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鹿歧山外
张衍既能斩杀郭、庞二人,显是其神通法力非同一般,绝不可等闲视之。
是以连贞罗盟三名长老也不得不给他脸面,即便不能利用他为盟中出力,却也不想因为一桩小事而开罪于他。
三人商议出了结果之后,车子毅便命人送话于他,同意将那地火天炉借与他用,同时还遣一名道童去魏叔丹与梁长恭处传下法旨,令二人务必一道助张衍炼宝,不得违命。
梁长恭接了谕令之后,自无异议。
魏叔丹虽有几分腹诽,可他能至如今地位,也是盟中竭力栽培之故,哪里敢违抗长老之命,也是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只是他事前并未见过张衍,不知晓自己所要炼制的,究竟是何等样的法宝材,这时也不再顾忌什么脸面了,主动上梁府一行,问询之后,才算弄了个明白。
二人虽俱是炼器能手,但似大妖遗蜕这等宝材,天下难寻,也是从未祭炼过,若是炼制途中一旦有损,谁也担当不起,是以需之前就做足了功夫。
沟通了一番后,二人便命门下弟子各自分头前去采买所用宝材。
因所需之物甚多,有些还需去屏东之地及深山地壑中去采集搜罗,是以两府合计共百余名弟子几乎都是在外东奔西走,其余诸事俱是耽搁了下来。
这一番动静极大,贞罗盟中皆知两位宗师又要联手炼制法宝。顿时引发了不小的轰动,消息传出后,许多炼器好手都是不远万里赶来,只为观摩二人炼器手段。
张衍得知后,并不感到意外。
他心中早就有数,要炼制一件上好法宝本不是一年半载可成,在这样长的时rì,同时又要借助地火天炉,是不可能瞒得住人的。是以炼宝之时,他还需在旁看护。免得出了什么漏子。
若是有人暗中觊觎,不用多想,唯有行杀伐之道而已。
自入这处飞屿以来,他并不外出,只在道宫之中潜心修行,等待炼宝的合适时机到来。
以他今rì之修为,吸纳寻常灵气对修持功行已无多大益处,幸而这处飞屿虚凌云巅之上。有一截山峰破开极天,自天外引来罡英天砂,足以供他修行。
这一rì酉时,他如往rì一般自入定之中醒来,待要开始研习五行遁法时,忽闻有声在外响起。道:“张真人可在?在下梁长恭,求见真人。”
张衍jīng神一振,笑道:“原来是梁道友来访,快请入内说话。”
梁长恭迈步入内,此次并非是一人独来。身旁还另有一名布袍老者,见了张衍后,主动上前,把手一拱,洪声道:“见过张真人,在下魏叔丹。有礼。”
张衍见其身材高大,臂长过膝,面白无须,顶如尖锥,长发披肩,相貌打扮与常人不同,不觉多看了几眼,口中道:“原来尊驾便是魏道友。久闻大名,此次炼宝,就要拜托二位了。”
魏叔丹忙道:“真人哪里话来,在下敢不尽力。”
梁长恭则道:“张真人客气了,我二人今rì来此,便是为了此事,如今诸般宝材已然齐备,就是不知,何时开炉为好?”
张衍想了一想,问道:“这其中可有什么说道?”
梁长恭回道:“如是寻常炼炉,还需应合天时,杀妖魔献祭,地火天炉却无这等讲究,不过那第一丛炼火,却需真人以自家jīng血开祭,等那炉火燃得七rì之后,我二人便可着手炼制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既如此,择rì不如撞rì,贫道现下便随两位前去,开祭炉火。”
他一卷袖,裹起一阵罡流,二人身不由主便被他带了进来,破空飞去,眨眼间就出了飞屿道宫。
那地火天炉所在之地,在双月峰外五百里鹿歧山中,为防他人擅入,除了禁制大阵之外,周围还有挂天灯笼,安排弟子昼夜巡视。
不过一刻功夫,张衍便到得此山,把罡流一收,三人在一处土丘之上落下。
梁长恭指着前方,道:“张真人,这处地火天炉,可还合尊驾心意?”
张衍远望过去,入目所及是一处陷地天坑,足有千顷大小,这天炉地下,共有百多条地息火脉,外有白壤膏泥围堆,以防火气外泄,内中垒石相隔,有如笼屉,共分三百六十五间,合周天之数,炼制法宝之时,视宝材大小,可随意撤并。
不过似等改换山形地貌的神通,就算元婴修士也难以做到。
这一处天炉,为昔年为两名洞天真人联手开辟。
这两位大能修士本是一对道侣,原先宗门早被少清派屠灭,因此退至屏西之地。之后又数十年,有数百名修士来此,立了贞罗盟,就将二人倚为供奉,而今数百年过去,其中一名洞天真人已然坐化,只余下一人也是寿数将尽,若贞罗盟不是到了那等生死存亡的关头,想来也是不会出现了。
这时天边忽有异动,远远来了数名身着金sè袍服之人,站在云中向下张望。
梁长恭无意一撇,讶道:“魏道兄,你看那人,可是金凌宗的华昭芳华道友?”
魏叔丹抬首一看,“咦”了一声,惊道:“正是他,怎么他也来此处了?”
张衍转过头来,问道:“二位道友识得此人?”
梁长恭恭敬回话道:“此人乃是屏东金凌宗炼器能手,论本事,怕不在我二人之下。”
魏叔丹摇了摇头,叹道:“我等要炼何宝,他人不明,但定是瞒不过此人。”
他们心中明白,虽说自己二人联手打造法宝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但外人也只是窥得一鳞半爪,具体要炼何物,也无人知晓。
但那华昭芳却是不同,只从他二人采买而来的诸多宝材上,便能看出些此次炼宝绝非以往可比。
那云中为首之人此时也是注意到了张衍三人,立刻认出了梁、魏二人身份,不过此人并无下来打招呼的意思,又看了一会儿之后,便自离去了。
张衍看着那几人远去方向,露出若有所思之sè,好一会儿方才收回目光。
与此同时,飞屿道宫之中。
商腾盘坐在蒲团之上,脸sèyīn晴不定,似在思忖一件极为为难之事,最后他重重哼了一声,仰天看去,喃喃自语道:“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他一抖袖,扔出一枚法符,对身边道童吩咐道:“童儿,你持我护符前去,把丽华唤来。”
童儿领命去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姿容艳丽的少女便来到殿上,拜倒在地,道:“丽华拜见老祖。”
商腾沉声道:“起来吧,族中这些后辈之中,唯有你最为聪颖伶俐,老祖我如今有一事要你去做。”
商丽华仍是跪在地上,只道:“老祖请吩咐。”
商腾满意点头,道:“你上得前来。”
自他四百年前入得贞罗盟后,后辈弟子在此开枝散叶,如今已是成为双月峰一地数一数二的大族。
商氏弟子足有上万,但唯有寥寥几人能入他法眼,这商丽华便是其中之一。
且此女在修道一途之上极有天资,不过十七岁,便已修炼至明气境界,前途不可限量。
商丽华起身走上前去,到得近前,商腾便低声说了几句,随后又取出了一只袖囊予她,“我所有交代皆在其中,待做完此事后,你便打开来看,便知下步该如何做了。”
商丽华双手接过,恭恭敬敬道:“丽华定不负所托。”
商腾抚须笑道:“好,去吧。”
商丽华出得道宫,回了府中之后,便立刻招来数名力士与婢女,起了车驾,往鹿歧山行去。
一行人酉时末出发,到了丑时,方才到得此山脚下。
婢女在车厢外轻声道:“娘子,此处可否?”
商丽华掀帘而下,走了出来看了看,又转了一圈,才道:“再往前去,便会引人怀疑了,就此处吧。”
婢女挥了挥手,便有一名力士捧出一物来,大约有两尺高,用黄绸布包裹,却看不清楚是什么物事。
两名长随拿这铁铲走至前方,就地铲土,他们俱都是干惯了农活之人,用不了不多时,就挖出一个可容一瓮的土坑,随后就将那物什小心埋了下去,再将泥土盖起,设法压实了。
商丽华再看了两眼,见没什么破绽,便道:“走吧。”
他们这一行人乃是行车而来,并未飞遁,停留不久便自离去,倒也未曾引起巡山弟子的注意。
车队往南而去,出去数十里,过了一处山梁之后,商丽华就按照商腾事先嘱咐,在车厢之中启了袖囊,取了一封信笺出来,打开之后看了一眼,脸sè微微一变,但却很快镇定下心神。
她自囊中取了一把寒光湛湛的小剑出来,嘴中念动几句法咒,最后道了声“去”。
银光一闪,这小剑自车厢内飞出,只听外间纷纷传来惨呼之声,不一会儿,便平静了下去。
商丽华自车厢内跨出,环目一扫,见所有婢女和力士非但已被斩杀干净,且俱都化作了一滩浓血。
她深吸一口气,又取一物出来,往地上一抛,一道烟气过去,就现出一驾趟云飞车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驾,把身子坐定后,将牌符拿起一摇,这飞车轻轻一震,便自飞起,须臾入了云中,再化一道月白光华,朝东飞去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最快更新,请收藏()。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炉炼宝
地火天炉之内,火芒熊熊,光焰嚣嚣,上百条地息火脉中,有七十二条条已被梁、魏二人借幡旗引动,放出滔天烈焰,便是在百里之外,也能见道道红芒燎掠飞腾。
似这等情景,贞罗盟弟子已是不知多少年未曾见到了,不免引得许多人驻足观望。
就是天炉外值守弟子也是看得津津有味,不过此刻守界大阵已然运转,他们也不惧外间之人来此作乱。
梁、魏二人分别坐于地坑南北火口之前,背后竖着五sè幡旗,此刻他们各自cāo持三十六道地脉,徐徐引动火气。
此火分做yīn阳二气,因地脉流转,时时变换,二人需小心维持yīn阳平衡,不能有所差池,否则气脉一乱,便是地穴崩塌之祸。
一名炼器之士若是手中只有寻常炼炉,便是修为再高,也不可能不眠不休支撑数载时rì,最多月余便即成就法宝。
剩下之事,就是放在自家窍穴中慢慢温养,有如磨练功行一般,先吸去杂质,再淬炼jīng英,待法宝通体再无瑕疵,才有可能孕出真识,晋升品阶。
不过以人身养器,所需时rì着实不短,少则数百年,多则上千年,要想成就一件玄器,不知道要费多少苦功。
而有地火天炉在,炼宝者根本无需担忧自己会后继乏力,尽可施展手段,可将所有要做之事在天炉之内先做成了。这样一来,待修士入手法宝之后,就可能在极短时rì内养炼出真识来,若得机缘,还有可能成就真器。
张衍坐在位于天炉边的石台上,时刻关注着炉中变化,等候着jīng血祭炉的时机到来。
rì升月降,整整一天过去,到了卯时初刻,二人见已引出了足够多的地火。便同时一声大喝,将身后一杆蓝sè幡旗拔起,摇晃了一下,立时一道清风自幡上落下,飘至场中,填在了火门之上,将其封闭。
梁长恭见火候已足,便大声道:“张真人。时辰已到,可用jīng血祭炉了。”
张衍毫不迟疑咬破舌尖,一连喷了三口jīng血进去,随后也不去看结果如何,拿了几粒丹药服下,便闭目打坐。就算以他这等深湛修为,三口jīng血也是颇耗元气,脸sè稍稍有些发白。
梁、魏见那火头乍然一黯,往下敛去,看那情形。像是被兜头泼了一大瓢凉水下去。
二人也是暗暗咋舌,他们没想到张衍jīng元如此庞大jīng纯,竟连这地火之势也被压住,而且看那情形,一时之间,还炼化不去。
约莫过了有一个时辰。火势勉强窜了几窜,方才再慢慢复炽重燃,二人松了一口气,互相露出一个苦笑表情。
中柱洲炼宝,不似别洲祭炼功成之后再行认主,而是讲究法宝开炉认主,此举关系到后续法门成败,因此火中祭血尤为重要。若是二人再耽误一些时候。还无法彻底化去那三口jīng血,怕他们就要重新催动炉火了,那一切便要重头来过,这三口jīng血也是白白浪费。
他们第一次联手炼宝时,也是为一名元婴真人出力,只是那一次,他们尚无什么经验可言,当时火势起得过大,导致那名修士连喷数口jīng血下去,也未曾使得火势有所变化,后来险些去了半条命,才勉强过了一关。
因此这一次他们怕张衍jīng血不足,按照前次经验,就不约而同把火势压下去了一些,可却不想张衍兼修参神契,乃是力修之躯,又是丹成一品,jīng元之庞大,远超二人想象,这一出一进之间,导致他们差点上来便就失手。
调息了片刻,张衍也从jīng元损耗中恢复过来,见二人神情平静,似也并无异样,也就坐在那里不动。
过得七rì之后,这团炼火才被梁、魏二人被彻底驯服。
他们几乎是同时将身后红sè幡旗拔起,摇了一摇,再往下一指,那火就地上一伏,老老实实不再动弹,不再似先前那般暴虐威赫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俱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赞赏和佩服之sè。
昔rì使用天炉之时,就算有师长曾传授过法门,他们也是整整用了半月才压住炼火,弄得两人狼狈不堪。
今rì这样轻松,不仅是两人功行增进,还得益于回去反复思索,设法改进疏漏的缘故在内,不然只要两人之中有一人差得半筹,恐所耗时间还要再延长几分。
梁长恭回首朝张衍看去,拱手道:“张真人,火候已足,眼下可请出那玄龟蜕壳了。”
张衍点了点头,入袖把那龟壳取出,把其往下一丢,就往那不知多深的地坑中落去。
梁、魏二人见状,都是喝了一声,一起将红sè幡旗晃动,呼呼一声,两人各自自幡旗上分出一道yīn火,一道阳火,将龟壳托住,徐徐向下落去,下得九丈,梁长恭收了阳火,换上yīn火,魏叔丹收了yīn火,换了阳火,如此每下九丈,就轮换更替一次,约有三十六次之后,这玄龟壳已是沉入地穴深处,
两人把红sè幡旗往地上一插,又自身后取了那黄sè幡旗上来,一个摇动,隆隆一声响,无数白石飞起,如rǔ燕投林,往一处汇聚而去,霎时便围绕着龟壳垒成一圈,堆如积丘,形似井栏。
魏叔丹抽空撇了一眼头顶,那里正百余名乘坐飞舟的弟子来回游荡,他大声道:“你们愣在那里作什么?先前怎么交待尔等的?还不快些动手?”
听了他喝令,这些弟子都是醒悟过来,纷纷连将飞舟之中事先备妥的宝材往下投去,眨眼便投入深不见底的地坑之中。
待到所有飞舟之上的宝材投完,诸弟子把转飞舟,有条不紊退了出去,场中立时一空。
梁、魏二人此时拔起绿sè幡旗,轻轻一摇,似火口喷烟,火芒陡然上窜了数十丈高,震得地坑也是不停发颤,眼见一条条红灼耀目,滚烫翻沸的浆流自地下渗出,越积越厚,自白石堆成的坑中慢慢升起,将玄龟遗蜕和诸多宝材一齐淹没。
快要满溢出之时,梁长恭发声道:“魏道兄,这‘盖关’是由你来,还是小弟动手?”
魏叔丹笑着回答道:“梁道兄何必谦让,此回由着你先来,下一关可要看在下的了。”
梁长恭哈哈大笑道:“那小弟便当仁不让了。”
他拿起黄sè幡旗向下指了指,霎时卷过了一阵狂风,就有大片金sè飞沙扬起,往那坑口填去。
半个时辰之后,这地坑已是不见了丝毫动静,火敛风止,仿佛任何事情未曾发生。
二人神态都是轻松从石上下来,一个纵身,来到张衍身侧站定。
梁长恭先是擦了擦头上汗水,随后拱手道:“张真人,这宝材极难炼化,至少需八月光yīn温养,才可再次开炉,此处有大阵守护,真人无需在此守着,到时再来好了。”
张衍笑了笑,出言道:“贫道在东华洲时,所见过的炼宝之法,与此迥然不同,今番算是开了眼界了。”
魏叔丹笑道:“真人有所不知,这十rì功夫,我等其实还未曾真正开始祭炼法宝。”
见张衍神情微讶,梁长恭怕他误会,便出言解释道:“张真人,此法名为‘盖地火笼’,行此法时,需塞住火口出路,只留数十个秘窍隐孔,经此法烧炼,可将宝材煅去杂质,淬炼jīng纯,若是承载之器上佳,则可尽纳其气,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将泥掘开,如此反复数回,那宝器品流还可再次提升一层。”
张衍不禁目露奇光,道:“哦?二位竟有这等本领?”
