了,需立刻放其入内。
门口童儿此刻见了那方向有遁云过来,记起先前长老嘱咐之事,急忙开了禁阵,放了他进来。
张衍缓缓驾云入内,这里是贞罗盟道宫,虽并无不能飞遁的禁规,但毕竟是他人修行之所。肆意纵驰未免不妥,因此他把云头按落,青云离地三尺,问那童儿道:“黄长老可在宫中?”
那道童惶恐把头一低,言道:“回禀这位道长,诸位长老皆在大殿之内议事。”
张衍一想。许是几位长老有什么要事,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不知何时出来?”
道童挠了挠头,道:“这……小童倒是不知。”
张衍呵呵一笑,摆手道:“是贫道为难你了。无妨,你去吧,我在此地候着便是。”
他准备将令符交还之后,便即离去,并不准备久留,太过此物重要。必须亲自交到贞罗盟某位长老手中。
黄左光好歹还送了他两本道册,因此决定索xìng把人情卖与此人。
他目光环顾一圈,见去往殿前不远处有一座凉亭颇是雅致,就催云过去,到了亭内坐下,闭上双目,在那里耐心等候。
道童见他自顾自离开,看了几眼。也没多想什么,就回了道宫门前站好。
因出了商腾之事,是以原先的知客童子皆被换了去,只求稳妥,不求伶俐。
这道童也新近来此,是个老实人,若是稍有眼力劲的人,便会安排张衍先去别馆歇息,或者奉上香茗,哪敢当真让其坐在此处等候,可是他懵懵懂懂,全然不明白这些。
过得小半个时辰之后,门外钟忽有磬声响起,从大殿之中急急奔出来数十名侍女,分列宫门两旁,似是恭迎什么贵客。
张衍也被惊动,不免好奇看去。
没多久,就见自道宫之外进来三人。
走在最前一名道人,白面无须,锦衣华服,头戴金冠,鬓角垂下两道杏黄sè长绸带,末端系着玉卷坠。
此人山根贯入眉弓,两眼略突,身形魁梧,手脚骨节粗大,顶上那朵罡云竟是黑sè,有如浓墨一团,看起来煞气极重。
身后跟着两名腰细腿长的俊美少年,眉飞入鬓,皮肤白皙,似是傅了粉,左右抱剑而立,因是其弟子一流。
那道人见了面前那些侍女,不由冷哼了一声,似有不满之sè,身后左侧一名少年立时站了出来,大声道:“贞罗盟好不知礼,我金凌宗遣使来此,竟无一人前来迎接么?”
他声音响亮,远远传出,甚至还惊起不少在屋脊之上的珍禽,但等了片刻,大殿之中却并无一名长老出来。
那少年顿时满脸不满,正要再开口,那道人这时目光转过,却发现张衍坐在亭中,伸手阻住自己弟子话头,便朝凉亭中走了过来。
到了张衍面前,倨傲说道:“你是贞罗盟中哪一位长老?为何坐在此处?见了本座也不来见礼,莫非这就是你等的待客之道么?”
张衍缓缓睁目,看他一眼,淡淡言道:“贫道并非贞罗盟中长老,你若要找人,可去大殿之中。”
那道人哪里肯信,撩起下摆,在他对面一坐,讥笑道:“休以为列玄教一亡,你们就可不把我金凌宗放在眼中,程真人已然不在,你们还有什么可以依仗的?”
张衍听到这里,眼神微微闪动,沉声道:“哦?不知如今,程真人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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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 换改门庭敌友易
自公羊盛等人败十也后,贞罗明便将其在屏西地界的势力尽数拔除。
列玄教没了一干元婴长老,自是无力反抗,死忠教众皆被斩杀,余者逃散,各地分坛纷纷冰消瓦解。
贞罗盟本还忌惮那位列玄教背后的供奉,但试探了几次之后,发现这位洞天真人并无意出面插手,因此胆子也大了起来,把触角渐渐伸到了屏东之地。
只是此举这却引得金凌宗和清师观大为不满。
他们本来是想坐山观虎斗,等贞罗盟与列玄教两败俱伤之时,再行出手,可未曾想里列玄教败亡得如此之快,等反应过来之时,下手已是晚了一步。数月以来,三宗弟子冲突不断,俱是死伤了不少。
而这名金凌宗道人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敢来到双月峰,自然是有几分底气的。
此刻听得张衍打听程真人下落,这道人只是冷笑,他身后一名弟子有得意洋洋言道:“好叫你知晓,你们那位程真人,与列玄教供奉在天雄岭一场斗法,不敌败北,如今已然身故了。”
那道人抚须冷笑,眼神斜扫过来。
在中柱洲,一个门派若无洞天真人坐镇,那便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本拟张衍听了这消息,定会失魂落魄,惊慌失措,可一看之下,却发现其神情淡然,波澜不惊,不免有些惊诧。
这时却听道宫之中一把洪亮声音传出,道:“严长老,莫非你以为程真人一去,我贞罗盟就怕你金凌宗不成?”
那道人与张衍回头一看却是章千古大模大样走了出来可他脸上并无半点畏惧之色,行至雅亭边上,对张衍拱了拱手,随后那道人冷笑道:“严真人你可知这一位是何人?”
严长老初始还未曾在意,坐在那里也不站起,漫不经心道:“你们贞罗盟中长老我又何曾认得全。”
只是看到章千古似笑非笑的表情,他不禁一怔,过了片刻,似是想起来什么,神色猛然一变,惊疑不定地看了张衍一眼他不敢再坐着,缓缓离座拱手道:“可是张真人当面”
张衍淡淡看他一眼,道:“正是贫道。”
严长老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也是不禁退了一步。
清师观与金凌宗两派联手,实则实力已是高于贞落盟,但他们却是不敢逼迫太紧,这里面一大半的原故,便是因为张衍。
由于他一人扫平公羊盛七人的战绩委实太过惊人,打听得他还在双月峰炼宝,而两派也拿不准他与贞严盟的关系,因此始终有所克制不敢逼迫太甚。
要不是听得程真人已故,严长老也不敢这般大模大样找上来只是未想到一来便遇见张衍,言语之中还得罪了对方,心中顿时有一丝惊慌,可要他说出歉语,却也拉不下这个脸来
在原地掷镯半晌,他对着张衍一拱手,欠了欠身,把袖一卷,纵云而起,竟是一语不发转身走了。
章千古看着其狼狈而去,不禁得意一笑。
这名严长老来了双月峰已有两日了,只是太过盛气凌人,因此他们却始终避而不见。
今日恰巧听得张衍来此,他灵机一动,便命人请了其过来,好借张衍名头杀一杀此人的气焰,如今看来,却是效果颇佳。
他转过身来,满脸堆笑地对着张衍说道:“张真人可是炼宝已成,来还那牌符的?不妨入殿一叙。”
张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只是方迈出一步,他却一挑眉,忽然想起一事来。
贞罗盟没了洞天真人庇护,在金凌宗面前本该是没什么底气的,可却仍是这般强硬,要么是程真人败亡的消息有误,要么就是另外寻到了靠山。
要说金凌宗消息出错,他是不信的,否则那位严长老也不会这般嚣张地欺上门来,那么便是后一个原因了。
可中柱洲洞天真人就这么几人,仓促之间,又哪里去寻一个来做供奉?
想到这里,他心念电转,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脚步突然一顿。
章千古见他止住了身形,不由回转身来,眼神闪烁道:“真人,怎么不走了?”
张衍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贫道是想也不必那么麻烦了,就将令符交予章真人吧。”
章千古一怔,眼神之中溢出狂喜之色,迫不及待将手伸出,道:“如此甚好。”
张衍眼睛微微眯起,脸上笑意不变,手则缓缓伸手入袖,只是他的眼底深处,却隐藏着一丝冷意。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缕虹芒自道宫之外飞来,陡然横亘在了两人之间。
二人不由都是后退了一步,仔细看去,发现却是一枝寒梅,冰花琼枝,粉染雪盐,瓣瓣含香。
这株梅花一摇,就往张衍处来。
他双眉一扬,将其拿在手中,不禁目光连闪。
半晌,他抬头看了章千古一眼,笑着言道:“贫道想起,今日还有一桩要事要办,就此告辞了。”
言罢,他一甩袖,腾空而起,就出了飞屿道宫。
章千古不由怔住,追在后面连唤了几声,也得不到回应。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顿时大变,便急急跑回了大殿,将方才之事一说,道:“诸位,怕是张真人已看出什么来了。”
大殿之内,张衍前次见过的五位长老一个不缺,俱在此地。
欧阳虚皱起眉头,转首向黄左光看去。
黄左光不悦道:“欧阻长老,你看我作甚?张真人虽对黄某有恩,但我已是用两本道册偿还了,似这等事,一个不好,惹得他将大阵发动,我等在座之人,又能跑掉那个?黄某怎会这般不知轻重?”
牟子毅缓张道:“问题恐是出在那株梅花之上。”
大长老段涵峰迟疑道:“梅花,莫非是……程真人?”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心头惊凛,在座诸人,哪一个不是在贞罗盟中待了数百年,谁都知道梅花是程真人生前最爱之物,如今那花枝来得这般古怪,又能在飞屿道宫之中随意来去,若是无有意外,十有**这位洞天真人所为了。
黄左光不禁打了个冷颤,道:“不是”不是说程真人已是死了么?”
欧阳虚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难说的很,那一位只是说我等奉他为供奉,程真人定不会来与我贞罗盟为难,听那语气,也不像已然亡故的样子。”
章千古心惊胆战,慌张道:“若是这样,那令符可在张真人手中啊,我等现下与那一位有了勾连,还意图以大阵将他擒下,他若知晓了原委之后,岂会轻饶了我们?”
车子毅咳了一声,他表情甚为笃定,道:“诸位且放心,我等才奉那一位做了供奉,程真人若是出手,那一位定不会坐视不理,否则何以服众?”
他这样一说,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张衍出了飞屿道宫之后,一道剑光破开罡云,去往极天之上,不多时就离了双峰月,行了一个时辰之后,他寻了一处山峰,运起法力,开辟了一处洞府出来,随后入内端坐。
他将那枝寒梅取出,也不多做动作,只是静候了片刻,其上就缓缓飘出一阵清香,随后冲出一道瑰色云霞。
待到光气其散开,只见一名玲珑娇小的女子正悬空盘膝而坐,肌肤雪嫩,樱唇一点,双目晶亮,有若天上星辰,青丝披肩而下,只是整个人不过巴掌大小,看得出是一具分☆身化影在此。
张衍站起身来,对她打了个道揖,道:“程真人,贫道有礼了。”
程真人看他一眼,清声道:“道友可是疑惑我为何唤你来此?今日你若将那令符交出,那必是一场祸事子。”
张衍点了点头,道:“真人好意,在下岂能不知。”
程真人听他语气,不免为之讶然,好奇道:“莫非道友已是看出来了什么不成?”
张衍淡淡一笑,道:“若不是真人相召,贫道会先将那章千古拿入乾坤叶内问询,若是证实心中所想,那定要杀他一个天翻地覆。”
他先前只是有所揣测,只是等那寒梅到手,便几乎已经肯定心中所想,贞罗盟如今定是找上了那一位做供奉。
今日之事的确很是凶险,如是他未曾看出不对,而程真人也未有出面相阻,一旦将那牌符交到贞罗盟手中,禁阵若是发动起来,那当真是万难脱身了。
程真人稍稍一想,便知是章千古言语之中露出了破绽,才让张衍提前察觉到了。
她轻轻一叹,道:“张道友,我毕竟受了贞罗盟四百余年供奉,也有几分香火情在,如今张道友既未曾伤得半分,还请看在我的bó面上,放他们一马吧。”
张衍认真思虑片刻,点头道:“贫道可以应下,不过真人今日唤贫道来此,想必不是为了此事?”
程真人道:“不瞒道友,我与那一位斗法之时,受了不小损伤,决意兵解转生。昔年我曾出手相助过陶真宏陶真人,我听闻张道友与陶真人亦有几分交情,是以想请道友送我之躯壳去往外海,不置可否?”
张衍一转念,程真人借了自己那枚禁阵令符,着实帮了他一个不小的忙,这人情倒可借这机会还了,因此并没有多做考虑,立刻点、头答应下来,微笑道:“此事在下义不容辞。”
第两百一十一章 瑶紫簪花 东海壁礁
程真人听得张衍愿意送自己前往外海,对他展颜一笑,道:“我那躯壳封存在南方秀阳水涧一面冰镜之中,道友只需随那梅枝前去,便可寻得。”
又说了几句所需记得的忌讳之后,她便把分光化影敛去,仍是一枝寒梅,在半空顿了一顿,便向天际倏尔飞去。
张衍将剑光一驾,眨眼之间,遁破罡云,到了极天之上,虹芒一闪,追随此物飞去。
那枝寒梅如晶线一道,遁速极快,往南行了不过半个时辰,忽然往下一沉,穿过罡云,就此往地面坠去。
张衍见状,忙将剑光一引,跟随上去,发现自己落在在一片深山密林之中。
这里参天古木拱列,粗藤环结,中间地形往下内陷,看得出是一处盆地,满谷奇花异卉,花蝶飞舞,香气淡雅,山风送来,清清爽爽,使人jīng神为之一振。
可休看这里风光旖旎,但谷中深处,却是晦暗幽幽,隐有一层淡淡薄雾缭绕,若不仔细察看,万难发现其与寻常山雾不同。
此是程真人所祭炼的山中花煞,放在这里做护谷之用,若是修士功行不济,稍一沾碰,便四肢无力,失了神智。
就算元婴修士到来,若没有提前防备,贸然吸入之后,也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战力大减。
张衍先前已得了程真人指点,自不会着了道,顶上罡云一转,一道祥光洒下。护了周身,脚踏一团青云托体,向前飘去。
大约行了四五里,便从那花煞之中穿过。
他转过身来。取了一只玉瓶出来,捏了一个程真人秘传法咒,这些煞气一阵涌动,纷纷往中间聚拢,最后汇合一道,投入玉瓶之中,不过一刻,就将其收了个干干净净。
张衍将瓶塞合上。将这玉瓶收了,这才打量起四周来。
此刻他面前所现,是一座五丈高的笔筒状奇石,碧藤绕体。青叶片片,间隙中有如鳞爪一般的浮纹盘绕,最顶之上,有一朵尺许长短的紫sè奇花,如莲似菊。花开十二瓣,sè泽艳丽,迎风摇曳。
那一株寒梅正落在此花之前,这时已是粉碎。残瓣片片,粉痕点点。洒落满地,淡淡余香犹存。
张衍摆动双袖。御风上前,甫一靠近,那紫花花苞一颤,散出氤氲清气,从里托出一面棱形冰镜来。
他便伸手拿去,方如手中,那镜面迎光一照,其中有水纹荡漾,光影翻动,少顷,程真人身影就从中显现而出,不过却是若隐若现,恍如虚影。
她见了张衍,万福为礼道:“张道友,这一回去往东海,还要靠你扶持,先在此谢过了。”
张衍道:“真人客气,当rì亏得有真人所赐令符,在下方才多得了几桩法宝。”
程真人摇头道:“此是道友自家气运使然,便是无有我出手,想必亦能安然过去,此行当不能使道友空走一遭。”
她纤手一指脚下,道:“道友且看。”
张衍垂首一看,见送了那冰镜出来后,那一朵紫花又把花苞收敛起来,已是缩至了半尺高下,可叶瓣较之适才更为jīng致,枝嫩叶绿,惹人喜爱。
程真人似是想到了什么,轻轻一叹,道:“此花名为‘瑶紫簪’,我昔rì遍寻九州,也只得了这么一株,元灵若得此花寄托,如不随意运使法力,十数载内可保不散,此花另外还有一桩用处,若放置在海岛之上,其香味特异,若方圆万里之内有鲤龙游曳,定能引其过来相食,如今索xìng赠了道友,权当作贫道谢礼吧。”
张衍眼前一亮,鲤龙他也是知晓的,此物乃是天生异种,若居住深海水府,得一条看守,能平波镇浪,号令周边水族。
不过此物稀罕,常居深海,兼之法力神通又大,是以甚难捕捉。
齐云天玄水真宫之中就有一条,还是当年溟沧派全盛之时北冥洲妖部所献。
这花既然有此效用,他也不客气,信手一抹,就将这花连底下根须泥壤一起引出,小心放入了袖中。
程真人说了这几句话后,身影又淡了几分,因此语速加快了一些,道:“我先前因施法召你来此,元气耗损过多,倒不便过多言语,不过还有一句话不得不交代。”
张衍道:“真人请讲。”
程真人容sè一正,郑重无比地叮嘱道:“道友这一路往海外行去,若是无事,那是最好不过,可若有意外变故,切记不可再护持与我,需早早自行离去。”
张衍讶道:“不知是何意外变故?真人可否明言?”
程真人只是螓首轻摇,不再言语,身影从冰镜之中缓缓消散。
张衍略一沉吟,神情若有所思,他伸手拿过那面冰镜,收入了袖囊之中,随后往空中一跃,金虹一道,去往极天之上,认准方向后,就展开遁术,全力飞驰。
他借罡风而行,遁速之快,已达前所未有的境界,不过一月之后,就已是连过两洲,到了东海之畔,远远望见碧波苍茫,浪沫飞溅,不停拍打礁岸。
眼看就要去往外海,他念头一转,把身形顿住,唤了声:“师叔可在?”
等了一会儿,英节鱼鼓懒洋洋转了出来,打着哈欠道:“师侄有何事唤我?”
他左右一阵张望,“咦”了一声,道:“这里,可是到了东海?师侄,你怎么到了此处?”
自数次炼化青阳罡英后,英节鱼鼓整rì里沉沉yù睡,甚少露面,似是在补养元气,对外间发生之事也是一概不知,
张衍笑着将前后原由说了一遍,末了言道:“师侄此行yù送程真人躯壳前往东海,若是师叔不便,可先自行回门中。”
鱼鼓真灵眼珠一转,连连摆手,道:“师侄何必赶我,师叔我难得出来一回,回去又要被秦墨白祭炼,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年才能出来,倒不如随你在外多逍遥几rì。”
听他语气之中满是怨气,张衍微笑道:“那倒也可,只是师侄若有事要请师叔出面,还望不要推却。”
鱼鼓真灵把胸脯拍得嗵嗵直响,道:“那是自然。”说到这里,他又打了哈欠,拍了拍嘴,关照道:“我先去睡上一觉,不过师侄若是见了美酒美人,也不要忘了招呼一声……”
言毕,也不待张衍回应,就把身躯一转,便凭空没了踪影。
张衍摇头一笑,重又纵起遁光,破开罡云,往东行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他袖中一阵悸动,气旋翻卷,似有什么东西要急着冲出来。
他一转念,把身形止了,将袖一抖,却是滚出来一只青皮葫芦。
此物方一出来,忽然一声爆响,就炸得粉碎,随后一片乌云轰的一声从中飞出。
张衍仔细一瞧,发现这乌云竟是由数千只卵茧组成,方至空中,便纷纷破裂,从里钻出来一只只六翅怪虫,只是翅膜透明,犹带水渍,在烈阳之一照,有七彩光影泛出。
当中有一只,体型尤为硕大,见得天光之后,就往张衍身侧靠来,围着吱吱直响,以示亲热。
张衍认出这是当rì主动认主的血线金虫,只是当rì此虫吃了几具列玄教弟子的躯壳后,便陷入深眠之中,三十余年不见动静,他早已是抛诸脑后,没想到此时重又苏醒过来,还又生出了如许多的徒子徒孙。
此时随着那头虫发出叫声,群虫也是一起尖啸,因有心血相连,张衍立知是其饥饿所致,只是不得他命,不敢擅自离去觅食。
本来他真光之内尚有当rì列玄教几名长老几具尸首,可早已令那魔简吞吸了去,如今倒也无他物喂食。
他想了一想,把法诀一按,自云头上垂降下来,在海面之上乘风而走,转了一圈之后,把手一拿,霎时大浪汹涌,一道百丈水柱冲起,裹挟起了不知多少水族,嘴中则道了声,“去吧。”
这些血虫早已亟不可待,得了他命,立时如蝗涌上,只得片刻间,就将那些水族连皮带骨一起吞了去。
张衍再度依法施为了几次后,忽见前方海涛涌动,有一人踏波而来。
这人形貌大概二十上下,望去是一名风姿伟岸的书生,只是额头正中突起一截,鲜红yù滴,如同触角一般。
此人大喊道:“哪里来的道人?不知这是我壁礁府界下么?竟敢杀戮水族,不想活命了么?”
张衍一皱眉,他知这东海之上大小势力甚多,有些修为也是不弱,他虽不惧,但也没必要故意惹上门去,是以方才并避过那些修道有成的jīng怪不捉,只寻了些寻常水族来。
不过这人修为不高,口气倒是不小。
东海壁礁府的名声他倒也听说过,是妖修之中少的万载世家,族人甚众,不过以他如今修为,倒也不必放在心上,因此冷笑一声,并不理会,把手一点,又是一道水柱冲起。
那人虽看不出张衍是何修为,但此片海域之上,早已横行惯了,见张衍我行我素,对他之话置若罔闻,不禁大怒,起双手往前一按,登时有无数波涛卷起,越拔越高,转瞬间变作百丈浪涛,向前卷压过来。
张衍坐在那里不动,漫不经心看了一眼,随手一拍,大袖过处,一道黄芒茫茫荡荡,扬尘蔽rì,如沙漫天,往上一迎竟,轰隆一声,就将大浪拍得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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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二章 远海三门
这生本是东海碧礁府府主的第十八个儿子,姓卢名灸,出生不过百余年,今rì避过府卫独自上来游玩。
他平时受惯了底下人的奉承,只当自己修为了得,除了几名长辈之外,这片海疆之上无人是自己对手,因见窥见张衍出手捕拿水族,心中正觉无聊,就此寻衅出手。
他本无什么斗法经验,眼下见张衍举手之间就将自己道法破去,顿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忽闻耳畔只听嗡嗡怪啸,他抬眼一瞧,瞥见那数千只血线金虫正朝他蜂拥而来,心中顿时着慌,左右乱摸袖囊,匆忙拿出了一只海螺,鼓起腮帮,用力吹响。
随他吹奏声起,海上风声骤急,波涛翻涌,一浪高过一浪,不断冲向那汇如乌云的虫群。
奈何血线金虫身躯坚韧,水火不侵,接连数个浪cháo冲刷过去,除了将膜翅打湿了一些,并无半点损伤。
卢灸不过是玄光修为,道术不jīng,使来使去也不过这几招,见虫群越逼越近,他也不知是糊涂了还是头脑发昏,张口一吸,喉咙口凭空现出一个风眼,狂风卷旋,顷刻间就将所有金虫吞入了腹内,随后一转身,就往水中沉去。
张衍见此,神情之中浮现一丝嘲弄,摇了摇头,也不追赶,任凭其逃去。
卢灸还未走得两步,忽然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之声。就见无数金虫从他的眼耳口鼻中爬出来,整个人顷刻间就被密密麻麻的金虫包裹起来,如风卷残云般绕转一圈,已是由内至外,被啃噬得干干净净,落了个尸骨无存。
吃了这不长眼的小妖,这群血线金虫往张衍处飞来,绕着他舞动盘旋,似是还未曾吃饱。
张衍丝毫不作理会,这等异虫就是饿上许久也是无妨。喂上一顿已是够了,无需惯着它们。
他一卷袖,蓝芒过处,将所有血虫尽数收了,随后一摆袖,纵身腾起,跃至空中,起了遁法。继续往东而行,
他昔rì来此,还要靠那龙国大舟,不知历经多少险恶波浪,而如今已是元婴境界,借极天罡风横渡东海。不过数rì,清羽门山门就已赫然在望。
张衍自云中探首看去,与他离去之时不同,清羽派看起来愈加兴盛,除原先环护四方的四座岛屿之外。这里又多了大小岛屿数百个,如珠点缀,分布海域。
天上则有值守弟子乘鹤巡弋,翩翩遨游,隐隐可见玄门宗派气象。
他把罡云一分,驾风而下。停在守山大阵之前。
立刻有一名值守童子乘白鹤迎来,稽首道:“不知是哪一位道长来我清羽门?”