那龟壳本就是洞天大妖遗蜕,已是天下少有之物,可按这二人的意思是,他们居然还能再行淬炼一番,使之比先前更佳,这倒是他事先未曾想到过的。
说起自己得意本事,梁长恭也是卖弄起来,道:“张真人,天地万物,皆有其用,并不是越稀罕越好,而是看如何运用得当,似那些不懂门道之人,只知寻来一件奇珍,再敲敲打打一番,便自以为是成就法宝了,可殊不知这不过是做足了表面功夫,只是依仗了宝材原先xìng属而已,这又算得上什么本事?此也配称炼器能手么?”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略带鄙夷。
魏叔丹此刻也是傲然接口道:“若只有这等本事,还要我等何用?我二人门下任何一弟子皆可胜任,而似能无中生有,将宝材jīng炼,使得其远胜本来,方才显出我辈手段。”
张衍听得点头不已,这二人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倒的确有资格说这等话。
不过魏叔丹与梁长恭却是忘了,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固然是二人炼器本事不俗,但他洲炼器之士也并非愚顽,他们做不到如此地步,并非自己之过,而是因为寻不到如此多的宝材,也就中柱洲富庶,才能有这般大手笔。
似他们最后盖上的那层细沙,乃是泥壤之中沉淀数万年的罡英碎粉,合了地气,才化为细沙,而他洲炼宝,哪里去挖得此等好物?都是以泥石替代,当然与他们无法相提并论。
只有这一关中,投入何等样的宝材,什么时辰火候该如何,yīn阳火到底起得几道,这才是中柱洲中代代相传,外人根本无从得知的本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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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成山,列玄教总坛。
列玄教教主为祖师翼崖上人族中一名后辈担任,不过此人整rì只是修持功行,参玄悟道,从来不理会教中事务,是以一干俗务,皆有九位长老共决。
此刻端崇大殿之中,共坐有六名元婴长老。
大长老公羊盛端坐于坛首,他外貌在八旬上下,鹤发童颜,一身深紫sè瑞鹤翔云道袍,头戴冲和冠,手持如意枝,眼中开阖生光,气度森然,过得半晌,他缓缓道:“沙师弟还没到么?”
右手上一名蓝袍道人站起一揖,道:“沙师叔说他最晚亥时便至,眼下还有一刻,师伯不妨再等等。”
公羊盛从善如流,笑言道:“好,就依芮师侄所言,那便再等等。”
但底下却有人不满了,出声道:“不知师叔召集我几人,究竟所为何事?如不是什么要事,不如早说早散,免得在此干耗。”
开口之人是一名年轻男子,此人头挽道髻,一身短袖便服,外披五花宝绢襌衣,腰间悬着玲珑玉佩,皂sè云靴,手中握有一柄七星法剑,按在膝上,眼中尽是说不出的刚锐锋芒。
列玄教共有八大分坛,平rì里每名元婴修士各自坐镇一方,这人名为叶极流,是为撼波坛坛主,除却大长老公羊盛之外,他修为在此间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公羊盛涵养极好,师侄说话这般不客气。他也不曾动怒,只道:“师侄莫急,待人来齐全了,我自会开口。”
又候了有一刻,在叶极流自觉忍耐到极限时,自殿外匆匆飞入一道光华,落在殿中。
这是一个邋遢道人,破衣烂衫,满面尘灰,脚下脚趾都从靴中破洞里露了出来。不过几名真人显是已见怪不怪,有一人抱怨道:“沙师叔,每回都要我们几人等你。”
沙道人哈哈一笑,对着在座六名真人团团一礼,道:“迟到一步,诸位师侄勿怪,勿怪。”又对公羊盛随意一礼,叫了声“师兄”。就算完事。
公羊盛道:“师弟既到了,就归座,贫道还有话说,叶师侄怕是早已等不及了。”
沙道人忙去了自己座上,又对近侧一名同门笑笑,拱了拱手。这才坐定。
但他坐下后并不安分,又把破靴子脱了下来,自己闻了一闻,丢在一边,开始揉起脚来。/顿时就有一股异味散发出来。
叶极流正巧在他下首,脸上不禁浮出一丝厌恶之sè,侧了侧身子,起了个法诀,将鼻窍封了,
沙道人忽然回过头。对他促狭一笑,叶极流不由哼了一声。
这时公羊盛的声音自高台之上传下来,“前rì里,自双月峰传来一个消息……”
沙道人不免停下了动作,露出了倾听之sè,双月峰为贞罗盟根本重地,那里如果有消息,那定是十分重要。
只听公羊盛继续言道:“听闻那窃取我教神物之人。此刻正在那双月峰上。”
叶极流目光一冷,道:“师叔所言,可是那杀了郭,庞两位师兄的张道人?”
公羊盛叹道:“正是此人。”
听到是这个人,众人俱是神sè一凛,叶极流哼哼几声,目光在沙道人及另两名道人面上扫过,道:“沙师叔,谭师妹,高师弟,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说么?”
高师弟乃是一名银袍高冠,丰神潇洒的道装男子,而谭师妹则看似三十许人,体态丰腴,素妆淡容。他们和那沙道人正是原先驻留屏西之地的那几三人,也是他们,得知郭、庞二人被斩之后,心里只想着自保,没有任何动作。
听了叶极流微带嘲讽之语,沙道人倒是泰然自若,谭,高二人脸上却露出了几分不自然的神情来,毕竟同门被杀,他们却毫无表示,纵是有充足理由,说出去却也不一件光彩之事。
眼见二人尴尬,蓝袍道人连忙打圆场道:“沙师叔他们当rì也是别无选择,那崑屿有大阵守护,若无人引路,绝非一二rì可破,且分坛不可轻离,他们是以大局为重,叶师弟还要不要怪责了。”
叶极流也不再纠缠,他将手中法剑抬起,语含杀机道:“听闻那张道人道术奇诡,我早有心会他一会,公羊师叔,你此次是要遣我等前去斩杀此人么?”
谭师弟忽然出言道:“公羊师叔,双月峰可算得上是贞罗盟老巢,此盟论起实力,其实远在我教之上,只是内部不合,才给我教钻了空子,但若去到那等地界,千万要慎重。”
他这话立时引来几人附和,沙道人也是连连点头。
叶极流冷声一嗤,道:“诸位难道怕了不成?没有关系,我叶极流愿孤身前去,割了此人头颅来,供奉祖师神像之前,到时看某人羞也不羞。”
说到最后,他眼神一撇,在沙道人面上打了个转。
沙道人是个脸皮极厚的,嘿嘿一笑,只当他话是清风拂面。
公羊盛赞道:“叶师弟勇气可嘉,此人当是要诛除的,不过我今rì唤诸位同门来,却不只为了此人,而是为了那枚神兽卵胎,此物关系到我教千百年后的气运,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夺了回来。”
谭师妹眼波流转,问道:“师伯,此物确实在此人手中么?”
公羊盛左手处,坐有一名下巴如勺,面有褐sè斑纹的秃顶老道,他接言道:“谭师妹,此人并未回去东华洲,除双月峰外,也未曾去过他处地界,那神兽卵胎应是还在他手中。”
这秃顶老道说话似乎极有威信,谭师妹听了之后,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了。
叶极流一双锋锐目光又朝着公羊盛盯了过来,“师叔,小侄愿往双月峰一行,为我神教夺回那神兽卵胎,只是小侄也知,一人之力怕力有未逮,还请师叔再遣一人与小侄同行,那便有几分把握了。”
公羊盛发出一声震动大殿的笑声,却是语出惊人道:“此去双月峰,不是一二人之事,而需我等七人同去,方能有最大把握!”
这话一出,底下一阵惊呼,那蓝袍道人双手一张,惊问道:“师叔,我等都去了双月峰,那,那总坛何人镇守啊?”
公羊盛笑道:“这却不难,我等可在先前做好布置,造出我等皆在总坛之假象,以迷惑清师观与金凌宗,有祖师神像及阵法相助,就算有敌大举来攻,也不是旬rì之间可破,再说凭我教中引渡金桥,万里之地瞬息可至,待我等合力斩杀此人之后,再回得总坛也是赶得及,如是一切顺利,怕是两宗弟子还未有所察觉,我等便就回返了。”
蓝袍道人喃喃道:“七人,七人,那是我列玄教倾巢而出了。”
公羊盛眯着眼纠正道:“屈师弟却是算漏了一人。”
蓝袍道人愣了一愣,随后拍了下额头,道:“对对,小弟怎把他给漏了。”
谭师妹想了想,道:“师伯,非是小侄多言,以八人斗一人,虽是万无一失,但是否小题大做?”
公羊盛容sè一正,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那张道人能杀得了郭、庞两位师侄,那即是说神通极是了得,万万不能小觑,况且得了这神兽卵胎之后,我教大兴可期,怎能说是小题大做?”
叶极流一阵兴奋,道:“那还等什么?师叔,何时动手?我愿打头阵!”
这时,那秃顶老道缓缓出声道:“叶师弟勿须急躁,今rì公羊师伯只是召你们来商议,此事尚需一番周密布置,照贫道看,用个三,四年,也就就差不多了。”
“什么?还要三四年?”叶极流一听这话,眉眼一阵抖动,忍不住跳了起来,“那人早跑了!”
公羊盛伸手按了按,道:“叶师侄坐下说话,你尽管放宽心,那张道人现在双月峰上炼宝,传闻此宝由梁长恭与魏叔丹两人一起动手,又采买了许多宝材,我已问过教中炼器能手,说那不是三五年之内仓促可成的,是以不用急切。”
叶极流想了想,嘿了一声,有些悻悻地坐下。
底下蓝袍道人却没有这么乐观,他仔细盘算了一回,朝那秃顶老道看了看,道:“三、四年布置,胡师兄其实还是少里说,那双月峰是何等所在?岂是说去便能去的,一个不慎,贞罗盟一十三位长老齐至,借助双月峰处阵法,定能将我等一个不差,全数留下。”
沙道人突然道:“师兄,你似乎忘了一个人。”
公羊盛看了过来,沉声问道:“谁?”
沙道人淡淡道:“程茹,程真人。”
这名字一说出来,顿时有好几人都是脸sè一变,程茹正是贞罗盟背后那位洞天真人的名姓,虽然久不露面,但只要她在贞罗盟中一rì,他们便永无可能自双月峰平安出来。
公羊盛微笑道:“师弟所虑有理。”
沙道人神sè一动,诧异道:“莫非师兄早有安排了?”
公羊盛目光从诸人脸上看过来,忽然起手向上拱了拱,道:“诸位不必忧心,我已请得那一位出马,这位程真人届时定不会出来阻拦我教中人。”
“那一位?”
众人立时醒悟过来公羊盛所言何人,眼中露出畏惧之sè的同时,也是心头一定。
沙道人苦笑道:“既然那一位愿意出山,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我教送上的供奉,怕就此又要多上一笔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一百九十三章 清苍木
自天炉封闭之后,玄龟遗蜕置在其中慢慢养炼,张衍一时也无需多费精神,白日在飞屿道宫炼化罡英,夜间则来地火天炉旁静守,顺便推演五行遁法神通。
他日常也就在这两个地方来回走动,如此过得三月,梁长恭、魏叔丹二人联袂来见他。
寒暄过后,梁长恭先是开口道:“张真人,再有五月,便要二次开炉,不过此次有些许不同,不但需接引地气,还要改地火为明火,只是当作柴薪用的木材,却有几分讲究,其**分作六等,品流愈高,则炼火愈纯,是以特来问一问真人,用何种为好?”
张衍眉毛一挑,道:“贫道先前已是说过,所用宝材自是选用最佳者为上,梁道友何必再来问我?
梁长恭踌躇了一会儿,最后道:“不瞒真人,此宝至少需祭炼四年,这便至少要用去二十四棵清苍木。不过此木太过稀少,所需灵贝不在少数,我二人因前些时日填了不少宝材进去,已是用去不少积蓄,再想购置此木,却有些力不从心了,是以,是以……”
张衍抬起头,在他二人面上扫了一眼,魏叔丹不由自主避开他目光,梁长恭则把头低了下去,
他心中一哂,梁、魏二人都又不是什么生手,似这等事,便是灵贝不足用,也早就应该说与自己知道了,怎么到得现在才突然冒出来这档子事?
这背后若说没有古怪,他是万万不信的。
不过他眼下没心思去计较里面的文章,只要法宝炼制顺利炼成,区区灵贝又算得了什么?
他神情淡淡,问道:“需用多少灵贝?”
梁长恭张开拇指与食物,小心比划了一数字,道:“若是那清苍木则需……则需八万灵贝。”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我与魏道友商量下来,认为若是真人觉得不妥也可用他物替代的。”
八万灵贝,就算在中柱洲,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衍眉头也不皱,扔出一只袖囊,道:“这里是十万灵贝,你等先取去用,若是不够,再来我处拿。”
梁长恭不禁一愕随即神情不见欢喜,反而脸上一白。
拿过那袖囊打开一看,见其中灵贝皆是上品,若换得下等灵贝,足可以一易三,不但购置清苍木绰绰有余,就算买下先前那些宝材也是足够了,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勉强镇定下来后,便起身拱手道:“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张衍也不起身坐在那里回了一礼道:“不送。”
二人从里走了出来,梁长恭叹了一口气埋怨道:“魏道兄,你看看,我早说过此法不成张真人乃是大派出身,怎会拿不出区区数万灵贝?如今灵贝有了,却不知哪里去寻那些清苍木!”
魏叔丹攥着胡须,也是一脸苦笑,道:“这回是小弟的不是了,我本以为如此一说,便能使张真人用他物代替,未曾想到张真人身家如此丰厚,这回再想分说内情,却是不好开口了。”
梁长恭愤愤道:“如不是那人将老夫看好的清苍木尽数买走,又怎会陷入如此两难地步,着实可恨!”
这些清苍木每一株皆有三万年寿龄,也就是中柱洲能长到这等年岁,若是换了别地,还未长成,便就被人顺手砍去炼做法宝了,可就算如此,也是极其稀少难觅。
梁长恭原先看定的清苍木乃是他人族中珍藏,原先早已说好,可却偏偏前几日兴冲冲跑去时,却说被他人收走了,这不啻给了他当头一棒,若是炼宝不成,倒不好在张衍面前交代了。
魏叔丹皱眉想了想,道:“左右还有些时日,小弟再到他处想些办法,看能不能寻得此木,哪怕找得六株,也够一年之用了,容后再慢慢寻觅,道兄看如何?”
梁长恭一脸愁苦,道:“若是到时还寻不到呢?”
魏叔丹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叹道:“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冲他一拱手,便纵云而起,一会儿便不见了影踪。梁长恭哀叹一声,也是回府去了。
只是二人以为此事遮瞒过了过去,却不知张衍方才只从二人言语神态之中,便看出了几分端倪,因此特别留意了一回。二人出府所说之话,皆是传入到他耳中。
他稍作思忖,心中已是有了计较,把门外道童唤了进来,道:“那日我与金凌宗华道友一晤,觉得彼此甚为投机,说好改日造访,不知他现在何处?”
道童不疑有他,道:“华道长住东苑别宫。距此不远,可要小童带道长去。”
张衍笑道:“左右不过几步路,无需你陪了,你且去吧。”
屏退道童后,他双袖一摆,出得宫来,化一道金光往东苑而去,须臾,便在其别宫门前落下。
守门弟子并非是道宫中人,而是金凌宗门下,见得张衍到来,还以为他是贞罗盟哪位长老,便是行礼道:“不知是哪一位长老来此?小人好去通禀。”
张衍负手道:“贫道张衍,欲见一见华道友。”
这名弟子不由面露惊容,显然是听过张衍的名声,对他匆匆一揖,便急急转了进去。
不一会儿,只见中门大开,一名形容憔悴,发须稀疏的老道人从里走了出来,瞧那气息,修为只得化丹之境。
此人望见张衍,连忙赶前两步,拜礼道:“果真是张真人来访,华昭芳有礼,还请入得里间。”
张衍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踱步往里走去。
到得厅中,华昭芳先请张衍坐下,这才落座,拱手道:“不知真人来此,有何见教?”
张衍淡淡言道:“华道友何必明知故问,贫道这是为那二十柱万年清苍木而来。”
华昭芳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可是魏、梁两位道友说与真人知道的?”