先前程真人已有信到来,张衍想来此刻陶真人应是收到了,因此打了个稽首,言道:“你可前去回禀,就说东华张衍,护送程真人法体来此。”
这童子并没有听说过张衍的名头,只是听得“真人”二字。虽不知就里,但也明白绝然不是小事,忙一回礼,道:“道长稍待,小童这就进去禀报。”
他转身入阵,回了值守大殿,对着殿上一名模样秀气,娇俏可人的少女躬身道:“师伯,门外有一位道长前来,说是送程真人躯壳来此,是否请他进来?”
这少女正逗着手中一只毛茸茸,如球一般的雪白小鼠取乐,听得“程真人”三字,“呀”了一声,站起身来,道:“此事是师傅关照过的,我亲去迎来。”
她一拨那雪白小鼠的鼻头,这小东西吱吱一叫,往上一跃,趴在了她肩膀之上。
少女单手一捏法诀,召来一道清风,推送身躯出了宫门,转身就到了殿外。举目一瞧,见张衍负手立在殿外,玄袍大袖,丰神俊朗,心中暗赞了一声,道:“这位道长相貌真好。”
走上前去,万福一礼,道:“小女水琇莹,奉祖师法旨在此迎候程真人法体,这位道长,请小女随进来。”
张衍点头道:“有劳了。”
水琇莹本想和张衍多说几句话,但不知怎的,站在后者身侧,却是有一股莫名压力,不敢随意出言。
她心中不免好奇,暗道:“这位一定是程真人弟子了,想来功行也是极高的,说不准这位道长也与几位师叔师伯有一般修为了。”
她并不知程真人底细,只当是一名元婴修士。
清羽门立派之后,倒是有不少散修来投,不过化丹之上的修士倒也从未见过。
这时张衍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哪一位道友门下?”
水琇莹回答道:“小女拜在王师门下。”
张衍微微颌首,道:“原来是王英芳道友门下,昔年我在此地做客,王道友不少门下高徒都是见过,那时并未见得你,想来你是清羽门立派之后方入门墙的。”
水琇莹听他言语中似是与自己恩师有几分交情,愈加恭敬,略带炫耀地说道:“道长法眼无差,小女拜入师门不足二十载。”
张衍转过头来,上下看她一眼,道:“不错,不过二十载,就修至玄光二重境界,资质算是不差了。”
水琇莹听到这里,却把嘴撅了撅,在门中人人皆夸她资质不凡,只十五载就修入玄光二重,就算玄门大派弟子也少有人比,到了张衍这里,却只得了一句“不差”评语。
张衍只笑了笑,又问道:“郭烈道友可在宫中?我与他数十年不见,也不知他如今修为到了何等地步?”
水琇莹定了定神,回答道:“师伯如今已是化丹三重了。”
在她看来,郭烈修为在门中除却祖师,也是数一数二了,却见张衍并无什么表情,心中难免不忿,就又加了一句,“赵师伯与杨师叔近rì正闭关参玄,据说有望踏入元婴之境呢。”
张衍点头道:“宋道友和杨道友都是根xìng深厚之辈,想来是有望在这数十年踏破境界的。”
他这也是捧人之言,实则要入元婴之境哪有这么简单,先看成丹之品,再看洞天福地,其次看有无宝器相助,若纯靠自身炼化吸纳煞气,不知要耗费多少年月。
中柱洲那些元婴修士,哪怕修道外物不缺,但多数也是在五百岁上下方有所成就,陶真人收得这几个弟子虽皆是不凡,数十年内,还是说得快了。
张衍久不来远海,随意问了水琇莹几句下来,方知如今远海之上也不是世外仙源,也一样有纷争杀伐。
如今这里有三家势力最大,清羽门是一家,崇越真观是一家,另一家倒也与溟沧派有几分关系,乃是昔rì退出三泊渠氏一脉。
三家各有洞天真人坐镇门中,比较而言,倒是清羽门根基最浅,势力最弱,门下弟子稀少,全靠陶真人一人支撑。
但数十年来,清羽门却是巍然不倒,门下势力不消反涨,在远海之上与另两家鼎足三分,足可见这位真人的能耐。
行了小半个时辰,两人到了玄灵岛峰顶。
祖师殿台阶之前,有两只身高三丈,状极凶猛的白猿守护,正盯着两人直看。
水琇莹眼眸一转,道:“这位师叔,祖师就在里殿,小女不便再送,请自去便是。”
陶真人如今为一派祖师,就算座下四大弟子,不得符诏相召,也不能入见。
这里两只白猿本是远海异兽,被陶真人捉来看守山门,力能搬山,凶xìng十足,如在平地之上,与元婴修士也能战得几合。
昔年有一位妖王来拜谒陶真人,因忘了携带护身牌符,就被这两只异兽生生活撕了。
自此之后,清羽门下不论弟子妖王,只要来拜见陶真人,都是不敢不带牌符在身。
水琇莹任张衍自去,其实也并无坏心,只是方才言语中,听张衍语气之中,似是并不在门中师叔师伯放在心上,难免心中不服气,因此想吓他一吓。
她身上携有牌符,哪怕那白猿逞威,也能随时安抚下去。
张衍对她那点小心思洞若观火,微微一笑,信步往里走去。
那两只白猿瞪大了凶睛直看,嘴中不断传出微弱咆哮之声,做出一副扑杀之势,可直到其身影消失在里间。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水琇莹瞪大了秀眸,脸露不可思议之sè。
她咬着下唇想道:“回去定要问问师傅,看这位道长是何来历。”
张衍到了里殿,辨了辨路,就沿着玉阶直上,跨过三十六级之后,踏上二层,再过三十六阶,如此连踏六层,绕过一只一人高的香炉,方才到了正殿之上。
他抬眼看去,见一名年轻道人坐在殿上,手持如意,身侧侍立一只毛羽鲜亮的青鸾,两名童子站在两旁,此刻正对他微微而笑,忙上前一个稽首,道:“张衍见过陶真人。”
陶真人轻叹一声,道:“自中柱洲来我这清羽门,路途遥远,劫难重重,我道程道友如何有把握来此,不想竟是道友相送,难怪了,难怪了。”
张衍不免讶异,他一路来此,不说风平浪静,波澜不起,但也说不上劫难二字。
不过他见陶真人似是无意明言,目光微微闪动,念及先前程真人所说言语,心中若有所悟。想来此事因是涉及洞天真人之秘。
这时忽听声响,光华一闪,却是一封飞入殿,陶真人身旁童子伸手接了,再恭敬呈上。
陶真人拆开一看,淡然一笑,将此信抛在一边,抬首言道:“张道友来时,可是斩了一名小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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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三章 卢氏发难
张衍瞧了一眼那封飞书,暗忖那被自己所杀的小妖想来是有几分来历的。
他念头一转,口中坦然言道:“确有此事,在下途经东海之时,有一名妖修凶蛮的紧,不问来由便即动手,贫道嫌他无礼,就将其随手打发了,却不知如何惊动了真人?”
陶真人轻轻一笑,道:“此人乃是东海壁礁府府主卢星远第十八子,颇得其父喜爱,道友斩了他后,一路追查而来,探得道友来了我清羽门中,误以为你是我门下弟子,正为此兴师动众,召集妖兵,要上门来讨公道。”
张衍双眉一挑,心中极是诧异,倒并不是因为那名小妖身份。莫说是壁礁府府主之子,就算其府主亲至,一旦动起手来,也绝没有手下留情的道理。
只是不知对方哪里来如此大的胆量,竟敢欺到清羽门的头上来?
壁礁府虽是万载世家,早先曾有过一名洞天真人,但仙去已有数百年,早已呈现衰败之势,居然向陶真人露出爪牙,委实有些不可思议。
陶真人倒是并不意外,淡然一笑,言道:“彼辈本是妖修,与渠氏一脉走得极近,这已非一rì两rì了,先前也曾有过数次异动,皆是被我设法化解了去,此次寻得机会,就又来兴风作浪了,我料渠真人必有准备,窥伺在侧,若我出面,他多半会出面拦阻。”
张衍不禁恍然。难怪壁礁府这么大胆,原来仗着有另一名象相境的大能修士撑腰。
壁礁府在东海之上本是根深叶茂,府下统摄千多灵岛,百多家散门杂数,但自清羽门立派之后,不少小宗门都转投了过去,两门因此而结怨。
卢远星自知仅凭壁礁府之力,无法与清羽门相抗衡,就与同样从东华退来此处的渠氏一脉搭上了关系,情愿甘当其马前卒。处处与清羽门作对。
此次其子卢炙被杀虽然震怒万分,但还远远不到大动干戈的地步,不过是寻了这个由头,借机发难而已。
而清羽门则吃亏在门下没有元婴真人,除了陶真人之外,无人可以动得了壁礁府分毫。
陶真人身为一派祖师,又无法轻动,否则引得渠真人也插手进来。那局面便不可收拾了,这才使得其愈加猖狂。
张衍神情之中略现疑惑,道:“在下心中有一事不明,这碧礁府是如何知晓在下是往清羽门而来的?”
他斩杀卢炙之时,并无他人在侧,否则星辰剑丸早已示jǐng。之后又径直往清羽门而来,路上并未有任何停留,入得玄灵岛后,更是片刻未歇就来见陶真人,而壁礁府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动作。反应之快,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陶真人笑了一笑,为他解疑道:“说出来也无甚稀奇,壁礁府府中豢养不少鳖jīng,称之为‘仙老’,此辈修道不求功果。只是为其主推算福祸凶吉,要算出道友根脚甚难,但要算出你往何处去,舍得几条xìng命便是了。”
张衍恍然点头,叹道:“不想贫道无意之举,却为陶真人惹来了这许多麻烦。”
陶真人倒是不在意,他原想等到座下弟子成婴之后,便解决壁礁府。所以并不发作,巧妙将几次危机化解于无形。
但他也知,壁礁府是万万不会给清羽门这个时间的,就算没有这事,也迟早是要动手的,因此摇头一笑,道:“此非道友之过,”
张衍略一思忖,稽首道:“此事因在下而起,不能累清羽门弟子代为受过,当出面为真人了却这一因果。”
陶真人转首往张衍望来,他目光有如天上朗星,似能看透万事万物,张衍却是丝毫不做躲避,昂然与其对视。
好一会儿,陶真人收回目光,失笑道:“道友行此事,贫道又要欠下一桩因果了。”
张衍目光微微闪烁,接口道:“了一果,结一因,真人可并未吃亏啊。”
陶真人闻言,不由洪声一笑,道:“也罢,此事就由道友出面了结,但且不忙出手,我料那壁礁府此次发难,不会一家来此,定会勾连亲近宗门壮其声势,且待得几rì,再动不迟。”
张衍立时心领神会,这是陶真人是要将计就计,借此机会一举将壁礁府所有势力铲除了。
他打了个道揖,道:“就依真人所言。”
陶真人微作颌首,又道:“张道友,不知陶真人法体何处?”