张衍微微一哂,道:“那清苍木恰巧贫道欲用,便被人购去,时机拿捏的如此巧妙,这绝非外行所为,梁道友与魏道友二人在盟内地为也是不低,能令他们的如此顾忌的同道,除了来自金凌宗的华道友,贫道委实想不到他人了。”
华昭芳露出惊讶之色,随即低头想了想,再缓缓抬头,拱手道:“真人容禀,这其中另有隐情,绝非有意与真人为难。”
张衍双目向他往来,只等他下文。
华昭芳叹了一声,道:“不瞒张真人,老道不过还有二十年寿数,只是老朽这一生,痴迷炼器之道,一心想编纂一本《炼器宝录》,怎奈碍于门中规矩,只是闭门造车,未曾与此间同道切磋,今朝听得梁、魏两位道友携手炼宝,只从那宝材来看,便不知不是凡物,因此见猎心喜,想来此观摩一二,但又怕那两位道友不允,这才出此下策,委实不是与真人为难……”
他起身郑重一礼,道:“老朽罪过,还望真人恕罪。”
飞屿道宫。
车子毅放下手中书信,沉思不语。
自郭、庞二人身亡后,列玄教在屏西之地一直处于守势,但是近些时日来却一反常态,频频出动弟子侵入贞罗盟地界,甚至还有数位教中长老身影,也不知到底要做些什么,。
这封书信来自他好友姚长老,言及列玄教至少有三位真人杀入他驻守之地,是以来信求援。
车长老摇了摇头,其实他早就劝说这位好友回双月峰算了,似那那山外之地,虽说地域辽阔,但居住的不过是些游牧聚落,蛮人野族,人口也不过百多万,便是全数抛给了列玄教,也伤不了根本。
且列玄教在屏东还有清师观和金凌宗在后掣肘,日子一久,必会退去,没必要与其死战。
贞罗盟虽有一十三位元婴长老,但出身多是不同,入盟时间也是先后不一,一般来说,只要不是涉及到自家头上,那都是虚应故事,不怎么出力。
可这位姚长老与车子毅非但是同乡,而且还是年轻时一同入山求道的,近千年的交情,实是非比寻常,此人来信,他又怎能坐视不理?思来想去,还是下决心走上一回。
车子毅暗忖道:“便是老道离去,此处有黄道兄与商道兄二人坐镇,想必也足够了。”
决定之后,他便命道童将黄左光与商腾二人请来。
不多时,二人就来得殿中,车子毅也不兜圈子,便将自己欲去施援的打算说出。
黄左光毫无异议,出乎意料的是,一向保守的商腾也并未在此事之上提出反对之词……
车子毅不觉轻松了几分,拱手道:“老道我走之后,双月峰之事,要劳烦两位多多费心了。”
黄左光十分豪气地言道:“车长老一路保重,此间有我二人,必保无事。”
商腾却忽然问道:“车道兄何时回返?”
车子毅捻须道:“那便要看列玄教何时退去了。
商腾点点头,拱手一礼,道:“长老回返之前,我等必不令双月有失。”
车子毅欣慰言道:“老道走之后,双月峰上少得一人镇守,不过那位张道友既借用我等地火天炉,遇到难事,不妨请他出力,想也不会推拒。”
二人都是点头。
交代完毕之后,车子毅稍作整束,便起身飞纵,驾起一道罡风,出得宫去了。
他走之后,商腾与黄左光施礼拜别,面无表情回了修行居所,随后将一封早已准备好的飞书自袖中拿出,往空中一抛,便瞬息飞去不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 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
梁长恭几日来四处寻觅清苍木,有人看在他面上送来二株,但这不过是是杯水车薪,人情却还不得不领下。
他正为这事愁苦之时,华昭芳却登门造访,将那二十四株清苍木一并送至府上,并将先前原委解释了一番,末了又道:“此事是贫道办得差了,真羞惭也,亏得张真人不与老道计较,为略表歉疚之情,此间炼宝所需,可一概算在老道身上,只是还望两位念在老朽诚心求教的份上,炼宝之时,能容老道在旁观摩一二。”
梁长恭未曾想华昭芳竟是存着这个目的,不禁有些犹豫起来。
对方毕竟是此道能手,在一旁观摩自己炼器,虽不至于将其中秘诀学了去,但想必亦能看出不少门道来,为难道:“此事在下一人无法做主,还需与魏道友商议。”
华昭芳也能猜出梁长恭心中所想,便认真说道:“梁道友不必疑虑,华某绝无鬼祟之心,若得允许,愿在此立下法誓,绝不将所闻所见泄露出去,道友以为如何?”
梁长恭有些意外,如是这样倒也好说,他沉思良久,便点了点头,命下人去将魏叔丹请来。
南北月峰近在咫尺,魏叔丹片刻即至,入得府中,忽见华昭芳也在此处,不免吃惊,再听梁长恭解释了前后因果,这才算明白过来。
他思虑片刻,最后道:“依在下之见,此事倒是可以答应,不过在下有一事,也希望华道友可以应允。”
华昭芳面露喜意,道:“请道兄讲来。”
魏叔丹先是看了一眼梁长恭,再对华昭芳拱了拱手,沉声言道:“尊驾所著《炼器宝录》,需得加上我二人名姓。”
梁长恭一怔,随后身子一耸,怦然心动。
他无望大道,唯独在炼器一途上有所成就,可他一旦逝去,一切也都风流云散了。
可著书存世,却是万古留名之事,还可恩泽无数后人,便是转世重修,再次入道的机缘也较常人垩大上许多。
魏叔丹打得算盘极好,就算两人秘法被其学了去,有此书留世,也不见得吃亏,反而好处更大。
华昭芳眉头一皱,有些迟疑,为这本宝录,他费心劳力已有百多年,这二人只消张一张口,也没费得半点力,就要搭边沾光,这委实让他有些不甘。
不过此事是他有求于人,又岂能不付出一点代价?
他倒是可以将清苍木拿了回去,可那就是一拍两散之局,张衍未必会如上次这般好说话了。
再想及自己毕生所愿,他叹了一声,将这点私心摒弃,沉声道:“好!我便答应二位,可在那著书人处,写下两位名讳!”
魏叔丹与梁长恭对视一眼,都是露出笑意。
他们总算放下了这桩心事,不用再似先前那般辗转反侧,夙夜难寐了。
将华昭芳送走之后,魏叔丹忽然一叹,道:“梁道兄,此次张真人未曾将我二人欺瞒之事挑破,算是极为照顾我等脸面了。”
梁长恭收起笑容,他默然片刻,道:“梁某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唯有拿出毕生本事还报了。”
魏叔丹也是默默点头。
二人回得府中之后,先将诸事推拒,随后便到了天坑之旁结庐而居,只待开炉之时到来。
华昭芳闻听之后,也是一并到此,寻机与二人探讨炼器门道。
三人都是称得上是此道宗师,只是所承流派有所不同,言谈下来,彼此之间,都是各有一番心得体悟。
如此安然过去五月,到得初秋时节,清风萧瑟,草木苍然,江渡寒舟,已是再行开炉炼宝之日。
辰时初刻,张衍道袍飘飘,自道宫中乘风而来,落在地火天炉之前,与三人再次聚首。
互相致礼过后,梁长恭先出言道:“张真人,此番炼宝,需是一气呵成,中途不可废止,依我与魏道兄算来,当需四载光阴,只是外间地气流转,不容有失,否则气脉一浑,那便前功尽弃了,这就唯有劳动真人多多费神了。”
天坑之中地气往来,有清浊之分,若按秘法引动炼化,能收奇效,但随着时日推移,难免气息散失,清浊合流,搅成一团。这时便需有人上前重新梳理,拨乱反正,做此事者,道行越高,则越是容易。
张衍本是炉中宝物正主,自身又是元婴修士,由他做得此事,确实无人比他更为合适了。
他也知此中关窍,因此笑言道:“本就是贫道之事,怎说劳烦?”
魏叔丹稽首道:“张真人,还有一事,此次炼宝,动静极大,为防宵小之辈作祟,在下已向盟中借来数百力士,在方圆三百里内所有山头布下警阵,若真有外敌到此,还可提前察知。”
炼宝之前,虽是必要的防备要做,但双月峰为贞罗盟根本重地,满布禁阵,他心中也并不认为当真会有大敌来犯。只是借此表明自家对此事的看重。
张衍点了点头,这法宝原是为他所炼,当然不会容许他人前来捣乱,便道:“外间之事,自有贫道看顾遮护,二位不必忧心,只管炼宝便可。”
梁长恭躬身一礼,道:“张真人,我等这便入阵了。”
魏叔丹和华昭芳亦是打了一个道揖。
张衍稽首回礼,道:“那贫道就在此静候诸位佳音了。”
三人再次欠了欠身,便开了禁阵,步入地坑之中,随后将禁制一合,雾气蒸腾而起,自此刻起,除了地气能够出入无碍外,已无人能再往里间去了。
张衍退开几步,往天炉门前一坐,便自袖中拿出一把地煞精砂来,此是飞屿道宫中得来,虽要看护地气,去不得极天之上,但有此物,也耽误不了功行修持。
只是他正要行功之时,却浑身一冷,突然有一阵异样感觉涌来。
这感觉来得毫无先兆,倏忽而来,倏忽而去。
他眉头一皱,把动作停了。
随他功行精进,已能稍稍感应自身休戚祸福,适才那并非什么好兆头,因此他立时警觉了起来,心中思量许久,暗忖道:“莫非是有人觊觎此宝不成?”
念头转了几转,却是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修为到了如今这一地步,只要不是洞天真人至此,总是能避开过去的,且事未临头,何必费心去想?
他于瞬息之间把杂念斩除,双目闭起,凝神入定去了。
他这里静坐修持,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把柔和清亮,如弦拨动的语声在耳边响起,“道友就是东华洲来的修士?”
张衍讶然睁目,抬头看去,见眼前不知何时站有一名容貌秀气,纤纤弱质的道姑。
她眉眼如画,瓜子脸蛋,双肩如削,身形有些单薄,两只大袖空空荡荡,似是风吹即去,但其气息浩大冲盈,莫测难辨,根本看不出修为来。
张衍缓缓站起,回道:“在下溟沧张衍,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那道姑对他报以微笑,道:“贫道姓程。”
她缓缓转而脸去,望向那处地火天炉,目露怅惘之色,“此处为贫道昔年亲手所辟,如今一晃眼,过去数百年,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程道长似有烦心事?”
道姑没好气地看他一眼,道:“贫道又不是仙人,哪会没有烦恼?那些修为比贫道高出许多之人,难道烦心事就少得了么?”
说到这里,她不免发出一声轻叹,道:“贫道不过将去之时,特来此看看将去之物罢了。”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道:“晚辈尚需在此炼宝,此处便是将去,也要待晚辈将法宝练成才可。”
道姑那晶亮双眸投注过来,失笑道:“你这人,倒是直白坦诚的很,且还有几分霸道,实话与你说,贫道本想令你护得此地,保其完全,现下看来,想是拘束不了你的,罢了,万事万物有生有死,有始有终,终有繁花落尽,凋零谢去的一日。”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自袖中伸出一截如藕玉臂,摊开白皙手掌,托出一物来,道:“贫道这便要走了,那人实是厉害无比,此去便是不曾身陨,怕也没有几年寿数了,此物留之无用,便送与道友,待你宝成之日,或有几分用处。”
张衍伸手接过,还未细看,就见这道姑冲他一笑,随即身影一虚,忽然散开,就有无数花瓣飞叶一齐卷起,到了云中,汇成一道长达数十里的壮丽花海,繁盛富艳,缤纷多彩。
这时听得云中有歌声传来:
“花愁岁月催色残,谁人听怨道哀怜,漫起香阵蔽星汉,罗带抟风改天颜!”
这道惊绝法相在空中折了一折,往极天上去,只听得一声琴鸣,霎时冲破天幕,无数姹紫嫣红的飞花纷纷往虚空中填入,直至半个时辰之后,这异象方才彻底歇止不见。
只是这等奇景,并非他一人见到。
飞屿道宫之中,商腾“腾”地站了起来,自修行居所之中冲出,与他一齐出来的,还有黄左光,只是后者眼中俱是迷惑与惊奇,失声道:“程真人?她,她这是要去往何处?”
与他不同,商腾眼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勉强压住新情绪,用猜测口吻说道:“洞天真人之思,非你我可知,或许程真人静极思动,出外远游,也未可知。”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坚阵可御 诡心难防
“程真人既去,则大事可期矣!”
公羊盛拿着手中书信,便是深沉如他,脸上也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
这位洞天真人一去,摆在列玄教面前最大一个障碍已然消失无踪,虽说为请动那一位付出了不少代价,可与那神兽卵胎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他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放下书信,对着坐在下手的蓝袍道人言道:“芮师侄,布置的如何了?”
芮道人说道:“师侄已把祖师神像备妥,只等去往屏西之地掩埋,不过这一回,却已是将我教中数百年积攥起来的家底俱耗尽了,如今那仓中空空,足可跑马,再无半点留存了。”
公羊盛显然对此并不在意,道:“不打紧,这些物事放在那里就是拿来用的,只要事成,还可再置办回来,师侄不必心疼。”
芮道人诺诺道了声是,他顿了顿,便试着提起一桩事来,“近rì清师观与金凌宗常在留意我教动静,师侄不知该如何布置,方能瞒过他们的耳目。”
公羊盛暗叹了一声,这位师侄处事能力甚是平庸,似这等小事还要来询问自己。
不过好在此人够听话,似那叶极流那等弟子,虽是修为不弱,但仗着本事却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甚是难以掌控。
对这件事他早有腹案,便言道:“此事易耳,你放出风声去。便说四年之后的八月初六,乃我祖师五百年飞升祭典,当聚教众庆贺之,师侄你看这借口可好?”
芮道人一怔,佩服道:“师伯此计甚妙。”
列玄教建立至今,不过五百载,翼崖上人飞升与否,中柱洲那些寿数稍长之辈心中都是清楚的很,不过却挡不住列玄教往自己脸上贴金。
若以此为借口,将一众长老聚齐。的确能最大限度减少清师观与金凌宗的怀疑,而且还能降低贞罗盟的防范之心。
芮道人对这此策赞不绝口,公羊盛微微摇头,拿起桌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问道:“那张道人如何了?”
张衍是此行成败关键人物,芮道人哪里会不注意?双峰月那里,可是一直有眼线盯着的。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近rì书信上言。仍在地火天炉之前,恐怕没个数载岁月,此人是走不开的。”
公羊盛忽然手中动作一顿,道:“听闻宝器品流愈高,则炼宝用时愈长?”
芮道人老实回答道:“师侄不懂此道,不过先前问过许多能手。想是如此吧。”
公羊盛缓缓放下茶盏,沉吟道:“那师侄你说,若是张道人炼宝失败,他会不会提前离去?”
芮道人一呆,他从未想过此事。但再一想,这的确是个问题,张衍若是炼宝不成,那定是甩袖回去东华洲,可若如此,那他们的布置岂不是全盘落空了?
他迟疑了一下。道:“这……梁、魏二人乃是炼器宗师,想来不会失手吧?”
公羊盛目光望向远处,好一会儿,才道:“任何事都怕个万一,你去信告知商腾,在我教还未曾动手之前,要使得他安稳无虞。”
芮道人不敢不听,道:“师侄明白。”
公羊盛稍作思索。又道:“还有,你顺便再告知他一声,快些将双峰月开禁之法弄到手中,如是实在不成,也要设法在我教去往那处之前,将那黄左光处置了。”
修道不知年,双月峰上,冬去chūn来,几回寒暑,不知不觉便已悄然过去四载。
这一rì,飞屿道宫之中,黄左光这正运炼一桩法宝,忽听得道童来报,说是商腾请他前去商议事宜。
他心中不免诧异,他与商腾向来不对付,往rì有车子毅从中调和,还算彼此安稳,但车子毅一走,便是对面撞见,也不过打个招呼,彼此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怎么今rì来请自己?
黄左光心中思量,商腾突然请他前去,难道盟中有什么要事?
如此一想,他也不敢多做耽搁,立时动身,按照信笺上所言,到得道宫后山一处凉亭之中相见。
此地依山傍水,临崖垂瀑,花香阵阵,满眼皆是桃红柳绿,景致极佳。
双月峰驻守之职,三十年一次更替,黄左光往rì只顾得修炼,甚少出游,竟不知后山何时造出了这等胜景。
在亭中坐得片刻,忽见一道光华落在不远处,光芒敛去之后,商腾现出身来,他步入亭中,上来一个稽首,道:“黄道兄,适才在下有要事处置,来晚一步,恕罪。”
商腾平时见了黄左光都是冷言冷语,后者突然不适应他这般客气,微微一怔之后,才道:“道兄不知何事请贫道来此?”
商腾看了看山下,此处是经过他特意挑选的,这里偏僻幽静,两人说话,也无他人敢靠近过来,不过他似还是不放心,沉声道:“道兄稍待。”
把手一扬,一蓬灰蒙蒙的飞烟撒出,散了开去,片刻就将百丈之内俱都遮蔽,不但风雨不透,便连rì月星光亦是进不来。
商震面上微不可查的一笑,如此一来,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察觉到动静了。
黄左光虽是心中狐疑,但见得他这般慎重,也就忍耐住没有开口,直到商震坐下,这才急着问道:“道兄,到底出了何事?”
商腾手入袖中,取了一封书信递出,道:“道友请看。”
黄左光不知就里,忙将书信拿来,在手中翻了一翻,便被其上内容惊住了,失声道:“什么,列玄教竟是要行此诡谋?”
因列玄教贺典一事已是传得天下皆知,世人皆知到那一rì,其教中长老怕是都要回去总坛,随着时rì越发临近,贞罗盟一时压力大减,也就放松了许多。
而这封书信却是说列玄教乃是行得瞒天过海之计,是准备起教中全力突袭双峰月。
黄左光万万没有想到其中还有内情,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越看越是心惊。
他看完之后,便放下手中书信,道:“道兄这消息到底是从何得来?”
商腾摇了摇头,指了指他手中,道:“小弟也是方才得了此报,不敢擅专,立刻便请了道友过来,此信背后便写有内情,道兄再看下去便知。”
黄左光一怔,他急急将信纸翻过,入目之处,便看到那处绘有一副画像。
一名这道人盘膝而坐,背后有宝光瑞彩,神态祥和,一副仙风道骨之貌。
他与列玄教起争数年,自是一眼便认出这是其教中祖师,翼崖上人之像。
正想再仔细看时,忽然之间,那画像似乎活了过来,双目陡然张开,就有一道金光从中shè出!
黄左光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大叫,便捂着双目向后倒去。
他虽双目痛楚无比,但神智未乱,立时知晓不对,几乎本能地将护身宝光祭出,随即心意一动,一道光华升腾起来,就有一只有六尺大,浑沉厚实的铜钟挡在身前。
此时恰好一道罡雷劈落下来,正中铜钟,“轰隆”一声响,铜钟却只是颤了颤,却不曾损得分毫。
商震暗道一声可惜,未曾想这黄左光反应如此之快,幸好他还另外准备了后手。
尤其是黄左光双目受创,已使其战力去了大半,无论再怎么挣扎,都是别想逃得出去了。
他法诀一掐,引动布置,脚下泥壤拱动,一道红线罗网飞出,便把那铜钟兜头罩住,此物来回挣扎,但那罗网却极是坚韧,将其死死拽缚住,根本无法脱去。
与此同时,商腾嘿的一声喊,将一枚五彩斑斓的木匣祭起半空,“铮铮铮”,三声鸣音,如金铁撞响,有三道碧sè小箭自匣中飞出,如烟凝成,有形无质,分为上中下三处,直向黄左光shè来。
黄左光吃亏在双目受损,不能辨物,不知商腾攻击自何处来,只得全力催动护身宝光加以防备。
哪知这烟箭别有文章,护身宝光竟是丝毫阻碍不得,被其从上一穿而过,正中额头,胸脯和下腹三处,他一声闷哼,栽倒在地。
商震走上几步,从袖中抖出一道黑气凝结的绳索,只一落下来,就把黄左光牢牢捆住了。
黄左光顿觉身上一麻,心中怒极,正待破口大骂,可方yù张衍,那绳索一紧,他体内jīng气便不断散失,眼皮不由耷拉下来,昏昏yù睡,想要挣扎也是软绵绵使不出力气来,过了不多时,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铜钟失了人cāo持,灵光隐去,“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商震稍稍喘了几口气,他虽做了不少准备,但若是黄左光方才挡得一击之后,不寻思着守御,而是拼死冲出去,怕是他也无法轻易就把此人擒下,算得上是有几分运道。
此人拿住后,这里只得他一人做主,从此刻起,双月峰大门已是对列玄教彻底敞开了。
商腾得意一笑,只要再拿下张衍,夺回神兽卵胎,事后论功行赏,他当排在首位!
他踱了几步,犹有闲情坐回亭中,取出笔墨纸砚,随后提起笔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书信,其中不凡自我吹嘘之词,看了几遍之后,自觉满意,便利索装入信笺之中。
他抬头看了看,嘴中念了几句法咒,再起手一抓,就将那布下的气雾撤了回来,看着依旧清朗的天空,他哼了一声,将飞书往天上一扔,直至其飞去不见,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六章 金桥一引万山过
八月初六,列玄教祖师大典,教中七位元婴真人皆是回返总坛。
只是无论教众外客,皆是不知,这七人之中,除了公羊盛大长老仍在主持祭典之外,其余诸人只在开仪之时稍作露面,其后便躲入了内堂之中,不再出现,留在台上的,不过几名替身罢了。
这些替身并非匆匆寻就,而是早几年便在做准备了。
列玄教弟子数十万,寻几名貌相相似之人并不困难,只是难在修为气息无法伪饰,因此还用了许多手段遮掩,到了如今,总算能以假乱真,鱼目混珠。
可便是如此,遇上那些眼力稍尖的,还是容易露出破绽。
尤其是大长老公羊盛,熟悉他之人着实太多,此外还需主持仪祭,脱不开身,当着各门各派前来观礼的修士之面,绝无可能从头至尾都找人替代,因此需得先将戏份演足了,方可觅机抽身退去。
内堂之中,六名元婴长老正围坐一处。
芮道人看了看左右,感慨道:“得亏清师观与金凌宗并未遣使前来观礼,否则我等这几名替身还真是瞒不过去。”
那名谭姓女冠秀眸睁大,忽然问道:“芮师兄到底用得什么法子,竟使得他们不来观礼?”
列玄教大典,若是不去延请同道,未免说不过去,同时也会惹人疑心。
但若是请了人过来,又难免会露出马脚。
而今清师观与金凌宗弟子偏偏一个未至。其中定有文章,她对此很是好奇,究竟芮道人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芮道人哈哈大笑,道:“谭师妹,其实说难也是不难,只要来客肯参拜我教祖师金身塑像,便可放他入内坛,否则只能请他站在外殿观礼了。”
谭姓女冠闻言恍然,抿嘴一笑,道:“难怪了。”
金凌宗与清师观好歹也是屏东三派之一。与列玄教在中柱洲内鼎足而立,怎肯来参拜列玄教的祖师爷?
可在殿外贺礼,与那些散宗小族并列一处,他们也是不愿的,因此索xìng来个不理不睬,只当未曾听闻这回事了。
列玄教门下本就四处传教,弟子行至何处,都要劝说他人祭拜自己祖师。如今祖师爷飞升祭礼,教中有此要求,倒也并不使人意外,两派修士也都未曾想到他们其实别有用意。
他们说话兴致正高,而另一边,叶极流却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道:“师叔还要我们等到何时?不过几个小宗弟子,又何必再装扮下去?他如不动身,那也算了,我师兄弟这般上路,六人合力。难道还拿不下一个张道人么?”
他一振衣袖,站起身来,往外行去,边走边说道:“我去和师叔说道,无需再等了。”
芮道人见势不好,连忙将他袍袖拽住。苦劝道:“叶师兄,师伯自有安排,师兄万勿莽撞。”
叶极流眉眼一跳,甩开他手,缓缓转过身来,冷言道:“何谓莽撞?师弟给我好好说来。”
芮道人见他眼神冰冷,立时察觉到是自己情急之下说错话了。
这位师兄xìng情偏激暴烈,易怒好斗。一个应付不好,可就要弄出大事了,可偏偏他不擅应变,头上登时急出了汗水。
坐在那里的沙道人沉声一喝,道:“叶极流,平rì里你这般冲动行事,那也罢了,随得你去,可今天是什么rì子?可以说我列玄教兴衰成败,皆在今朝,岂容得你在此胡来?”
只是他这番话非但未曾震住叶极流,反而起了反作用。
叶极流眼旁青筋暴起,怒气勃发。
他本就与沙道人不对付,后者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登时惹得他大恼,吼道:“沙良,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说我,难道是要来试试我腰间法剑够不够锋利么?”
往rì遇着叶极流挑衅,沙道人都是笑笑避开,或者干脆不予理会,可今rì他不知何故,却是一反常态,毫不示弱回击道:“放肆!论辈分,我乃是你师叔,你竟敢威胁于我,你这目无长辈之徒,若是敢来与我动手,在这祖师堂下,难道以为我杀不了你么?”
其余四人一看,再不制止,怕要先起内讧了,立时上来劝说。
叶极流目中冷芒乱闪,熟悉他的人便知,这是其心中愤怒快要积累到极点了,都是暗呼不妙。
然而就在此时,却有一道飞符传来,芮道人伸手一接,看了一眼,忽然松了口气,转而递给叶极流,道:“师兄请看。”
叶极流眉头皱起,狐疑接过,他看了一眼,不由愣住,道:“她怎来了?”
这符书上所言,是叶极流昔年一名道侣前来寻他,此女无门无派,乃是小族出身,自他成婴之后,便离其而去了,而且一别两百年不曾相见,可今rì突然到此,难免令他心中疑惑。
芮道人意味深长地说道:“师伯事先便已说过,我教如此大张旗鼓,要叫那两派就此放下疑心,也是不能,他们弟子虽然不至,但却可请得他人前来,查探我教动静,此女八成就是受他们之邀,特意来此试探师兄的,若是师兄避而不见,或者只以替身应付,那可就要露馅了。”
叶极流面sèyīn晴不定,哼了一声,道:“怕个什么,我这便去与她一见。”
他狠狠瞪了沙道人一眼,踏步出去了。
芮道人想想不放心,对着堂中另几位真人急急一拱手,便转头跟了上去。
谁也未曾发现,沙道人眼中那一闪而逝的遗憾之sè,他暗忖道:“可惜,方才若能将这莽夫击伤在此,那便好了。”
他以己度人,自思七八名真人联起手来,无论如何也能压倒张衍了,多一人少一人其实无碍,并不影响大局。
而他深悉叶极流的xìng子,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由得其胡来,难免会坏了大事,故而出言相击,想要激起其怒气,那便有借口将其打伤。
以此人xìng格,遭此挫败,多半是不会和他们一道上路的。
可是未想到,一封飞符,却意外断了他的筹划,天数弄人,他也无能为力了。
剩下四人再等有了半个时辰,忽然堂前火烛一跳,玉帘掀起,大长老公羊盛自外踏入,叶极流与芮道人一左一右,跟在身后,
堂中长老知是时机到了,竭力压住心中激荡,一个个肃容站起,躬身行礼。
公羊盛浅浅还了一礼,他环视一圈,大声道:“诸位教友,五百年前,我教应势而生,崛起屏东,然美中不足者,中洲三派并立,我教只得一角,以至手足难舒,然五百年后,天降神物,我教若得此宝,当可保万万年之气运,到得那rì,便是混一中洲,也绝非妄念。”
言罢,公羊盛摆动衣袖,来到祖师像前,在蒲团之上跪下。
六名长老也是赶忙一起跪下参拜。
公羊盛叩拜三次,前起身上前,奉上仙香,他于心中祝祷道:“祖师天灵在上,佑护弟子此行顺遂,一举夺回至宝,保得我教气运绵长,长盛不衰。”
祭拜过后,他拿起拂尘,往臂上一搭,转过身来,道:“诸位教友,随我起行!”
他一甩拂尘,引动法门,霎时一道万丈金光自地下壑道升起,直冲天际!
堂中诸长老神思一个恍惚,身体一轻,皆是随光纵起,飞去云中。
而此时恰好是祭殿大礼金辰之时,观礼之人只以为这是列玄教故意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再加上掩饰得当,倒是谁也未曾生疑,
眨眼之间,七人就去得数万里之外,到得事先布置好的分坛地界上,寻得供在此处的祖师神像,又一次依法施为,便再度纵起万里金桥,一路往屏西之地纵掠而去。
鹿歧山。
张衍忽有所感,双目一睁,缓缓站起身来,往那地火天炉之中凝视看去。
那里地气骤然翻腾乱游,热浪逼人而至,如临沸水滚泉之前,哪怕他并不jīng通此道,看这异像,也知是法宝出世在即了。
他默立片刻,又抬起头来,仰首望了望天际。
自那rì程真人离去之后,他便未曾放松jǐng惕。
这四年平安度过,他心中暗自思量,如若当真有什么异动,那必是在法宝炼成之rì了。
一直守候到了子夜时分,天炉之下忽有振声撼地,如千鼓擂动,迫响激烈,远远传出,百数里内宿鸟惊起,成群纷飞而起。
双月峰中,亦有不少修道之士察觉这里动静,起身跃上云头,眺目观望,私下里则纷纷揣测,得两位炼器能手合力祭炼四年,不知这法宝究竟会有怎样神异之处?
然而此时,突然有霹雳声响彻云霄,像是撞木冲城,一声盖过一声,有道道万丈光彩斜刺穿shè,乍现乍隐,横掠天际。
不提那些凡俗百姓,哪怕那些修道之士,亦是惊骇不已,不知出了何事,纷纷往天中观望。
虚空之中这时有如水波荡漾,圈圈涟漪,层层激开,诸人耳中不停传来滚石雪崩之声。
他们方自惶惑不安之时,忽然又听得一声裂响,像是灵镜破散,银瓶乍裂,一道千丈光崖攀起,憧憧光影之中,有七人自虚空中缓步踏出,或盛装彩服,或身披大氅,或锦袍大袖,或峨冠博带,各自都是手持法宝飞剑,雷柱拂尘,周身金星乱洒,彤霞璀璨,一时如同仙客谪尘,神人降世。
列玄教七大长老,已是跨过万水千山,齐至双月……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九十七章 龙蜈剑
自双月城兴建以来,数百年中,还从未有过被外敌侵入的前例。
此刻七名列玄教长老的骤然出现,立时在双月峰上弓发了一阵挥之不去的惶恐。
可这七位元婴真人,却是对近在咫尺的飞屿道宫不作理会,竟是停也不停,各御惊虹,直奔五百里外的鹿歧山而去。
公羊盛拨云开雾,行在最前,袍带猎猎有声,他沉声道:“诸位教友,此处乃贞罗盟根本重地,不可久留,需速战速决!”
贞罗盟纵然内部不合,但双月峰被袭,必定很快被其察知,绝无可能坐视不理。
距离最近的几名长老怕只半天之内就能赶至,若是借阵法之助将他们纠缠住,那就休想安然撤走了。
其余六人也知此理,志二是齐声应和。
这时公羊盛目光一撇,红见有一道碧荧荧的符书迎面而来,如叶旋飞,徘徊在侧,久久不去。
他看那暗记,乃是列玄教所,三,因此放心伸手摘来,接过一看,大喜道:“好,商道友竟是已然得手,擒下了那黄左黄,此地禁阵现已无人主持,有他坐镇道宫,我等暂且后顾无忧,正可一鼓作气,夺回神物!”
贞罗盟在双小峰经营了数百年,周围也是满布大阵禁制,只消三名长老,便能发动起来。
先前他们便是担心此事,是以百般设计,把车子毅调走了去,便是要设法使得禁阵不能发挥威势来。
现下既然商腾解决;黄左光,那么就再无需为此顾虑了。
得知此消息后,七人皆是精神大振,自觉此行成算更高,因此个个急驱向前,全力飞遁。
七名元婴真人聚于一处,其动静何等之大,甫一现身,远在地火天炉旁的张衍便已察觉。
他从定中醒来,朝天边望了几眼之后,看其往自己这处而来,就知来者不善。
他清喝一声,便腾身飞升入空。
这时随着对方越发迫近,形貌也是愈加清晰。
张衍与列玄教打过几次交道,只从那袍服形制上,便瞧这七人方皆是列玄教中人。
他不禁暗忖道:“听闻列玄教**有九位元婴长老,只那郭、庞二人已被我所斩杀,而这七人个个皆是元婴修为,莫非其教中长老已是全数到此了么?”
他一转念,不由冷笑一声。
除了那神兽卵胎,还有什么事值得对方如此大动干戈?其来意可谓昭然若揭。
不过对方时机选择得很是巧妙,此刻他所炼法宝出世在即,无法脱身离去。
而且这七人连片刻迟疑也没有就向自己奔来,显然此番出击并非盲动,应是经过了精心准备布置的。
张衍目芒闪动,此前心中警兆,想来是应在了此事之上,恐怕一阵血战是免不了的口
不过一刻,公羊盛等七人就到了那地火天坑之前,见张衍稳稳立在前方,稍作逡巡,便将他团团围住,各自发声大喝,运转法诀,元婴纷纷遁出顶门,夜宇之下,一时彩霞灿灿,满是光云雾霭,将这一方天地笼绝。
张衍一人独自面对七人,在那一双双充满敌视的目光注视之下,其神色却是夷然自若,毫无惧色。
公羊盛排众而出,这位大长老,顶上罡云已生三朵,显已是踏入元婴第二重境中,修为比其余六人高出一筹来。
他打了个稽首,居高临下说道:“张真人,我七人来此,只为取那桩神物,你若将此物还来,前此种种,我教皆可既往不咎,若是不愿,下场如何,无需老道再言。”
张衍把袖一摆,哂然笑道:“诸位道友来此,想也不是来做口舌之争的,不必多说,手底下见真章便是。”
公羊盛本打算若张衍迫于他们威势,自愿将那神**出,那是最好,到时进退皆由自己,如若不成,再动手不迟,可眼下见其语气强硬,毫无商量余地,便立刻断了劝言的心意,淡然言道:“既是道友执意如此,那休怪我教以势压人了。”
“还与他啰嗦什么!”