张衍手入袖中,将那一面冰镜拿出。
陶真人见了,起手一召,把那冰镜摄入手中,看了一眼,叹道:“修得千载功,一朝散神通,不入天门,终是虚妄。”
再把手一翻,也不知把那冰镜收去了何处,道:“这周遭万里海疆,皆为我清羽门界下,外有大阵护持,道友可随意走动,过得几rì,可见分晓了。”
此刻相距清羽门万里之遥,有百多艘海舟正分波驰浪而来,海面之上黑风阵阵,旌旗招展,妖气弥漫,凡舟楫所过之处,竟是风浪不起,有如平镜顽石,其景诡异无比。
这是壁礁府中妖将卢常素率领的八千妖兵,乃是去往清羽门的先阵。
卢常素坐于舱中,正双手捧着一条血淋淋的海蟒大吃大嚼,丝毫不忌生食。
他身躯魁梧,年岁约莫四十上下,肩宽背厚,双腿粗壮如柱,形貌似凡俗间统兵武帅,由外貌观来,会误以为其是一名力道妖修。
实则壁礁府一脉修炼得是正经气道,不过府中弟子,因皆是龙鲸成妖,是以体形异于常辈,难以收敛下去。
他身旁有一名古稀老者此刻愁眉不展,担忧道:“老爷,这般逼上门去,陶真宏万一恼羞成怒,我等可俱要丢了xìng命了。”
卢常素三下五去二,将剩下一截两长长的蟒身塞入口中,再囫囵吞下,打了个饱嗝之后,他摸了摸肚皮,不以为然道:“姚管事,你多虑了,我等又不是去攻伐清羽门,只是去讨个公道而已,陶真宏岂会舍下身段来为难我等?就算是他真不顾脸面,还有渠真人在嘛,他自会为我等张目,何必忧心?”
他虽是长相粗野,但心中透亮,知道自己不过是来示威而已,又不是赶着来和清羽派拼命。
壁礁府万载传承,族中弟子众多,也是山头林立,他这点家底积攒不易,哪里舍得拿去厮杀?
姚管事仍是没有放心,觉得此事两面不讨好,很是棘手,捻着胡须道:“若是陶真宏把人交出来呢,那不是闹不起来了?府主问罪下来……”
卢常素哈哈大笑道:“那岂不是正合吾辈之意?连门下弟子都护不住,陶老道还有何脸面在东海之上立足,将来还有谁肯信服于他?府主欢喜都来不及,哪会责怪我,姚管事,你年岁越大,胆子怎么越发的小了?”
姚管事喃喃嘀咕道:“小心无大错……”
卢常素鄙夷看他一眼,他们此行不论结局如何,只要能在清羽派门前转上一圈,再全身而退,那便算事成了。
到那时清羽门声望必然大跌,这海上若是只清羽门一家,那是损不了分毫,可如今三家争雄,那便不同了。
清羽门立派不过数十载,除了门中弟子,还要依靠不少东海上的散宗势力。
这些人本就摇摆不定,见风使舵,靠着陶真人之威名才将其震慑住,但要是此事一出,再有两家在后面推波助澜,清羽门可利用的势力势必大大缩减。
卢常素心中其实也颇为佩服府主卢远星的当机立断,这一回出手果断,正好是戳在了清羽门的软肋之上,如是行事顺利,兵不血刃就把其打压下去。
这时有一名小妖来报,道:“禀将军,外间有一名骑鲨道人拦住我船去路。”
卢常素一怔,暗道:“莫非是陶老道弄鬼?”
他喝了一声,周身丹煞狂涌,一阵黑烟平地卷起,滚滚荡荡,送他去了外间。
到得外面往甲板上一立,举目一望,见有一名留着山羊胡须的老道立于一头凶鲨背上,身形干瘦,双目jīng光四shè,袖袍宽大,垂至脚背,对着他打个稽首道:“贫道崔木龙,途经此处,听闻卢将军yù上清羽门讨个公道,不巧区区也与清羽门中郭烈有几分仇怨,愿随将军同去,互壮声势,不知可否?”
卢常素观他气息,怕还未臻至化丹二重境,比自己差了许多,不免起了几分小视之心,嘿嘿一笑,眯眼道:“不知道友出身何门?”
崔木龙道:“贫道不过野道人一个,比不上道友出身尊贵,不过四百年前,贫道曾在横山老祖门下做过记名弟子。”
卢常素顿时吃了一惊,神情严肃了起来。
横山老祖是一位奇人,东海之上那么多大能修士,却无人知晓他出身何处。
千余年前,此人在东海之上宣讲道法,海外十八妖王,倒有一半曾在他门下听讲过。
就算陶真人座下弟子王英芳,也曾在其门下待过,这道人如果真是其门下弟子,倒还真够资格和他同行,便侧身一礼,沉声道:“道友里面请。”
崔木龙打个道揖,举步一跨,身后似有一道狰狞之影闪过,晃眼之间,就到了甲板之上。
卢常素眼睛微微一眯,表面不动声sè,心头却泛起波澜,暗自惊疑:“此人法术,怎有几分魔宗影踪在内……。)RQ
最快更新,请。 第两百一十四章 玄灵定计诛妖邪
三rì之后,卢常素率八千妖兵,到得清羽门山门之前,但他并不过分逼近,向清羽门中发了一封书信,便再无动作,只是压住兵阵,远远游离在大阵之外。. .
如此又过得几rì,卢常素正在舱中宴饮,忽闻天边宏声震响,擂鼓阵阵。
他忙把手中酒杯一掷,跑出去往天际一望,只见海面之上现出层层厚重云霭,似覆雪倾霜,与天海齐平,有如白玉一线,向南北横出,渐逝远空,不见首尾。
他登时满面兴奋,道:“是府主来了。”
姚管事望见这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府主这阵势,怕不是尽起府下族众了?”
此时那云巅之上,悬有一艘硕大无朋的巨舟,从头至尾,足有两千丈长短,龙首凤尾,上下八层,舟下共有一百零八条海蟒护驾,俱是鳍翅飞翼,金眼银鳞的异种。
正面一排横宽百丈的悬阶垂下,直落雾霭水烟之中,两侧有二十支横杠大浆,各有一名三丈高下的鲸卫cāo持,呐喊声呼天震地,每一摇动,皆是震荡云海,如山而进,缓缓驰来。
府主卢远星正坐于舟上主殿之中,看着远处山雾掩映中的玄灵岛。
他形貌年岁有六十许,两鬓斑白,头戴金翼珠冕,身着双rì光明袍,腰束银蟒紫带,无袖大氅罩体,顶上三朵罡云冲在半空,如丝如缕,翻滚不定。
此次前来清羽门。府下共有四十七岛响应,合计三十五万妖兵。算是上是把家底都拿出来了。
若不论那些大能修士,这等势力足可笑傲东海。
但卢远星却仍是不满意,要知壁礁府中原本可随意可抽调出来五十余万妖兵,甚至能与北冥洲八部妖众任意一部分庭抗礼,可自洞天老祖仙去后,声势已是大不如前了。
清羽门在远海之上这一立派,更是雪上加霜,不过数十年间,府下势力生生缩减了三成之多。
这等局面。如不再设法展露锋芒,怕是用不了多久,壁礁府只能依附在清羽门下了,这逼得他不得不抓住机会,兵行险招。
他正闭目沉思,这时跟前有小卒来报,“府主,府将卢常素求见。”
卢远星立时将思绪抛了。坐直了身躯,沉声道:“唤他上来。”
不一会儿,卢常素自外而来,到得阶下,扑通一声,拜伏在地。口中大声道:“末将拜见府主。”
卢远星道:“常素,本府关照你的书信可送出了?”
卢常素双手抱拳,恭谨回答道:“前几rì末将送信去,要陶真人将那杀害十八郎的弟子交出,不过清羽门却并不做理会。”
卢星远点头道:“此事已在料中。你这几rì辛苦了。” 他一伸手,拿起一只斛斗,从座边大缸之中抄起一斛玉珠,“赐你jīng玑珠一壶,拿去好生修炼。”
卢常素大喜,道:“多谢府主。”
这等好物。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到手的,他眼热地望了一眼那只盛满了玑珠,大步走上前,毕恭毕敬将那一只斛斗接了过来。
就在这时,天际中忽一道遁烟往玄灵岛上去,舟上诸人都是注意到了,只是并未有人有所动作。
卢常素也是瞪眼望去,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大叫道:“那是王英芳。”他回过首来,对着卢远星兴奋言道:“府主,是否要末将把她擒了下来?”
王英芳是陶真人宏门下四大弟子之一,若是将其擒捉或者斩杀了,就算是斩断了清羽门一截羽翼。
卢远星紧盯着王英芳身影,但却始终不曾开口下令。
眼见那遁光距离玄灵大阵愈近,卢常素顿时急了,顾不得尊卑,上来一把拉住卢远星的袍袖,叫道:“府主!”
卢星冷静想了一想,他此次汹汹而来,看似凶威赫赫,但实则也是行走在悬崖之边,稍一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之局,况且他只为打压清羽门声望,又不是真来为儿子报仇的,因此言道:“清羽门下弟子杀我爱子,我上门讨公道,那是我等占理,王英芳是陶老道嫡传弟子,若是动了,那便无有退路了,且放她去吧。”
卢常素却不免失望,但也无奈,只得悻悻退下。
卢远星看他一眼,温言好语安抚道:“常素,不必急躁,陶老道门下无有元婴弟子,除非他亲自出面,否则我等已是稳赢不输,何必为此犯险呢?”
卢常素低低说了声是,心中则颇不以为然,腹诽不已。
壁礁府这样大的阵仗摆出来,陶真宏将来岂会善了?反正已经得罪了,不如干脆得罪的彻底一点,反正有渠真人在旁看顾,不怕陶宏出手,何必这样畏首畏尾?
而另一边,王英芳已是驾遁光匆匆回得玄灵岛上。
清羽门门下四位弟子,现下倒有三名在岛上闭关修行,期冀早已能入元婴之境,如今只她一人主持rì常之局。
她本在数万里外的净波岛与一派散宗相斗,眼见得即将全功,却收到了一道符诏,得知门中发生变故,便急忙赶了回来。
她沿着山道飞驰,到得祖师殿前,道:“弟子王英芳yù见祖师,童儿速去禀报。”
那门前道童却不动,只道:“祖师法旨,命师伯前去约束众弟子,无令不得外出,门外群妖,稍候自有人前去应付。”
王英芳怔了怔,暗道:“那卢老妖乃是元婴真人,极不好对付,恩师说这话,莫非是说哪位同门将突破元婴之境么?”
随即她摇了摇头,元婴之境岂是这么容易达至的,难道是门中哪一位妖王不成?
可壁礁府纵然没落,但底子还在,不说卢远星本人便是元婴二重修士,就只其族中弟子,成就化丹境的就有七人,另还有两名元婴长老,这等势力,暂时不是清羽门能比得上的。
眼下壁礁府虽碍于陶真人,不至于攻入岛上,但这等行径,要是不做出回应,定会使得清羽门威风扫地了。
她暗自一叹,可惜清羽门立派未久,门中还没有杀伐真器,否则只要请出来一用,又有何人敢欺上门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山脚下行去,这时目光一瞥,却见一行弟子十数人,正往岛外而去。
当先一名弟子皂sè道袍,法剑倒持,脚下踏着一头天鹤,眉宇间尽是煞气,王英芳认出这是她师弟杨麟门下弟子,她眸光一凝,叱道:“凌天行,你要做什么?”
那名唤作凌天行的弟子回过头来,见到是王英芳,不禁犹豫了一下,上得前来,咬牙道:“三师伯,弟子要出去杀一杀这群妖孽的气焰!”
“胡闹!”
王英芳板着脸看他几眼,她倒也没有出言斥责,只是沉声道:“你听好了,从即刻起,各弟子安守门中,早晚功课如常,不得外出,快些散了吧。”
凌天行脸sè顿时涨红了,嘴巴动了几动,但终是不敢违抗,俯身一揖,转身离去,他身后那些师兄弟见得此景,也只好相互一叹,垂头丧气散去。
王英芳目光瞧至队尾,哼了一声,道:“水琇莹,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水琇莹本还悄悄躲在人后,想要离去,听得王英芳唤自己,不由身躯一抖,垂首上前,低低道了声“师傅”。
王英芳倒也未有苛责于她,淡淡应了一声,只道:“为师适才接到飞书回转山门,只是信中语焉不详,为师问你,究竟是何事惹得壁礁府这样大动干戈?”
她虽知壁礁府早有动手之心,但一直在竭力避免,这一次却不知道让其抓到了什么借口。
水琇莹如实言道:“徒儿听闻,好像是我门中一名弟子斩杀了卢老妖的亲儿。”
王英芳一蹙眉,道:“我门中弟子?谁?”