叶极流早已是按捺不住,见二人谈说不拢,不待公羊盛下令,便已是不顾旁人,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行至半途,一拍腰间,只闻“呛咖”一声,一道银虹出鞘飞起,在空中一折,伴着一声声龙吟虎啸之音,向下迅疾杀来,这法剑还未迫近,剑锋上所散出的嗖嗖冷意,已是飙射而出。
张衍眯眼看那飞来法剑,见剑刃如雪,寒光刺目,剑身两旁还有无数如须银丝,蠕蠕而动,似枝桠分出,奇异非常,应是有几分独到之处,因此并不托大,一声长啸,顶门之上一道金光绽放,氤氲气雾之中,一尊背后五色光华轮转的元婴便自现了出来。
叶极流这把法剑,名为“龙蜈剑……”内含数种变化之道。尤其是那炼剑之法,乃是自少清派秘术借鉴而来,极是了得,与敌交战,至今无有败绩。
当年少清派在中柱洲战死数十名弟子,其中有几人携有宝功密册,有不少便被中柱洲修士取了去,虽习不得正宗法门,但一众才智之士却由此另辟奇径,衍化出许多厉害法门来。
叶极流便是其中之一,得了这法门后,他又用了十数年功夫,淬炼出了这把法剑,两者相合,威势倍增。
如今除两位高一辈的长老外,他之战力,可谓此间第一,因此自视甚高。
他见张衍顶上云不过一朵,功行比自家还差了一筹,信心顿生,就算明知其神通厉害,也敢孤身一人上前放对。
其余几人见叶极流已然云手,正想跟随而上,一起杀出,却被公羊盛阻住。
他目注下方,沉声道:“由得他试试也好,着他不敌,我等再上前不迟。”
叶极流一向心高气傲,他不开口,众人贸然上前伸手相助,怕是要着恼翻脸,与此如此,还不如任由其去,便算是做个试探,看看张衍的底细。
那剑光临头,张衍不闪不避,背后一道黄芒落下,倏地散开,就在面前横摆成一条高有三丈,横有一里长短的光障来。
这黄光浑厚凝实,龙蜈剑一来,在其中去得不过数寸,就觉艰涩滞碍,难以前行。
叶极流冷“哼一声,当即又使神通,把手一指,这法剑轻轻一颤,无数银须从剑身上抖落,嘶嘶有声,如牛毛细雨一般,寻隙而入,眨眼钻透黄芒,纷舞而来。
张衍气定神闲,身形不动,等到那些银须飞至,背后又一道蓝芒荡落,方一闪过,就似浪头激涌,一个卷荡之间,将银须尽数淹没,吞去不见。
叶极流见状微微一惊,神色凝重几分,低喝一声,连连催使法诀,那龙蜈剑急颤不止,其上银须方去又生,方生又落,不断长出,只是几息之间,就有成千上万,漫空蔽日,茫茫一片。
他再一个驱使,银针万根,拧成数股,摆开阵势,自数个方向上,抄掠分袭而去。
张衍负手而立,背后蓝光不断闪动,如洪泄下,轰隆有声,那银针不断狂窜疾掠,前赴后继,可无论来得多少,皆如石投海,没去无踪。
观战六人看得直皱眉头,叶极流这柄法剑他们中有几人也是领教过的,深悉其厉害,纵然还未使出最后杀手锏来,但也不是好招架的。
可张衍却应付得如此轻松,显见得也是留有余力。
似这等法门他们见所未见,看其背后,共有五色光气流转,如今方使两道就遏住了叶极流攻势,却还有三道光华未曾动用,也不知其中还暗藏有什么玄妙。
张衍自不会只守不攻,看准叶极流出手时一个空隙,他一甩袖,数十滴幽阴重水泼洒出来。
叶极流看那重水不过水滴大小黑沉如墨,无光无彩,其貌不扬,本有小视之心,谁知待此物撞在护身宝光之上,却是轰发有声,直如万钧重锤落下,打得他脚下不稳,浑身乱晃不止,方才知道厉害。
身躯急退几步,将法力一催,元婴护持宝光又亮得几分,再将飞剑召唤,护在身前,飞来驰去,连连闪动,一番手忙脚乱之下,方将这数十滴重水接住。
芮道人见得此景,叹道:“我早就劝叶师兄祭炼一桩法宝护身,可他却偏偏不听。”
少清派无论攻敌守御,皆靠一枚剑丸,号称“剑主生死孤道载阴阳……”叶极流自习得这法门后,感到此等说法甚对他胃口,因此便在此道之上学了十成十,自觉一柄法剑足以行走天下,根本不屑去炼什么护身之宝。
张衍瞧叶极流此时无暇他顾,哪会错过机会,伸手一指,那黄芒如尘扬起,越起越高,到得空中时,轰隆一声,如倾城山崩,铺天盖地压了下来。
叶极流眼中终见惊容,面对如此攻势,在拿不清对手底细的时候,通常唯有转身躲避。
可有同门在旁看着,战得没几合就要退避,他怎能行如此丢脸之事,厉啸一声,把法剑反手一持,几个劈斩,银光迅掠,如夜空霹雳,将这道土行真光斩开几处豁口,纵身一跃,就待要从正面冲了出去。
可才飞出去百丈远,却觉周围黄土飞胞,尘沙漠漠,越往前去,身形便越是滞重。
这时却见浑浊烟尘一阵滚动,四下里一个张望,他陡然惊觉,自己竟闯入了一只足有百丈大小的手掌之中,面上不由变色,正要飞退,却见那五指倏尔一动,便向内合拢。
第一百九十八章 碧玉如意定剑光 指上神雷震四方
叶极流见那大手攒和,仓促间只来得及将护身宝光撑开,强行抵挡,但那五指不断向内收拢,其力甚大,如山峦般层层压来,眼见得那宝光破散在即,他脸上也是不禁变sè,登时后悔起来。/
他并无护身法宝,只能纯靠自身功行支撑,若是方才拼死起剑斩去,不定还能杀出一条去路,眼下却是晚了,根本无法抽出手来,若无人驰援,用不了片刻功夫,就会被捏成一把肉泥。
瞧他已是无计可施,公羊盛拂尘一摆,再不迟疑,大喝道:“救人!”
其余五人也是看出形势危急,纷纷出手,只是动作有快有慢,目标也是各自不同。
公羊盛出手最快,才开口时,自袖中取了一枚清气隐隐,正面有龙虎玄纹的玉符出来,往外一丢,自云头飞下,撞向那玄黄大手。
身后那四名师侄也是俱起法宝,跟随他一起出手。
而沙道人却根本不去管叶极流,却是面无表情把袖子一甩,从中出来一枚鹅卵大的金白飞丸,直奔张衍而去。
玉符方才飞至,张衍把手一扬,一道浑沉晦暗的黄芒升起,挡在前方,两相一撞,这玉符喀喀裂开几个缺口,倒震而回,而那一道土行真光也是如岩崩裂,爆震而开。
前路无阻,其后四件法宝正好一冲而入,先后落在玄黄大手之上,只瞬间就将其打散。化作千百缕黄烟四下飘飞。
叶极流忽觉身上压力一松,登时看出了一丝机会,也是御起龙蜈剑奋力一斩,自漫漫尘沙之中劈开了一条去路,使了一个飞纵法门,就循着那道缝隙往外遁去。
张衍冷然一笑,双指一点,清吟声中,星辰剑丸与五灵白鲤梭一齐飞出,追索而去。
这时那沙道人的金白飞丸也已落下。还未近得他身,身上玄衣陡然绽出三尺jīng亮毫光,往上一冲,就迎住飞丸,只在上滚动,却不得落下。
沙道人神sè一凝,沉声道:“护身宝衫?”
星辰剑丸来得极快,叶极流不及脱身。忙召龙蜈剑上过来招架,“当”的一声,挡住了剑丸,然而那五灵白鲤梭却是绕了过来去,护身宝光其狠狠一啄之下,竟是应声而破。
叶极流大惊。他修习的法门并非玄门正宗,护身宝光若是破散,还需重新祭炼,那面对那正向自己飞来的五灵白鲤梭,却已无有手段克制。(.)
公羊盛在云上看得一皱眉。把手中拂尘一扔,千丝散下,如网罩来,竟将五灵白鲤梭裹住。
这件玄器却似不服输一般,把头尾一摆,背上鳞斑一阵金光流淌。猛地一窜,那织网竟是束缚不住,韧丝崩断,眨眼就被其冲了出去。
叶极流有了这一丝喘息之机,哪还敢托大,口中念了一道法咒,对着那龙蜈剑一指,道了声:“化!”
此剑一震。前后分节,裂成两段,再一个抖颤,剑身之上白光一吐,便化作两柄一模一样的法剑来,一把向上飞去,依旧抵那星辰剑丸,另一把如倦鸟归林,向他怀中飞来。
他伸手一拿,握住剑柄,一剑在手,又恢复几分信心。
此时五灵白鲤梭又乘光飞至,他已看出此宝厉害,急起法剑往上一翻,“当”的一声,勉强格住,只是这法宝灵xìng十足,一击无功,立刻他前后左右绕转游走,找寻破绽。
众人只见一道金光围着他上下翻飞,追逐不休。
张衍眼中杀机隐现,这七人出自一门,若是联手来攻,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应付的,最好是先斩杀一人,现下有如此好的机会,又怎能错过?
因此他得势不饶人,心神一催,星辰剑丸倏尔一跳,立化一十六道闪耀剑芒,一道道如箭飞shè,发出破空呼啸之声,朝着叶极流斩杀过去。
任谁都能看出,叶极流在那灵梭围攻之下已然左支右绌,若再有这一十六道飞剑斩来,那是必死无疑。
公羊盛不得不再次出手相救,只是与张衍交手两合,随身法器已坏得两件,不愿再拿寻常之物凑数,遂把身子一抖,顶上一朵罡云之中,托出了一只样式奇古的碧玉如意,浮在氤氲气雾之中,载沉载浮,稍一催动,立时有一道澄明光华洒下,竟直直贯入底下地火天坑禁阵之上,照得下方一众事物纤毫毕现。
一十六道剑芒被这道光华一照,似入膏泥之中,顿受阻碍,去势骤缓。
这时沙道人大声喊道:“师兄,合力杀张道人!”
他起先就打得围魏救赵,攻敌必救的主意,只是张衍自心生jǐng兆之后,早有防备,因此将“七星束阳袍”与“经罗遁钧宝佑衣”这两件宝衫护体俱都穿戴在身,寻常法宝,万难及身。
沙道人一人之力拿他不动,但如能数人合力,那便把握大增了。
公羊盛得了提醒,把目光转来,他也是当机立断,立刻道:“芮师侄,你速去回护于他,诸位教友,随我围杀张道人!”
芮道人得了吩咐,趁着飞剑未至,就要抢下去救叶极流。
张衍方才找出了机会,哪里会容得对方将人救走,把双袖一展,三百六十五滴幽yīn重一齐飞出,往四面八方散去,
诸人适才已见识过此物厉害,倒也顾不上出手攻敌,不得不先停下动作,回护自己。
与此同时,张衍心意一动,要将那星辰剑丸唤了回来。
哪知公羊盛那顶上碧玉如意颇有几分神妙,散下光华似是罩笼一般,星辰剑丸几番来回,到了边缘之处,便无法冲出。
公羊盛挥袖将袭来幽yīn重水尽数挡开,恰好见得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
五百年前,中柱洲与少清一战,他侥幸逃得一条xìng命,自那时见识到飞剑的厉害后,他无时无刻不想着如何抵御此法。
而这柄碧玉如意,就是为困阻飞剑而炼,哪怕少清派弟子亲自御使飞剑杀来,他自信也能牵制一二。
张衍双眉一挑,自迈步跨入元婴境界后,原先所习御剑法门已是难以跟上如今修为,因此也并不倚为主要手段,原他还想得一丝空隙,先将叶极流斩杀剑下,现下看来,却是行不通了。
不过他如今手段颇多,便是不用此法,倒也不信拿不下此人。
只是这一耽搁,列玄教另几名长老也是挡开了幽yīn重水,缓过气来。
公羊盛也不犹豫,暗拿法诀,自顶门罡云之中,又飞出一把黝黑铁尺,其余诸人看他已然出手,而随之而动,将自家趁手法宝祭出,齐往张衍打来。
张衍目中冷芒连闪,袍袖一个拂动,分撒了五十余枚赤雷珠出去,身下水行真光一个攀升,绕旋飞起,将这些个法宝一托,立时白沫飞溅,砸出千重玉浪,
这几件法宝之中,因有那把铁尺当先开道,又得其主全力御使,水行真光难以卷动收摄,但水势连绵,波涛来回之间,却也使其缓了下落之势。
公羊盛见数十粒赤sè飞珠向自己飞来,本以为仍是那幽yīn重水一流,正待如方才同一般挡开,可待此物到了眼前,神情陡然为之变sè,狂吼道:“快躲!”
其余几人开始也是与他一般,并没有当作一回事,等听得他提醒,知晓此物定不简单,可是此时想要躲避,又哪里来得及?只好祭出护身法宝,硬起头皮生生扛下。
只听得云之中发出阵阵惊天巨震,好似天陆崩塌,尽管有法宝相护,可包括公羊盛在内五人仍是被炸得气血沸腾,衣衫破损,狼狈不堪,足足退出去了数里远才止住身形。
趁此机会,张衍把手一点,将三百六十五滴幽yīn重水再次汇聚一处,如狂流一般,冲向叶极流。
那边芮道人方至叶极流近侧,正准备与其合力先对付五灵白鲤梭,可此时听得身后轰声震响,回头一看,却是骇了一跳,连忙拿出一杆幡旗,迎风一抖,化作五丈高下,摆在身前。
只是这幽yīn重水数十滴已是打得诸人招架不迭,更何况此刻全数在此,不过几息时间,幡旗就被打得稀烂。
他连忙弃了此物,再祭一枚玉符出来,也是支持得片刻便即破散,那余下不足二成幽yīn重水砸在那护身宝光之上,他浑身剧震,光华溃散,口中连连喷出了几口鲜血,倒跌了出去。
张衍向前跨出一步,似浮光掠影一般,百丈距离一闪而过,再出现时,已是距离叶极流不足十丈,他把手抬起,向前一指,一道紫sè雷光似扫荡清宇,轰然爆出。
叶极流也有一股血勇之气,心知此时躲避断无活路,一咬牙,居然不退,反而将全力法力聚于一处,悍然把龙蜈剑御起,一道银光如电疾掠,反向张衍杀来,指望能先一步斩杀这名大敌。
然而法剑方自飞出,那五灵白鲤梭一声啸音,却是从旁窜出,将其撞了一边。
此时紫霄神雷已至眼前,叶极流护身宝光已破,法剑脱手,面对这杀伐神通,毫无有任何手段抵挡,他连半声惨呼也未来得及发出,便在一声暴鸣中,整个人已是炸成粉末。
芮道人见得如此惨状,顿时吓得胆寒不已,他见张衍此刻正背对着自己,不及多想,转身就跑,才出去没有多远,就有一道细若游丝的金光追至,只在他身上闪了一闪,便自不见。
他又出去了数十丈,忽然身子一僵,大叫一声,身躯从腰间断成两截,就从尘头坠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一百九十九章 镇教神尊像
公羊盛方才被赤雷珠逼至数里之外,难免援手不及,眼见张衍于顷刻之间,连斩二人,他先是愣了片刻,随后跺脚重重一叹,把拿起的法诀散去了。
剩下列玄教那几人看到这一幕,眼神之中除了生出些许惊惧之外,还夹杂着一丝茫然无措。
他们本是一鼓作气而来,原想着这张道人再厉害,七人合力,也定能一战而下。
却不想还未曾伤得此人分毫,己方却是折了两名元婴长老。
要知列玄教先前已有两名长老死在张衍手中,如是再斗下去,那还要再死上几人?
一想到此处,他们心中皆是忐忑不已。
壮大本教固然是好,可也要行得通才可,若是搭上自家性命,便就不值了。
能做到教中长老地位的,无不是经过了数百年的辛勤苦修,眼下福乐还未享受足够,又怎能急着去死?
就算为教中立下了大功,来生还能再行入道,可谁能说还有今时今日的成就?
公羊盛岂能看不出他们几人心中这点私心杂念?虽是面上神情不变,心下却暗叫不好。
他虽是列玄教大张老,但其余长老身份与他也算是平起平坐,平时虽各有私心,但他还能凭借长辈身份压服下来,可若一旦涉及身死存亡的大事,要想唤得所有人上去拼命,那也是妄想。
若是拿不出应对办法来,那也不必再斗下去了。
可适才与张衍斗了几个来回,他也是看出,除自己之外,剩余四人如与张衍单独对上,能保得性命已是不错。
而他更为担忧的是,方才张衍那一步之间,迈出上百丈,有这等挪转神通,随时随地可以脱出战圈,去往他处。
他原本以为有碧玉如意在手,便能制住其剑遁之术,可现在看来,却根本围困不住此人。
如不是对方那法宝尚未祭炼完毕,怕是早就去往他处了。
他手中倒是还有一物,能克制此人,可是此宝轻易动用不得,心中一时有些犹豫。
沙道人看出他有些为难,便主动开口道:“师兄,事到如今,唯有请出祖师神像了。”
其余三名列玄教长老,为那谭姓女冠、高师弟及那秃顶道人三人,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秃顶道人站出来道:“师伯,师叔说得不错,快些请出祖师神像吧。”
列玄教供奉在祖师堂中的神像,共有两座,一座受日常香火,并无什么奇异之处。
而另一座,却是能收凝法力,借以淬炼神像宝体。
尤其是教中有一门心法,每当教众祭拜祖师神像之时,按法仪而行,就等若在祭炼此物。
四五百年下来,那尊神像不知受了多少教众顶礼膜拜,如今八脉俱通,腑脏已生,内外已如生人一般。
若是再有数百年祭炼,待此物生出真识之后,再与翼崖上人昔年特意设法留下一缕残魂相合,定能借体而活,成得一件护教真器,其威不下有一名洞天真人坐镇教中!
到了那时,如再有神兽相助,列玄教成中柱第一派指日可待。
他们此来围攻张衍之前,因恐贞罗盟禁阵坚碍难破,又惧其长老得知消息后回来施援,是以携来此宝,以防万一。
因此宝物一旦使出,必然耗损元气,如此一来,那到最后炼成,怕要再推迟百数年。他们本是准备留作最后手段动用,但没想到张衍竟如此难缠,因而都动了请出神像的意愿。
见众意难违,公羊盛微一沉吟,出声道:“好,有请诸位教友为我护法!”
听他答应,四人皆是心中一定,当下应和一声,站到四角之上,将他护在其中。
这神像共有三层禁制,每一层皆有不同用处,但他们深信,就算只开得一层禁制,要拿下张道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张衍目光一凝,他看出这几人似是又要施展什么法门,不过上前绕了几圈之后,却发现这几人在四角之上所据方位并非随意站立,而是暗含阵势,且守御严密,并无漏洞。
他随手发了几道紫霄神雷进去,见并无动静,就知此阵难破,心中一转念,索性往后一退,坐定云头,看他们作何打算。
不过半盏茶功夫,站在四人中间的公羊盛忽然喊了一声,双手向上一托,一缕轻云冉冉飘升,那云中有一座面目逼真,身着金缕银线日月服的翼崖祖师神像被请了出来。
此像约有十丈高下,一现身出来,就有阵阵仙乐鸣响,万众膜拜之声,放出千百道柔和清光,照耀四方,便是整座鹿歧上,也是笼罩在一片祥光沐浴之下。
立在神像之下五人,恰如甘霖倾顶,琼浆入喉,顿觉浑身舒泰,周身法力澎湃,难以抑制,似是要奔涌出来。
公羊盛也觉功行好似平白增添了不少,顿时精神倍增,高声,道:“诸位教友,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他纵身一跃,到了上空,把手一张,掌中雷芒闪烁,就是一道罡雷对着张衍打了过去。
沙道人等四人也照此施为,齐齐大喝一声,纷纷扬手,将法力凝聚,化成罡雷打出。
张衍端坐云头不动,背后那五色光华如波荡漾,一道蓝芒似决堤般奔腾涌出,再往上一冲,掀起百丈浪头,与那罡雷撞在一处,霎时引发连声爆响。
仍而此一轮攻袭虽然挡住,可公羊盛这五人似无有停歇之意,不停催发法力,发出道道罡雷。
水行真光之势竟被遏制,一个个浪头不停被消磨而去,五人攻势渐渐向着张衍处逼去。
公羊盛脸上露出几许深沉微笑,有了祖师神像之助,他们法力源源不断,不愁息绝了。
这张道人便再是强横,毕竟只是元婴一重修士,又岂能抵得过他们合力齐攻?
以力克敌,这等最为愚拙的办法,但放在此处,却也最为有用。
他选择的出手方位乃是有门道的,此时张衍若是抽身闪避,倒也不是不可,但那罡雷势必会落在底下地火天坑之上,此处便有禁制相护,无人主持,也支撑不得几合。
此坑若是毁去,那法宝自也难以炼成,那么先前所有努力,便付之东流了。
公羊盛心中料定,张衍绝不会弃宝而去。
去了叶极流道人之后,他们这五人无论出手还是守御,都是合若一体,进退有序。
公羊盛自问自己乃元婴二重修士,顶上有三朵罡云,再得另四人相助,正面而来,已可稳稳压过张衍一头去。
果然,无数罡雷如雨落下,纷纷炸开,将那水行真光打得支离破碎,隐有奔散之象,似乎随时可能维持不住。
可在此等危局之下,张衍却神情淡然,依旧端坐,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就在这时,忽听得有人远远一声喊,道:“张道友莫慌,贫道前来相助!”
张衍转首一望,见一人现了元婴法身,正朝此处飞来,不由笑道:“原来商道友,多谢援手,不知黄道友何在?”
商腾隔着老远招呼道:“黄道兄主持道宫禁阵,无暇分身,张道友莫要着急,贫道已发出求援飞书,我二人合力,只消挺过半天,必能等到在外诸位长老回援呐。”
张衍欣然道:“既如此,商道友快快过来助我。”
商腾心中一喜,赶忙加紧遁速赶来,他一直在道宫之中观战,方才见张衍落在下方,便有了盘算,想来捡个便宜。
自忖若是能暗袭张衍得手,到时列玄教中,除了公羊盛,还有谁与自己比肩?
不过他毕竟谨慎惯了,快要到得张衍近侧时,却反而停了下来,这时张衍回头向他看来,只是脸上微微一愕,道:“黄道友,你怎么也来了?”
商腾心头一震,明知黄左光已被自己囚住,却还是忍不住回首看去,一瞧之下,身后空空如也,心中顿知中计。
张衍面无表情一挥袖,一道黄芒对着其当头落下,“砰”的一声,砸在那护身宝光之上,顿时将其打散。
商腾胸口一闷,吐血后退,他情急之下,这时眼前一花,似乎瞥到一道金光袭来,忙掐了个一飞掠之术,一个纵身,就想要逃至远处,
这时他忽颈脖一凉,头颅无声无息滑落下来,此刻他遁法已起,无头躯体骤然冲出去了数十丈后,才从半空坠下。
公羊盛暗道一声可惜,悔恨之意溢于言表,方才若是自己出面阻得一阻那便好了。
这商腾本是他先师几名弟子,一直以来,办事也算尽心竭力,此次若能成功夺得神兽卵胎,回得教中,也能替上一个长老之职,可却不想死得这般窝囊。
张衍摇头一笑,这人当真以为能骗过自己么?
列玄教能杀到此处,一路竟毫无阻碍,若说无人接应,他是万万不信的。
只看此人来到近侧,那列玄教五人竟毫无阻拦之意,面上神情微妙,就知此人定有问题。
且他自认与商腾交情还未曾好这等地步,竟然甘冒被围攻的大险,前来伸手救援,这戏也演得太过了。
此时身后那雷声愈越来越响,他回首望去,见雷芒迫近,水行真光再也抵敌不住,已呈溃散之势,遭此冲击,就是身上宝衣毫光也是好一阵颤动。
见得此景,他再不迟疑,一举手,挥袖之间,就有一道繁盛绿意骤然攀起!
第两百章 炉中玄宝早通灵
昔芒乍现之后,张衍便一挥袖,转身入到其内站定他全神催运法力,只见这一道碧芒不断生长,越拔越高,竟生出一股不可阻挡的煊赫之势。
列玄教五人不明此光蕴含何等玄妙,只是忌惮于张衍道术神通厉害,不敢轻易上前,唯有将手中罡雷接连掷下,试探深浅。
在公羊威牵头之下,但见一道道清色雷芒炸裂虚空,在天际之中响个不停,不断轰击这道木行真光。
然而此光甚是奇异,每削去一丛,其必又再生出一丛来,仿佛原上之草,除之不尽,斩之不绝工
五人合力,竟是丝毫没能阻止其向上攀升。
五行真光,各有妙用,要论守御这等连绵而来的攻势,还是以木行真光为最住。
且此光最是难以遏制,一旦起势,便是生生不息,若法力不息,便无有断绝之时:
就在这时,张衍似有所察觉般,目光忽然向下撇去。
他感到那地火天坑之中,正才一股勃然焕发出来的旺威生机,就似那那雏鸟即将破壳而出,却因有最后一层隙碍梗阻,还差得那么一点点,无法出世。
他不由精神大振,不用多想,也知是此宝即将炼成了!
如是这样,只要自己能撑过这片刻功夫,待这法宝出世,再入手之后,那么到时是战是和,是去是留,便全由得自己做主了。
公羊威等几人出手一竟之后,却发现底下这道如柱青芒非但丝毫没有削减,反而更为壮威。
罡雷初时还能将其击撞得几分摇颤,可此刻上去,反是波澜不起,难以撼动了。
未有多时,这地火天坑之上,就似矗立起一座青峰宝塔,峻伟挺拔,支天柱地,高耸入云。
只看其貌,就知这一番辛苦,都是白费苦功。
公羊威等人不禁面面相觑,脸色难看,他们这回请动了祖师神像,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如是还不能奈何得了此人,将来回得教中,中柱也难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这消息一旦传出,教众必是人心涣散,清师观和金凌宗也定会来落井下石。
此时他们已是胯虎难下了:
沙道人面上阴沉,道:“师兄,今日不杀这张道人,万难善了,何不解了那第二道禁制。”
这一道法禁,能助长诸人法力,而这第二道禁制若是解开,便能请动一道性灵法符,能将列玄教诸人法力集合一道,将一桩法宝威力催发至最大。
公羊或叹了一声,点头道:‘;也好。”
得他允许,沙道人神情一潇,把掌竖起,嘴中念动法咒,不旋踵,顶上罡云之中就飞出了一道赤光,射有三尺,有一物顺着光华跃出,到了外间,受那天风一吹,原本皱巴巴的身躯弘了开来,却是一只胀鼓鼓,灌满了气的灰布口袋。
公羊威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祖师神像跪下,叩头一拜,祝祷道:“祖师恕罪:”
方才拂尘已被五灵白鲤梭所坏,他又从袖中取了一柄出来,对着这神像一拂。
像是脱去了一层蜕衣,那原本已是灵光耀耀的神像忽然光芒大放,如日照耀,刺得他身后几名同门都是无法睁眼。
公羊威却恍若无事,神情恭谨,再对神像拜了一拜。
耳旁听得一声悠悠宣号,自神像顶上冒出袅袅气烟,有一枚似雪片般的灵符浮出,缓缓飘落至他手心。
他捏了一捏,感受到其中那浩荡法力,捂在心口,对此像又一躬身,唱了个嗟,随后起食中二指夹住此符,使了个秘传心法,往那口袋上一丢,顷竟融合进去。
沙道人这口袋,名为“捉星玲珑袋”,能威千顷沙水,本也是一件玄器,原先貌不起眼,表面暗沉沉如同涂了一层灰蜡,但得了这法符之助后,却是凭空一旋,转了十几圈后,竟是褪去那一身污浊,绽出宝光,焕发奇辉。
沙道人把手一指,此袋立时倒转过来,袋口对准下方,照着张衍处就当头罩来。
同时他大声道:“诸位教友助我。”
公羊威等四人闻言,立时一齐催发法力工
这口袋子原本已是不小这时忽忽间涨至如山大小落将下来时,但觉天地一暗,往上看去,袋内黑洞洞深不见底,广大空这,似是能将整座鹿歧山都笼了进去。
张衍始终提神防备,哪会任它罩落下来,立竟御使身周冲霄青芒,往上迎去。
列玄教五人法力合在一处,实是远胜张衍一人,这时正面硬撼,这口袋不断压下,一点一点吞噬青芒。
可张衍却并不焦急,但照此势头,要想压服于他,至少还需要半个,时辰,到那时,底下那法宝早已出世,他再无后顾之忧,可以放手一挥了。
公羊威看着战局…眼神闪动…顶E第兰朵累云忽大忽小…似是要有什么动作。他每一朵罡云之内,皆是藏有一件法宝,这是为了平日温养法宝方便,那碧玉如意和黑铁尺已是使过,而最后一朵罡云之内,所藏之宝乃是一根白木发每,是以白苍木所制,也是请能手祭炼,得他温养数百年,还从未有过动用。他双目寻来看去,眼神乱瞄,在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可是几次抬起手来,又都放下了下去,他心中总有一分或觉,似是自己这一出手,并不能建功。他又望了几眼,心中一动,似也是察觉到了底下的变动,暗忖道:‘1看来那法宝将成,此物一出,这张道人必然分心他顾,到那时我再出手不迟。.’他看了看左右,向身侧几名同门递了个眼神过去,伸手手掌作势欲推,又指了指自己顶上罡云,这是要他这几名同门到时一齐发力,牵制住张衍,他好出手暗袭。这四人也知他有一桩法宝未曾使用,看他动作,立时心领神会:点头便示了然。张衍这处,感受到底下炉烟高炽,知是那宝物现世已是近在眼前。然而越是事到临头,他越是全神戒备,眼神也是如刀一般,更是森寒锐利了几分了他很是清楚,似此等关键时竟,反而最为紧要,万万松懈不得:在法宝出采的那一庶,列玄教那几人肯定出手阻挠,不会容得他轻松得宝:双方心中都有心思盘茗,一时战局对峙,呈现僵持之势了又过得一炷香,忽然底下地火天炉之中轰隆一声大响,似有一道天雷在耳畔炸开,这一声似开山陷地,群山回荡震动,便是五百里外双月峰上,所有人都是耳中嗡嗡作响,头脑发胀。张衍似是也被这声音吸引住了心神,把头微微偏了过去。公羊威眼中精光一闪。就是此时!他把手一指,一道白光,自罡云之上如矢飞出,电光火石之间,直直射向张衍!张衍虽是早有防备,但也未曾想到此物来得如此之快,正要将身上宝衣精光祭起,硬扛这一击,那地火天坑底下,却有一物晃了一晃,倏尔隐去,眨眼之间,竟出现在张衍身侧,挡在前方!竟是法宝感应到主人危险,主动跃出,以身相救!只闻‘‘哧.,的一声,这根白木发簪,竟是只一下扎穿了此物o张衍也未曾想到,这新炼法宝竟有虚空挪转之能,惊喜同时,却又不免心中疑惑。这法宝乃是大妖遗蜕所炼,便是不敌那玉替,又怎会被其扎穿?正奇怪间,忽然一股心神相连的感觉涌了入心田,不由一阵诧异,再往那法宝上一看,就已知晓了前后因果端倪。他不由一声大笑,冲着公羊威一个拱手,道:‘‘谢道友,助我法宝破气开窍!.,公羊威听得此言,先是不解’随后面色陡然变得难看无比,显是知道发生了何事,他身子耸了一耸’只觉胸中一阵气血翻腾,险些没有吐出血来:法宝出世之时,需已法会扎破事先留好的孔窍,使其能吞吐灵息,感应凉暖,与天地交换气机。然而也不知是因为这件法宝所用宝材太好,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其质地实在太过于坚牢,底下炼宝二人毕竟只是化丹修为,怎么努力,也无法破开气窍,完不成这最后一步。本来张衍在外,还能请他出手施为,可他正与诸人交手,根本无暇分身:梁长恭与魏叔丹也是急得满头是汗,若是错过了时辰,这法宝最后便不是一桩废宝,其流品也要大大降低,白费了他们先前一番辛苦。在他们正彷徨无计之时,谁想得到这宝物竟然会主动飞出护主,借公羊威那根暗算张衍的白木发慧,顺势开了灵窍。此窍一开,此物得以感应天地灵机,内外交融,于顷煎之间,成就为一件至宝!张衍一伸手,这法宝便自动落在他掌心之内,仔细看去,见其似一片小巧柔嫩的金色贝叶,不过婴儿巴掌大小,通体脉络清晰,幻彩流溢,云光致致,颇是是精致喜人。这宝初临人世,正自欢欣鼓舞,迫不及待向他心中传递来的一阵阵活泼雀跃之意。张衍微微一笑,那梁、魏二人,果是不负宗师之名。他也未曾想到,此物甫一出世,就已是一件蕴含有真识的通灵玄器,能自发护主,挡去灾劫工如是再放展身中窍穴或罡云之中孕养,不定日后就能孕出真灵,成就真器!