水琇莹摇摇头,表示不知。
王英芳垂首凝思,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抬头道:“近rì海上可有人来投奔我清羽门?”
水琇莹连连点头,道:“有啊有啊,前几rì,有一名东华洲来的张道长来岛上拜见祖师,师傅不知晓,这位道长很有几分本事,身上明明未携牌符,可祖师殿前那两只白猿却偏偏不曾阻拦于他。”
“姓张?东华洲来的?”
王英芳念头转了几转,暗道:“莫不是张道友?嗯,定是他了,也只他可这般轻易见得恩师,那卢远星之子,多半也是张道友下得手。他虽是功行虽是不凡,飞剑之术高明,但壁礁府毕势大,想来他唯有来我清羽门避祸了。”
她初见张衍时,后者不过是玄光修为,而今几十年未见,自忖纵然其是溟沧大派弟子,也至多修至化丹三重,而那壁礁府主乃是元婴二重修士,两者不可以道里计。
想到此处,她免不了对张衍有几分抱怨,但也同时暗叹:“张道友于我门中有大恩,无论如何,也唯有设法回护住他了。”
此时祖师殿中,正闭目参玄的陶真人忽然睁目,道:“童儿,去把张道友请来。”
不多时,张衍来得大殿之上,稽首道:“真人有礼。”
陶真人道:“道友且过来看。”
他把手一划,眼前就有一面水镜自现,将玄灵岛外此刻诸物俱都映照过来。
张衍凝神一望,见海上妖云滚滚,旌旗招展,有无数妖兵手持兵戈,列阵在外,便笑道:“群妖毕至,正可一劳永逸,诛杀妖邪,还玄灵岛一个天朗气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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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五章 九相吞星
壁礁府妖兵在外耀武扬威,清羽门弟子俱是看得愤怒异常,恨不能出去厮杀一番,只是碍于师命,不得不守在门中,心中感觉憋闷的不在少数。
凌天行几次三番到王英芳面前请命,要出去与那些个妖卒一斗,到了最后,王英芳渐觉不耐,容sè一沉,寒声道:“祖师之命,何人敢违?给我退了下去,如再多言,门规处置!”
凌天行无奈,只得弃了这念头,只是他心下难免不忿,走去远处后,忽然回过头来,不管不顾地大声言道:“师伯,若是杨师在此,绝不会容得妖孽在我山门前猖狂。”
王英芳摇了摇头,也无心与其计较。
她师弟杨麟门下弟子众多,但却是良莠不齐,凌天行虽说资质不差,但xìng情太过刚烈,只知逞强。
如不是她看在师弟杨麟的脸面上,似凌天行适才那般说话,早已被她逐出门去了。
凌天行离了王英芳,纵起玄光,闷闷不乐往自己洞府飞遁而去,行至半途,他突然想起一人来,道:“既然在王师伯这里走不通,不如去请符御卿符师兄出面?”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符御卿与他们不同,虽名义上是清羽门中三代弟子,但因其资质奇高,却是由陶真人亲授玄功妙法,如今已成就了化丹之境。如有此人带头,王英芳也不一定能拦阻得住。
他起了这念头之后,就把遁光转过。往东行去,须臾到得符御卿洞府只前,在门前喊了一声,就有一名道童出来将他迎了进去。
到得里间,见了符御卿,便迫不及待将来意道出,随后露出一脸期冀之sè。
符御卿却是把头一摇。正sè道:“师弟,祖师既已下了法旨,岂能违背?”
凌天行见符御卿也是如此说。不免失望。
符御卿见他一脸懊丧,却是一笑,道:“凌师弟何必丧气。www.uu234.com祖师只命我门中弟子无令不得外出,却并未说不能出手。”
凌天行不免糊涂,道:“师兄这是何意?”
符御卿笑道:“师弟莫非忘了,我清羽门除却自家这一身功行,还可有灵禽可御。”
凌天行一怔,随后如梦初醒,道:“对对对!师兄说得极是。”
符御卿眼望外间,掏出一枚牌符,道:“此是祖师交由为兄豢养的三万禽兵,正可用来杀一杀那些妖人的气焰。”
他举手把这牌符一晃。再把法诀一掐,道了声:“解!”这牌符便化一道青光飞去。
此时海面之上,卢常素正与崔木龙对饮,忽听得耳畔有异声响起,有如海cháo一般自玄灵岛上传来。不免诧异看去。
只见一只只灵鸟从岛上不断飞起,黑压压汇成一片,那声音竟是其振翅声响,其数之多,称得上是遮云蔽rì,且看得出。每一只都是不同凡响,似经过了秘法jīng养。
尤其当先三头天鹤,神骏异常,才飞至云头,把身躯一转,就已化作人形,一个个俱是金冠白袍,形容秀美,举止翩翩。
卢远星坐于大海舟上,这情形看得一目了然,他留意到三头天鹤竟也是有了化丹修为,不由惊讶,忖道:“原来陶老儿还暗中藏有这等实力!”
他只从这些灵禽上就可以看出。玄灵岛的家底远比他想象的深厚的多,若再等得有一二弟子成婴,那定然压过壁礁府一头去。
想到这里,他也是暗自庆幸。
幸好今rì逼上门来,要是等得陶老道门下羽翼彻底丰满,除了选择归附一途,那怕无路可走了。
不过眼下,只要陶真人不出面,他便无所畏惧,望了望左右,道:“何人上前会上一会?”
阶下有一名魁伟异常的金袍老者站起,洪声说道:“这几头天鹤也是修行有年,小儿辈怕是难以对付,且厮杀起来,场面也太不好看,便由老朽出面拾掇一下吧。”
卢远星点头道:“有三叔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有劳了。”
金袍老者对着卢远星拱了拱手,大步走到海舟前方,把肩头一抖,头上就有一朵罡云飞起。
他对着那铺天盖地而来群鸟轻蔑一笑,双手负后,嘿地喊了一声,突然肚腹一鼓,把嘴一张,口中顿时出现一个风眼,一股肉眼可辨的涡旋巨流凭空生出,搅动得巨量海水轰轰而动。
金袍老者再把头一仰,那狂旋往天上去,只见一道黑风自海面起,似龙卷一般,直上青天。
灵鸟群方才飞驰过来,乍逢异变,也知不妥,可还来不及掉头,就觉一股巨力袭上身来,一阵头晕目眩,便身不由主旋转起来,顺着那漏斗状的黑风向下坠去,
便是那当先三头天鹤竟也是毫无反抗之力,还未来得及挣扎,就一头栽下。
金袍老者再把嘴撮起,使劲一吸,那黑风呼呼降下,往他口中徐徐收敛,一丝一缕也不放过,待将所有风烟收尽之后,那三万余只灵禽也是一齐消失不见了。
他满意地拍了拍肚皮,回来卢远星面前,拱手道:“府主,幸不辱命。”
卢远星露出笑容,道:“三叔辛苦了。”
金袍老者哈哈一声大笑,摆了摆手,仿佛干了一件无关紧要之事,又回得自家席位上去了。
而另一边,水琇莹看三万余只灵禽竟被这人一口吞尽,不由花容失sè,向王英芳靠近了几步,惊惧道:“师傅,这是什么道术?怎么这般厉害?”
王英芳脸容有些不好看,沉声道:“此法名为‘九相吞星’,那是卢氏一脉嫡传神通,号称练到极致连天上星月亦能吞得,此法……不是我辈能挡。”
她虽早已听说过这门神通,但自己也是头次见到,心中暗叹道:“元婴修士果真不是我等化丹修士所能抵挡,便是去得再多,也不过是让那人再多吞得几口罢了。”
她正思索间,忽见一道金光自玄灵岛之巅shè下,如星流飞驰,惊虹疾掠。
这遁光到得海面之上,倏尔炸开,芒星点点,纷散不绝,耀shè金光之中,有一名气宇非凡的年轻道人缓步踱出,独自一人到得三十余万妖兵阵列之前站定。
王英芳不由jīng神一振,她先前听陶真人言及有人会出面应付群妖,想来及是此人了,忙举目望去,待看清那道人形貌,却是不觉怔住,失声道:“张道友?”
她本是期冀陶真人请来的大能修士,可见到此人竟是张衍,却是有些失望。
在她想来,张衍的确有一手高明至极的飞剑斩杀之术,能随意纵横来去,可要解开眼前困局,却还是远远不够。
张衍对着大海舟打了稽首,朗声道:“贫道溟沧张衍,请卢府主出来一叙。”
卢常素本是斜靠在座椅上,大奇道:“哦,清羽门还有人肯出来么,倒是有几分胆sè,莫非方才三长老未将其吓怕么?”
旋即一皱眉,暗自嘀咕道:“张衍?这名字怎么似在哪里听过?”
崔木龙闻得张衍自报家门,神情突然一僵,又仔细看了他几眼,脸sè不禁也变了几变。
他把酒杯一丢,悄悄纵身在空,一道轻烟往西而飘,竟是一个招呼不打就离去了。
这时有几名妖将见得金袍老者适才发威,也是心痒难耐,跃跃yù试,眼见得张衍一人过来,似乎有便宜可占,互相使了个眼sè,把手一挥,就有上百名妖兵抢出,将他团团围困起来。
张衍哂然一笑,身形不动,却自顶门之上升起一道清雾,袅袅而起,眨眼冲去碧霄,现出一团罡云来,此云越旋越大,最后化作六十丈大小,高悬于半空之中,霎时激荡起阵阵风云。
那些个妖将妖卒只觉呼吸一滞,一股狂旋压上身来,还未来得及惨呼出身,便被罡风卷去,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卢常素开始还不甚在意,面上带着看好戏的神情,可见得此景,却是猛地跳了起来,“哗啦”一声碰翻了整张案几,大惊失sè道:“元婴真人?”
卢远星面sè凝重,他未曾想清羽门中居然请出了一名元婴修士,却是打乱了他的算计。
可这还罢了,若是寻常元婴修士,也不用太过在意,可对方居然还是溟沧派弟子,这便大为棘手了。
他不禁望向座下两位元婴长老,两人俱是对他摇了摇头。
他略一思索,便从座中站起,笑着大声道:“本府便是卢远星,不知道友寻我何事?”
张衍目光望来,微微一笑,道:“贫道特来与府主了结一桩因果。”
卢远星呵呵一笑,摆手道:“本府与道长素不相识,哪里什么因果之说?”
张衍把袖一抖,发出一声爆音,喝道:“不然,卢府主之子,却是因贫道而殁,而卢府主今rì兴师动众,不正是为此事而来么?岂能说没有因果?”
卢远星闻言,双目猛然凝注在张衍面上,杀机凛然,头上罡云翻滚骤急,隆隆作响。
可只是几息之后,他神情却又忽然平静下来,淡淡一笑,摇头道:“道友,这本是我壁礁府与清羽门之事,与你无甚关系,又何必揽了下来?还是不要说笑了。”
……
……
第两百一十六章 伏鲲海力大阵
卢远星听闻张衍就是那杀子仇人时,当时也是杀意盈胸,恨不能立时将其碎尸万段,雪此仇恨,不过当他脑海中转过一个念头后,却是生生忍住了。
今rì原本是为压逼清羽门而来,若是把此事放到了张衍头上,那岂不是变得师出无名?
因此怎么也要咬定是清羽门害了自己爱子,而不能承认此事是张衍所为。
张衍一看他如此,便对其心中打算猜出了几分,他笑了一笑,言道:“卢府主,贫道与清羽门几位道友交情匪浅,又曾承恩陶真人,今rì壁礁府欺到清羽门前,虽陶真人不与你等计较,贫道却是看不过眼,还请府主就此退去,如若不然,贫道自有手段敬候。”
他这话一出,那几名妖将脸上变sè,登时怒气勃发,那三十余万妖卒也是俱都鼓噪起来。
立在阶下的金袍老者哼了一声,他噔噔几步凑到卢远星跟前,低声道:“府主,不必与他多言了,到了这地步,岂能再有丁点退让?若是传了出去,溟沧派一名弟子也敢在我壁礁府面前放肆,我等还有何面目立足东海之上?”