第两百零一章 乾坤一叶 封禁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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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法宝是用张衍自身精血祭炼而成,是以一入弄中,不用探究,就知其中玄妙。
他微作沉吟,随后朗笑一声,道:“原是如此,倒是正可派上大用,自今日始,我便唤你为‘辟地乾坤叶”如何?”
得了赐名,此叶倏地一颤,旋起飞舞,柔光阵阵,拂面而来。
张衍心神之中,自然而然感应到那传来的一丝丝欢悦,笑了一笑,把手一托,放了此宝出去,由得其在身侧漂游。
往上方看了一眼,见那玲珑口袋仍在与木行真光纠缠不休。
如今去了束缚,他已是无所顾忌,正可放开拳脚,与这班人好生斗上一番。
一声清啸如鹤唳龙……”他把袖一甩,踏云而起,小诸天挪移遁法一转,霎时之间,就跨过上百丈距离,来至那五人身前,辟地乾坤叶也是如影随形,一闪之后,跟了过来,他身后蓝光一闪,大浪疾涌,洪奔而至。
公羊盛等人皆是大惊……”:们是见识过这真光厉害的,忙从那玲珑袋上把法力收摄回来,法宝纷祭空中,总算回护及时,虽大潮急浪不断冲刷过来,五人却如海中礁石,兀自挺立不动。
张衍弄出这般声势来,并不共二望伤敌,只是为了牵制住这五人手脚,见目的已成,便心下一催,辟地乾坤叶立时呼应而起,如叶飘旋,往前飞去。
首当其冲的只那名秃顶道人,他瞅见此宝往自己这处而来,脸色稍稍一变,自思这法宝必不简单,是以小心取了守势,把手中紧握的一根雷枝往上一拨,想要将其阻住。
乾坤叶到了他身前五丈之内,个尔一震,就有一道淡金波涛泄下,如帘垂挂,闭绝上下四方,将他套了进去。
张衍微微一笑,也是六里步入,身影也是陡然消失不见。
公羊盛看那光障古怪,不禁皱眉,扬手一发罡雷打出,身后三人也是反映过来,连忙发力齐攻,道道罡雷劈下,撞在那金光帘幕之上,却只是轻轻摇颤,并不能破。
那秃顶道人一被罩住,环望一圈,见其余同门一个不见,心下不免着慌,忽见张衍也是跨步进来,一句话也不与他不多说,信手一挥,紫光耀闪,一道神雷轰然击出。
秃顶道人吓得魂不附体,没了另几人帮衬,他一个人哪里挡得住这等霸道神通,身上宝光顿被击破,被那余波震向后抛跌,还未落下,一道金光飞过,便将他一铡两断,神魂皆消。
这法宝一旦罩定一人,就可将其圈了进来,若无应对之法,只能被困锁在内,难以脱身。
虽在此间之中,他们法宝神通依旧能够使得,但张衍先前之所以收拾这几人不下来,乃是因为这五人攻守进退,皆是一体,委实难以下手,此时乾坤叶将其一分,正好给他逐个击破的机会。
料理了此人后,张衍袍袖一甩,一道蓝芒收了尸首,随后一转身,就从光幕中走了出来。
公羊盛等人见他乍隐即现,而那秃顶道人却已然不知所踪,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心底都是寒气大冒。
张衍锐利目光一扫,落在那高道人身上,顶上那乾坤叶感受到他心意,极有韵律的一摆,掉头一旋,向其飞去。
高道人不觉骇然,急起遁法,一道光华浮现脚下,带他出去了十数丈,可那乾坤叶紧追不舍,在空中一伸一展,已是起了挪移之能,眨眼追至其头顶上空,一道金光帘幕垂下,将他也罩入其内。
张衍面无表情往里一走,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将其杀了,又是独自一人从里步出,转而往那谭姓女冠看去。
谭姓女冠面上现出恐惧之色,惊——声,妄想退避,然而又怎快得过乾坤叶,此叶隔着五丈远,放出一道形如倒扣漏斗的金光,亦是将她罩了去。
公羊盛见张衍又套了他们一人,即惊且怒,大喊道:“休想!”
他祭起手中铁尺,那沙道人运起金白飞丸,齐向他打来。
张衍轻笑一声,道:“不忙。”
大袖一摆,两道光华飞出,福寿锁阳蝉飞出定住铁尺,五灵白鲤梭上前撞开飞丸,自己则信步入了光幕。
公羊盛与沙道人见丝毫阻不得张衍,都是心头直往下沉。
那谭姓女冠被那乾坤叶圈了进来,正自彷徨无措,一见张衍,顿时涕泪横流,跪下道:“张真人,饶命,奴家愿为奴为婢。”
张衍见她双手藏入袖中,显是暗扣法宝,不觉冷笑,把袖一挥,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似雹雨骤来口
谭姓女冠果是早有准备,手中法宝祭在空中,拼命遮挡,可便是如此,也不过支撑得片刻,就在铺天盖地的攻势中被打得筋骨皆碎,形神俱灭。
而此刻外间,沙道人一把抓住旁侧公羊盛的衣袖,慌张道:“师兄,事不可为,我等不如快些走了吧?”
公羊盛看他一眼,道:走?往何外走?
沙道人不由怔住。
他心中明白,今日这一战,列玄教本是倾巢而来,而今菩英尽折,日后恐难再立足于中洲,他不过只剩百来年寿数,就算回得教中,又有何用?
公羊盛一抖衣袖,甩开他手,冷声道:“那张道人挪移之术了得,就算想走,又岂能走得了?还不如在此放手一搏,或还有几分活命机会,为兄要解开那祖师神像第三道封禁,师弟你便设法拖延一二,若能保得魂魄不灭,为兄亲送你去转生。”
沙道人知道自己已是别无选择,闭上双目,惨然一笑,道:“小弟定会设法拖延,只望师兄不要忘了诺言。”
他探手入得袖囊中,取了一瓶丹药出来,看了几眼,最后面上透出一股决然之色,拔开瓶塞,把一瓶丹药通通倒入嘴中。
此药乃列玄教秘传,二算他在列玄教中身份不低,也只得十数枚,平日只一粒,就可催得法力大涨,现在全数吞下,已是不把自家性命放在心上了。
过得片刻,他嘿了一声,尺上那第三朵原本隐约可见的罡云忽然越转越急,渐渐凝实,虽未至二重境中,但此刻法力之盛,已然攀至他所维系之极限。
这时金光一敛,张衍重又现六身来。
沙道人双目六红,狠狠看向他,忽然发一声喊,伸手向天一指,一道光华自背后冲出,云光之中,现出一柄光灿盈盈,腻白如雪的玉钩,一个御使,就往他斩去。
公羊盛见他用了这柄玉钩出二,知其要拼命了,赶忙退开几步,到了祖师神像之侧口
此刻保命要紧,也顾刁上行那等繁琐礼节了,双指捏出三道法符,往自家额头。胸口,腹下一拍,随后拿出三根仙香,用双手环捧在前,嘴中念念有词。
沙道人明白这时要逃只会败亡得更快,还不如把生死抛在一边,放手搏命,那第三道封禁解开需费不少手脚,便是自己不敌,也能为公羊盛争取到几息时间。
张衍瞧那玉钩过来,一抖手,发了一道紫霄神雷迎了上去。
若是寻常法宝,遭他这神雷劈打,定是要受些损伤,至少也能阻上一阻,可这柄玉钩却是仿若无事,依旧劈下。
这时乾坤叶陡然出现在前,叶面之上迸出团团祥光灵云,清气瑞芒,使其只在空中徘徊,却寻不得路径下来。
张衍踏出一步,一道蓝芒激起,冲向此钩,想要将其收了。
不过此钩甚为凶猛,左斩右劈,竟是几下就摆脱水行真光纠缠,再发出一声尖啸,化一道白光飞纵,绕至张衍身后,又一次斩下。
张衍冷笑一声,索性不去理会,把法诀一掐,顶上元婴一震,就有一轮一轮护身宝光不绝放出。
此光如同罡雷一般,为修士自身法力所凝聚,只是有些修士不是玄门正道出身,宝光微弱,根本不足护持己身,便会采集罡英煞精炼化其中,增进威能。
而张衍法力浑厚,修习法门又是玄门正宗,阻挡片刻不是难事,就算斩破进来,也有宝衣抵挡,因此根本不去理会,只管驭使了乾坤叶罩向沙道人,只见一道金光,就把其圈了去,他自己也是双袖一卷,纵身入内。
与此同时,公羊盛手中香火已是焚去大半,又等了片刻,见其只剩一星半点,便迫不及待把三道法符拿下,起力往神像眉心拍去。
可是做完一切后,却见祖师神像并无动,他心中不由一沉,这神像连解两道封禁,已是耗损极大,要想开得那第三道禁制,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做到。
可就在此时,忽听得身后一声响动,他回首一看,原来是那柄玉钩灵光消散,自半空中坠下。
他心里“咯噔”一下,知是那沙道人十有**折了性命。
眼见得张衍即将出来,神像却还是迟迟没有动静,他头上冷汗涔涔而下,脸上神情变幻来去,显是心中在做着剧烈斗争。
到了最后,他把心一横,身躯一震,将顶两欠罡云抖落下来,伸手——点,御使其往那神像鼻窍之下一钻,倏尔不见。
去了三朵罡云,他等若散去了自家泰半功行,皮肉干枯,霎时苍老了百十岁,用力吸了口气,堪堪站稳身形,随后目光死死盯着那神像,只等其有所变化。
过得片刻,自那神像身上忽然散发一股威严宏大之势,此像双目本是闭合,可随之眼帘一阵抖动,却是忽然睁了开,放出两道灼烈精光,面上表情也是变得无比生动。
随后身躯一摇,这一尊十丈高的神像,竟是如人一般,站了起来!
他目光俯视而下,隆隆喝道:“不肖后辈,明明功候未到,为何唤我出来?”
第两百零二章 繁花妙手隐暗棋
—— 神像之声如雷震响,遍传天际,自含莫大威严。
公羊威立刻跪下,在云上膝行几步,一头叩下,语声哽咽道:“弟子无状,惊动祖师,可我列玄教如今危在旦夕,有倾覆之祸,弟子不得不请祖师出山,扶危济困,替我教除此大敌!”
言罢,他连连叩首。
神像发出了长长一声鼻音,道:“我教九位长垩老,怎只有你一人在此,不见其余长垩老前来恭迎?”
公羊威涕泣不已,一指张衍,道:“非是弟子等对祖师不敬,实乃不能,除弟子之外,余者……余者皆被此人所杀!”
神像两道凌厉自光猛地向张衍扫来。
张衍表面神色不变,心下却是暗凛,公羊威弄出这样变故来,他也是始粹未及。
以他眼力,看不出这尊神像深浅来,显然此物绝非等闲,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只是如今他法宝已然到手,到此目的已成,随时能够抽身走人,如无必要,倒也无需恋战不去。
神像目注张衍半晌,对着公羊威沉声言道:“你且退下,看本座除此大敌。”
公羊威心头一松,再一叩首,退至一边。
他这番形状,也是半真半假,求神像救命是真,但要说内心恭敬,那也未必。
这尊神像可以说是翼崖上人,却也可以说不是。
数百年来,经历不知多少列玄教弟子顶礼膜拜,法仪祭炼之后神像之内早已生出真识。
但他只知自己便是翼崖上人,是列玄教祖师,但却不知,它乃是列玄教一众弟子生造出来的伪物。
如能再祭炼数百上千年,其孕化出真灵后再与翼崖上人昔年留下来的一缕残魂相合,补全神魂,那才勉强算得上是借体而活。
可就是如此,也并非其本来了。
而眼下,公羊威因大敌在前,迫不得已,提前使得这一缕祖师残魂与真识相合,因火候不足,是以这神像只能算得上是一件半残真器,已是彻底断了前路。
不过在公羊威看来除自己之外,其余长垩老皆是身死连列玄教都保不住了哪里还有可能再把此宝祭炼下去?还不如早早解了封禁,求个活命逃生,有此宝相助,总还在有生之年有点依仗。
神像看着张衍大声叱喝道:“无论你是哪家弟子,杀戮我教中长垩老,已是罪不容诛,纳命来吧!”
他把手一捏只见虚空之中一阵电光闪耀,就一道罡雷轰然炸响,自空而来。
张衍向后一步,疾起“小诸天挪移遁法”身形只是在原处晃了一晃,就去得年丈之外。
这时他回头一看,见那罡雷自天而落,斜斜劈在鹿歧山上,只闻一声惊天响动,山石崩裂,草木横飞,竟连山头被掀去了半边。
他心中也是微微吃了一惊,未曾想到这尊神像出手,竟是这般厉害。
这尊翼崖祖师神像虽也只是用罡雷对敌,但他此刻借宝器之身出手,足可称得上法力滔天,其所展现出来的威势,比之列玄教那几位长垩老,何止大了十倍!
神像见张衍眨眼之间,就遁去了远处,却是冷笑一声,道:“挪移之术?凭你也敢在本座面前卖弄!”
他巨大身躯轻轻一个颤动,忽然脚下出现一道引渡金桥,往上一步,庞大身躯,疾闪了一闪,就已拦阻在了张衍面前。
随后往下一指,就有狂风呼啸,怒卷而来,方圆数十里内,霎时风云变色,尽数笼罩在一片疾风暴雨之中。
张衍目光一凛,他自不会束手待毙,扬手几道紫霄神雷发出,可打在此像身上,只发出轰隆响动,却不见损毁,似是其毫无所觉。
神像呵呵几声冷笑,往原地一力,身躯竟然不断缩小随后变至常人一般。
他把掌一竖,嘴中开始念动法咒,其声宏大,漫天之中,皆是洋洋盈耳之声。
不过须臾,就有一圈圈耀目光华,如银星飞射,炬举火腾,不断自身躯之中向外发散,照得他面目纤毫毕现,到得最后,有一道如旭日也似的光华忽然自其背后腾起,铺天盖地,反罩下来,将这一片地界尽数笼绝。
他冷然把袖一拂,言道:“小辈,本座如今已锁了这方天地,看你往何处逃去!”
公羊威在旁看得目生奇光,暗喜道:“我本以为提前解开封禁,此宝纵是能有几分用处,却也厉害不到哪里去,未想到眼下还未炼成,就有这般威能,我列玄教得它之助,又何惧清师观与金凌宗?再用得数百年,又可东山再起!”
神像把手一扬,又是团团罡雷落下,只是这一次却并非如先前一股试手,而是数十团雷芒前后左右一齐轰来,根本容不得张衍有丝毫躲闪余地。
既然躲不开,那便有性不避。
张衍大喝了一声,把乾坤叶唤来,悬在头顶,将法力催使到极限,此叶似也知这是危急关头,发出一声如琴清鸣,遥遥传去,自身上绽出一道灿似锦云,绵若云霞的光华,把他护在其中。
罡雷阵阵落下,如密雨击长水,不断泛起微波涟漪,这一枚贝叶似扁舟渡海,看似在狂风骤雨之中飘摇不定,看似随时可能翻覆,可是却韧性十足,始终难以破去。
这神像仗着一身庞然法力,随时能引动这等莫大声势,可毕竟未到火候,又残缺不全,究其本质,不过与元婴三重修士相差仿佛,想要依仗自身之力,击破这“辟地乾坤叶,”一时半会之间,却也难以做到。
这神像见无论自家如何使力,都是拿下张衍,似也恼怒,嘿了一声,道:“你这小辈,莫非以为本座只这一点本事么?你且看好了。”
他一伸手,凭空摄了一道青色气息过来,捏了几捏,再一弹指,竟飞出一面烟雾凝成的幡旗来,随后再转过头来对着张衍一指,道了声:“收!”