卢远星看这局势,知道不能善了,他心中暗道:“既然你执意出头,那本府便成全你,溟沧派便是势力再大,我却不信能杀到我东海来,今rì便先收拾了你,稍候再去寻陶老道的晦气。”
他当即点了点头,道:“那就再劳烦三叔出马。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小辈。”
那金袍老者应了一声,转过身来,挺起胸膛,冷哼一声,道:“小辈大言不惭,待老夫收了你,再叫你师门长辈来领。”
他话音一落。一只手按住自己肚腹,就yù把“九相吞星”神通使出。
本章节 狂人 手打)
金袍老者方yù张嘴,就见半空中光华一闪,一道剑光已然袭至,顿时大惊,当下也顾不上运转功法,一挥袖,洒出一道七彩烟霞,眨眼铺开十余丈,阻在飞剑之前,随后纵起一道遁光。望西而飞,同时自怀中取出一只灵光耀目的铜箍,往空中一祭,yù把自身护住。
想哪知此物方才出来,张衍轻笑一声。伸手一点,一点清光飞至,就将这法宝定在空中。
金袍老者脸sè一变,猛掐法诀,可是铜箍虽连连挣扎,就是摆脱不去。
此刻那道剑光一转。撕开七彩烟霞,又再度掠空袭来。
见那剑丸如此锋锐,金袍老者心中一凛,他“嘿”了一声,顶门上腾起一道水浪,一尊丈许高下的元婴轰然跃出顶门,清气一散,就有一道护身宝光祭起。
星辰剑丸往上一斩,初时还算顺遂,只是越往里去越是艰涩,如行泥中,挪转不易。
张衍知道难破,也不坚持,把袖一挥,乾坤叶倏尔跃出,旋转而飞,yù要将此老圈入进来收拾了。
金袍老者凝目细看,脸sè微微一变,似是看出此物奇异。对于这等看不清来历的异宝,他从来不愿硬挡,因此并不站在原地不动,而起一掐法诀,起了遁术飞退。
乾坤叶有挪移虚空之妙,见其退走,贝叶上泛出一道祥光,一声清吟,就已挪至他头顶之上,一道金光就垂落下来。
金袍老者暗叫了一声不好,此时容不得多想,起手一发,打出一道红芒,撞在了乾坤叶上。
两物相撞,陡然爆出一声雷鸣,红芒碎成万点光华散去,而乾坤叶也被击得偏了一偏,未曾将他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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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旁观战卢远星见金袍老者被压在下风,眉头一皱,忖道:“三叔连‘散灵砂’都用了,这张衍不好对付。”
他沉吟一会儿,转首对阶下一名鹰鼻深目的老者低声言道:“七叔,既已动到手,也无需讲什么规矩了,你稍候留意,若有机会,只管出手便是。”
此老是壁礁府中另一名长老,闻言先是看了看场中二人,再默默点了下头。
这时场上,张衍将乾坤叶再度发去,这一次金袍老者已然有了防备,并不急着发动,带得此宝悬临顶上,金光将洒未洒之时,他一声冷笑,忽然化一道银虹飞驰,待那道金光落下,却是扑了一空,
张衍不禁点了点头,修士手中法宝,自有其短长,乾坤叶本是守御之物,用来攻敌却是差了一筹,那金袍老者能与瞬息之间看出其弱点,很是了得。这东海修士无论眼力修为,果非中柱洲修士可比。
不过经过方才几合,他已是试探出此老底细,此时心中已是有了定计,微微一笑,把飞剑御动,往其顶上斩去。
金袍老者见飞剑又来,心中大为光火。
他开战至今,总在寻找机会使出九相神通,怎奈张衍攻势如cháo,无有休止,并不给他出手机会,胸中一直憋着一股气不得发泄,这时见剑丸又来,自恃能够抵挡,因此索xìng不躲,余光只是留意乾坤叶,心神则是一沉,就要运起道术。
张衍见他如此,哂笑一声,一抖袖,把那五灵白鲤梭祭了出来。
此宝一出,霎时灵光激起,如游鱼捕食,倏地一窜,转瞬横过数十丈距离,在金袍老者护身宝光之上就是一撞。
金袍老者正鼓足法力抵御剑丸,一边还分神留意那在空中游走的乾坤叶,不堤防张衍还有至宝,登时猝不及防,一声大响之中,护身宝光竟是已破了开来。
星辰剑丸没了束缚,如疾光落下,他忍着涌到喉咙口的腥咸,死命把身体一偏,但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一声痛呼,竟是只被斩去一条臂膀,倒未送了xìng命。
那名在旁观战的鹰鼻长老眼见此景,哪里还能忍得住,忙起遁光就向场中飞来,想要伸手施援。
张衍目光一瞥,大笑一声,道:“来得好!”
起手一指,居然把矛头一转,乾坤叶,五灵白鲤梭,星辰剑丸三物一齐朝此人飞至,同时用手一点,“喀喇”一声,就有一道紫霄神雷向其劈去。
鹰鼻长老大惊失sè,他匆忙前来,这时祭法宝已是来不及了,忙把元婴遁出,护身宝光刚得起来,身上一震,眼前紫光乱闪,耳旁只闻一声炸雷响,就觉得胸中一闷,浑身疼痛难忍,知晓已经受了重创,不过他神智未失,大喝一声,果断将顶上一朵罡云震散,化作一团宝光,围护在身。
此是他数百年功行所聚,竟是一时将飞来的五灵白鲤梭与星辰剑丸俱都挡了下来。
然而他虽是避过当场身死的结局,却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那乾坤叶了,顶上一道金光落下,眨眼就将他罩了进去。
卢远星本也待出手救援,可是局势变化之快出乎他的预料,不禁犹豫了一下,等到真正出手之时,却已是晚了一步,一道罡雷打出,劈在金光之中,除了荡起层层水纹似的金光,根本不能破入。
张衍冷哂一声,一摆袖,举步一跨,就入了那金光之中。
见得此景,他脸sè不禁难起来,这时那金袍老者捂着伤处过来,他侥幸逃得一命,还有些惊魂未定,虚弱无比地言道:“府主,此人难敌,快快起用阵法,方可治了他。”
然而卢远星却是有些犹豫,似在顾忌什么。
金袍老者急道:“府主!此人既与陶真人熟识,恐还有什么后手,再不布阵便来不及了。”
卢远星神sè一凛,用力点了点头,回过身去,大喝一声,道:“起阵!”
大海舟旁几名妖将得令,立时把手中金戈一拨,身后大旗一摇,一发鼓声响起,千杆旗帜如林而起,有一道灵光如柱,贯入云中,海浪怒卷翻腾,三十余万妖兵齐声大喊,其声惊天动地,远传百里。
海上涌起漫漫黑烟,吟声阵阵,隐隐可见无数百丈长的蛟龙在其中窜来游去。
此阵名为“伏鲲海力大阵”,当中有一件真器镇压大阵,当年壁礁府在海上建府之时,只有上万部曲,就是靠了此阵方能横行东海。如今虽已无了洞天真人主持,但也能勉强御使起来。
张衍入得乾坤叶中不过几息时间,就已将那重伤濒死的鹰目老者斩杀,待他转出来时,见面前已是景像大变,不禁双眉一扬。
他放眼看去,目光却只能看到十丈之内的景物,只一望就知道在演化阵势。
这时那阵中一声鼓响,忽然飞出数条龙形金链,环环相扣,往他锁拿过来。
他心意一动,星辰剑丸便即飞来,只绕空一转,就将其俱断成两截。
然而这金链似是源源不绝,随着阵中鼓响声不断,不过顷刻之间,就又浮出成千上百来,放眼看去,满天皆是金锁环扣,似是织天落网。
张衍喝了一声,顶上涌出一只撑天巨手,往上轰然一拍,一掌把这数百根金链震散。
就在这时,卢远星声音从阵中传出:“张衍,便是你再能,也不过是一人而已,我三十万兵卒在此结成大阵,你杀我府中长老,今rì就叫你来得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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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七章 风雨破阵急
卢远星声音一去,那金链也是一同收去不见,沉静了约莫有一刻之后,鼓声骤急,黑雾中有白气金光冲来奔去,声势猛烈。
再过一会儿,有吟啸声起,海水骤然一分,有灵气冲出,道道如柱,飞出千余道之后,往中间一合,倏尔汇聚成一头百丈白蛟,凶睛猛瞪,撕开巨吻,往下俯首含吞。
张衍起指掐诀,意念方起,星辰剑丸已是感应心神,忽化剑气,将他身形一裹,恰似如星光明灭,一闪之间,已去得百丈之外,身后海涌激天,白蛟一击扑空,只把头颅转过,四爪划浪,身躯一个扭动,竟已是尾随而至。
张衍正yù返身对付,忽觉一阵腥风自后而来,忙侧身一让,浪花飞溅之中,又见一头白蛟龙从旁横过,只是比方才那一条似还要粗大,蛟首分明已凿入水中,身躯还在海上,足足过去十几息后,方才得见其尾,因过于逼近,还可见得其身上细密白鳞。
他起剑一遁,到得半空,又把剑光祭起,绕身飞走。
目光向下一扫,见浓雾海cháo之中,蛟龙首尾忽隐忽现,窜来驰去,并不上来。
他听陶真人曾言,这阵中那件真器名曰‘jīng囚壶’,内有中封有八条蛟龙jīng魄,一齐放出时,就有翻江倒海之能。
不过以功行卢远星的道行,最多只能驾驭得两条,尚不能运用此阵神威,否则就是洞天真人。也能困在其中,此物只要阵势不破,就不虞绝亡。因此他并无与其斗法之心。
这时天上忽有一道疾电闪过,眨眼间亮如白昼,旋又陷入漆黑墨夜。
他仰首看去,只见得云天上霹雳阵阵,金蛇狂舞。跳跃不定,似是正在酝酿雷霆巨势。
张衍略一思忖,把袖子一甩。就有一点星光飞出。
此光越转越疾,随后大至两百余丈,光霞一散。露出一座小城也似的宫阙来。
他纵身一跃,入了星枢飞宫,到了主殿之上,把牌符一晃,层层禁制蔓延游动,将飞宫裹住。
这时云中猛的一声爆响,就有落雷轰下,不断击打在星枢飞宫之上。
但此物为溟沧派为门中十大弟子所打造,最是坚牢无比,此时由他元婴修为驱使起来。从洞天真人手下逃生亦有几分可能,因此虽惊雷如雹如雨,却并不撼动其一丝半点。
张衍趺坐在主殿之上,任凭外面风吹雨打,雷鸣电闪。仍是安之若素。
不说他法力雄浑,有如无底深潭,就这飞宫之中,还有上百瓶丹药,如是安心固守,撑得三四月也不在话下。
但那些妖卒却无有他这般法力绵长,就算有真器压阵,一旦无有人主持,也运转不动。
张衍脸上露出一丝冷嘲,如若不是他与陶真人早有定计,他倒是想看看,这般耗下去,到底是谁先支撑不住。
等候了足有一个时辰,忽然一点清光自玄灵岛上飞起,随后投入阵中,穿雾过海之后,就往星枢飞宫飞来。
张衍似有察觉,把禁制开了一门户,放了那灵光进来,由得其落在前方。
他凝神一看,见是一粒拇指大的明珠,灵光隐隐,光洁玉润,饱满莹亮。
他伸手一摘,把此珠拿在手中,氤氲气雾之中,见一丛化光自眼前冲起,陶真人分身化影浮现而出,对他笑了一笑,言道:“张道友,我方才推算有时,已算定其阵门方位,你随我灵珠所指,就可去往阵门之中,只需捣破各处主阵之人,此阵便不攻自破。”
张衍在来此之时,陶真人已有预料,壁礁府带得那三十万妖兵,不是摆在那里看得,必是能够布下大阵,用以防备万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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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此阵一去,壁礁府便再无法立足东海之上。
张衍自恃有星枢飞宫在手,是以敢以应下此事,只是他未曾想到陶真人推算阵法如此神速,这么快就找到了破阵之法,当即一声朗笑,道:“烦请真人指引。”。
陶真人微微点头,身形倏忽敛去,这颗明珠又悬起空中,旋了一圈之后,一点灵光就往阵中去。
张衍也不迟疑,把手中牌符一摇,星枢飞宫荡开密雷织电,跟随这灵光飞驰。
他往阵中去时,就见四面八方有无数龙头虎身的异兽扑击而来,试图撞击飞宫。
这异兽是借阵法演化而成的阵灵,由阵中之人法力汇聚而成,斩之不尽,杀之不绝,因此他根本不作理会,只要近得飞宫,俱都被禁制挡在外间。
往里行了不知多久,那颗灵珠一滞,顿在空中,眼前景象也骤然为之一变!
此时雾霾散尽,前方约莫一里开外,立有一座累石而起的法坛,一名一身金甲的妖将站于其上,手中拿有一面小旗,正按法门来回舞动,坛下有不下三万妖卒举旗相应,呼喝连声,见他突然一座飞宫闯入进来,惊愕过后,便是慌乱一片。
张衍也不急着动手,想了一想,玩味一笑,横手一划,把水行真光撒开,水花荡漾,轰声作响,数千只血线金虫一齐涌了出来,它们似是闻到了腥味,急不可耐地朝那些妖卒冲去。
这些妖卒虽功修为低微,但集合在一起时,也是不弱,自是不甘愿束手待毙,在妖将弹压之下,又结成阵势,把旗帜挥动间,自法坛上发出一道道清光,炸声不绝,不断轰来。
然而那一群金线血虫身上翅膜一展,一圈血sè虹光绕体,流动如水,清光落下,倒似轻羽击水,激不起半点浪花。
待冲至妖卒阵前,群虫陡然增速,凶蛮无比的冲上,如虎入羊群一般,疯狂无比的吞咬起来,
这三万名妖卒初时还在妖将带领之下勉强支撑,可待那妖将被数十只金虫分食后,再也维系不住阵型,轰然崩溃,四散奔逃。
张衍也不去管那些血线金虫,由得它们在这里大吃大嚼,自己则催动飞宫,随着灵珠往另一处阵门驰去。
只要找对了阵门所在,这阵法并不难破,不过半个时辰,他未有费多大力气,已然攻破八座大阵。
除了第一座大阵,剩下所有妖卒妖将,一个未落,俱被他用水行真光收了起来。
他收得这些妖卒,并非用作喂养血线金虫,而是临有打算,若有当真能把那真器夺来,再把那些妖卒驯服,就能重布大阵,不过那些妖将他却是一个未留,俱都杀了。
这时耳畔又有陶真人语声响起:“张道友,前方是第九座阵门,破了此阵之后,就可往阵中去,那便是卢远星主坛所在之处。”
张衍连破八座法坛后,阵中雾气已然散去了大半,剩下一些也不成阻碍。就是法力所凝异兽也是稀稀落落,不似先前那样无穷无尽,
不过飞驰一炷香的功夫,见前面出现一座法坛,知是已到地头,他目光一闪,也不在安坐飞宫之中,从中走了出来。
面对法坛之下三万余妖卒,他淡淡一笑,把手一抬,就要放出真光将其收了。
守在这一处阵门的正是卢常素,他已经知道先前那些妖将的下场,见张衍又要动手,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告饶道:“张真人,莫要动手,莫要动手,小妖愿意携部众归降,甘做真人坐骑,如有违誓,天诛地灭!”
话音一落,他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随后往前一伏,把原形现了出来,原是一头龙鳞披身,脊上猬骨攒集,头生独角的龙鲸,连头至尾,足有五十余丈,黑背如铁,拱如丘坟,两鳍如宽浆,挟带烟云,隐含风雷之声。
张衍见他头上有角,就知其是龙鲸之中的异种,不是那些寻常龙鲸可比。
且那独角之上已有五个圈轮,也即是说,这头龙鲸足有五百岁,已能显化原形飞遁。
他略一转念,就纵身过去,落在其头颅之上,一拍那独角,笑道:“你既诚心,便随我一起去往主阵。”
卢常素浑身一抖,但却不敢违抗,一声啸叫,这头龙鲸两鳍腹下振起一团烟煞,凌空飞起,他本是卢氏族人,对这阵法早已摸熟了门径,不用吩咐,就熟门熟路往阵法中枢飞去。
飞遁了足有一刻,张衍就见一座三丈高台,上面遍插幡旗,周围有数万妖兵,卢远星与那金袍老者正站在一处,隐隐被那些妖兵维护住。
卢常素为表忠心,就言道:“真人,卢府主炼有一件至宝,能在数十里外伤敌,称得上无坚不摧,千万要小心了。”
张衍微微颌首,他把玄功一运,轰隆一声,元婴就自顶门跃出。
此元婴全身修作金sè,光华道道,面目难辨,背后一团五sè毫光变幻来去,轮转不断,他上前稽首一礼,笑道:“卢府主,此番看你往何处躲去。”
卢远星见张衍脚下那头龙鲸,不由现出悲怒之sè,被张衍破开外围大阵,又闯到了这里,他就知大势已去,怕是壁礁府自这一战过后,就不复存在了,他呵呵一声怒笑,道:“张衍,你休得意,今rì我便与你拼个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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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八章 神雷惊阵尽作灰
张衍根本不yù与卢远星多说,目光一闪,骈指一点,一道剑光飞去,只是到得半途,就陡然一分,化作了十六道剑芒,发出阵阵鸣啸,破空掠袭而去。
卢远星把手一翻,将一颗明珠祭在头顶,此物立时放出一轮如月光华,遍洒于地。
这光看似柔和,任何剑光落下,却似劈斩在jīng钢之上,打得火星四散,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他一张嘴,发出一声长啸,双拳一握,顶上两团罡云疾动,法坛上喷光如柱,遁出升出一尊元婴来,如山岳当立,魁伟异常,几乎占据整座法坛。
这尊元婴遍体光润,通透莹亮无比,观之有如晶玉,甫一出现,就以其为正中,凭空造就一处漩涡风眼,仿佛鲸吞海吸一般,脚下万顷海水亦是被这股巨力吸扯而起,向其汇聚而去,映现出道道华彩虹芒。
张衍只觉身形一晃,脚下松动,手足似被拖拽,就要往里陷入一般,忙运太玄真光,背后五sè光华荡开,其中黄芒往下一落,霎时有万钧巨力沉坠,将身躯生生定住。
先前那名卢氏元婴长老运转“九相吞星”神通时,需含胸凝神,蓄力片刻,但就这么一点点短暂时间,却被张衍用如cháo攻势百般压制,战至最后,也未曾把这道术施展出来。
不过卢远星身为壁礁府府主,却和其族众绝然不同,他自有秘法传承,早已借得万年玄寒玥煞化入玄功之内。补上这一不足之处,对敌之时,元婴一出,则神通自现,任谁也阻碍不得。
卢远星仗着自己为元婴二重修士,不断催使法力,这股巨流越旋越强。天地间水浪飞卷,百里海域之内风云变sè,掀起滔天大浪。呼啸连天,飓风暴雨狂猛袭卷而至。
若是这般斗下去,双方不外就是比拼法力。张衍虽是元婴一重修士,但法力浑厚,也并不输给卢远星多少。
不过他斗法之时,并不愿被他人掌握局面,便暗掐一个法诀,元婴一动,伸手一抓,倏尔化作一团烟雾,再一凝合,就成一只百丈大手。以如山之势拍了下来。
卢远星神情微微一凝,喝道:“府卫何在?还不快快护持!”
拱卫在他四周最后三万余妖卒乃是府中jīng锐,其中还有上千亲族鲸卫,听得他吩咐,忙各自把法坛上幡旗摇动。荡起一条条玉浪水卷,不断涌上,
玄黄大手拍击下来,被那水势敌住,几番击撞,震得上空都是惊天大响。并不能将其破开。
张衍见玄黄大手无法奏功,也不坚持,一挥大袖,三百六十五滴幽yīn重水飞出,往前冲奔过来。
这些重水漆黑如墨,毫不起眼,行进之时更无彩光异sè,卢远星只以为是法力幻化而出,也并未怎么当作一回事,顶上元婴一张巨口,就将重水俱都吞吸了进来,置入腹中,想要将其运化了事。
九相吞星神通极是厉害,哪怕是一名元婴修士,只要入得他腹中,就再也闯不出去。
长则三四月,短则数十rì,就能将骨肉jīng血化去,浑身元真炼化成一团jīng气,从而使得神通之威再增。
他练到如今这地步,已不知吞吸了多少修道之士,自是不把这些个幽yīn重水放在眼中。
哪知方才吞吸进来,他脸sè却是微微一变,感觉这些重水居然沉如山峦,仓促间难以炼化,而且并不老实,在腹内左右动荡起来,竟使得他如喝醉酒一般,脚下有些虚浮,怎么也羁押不住。
他当下也顾不上其他,忙急急运转法力,好生搬运了好一会儿,方才将这些重水勉强镇压下去。
他这里着忙,张衍明显感到身周牵引之力骤然大减,登时看出了破绽,怎会错过这个机会,目光微微一闪,手指一点,把五灵白鲤梭发了出去,想要趁隙将那阻碍在前的阵法破了。
此梭一现,浑身金鳞就发出湛湛jīng光,并不受九相神通相扰,光华疾闪间,冲至阵前,一头就扎了进去,瞬间就闻得几声爆响。
此梭一路势如破竹,接连有四个阵门被此梭贯破,到得第五道阵门前去势方才稍缓。
卢远星目光一撇之下,看得这枚灵梭如此凶猛,也不禁神情陡变,看此势头,要是再放任此宝不管,怕再用不了多时,就能闯破所有阵门,冲到他面前了。
可眼下他镇压身躯之中不断冲撞的幽yīn重水,也分不出心思来关照大阵,因此回首招呼了一声,道:“三叔,有劳你为我持阵。”
那名金袍老者适才吞下了几枚丹药,稍稍恢复了一些元气,闻言站起道:“是,府主放心。”
他被张衍斩去一臂,只得单手持起一面幡旗,脚下一纵,化一道光华跃入阵中。
站定主位之后,内阵灵机一转,瞬时就有一股刚猛灵气起来,将五灵白鲤梭势头阻住。
此梭一摆头尾,想要再行使力窜动时,此气又突然转而一变,似云绵绵,若水柔柔,顿时就将他冲势引偏,待再要摆正之时,竟又是一股刚气冲来,将他挡住。
这yīn阳两股灵气不断变幻,总不叫他好过,窜动之时变得磕磕绊绊,一时倒也破不出去。
张衍看得目shè奇光,他先前倒不知晓,只靠阵法就能运使出这么多妙用。
眼前这阵法虽不能将五灵白鲤梭彻底挡住,但也能使得其无法发挥出威力来,倒是开了回眼界。
他暗中寻思,这样看来,哪怕御使这门阵法之人不是元婴真人,只要修为相差不是太过离谱,想来也能够以弱击强,如是有这么一处阵法在手,那助力倒颇是不小。
而那处卢远星却是看得大皱眉头,这阵势名为“正反星斗大阵”,内外分作六门,有奇正yīn阳变幻,甚是玄妙,是壁礁府的看家阵法,cāo演熟练之后,根本无需带得护身法宝,只靠大海舟携得这三万妖卒就可来去无忌。
若是其他法宝进来,只要不是真器一流,用不了多时就能困得难以转动,然而五灵白鲤梭却是专以破阵之宝,是以入阵有时,仍然活蹦乱跳。
可这样一来,就不免牵制去了大半阵势之威,守御之力也就无形弱上了许多。
卢远星一转念,就从袖囊里抓了一根玉角在手,细细长长,似针一般。此宝名为“元须角”,是卢氏那位洞天先祖遗蜕身上取下的独角,发出去时,能追索敌手去往数十里外。
通常遇到敌手之时,只需借九相吞星神通之力牵制一二,再把这枚玄器打了出来,便可奏得奇效。
不过对付张衍,他起初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在等待时机,他自认法力胜过对方,想要等到其法力衰微之时再行发出。
不过方才他失机一着,又心惊于张衍手中至宝层出不穷,怕再耽搁下去会有什么变数,因此决定提前下手。
他把这玉角一抚,再往半空中一祭,嘴中念了一句法咒,这玉角到得上空,倏尔一震,登时化作万点星雨,攒shè而下。
张衍看得真切,他从容一挥袖,把乾坤叶抛在头顶,此叶旋动一圈,一丛金光照下,十丈方圆,尽在其笼罩之内,星雨落来,只是一圈圈如涟漪荡开。
他守得片刻,待其势力稍弱,大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双目一睁,竟是赫然开声大喝,运足玄功,手指疾点,但闻开山裂岳般声响接连不断,竟是一气发了六十四道紫霄神雷!
一道道紫光霹雳劈打了在了那大阵之上,此阵本还要应付五灵白鲤梭,猛然遭受这等疾攻,哪里还能经受得住,阵门纷纷还未来得及运转,就纷纷炸裂,如犁庭扫穴一般,轰雷惊电所过之处,妖卒妖将俱都化飞灰而去。
就连那卢氏长老也是一时躲闪不及,被数道神雷炸成齑粉。
不过片刻之间,法坛之下,已是空空荡荡,再无一物。
有乾坤叶护持,张衍全然无需顾忌留手,这一回攻势打得酣畅淋漓,可以说是将溟沧派中这门神通之威真正施展了出来。
这阵势一破,忽然法坛上冒出一道彩芒,一点星光攀起,就往云中去。
此时忽闻天上响声大作,震得海水翻腾,好半晌才缓了过来,只听有人言道:“陶道友何必认真,似如此之物,我府中也有两三件,既然道友要,那便拿了去吧。”
又听一声大笑,陶真人语声响起道:“倒叫渠道友空手走了一回,不过鲤部家大业大,想来也不会太过计较。”
张衍一听,也是略微心惊,原来那渠真人一直守候在侧,听其口气,原来也是图谋那件真器,不过最后似是被被陶真人拿到了。
他于心神中一个呼唤,血线金虫就纷纷飞回,再把真光一放,收了进去,随后往前一步,自有清风托送,到得法坛之上。
卢远星此时已是栽伏在地,奄奄一息了,口中鲜血不断涌出,见张衍上得前来,目光中满是仇恨之sè。
张衍略作思忖,也不杀他,亦是放出一道水行真光,将其收了进去。随后,起身一纵,化光飞遁,几个呼吸之后,就回得玄灵岛祖师殿前,无需禀报,就往里去,到得大殿之上,却见陶真人座下立有一名十五六岁的娇媚少女,香腮雪肤,柳眉弯弯,只是其两眸之中,却沉淀了不知多少沧桑。
她回望了张衍一眼,沉声道:“陶老儿,我是看重你jīng通阵法,方才愿意来投奔,如你要将我送人,那我便往他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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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九章 阵分三势
法宝到了真器这一地步,就算到深山老林中过个百数年无拘无束的逍遥rì子,也不至于如何。
但如千多年不得高明之士祭炼,岁月消磨之下,真灵也难以永固,是以原主去后,若是可以,总还希望寻一个可以托付之人。
卢氏一门覆灭之后,那“jīng囚壶”便自来投奔陶真人。
陶真人身为一门之主,开派祖师,还是洞天真人,又jīng通阵法之道,对这件真器而言,自然是不错的选择,不过听要将自己送与他人,这法宝就立刻心生抵触,生出有一种“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的不满之感。
陶真人看了那少女几眼,见她满脸的不高兴,就笑道:“你既不愿,我也不来逼迫于你,随我来吧。”
他把手一拿,便发一道jīng光下来,那少女见他松口,露出喜孜孜的神sè,也不抗拒,把身一抖,就倏尔化作一只玉雪玲珑的宝壶,任由自己被其摄去。
只是她方至陶真人手中,却忽然传出惊怒慌张之声,“陶老儿,你这是何意?为何困拿我?”
陶真人并不说话,面无表情接连打了几道法诀上去,那玉壶震颤不断,似要飞去,但却脱不出来,少女声音愈发微弱下去,到得后来,就渐渐没了声息。
陶真人见其再不挣扎,淡淡一笑,往袖中一丢,对张衍点点头,和颜悦sè地言道:“道友此次为我清羽门了去一事。我本打算以此真器相报,奈何此辈多是桀骜不驯,非得好生管教不可,待来rì驯服之后,再作酬赠。”
他原属意将此宝赠送张衍,是为偿还这回所欠下的人情。
至于这只jīng囚壶,他其实并不十分看重,只是不愿意其白白落入渠真人之手,免得凭空令其多一臂助。
如今壁礁府已除,此一役后。更可说得上是震慑东海,清羽门下来至少可得百十年安稳,待他rì后炼得自家真器,此宝有与不有,也是无关紧要了。
张衍却是笑道:“此等宝物,多是不服管束,在下要来也不用处。”
这些法宝真灵,好脾气的确实没有多少。如山河童子那般的,实确凤毛麟角。
且似那“jīng囚壶”,跟随了壁礁府足有数千年,而他恰恰是覆灭壁礁府之人,此宝能为自家出力多少,很是值得商榷。
既然不愿意跟随自己。那便由得其去,否则就算请了回去,也御使不得,何必来自寻烦恼。
陶真人见他确实不愿收,并非说什么客套话。也不再提及,略一沉吟,道:“既然此事不成,那唯有另寻他物相谢了,我这清羽门中,不知道友可有属意之物?”
张衍微作思忖。再抬头时,眼中神光熠熠,沉声道:“在下愿向真人请教阵法一道。”
陶真人深深望他一眼,继而呵呵一声笑,道:“既然道友要学,老道也不藏私,如此,我这里有一页古籍。本是自仙府中得来,名曰《汇衡详书》,可以赠你。”
他自袖中取了一张金霞灿灿的书页出来,手指一弹,就轻飘飘飞了出去。
张衍抬手接过,手指一捏,只觉页面柔韧,似金非金,似帛非帛,粗粗一扫,上有密密麻麻的蚀文排列,显是古册无疑。
页上蚀文对他人来说或许是头疼之物,但对他而言,却并无太大窒碍,不外是花费些时间推演罢了,因此也不细看,先自收了,稽首道:“多谢真人授法。”
陶真人却摆手一笑,道:“先不忙谢,此册道书艰深奥难,习之不易,我这里另有一本《阵要》,由繁至简,论述阵法演化转合之道,道友可先拿去细观,若有不明不之处,可再来我处。”
他一挥袖,又送了一本不起眼的道书过来。
张衍听其话语中意,显是不明这《阵要》,怕是无法习得那更为高明的阵法,而且此法还可能是陶真人自家所学,便立即起身,郑重接过。
见他收好,陶真人话头一转,笑道:“适才我见那卢常素投奔了你,可否将此人借我一用?”
张衍眼中一闪,他心思灵透,一听这话懂其中之意。
壁礁府这一战虽是差不多覆灭了,但卢氏一门万年积累,应还有不少私藏,想来陶真人是打这个主意,便笑道:“真人尽管拿去使唤。”
陶真人点了点头,他也不客套,手中如意一晃,一道清光符箓飞出宫门。
卢常素方才见张衍抬手之间就毁去大阵,不觉庆幸先前决定。
而之后张衍径直去了玄灵岛,却并未关照他如何,心中有些忐忑,他已发下了誓言,因此不敢离去,只在岛外来回徘徊。
这时忽有一道光华落下,将他罩住,随后不由自主拔身而起,往玄灵岛祖师殿中而来。
待他脚踏实地,见张衍与陶真人皆在殿上,登时吓了一跳,忙跪倒在地,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陶真人曼声道:“卢常素,我yù收服壁礁府残众,你可愿为前驱?”
卢常素看了一眼张衍,见他并无反对之意,忙道:“小人愿意带路。”
陶真人道:“你持我符诏,出门寻我三徒儿王英芳,她自会交代该如何做。”
卢常素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张衍见接下来已无自己什么事了,有心回去观览道书,便站起身道:“如无他事,贫道先行告退。”
陶真人颌首道:“我玄灵岛后山有一处秀苑庄,立派之时,也经过我细致修葺,又用灵气灌润,乃是一处修心养xìng的绝好去处,道友若是不嫌弃,可去那里修持。”
张衍稽首一礼,谢过之后,陶真人关照了一声手下童儿,带他前往别宫。
秀苑庄乃是一处静雅别院,引植流泉,四季花开,张衍随道童入了庄园后,就见面前有一片桃树林,香浓娇艳,chūn水环游,风光正好,他颇觉满意,转了一圈后,就将童儿打发走了,随后信步往里步入。
走不出百步,就见林中出现一处停楼,亭顶黑瓦上落满粉sè花瓣,朱漆靠栏上半点灰垢也无,里内有一只石案,三只石凳,雕琢成石蛙蹲坐模样;颇见雅趣,他迈入亭中,在石凳上坐定,取出《阵要》一书,放在案上打开,观览起来。
阵法之道,不外乎是借助天地人三势,修士通常称其为天德之阵,地德之阵以及人德之阵。
天德之阵,乃是虚无缥缈,传说中有自天地开辟以来从鸿蒙中诞生的先天阵图,甚至有颠倒乾坤,混一yīn阳之效,因此书中只是寥寥几语,便就带过,他也没有细看。
书中下来,说得就是地德之阵。
此类阵法张衍接触最多,乃是借助山水地势,灵脉jīng气,再辅以法器借气排布机巧,安下禁制。
外间之人若要攻破阵势,就等若撼动这方天地,不是大能修士,休想做到。
诸如溟沧派中各家各岛洞府禁阵,就是如此施为。
但对修士而言,此不过是死阵,一旦离开洞府,便护不得自身了,用处着实太过狭隘,因此地德之阵中还有一门活阵。
此法是以**力炼化名山大川,江河湖波,化入方寸之间。
不过这种法子非有大神通大机缘才可,就算集合数位洞天真人,也未见得能炼制出来。
张衍只听得十大玄门之一的补天阁中,似乎就有这么一张阵图在手,因此门掌门可携灵穴任意游荡,行踪不定,弄得常常无人知晓其山门所在。
这等阵图可遇不可求,不是寻常修士能使唤得起来的,是以活阵之中还有一法,就是采集天地jīng粹,仿山水形胜,用以演化阵图,虽比不补天阁那等阵图,但一旦炼成,威力也是不小。
甚至有修士一生只jīng研一种阵法,师徒相授,不断变化衍进,可使得这阵图之威更强。
《阵要》一书中倒是罗列了数种阵图出来,底下还有炼制之法,甚至从何方采集jīng粹,也都是交待得清清楚楚。
然而张衍却摇了摇头,他要研习阵法,往远了说,是为了避过魔劫,而眼下,却是想赶在十六派斗剑法会之前,再为自己添一臂助。
而炼制阵图,不是一夕可成,洛清羽手中那张“青平涵烟阵图”就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方才炼得,眼下他尚无心多加关注,也是先自掠过不看。
再往下去,就是讲述人德之阵了,他神情不免专注了几分。
壁礁府以三十余万妖兵排布的“伏鲲海力大阵”与“正反星斗大阵”就是此等阵法。
从道理上来讲,布阵之人cāo演愈熟,则阵法威力愈强。
若是布阵之人再修为高些,还有一个上好的立阵法宝,那更是能收得奇效。
张衍先前就是属意这阵法,因此把那三十万妖兵收了二十余万进来,这样就无需耗费太久时rì,也能排布得一门阵法出来。
至于无有真器镇压,那也无妨,人德之阵讲究的是一个“人”字,他也用不着其有什么惊天动地之威,只要有人斗法之时,能多一种手段对敌,那就已然达到目的了,哪怕这些妖兵俱都抛却了也无关紧要,反正也白来的。
只是想到这里,他神情略略一动,又把书翻到阵图一页上,目光闪动不定,似是这一瞬间,有了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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