霎时之间,张衍只觉得浑身上下被一股巨力扯拽,拖着身形缓缓向上而去,就是乾坤叶也无法阻止。
他抬首一望,看那势头,似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就会被拉到那杆幡旗上去。
虽不知其中奥妙为何,但也知定不能如其所愿。
他略作思忖,就从袖中取了一物出来,看了一眼,暗道:“原本不想动用此物,免得留下什么手尾,可如今看来,唯有此物可以一劳永逸,程真人料敌在先,这一步闲棋下得极妙。”
他手中之物,乃是一枚黑木令符,是那程真人临去之时所赠,这并非什么稀奇法宝,而是这双月峰八百里之内的禁制牌符。
得此牌符,可引动贞罗盟护盟大阵,灭杀来犯之敌,就算洞天真人来此,也能抵挡一时半刻。
因此阵涵盖范围极广,平日需三名元婴真人合力一道,方可引动,因此双月峰上,原本有三名贞罗盟长垩老常年驻守。
而列玄教来犯之前,也是因畏恐这大阵,是以想方设法调开了车长垩老,又命商腾拿下黄左光。
如不是这样,他们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来到此处。
可他们未曾想到的是,程真人虽因赴战之故,不能再出手护持贞罗盟,可在临行前,却偏偏把牌符交给了张衍,留下了一招暗棋。
初时列玄教九人来犯之时,张衍若是动用了此符,就可以轻易将其灭杀。
但一来似这等大阵,乃是一派根本,他一外人启用,难免犯了忌讳,二来原本以他一人之力,也无法引动大阵,需借那地火天炉之助,方可发挥其用。
可那时他这乾坤叶还在炉中祭炼,一旦动用了此符,此宝也定然是炼不成了,是以程真人当日才有“宝成之日或许有用……”之言。
眼下形势危急,这尊神像浑身乃宝材炼就,不惧任何刀兵剑器,就算少清派极道剑术号称无物不斩,但若练不到火候,怕也未必能够斩开此物。
以张衍如今手段,要想破开困局,那便唯有动用北冥剑了,可那也未免太过不值,因此这发动禁制大阵,却是最为合适的选择了,至于与贞罗盟如何交涉,那是日后之事,眼下根本不必去想。
他拿定这牌符,将周身法力往里灌入进去,此符猛然震动起来,一刹那间,就有无数口诀密法传入脑海之中。
此为操持禁阵法门,如是换了一名全然不谙阵法之辈前来,就算得了此法,怕只能慢慢试探,如一此来,倒是能够吓退那尊神像,可要想将其擒捉,却是不能了。
幸而张衍当日在蓖屿陆洲之上,为去山巅吸纳罡英,也算是粗粗研习过阵法,知道运转奥妙,眼下有了。诀在手,不敢言把此阵全然握持,但要困住这名大敌,却也足够了。
他把令牌持正,正要动手,忽然动作一顿,想起一事来,他往下看了一眼,暗道:“还有三位道友在那地坑之中,方才未见其脱身,想是见了列玄教几名长垩老,不敢出来,我若借天坑发动阵法,怕是他们三人性命堪忧,华道友且不去说他,梁、魏二人辛苦为我忙碌一场,倒也不能害了他们性命。”
他心念一动,立时就有了主意,心神一动,顶上乾坤叶倏尔一晃,似是不舍一般在他头上转了几转,往地火天坑中一落,护佑那三人去了。
而他则拿动法诀,身上宝光陡然放出数尺精光,遮护己身,随后拿定牌符,把法力一催,便悍然将这大阵引动!
第两百零三章 天炉之中化神尊
群峰倒伏,山河摇荡。
张衍将八百里禁阵一开,立时勾动风雷水火,整座大阵以地火天炉为主枢,挪旋转动起来。
眨眼之间,云霾遮日,风雨齐聚,天地为之变色,无数闪电如银蛇狂舞,在长空之中飞窜肆虐。
此等禁阵之威,已非一人之力可以抵挡,那尊翼崖神像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神情骤变,哪里还顾得上出手擒捉张衍,一把拽住公羊盛的衣领,,同时叫道:“走!”
他疾踏一步,脚下就有一道虹芒乍现,引渡金桥倏然飞出,载着二人急急往云中遁去。
只要在阵势未曾完全发动之前,撞破罡流,去到极天之上,还是能够逃出去的。
张衍在后面看得真切,哪里肯放其逃去,若走了此人,不知要有多少后患。
他清吟一声,将“小诸天挪移遁法”掐起,霎时身若流光,追至其背后,把手一点,“五灵白鲤梭”与“福寿锁阳蝉”这两件玄器同时飞去。
翼崖神像感觉到身后异动,哼了一声,回身一挥袖,便将五灵白鲤梭拍开。
可此时福寿锁阳蝉却得了机会,头尾一摆,跃起空中,只往他额头一落,陡然间就把他身形定住,不能动弹。
若是寻常法宝,只要张衍不收了锁阳蝉回来,便再也无法逞威,可翼崖神像却是不同,过得几息时间,他嘿了一声,把身躯一个震动,就了挣脱开去。
可就这么片刻功夫,却已然失去了逃离时机。
张衍微微一笑,把手中令牌一晃,禁阵转动之间,他便及时退了开去。
一道阵门在云顶之上出现,如同天开裂口,无数金风烈火自里倒泄下来。
翼崖大喊一声,把袖起了,遮住头脸,身躯之上奇光攀升,如同烟瘴,形似灵云,将自身罩入其中,只是阵中金火来势极猛,他身上也被刮得噗噗乱响,不一会儿就如狂风卷叶,将他冲裹了进去。
索性他这副身躯与修士不用,坚实异常,不是顷刻间可破,只是他一时只顾得上自己,却忽略了身旁的公羊盛。
这位列玄教大长老先前因斩除两朵罡云,看似无碍,实则已然元气大伤,此刻被翼崖抓在手里,左右摇晃,早已是头晕目眩。
他本以为有这神像护持,总无需自家挂心,谁想到一时有此变故,想要祭出法宝已是不及,无数金风吹来,只他在身上旋得几圈,几声惨叫之后,便骨肉化泥而去。
待翼崖回过神来时,见手中只剩下一截残破不全的道袍,他不禁呆了一呆。
血肉之躯一旦落在阵中,不用多想,那定是十死无生。
可是此人一去,列玄教众长老,自今日之后,就再也无一人存于世上了。
他如今有了灵智,已把自己当成了翼崖本尊,连教中弟子都维护不住,心中不禁悲哀涌起。
但转瞬之间,他又把这丝情绪压下,将袍服一扔,面上现出狞厉之色,把身一拔,往上方冲去,双手连挥,打出无数罡雷,似是不甘愿困锁此地,想要竭力冲闯出去。
此时他心中还存着万一之想,只要他能回得屏东之地,哪怕列玄教只得他一人存在,也还可立足于世,大不了再用数百年时日再扶植起几人来。
然而在张衍催动之下,他此时所要面对的,却不是一扇阵门了,而是重重叠叠,数以百计。
这些阵门一齐发威,一时间不知有多少雷火涌来,便是他难以抵敌,不过一刻,护身宝光便就破碎,被数百道雷芒轰中,自天而坠,落在了地火天坑之中。
这时天云中阵门隆隆一合,就将他彻底镇压了下去。
张衍在空中绕旋了一圈,见此神像再无挣脱出来的可能,便把禁阵令符收起。
这时他目光一撇,见地面之上坠有一物,亮光夺目,灵气逼人,他一抖袖,一道水光将其摄了上来,拿在手中一看,原来是公羊盛那枚碧玉如意。
他念头一转,便将其收入了囊中。
可此时他并未发现,此时在鹿歧山山脚之下,有一根白木道簪却从原地跳了起来,随后往泥中一钻,在地下行了有数里地,忽然撞到一物,随后便从那道簪之上飘起一道元灵,看那形貌,正是列玄教大长老公羊盛。
适才危机关头,他借机兵解而去,把神魂躲藏在白木道簪之内,仗着此物坚韧,拼命逃窜,这才躲过了一劫,免去魂飞魄散的下场。
只是他仓皇躲避之时,却无意中感应到此地一处合适寄托元灵之所,这才冒险着赶了过来。现下一看,却是一尊不知何时埋在地下的祖师神像,顿时面露惊喜之色,迫不及待往里一钻,随后便把气息收敛,等待脱身机缘出现。
这尊祖师神像本是商腾事先埋下,本是作为事机不对,自己逃生所用,可他还未用得此物,便被张杀死,此刻却被公羊盛当作了藏身之所。
不过公羊盛并非魔宗弟子,元灵便是有神像寄居,至多也只能在其中待得数年罢了,再想回复昔日修为,已是绝无可能之事。
若不及时找得合[破晓小荡提供]适躯壳夺舍,或者投胎转生,最终还是免不了消亡而去。
张衍脚踏云光,缓缓自天飘落,他到了一处乱石堆砌的窟洞前,出言道:“三位道友可在?大敌已除,可放心出来了。”
过得一会儿,梁长恭、魏叔丹与华昭芳三人小心翼翼从洞中走了出来,此刻他们望向张衍目光之中满是敬畏。
适才列玄教七名长老出现之时,他们原本以为张衍必无幸理,可谁想一场争斗下来,竟是张衍大展神威,以一敌七,将来袭之敌杀了个干干净净。
似这等以一人之力,便可屠宗灭派的神通手段,任谁见了,都是难免心中震恐。
三人战战兢兢上前拱手,梁长恭更是道:“适才多谢张真人出手相救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三位为贫道炼得一件玄器,还未谢过,又怎能坐视不理?”
他语声稍顿,又道:“方才贫道借贵派大阵,将那位自称列玄祖师之人镇压下去,不过要除去却非易事,想来还要费一番手脚,需等贵盟长老到来,再做定夺了。”
用了贞罗盟中禁阵克敌,他先在此提上一句,免得再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
至于如何能掌握得了禁阵,若是贞罗盟长老问起,他自会告知,眼下却不必与这几位分说。
华昭芳却是目光闪亮,急急问道:“张真人是说,那列玄教祖师像被压在了这地火天坑之中了?”
虽先前张衍与那七名交手时他们看得真切,但禁阵发动之后,三人都被乾坤叶护持金光遮住,因此并不清楚最后发生了何事。
张衍点头道:“不错,此物也不知是何来历,极是厉害,几乎堪比元婴三重修士,若是不靠大阵,委实难以对付。”
然而华昭芳却是神情激动起来,道:“此物老道早有听闻,应是用‘三色阴阳沙’与‘五鼓蒂星木’合炼而成,尤其是内中还有一团‘离合精火’,若是此物在地火天坑之中,张真人想要除去,却也未必要用禁阵镇压消磨,可设法将其炼化了,若是辅以宝材,不定还能再炼成数件法宝出来。”
张衍不禁面现讶然之色,道:“还能如此么?”
梁、魏二人低头一想,他们都是此道能手,先前未曾往此处去想,此刻一转念,神色间立时有些意动。
梁长恭沉吟道:“华道友所说,虽看似妙霊想天开,但也未必不能。”
魏叔丹也是点头赞同道:“是有几分可能,可以一试,不过此物乃是活物,祭炼之时,定会挣扎,我等修为低微,却是镇压不住它,若有张真人手中那件法宝相助,那便无虑了。”
三人不由自主向张衍看来,这尊翼崖神像身上所用宝材极其少见,他们身为炼器能手,面对此物,也是技痒难耐,这可不似先前玄龟甲壳,时时要忧心炼坏了无法交代。
张衍略一思索,如是借宝,那他势必还要在此滞留许久,不过今日他得了大阵令符之助,冥冥中感觉到还有什么事未曾了结,此时倒还不是离去之时,便笑道:“这有何难,此物不除,也是一桩后患,乾坤叶几位可先借去用了。”
他手一抬,乾坤叶自袖中飞出,落在梁长恭手中。
三人都是大喜,按他们所想,如把那翼崖祖师神像炼化了,虽不能与张衍手中乾坤叶相比,但也不见得差到哪里。
梁长恭对张衍重重一礼,道:“多谢张真人,若炼得什么法宝出来,我等定双手奉上,不敢妄取。”
张衍摇头笑道:“不必如此,听诸位言,此物可炼出数件法宝,若是如此,宝成之日,三位可自择一件去。”
这几人为他炼宝数载,也算是尽心尽力,且也当真是有真材实料的,便是将来寿数尽了,其门下弟子想必也不见得差了,与这一门打交道的机会多得是,眼下卖个好倒也无妨。
三人一听,也是有些意动,但是张衍送宝,他们却不敢贸然应下,推脱了一番后,见其确实真心实意,这才放下心来,一齐拜谢。
就在这时,天边遥遥飞来五道祥光,在鹿歧山上一落,当先一人,是一名英伟过人,长身玉立的紫袍修士,他举目一扫,凌厉目光倏尔落到张衍身上,喝道:“何人闯我的双月峰,报上名来!”
……
第两百零四章 玄蟒白虎罗氏妖
这名道人望过来时,眼神极其不善,似是把张衍误会成列玄教中来人了。
张衍也不以为意,把手稍稍抬起,正要行礼答话,但就在此时,却忽然一皱眉,觉得哪里有些不妥。
他念头转得极快,目光一拐,瞥见梁长恭一脸疑惑之sè,心中立时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如果对方是贞罗盟中长老,何至于连梁长恭都不认得?
此人必定有问题!
方才想到此处,那道人眼神一厉,起手一抬,忽见光影闪动,一枚银光灿灿,寒气流溢的飞梭打了出来,如疾光流电,转瞬之间,已然飞至眼前。
这飞梭速度之快,匪夷所思,便是乾坤叶从梁长恭手中跃起自动护主,也仍是慢了一步,
这时星辰剑丸感觉到主人有险,就自张衍眉心之中飞出,只见一道剑光霎时与其撞在一处,可此梭显然不是凡品,方一触及,便被其磕碰了出去,再看那银梭来势,竟是半分未减。
张衍并不慌张,心意一动,身上宝衫忽如波浪滚动,周身上下,俱都放出蒙蒙jīng光,放出亮芒,足有三尺。
银梭一头撞入进来,撕裂jīng光之时,竟发出令人牙根发酸的磨铁之声,直到堪堪沾衣之时,其势方歇。
这时那道人手指一扣,似是掐动了什么法诀,那银梭一抖,倏然化作一团烟雾,只闻一声惊天咆哮。雾气之中,窜出一头煞气冲霄的吊睛白虎,通体灿辉,宛如银铸,四爪玄灵之气缭绕,只一个纵跃,就往前扑来。
张衍只觉狂风劲气扑面而至,自己周围所站之地顿生塌陷之感,他双拳一握,轰然一声。把一尊背后有五sè光气衬托的元婴遁出头顶,单手一撑,把护身宝光祭出,一道金光张如伞盖,流苏也似的jīng光道道垂落,将他肉身护在其中。
“辟地乾坤叶”这时旋转飞来,在空晃了一晃,一帘金灿灿的光华就对那白虎罩去。
这头凶兽虽是体驱庞大。但动作倒也灵活,只往侧面缩身一跳,就躲了开去,这还不算罢休,四足一踏,自有风云托起。绕了一圈后,又自背后咬来。
这时忽见张衍元婴背后五sè光气之中有一道水光荡出,泊泊流淌,起了一层光雾水障。
而在其内,又有一道浑厚黄芒如墙而立。两光交错相合,如山如海,其威倍增,那头白虎连连跃击数次,都未曾得以突入内圈,反而被滔滔水势冲了出来。
那名站在远处的英伟道人看得惊异无比。
适才张衍与列玄教七名长老交手之时。他躲在暗处观战,因看不起列玄教诸长老,还不曾把这此法放在心上,眼下亲身体会,却是免不了大吃一惊。
他这枚白虎jīng梭虽入手未久,但好歹也是一桩玄器,没想到竟然不能破开这等奇异道术。
张衍与列玄教数名元婴真人一战,并不是没有收获。太玄真光更觉圆转如意,许多运使奥妙,也是通透了许多,可以说,战力比之先前,更胜一筹。
他这时已然稳住局面,把大袖一甩,“五灵白鲤梭”得了催使,立刻窜将出来,灵光一道,直取那头白虎,与此同时,乾坤叶也是临空一番,发一道金光冲下。
两相交击,自左右而来,封堵躲闪之路,这一回,这头凶恶白虎已是躲无可躲。
那英伟道人看出不对,大喝一声,法力翻腾而起,顶上元婴双目中忽然shè出一道jīng光,落在灵梭梭身之上,竟把它定了一定,随后起五指一张,一团亩许大的青气袅袅腾空,再如万千杨柳枝,随风摆下,越展越长,几个飘荡之后,如捆索一合,就将五灵白鲤梭兜了在里间。
见困住了这法宝,他登时面现喜sè,一拿法诀,要想将这法宝扯回手中。
张衍冷笑一声,抬手一指,轰隆一声,顷刻间地摇山动,一道紫sè雷霆对着他冲奔而去。
那名道人看得面sè一变,他岂能不知这门神通的厉害,临来之时,门中师兄曾反复提醒要小心此法,若被这道神雷劈中,他这辛苦练成的“氤青索”定会被破去,无奈之下,唯有弃了收摄此宝的念头,将青索撤了,借风往后遁去,暂避锋芒。
五灵白鲤梭失了捆缚,欢鸣一声,一缩一伸之间,如虹白光闪过,便已挣脱出来。
这边张衍则趁那道人无暇分心他顾,把“福寿锁阳蝉”御使出来,在空中一旋,手腕向下一压,即落下一道澄澈无比,灵颖夭矫的清光,如蝶翩翩,向那只头白虎掠袭过去。
这头白虎方才一个翻滚,避过了乾坤叶袭扰,却见又有两桩法宝向己处冲来,想要躲时,已是慢了一拍,见再无出路,就把头颅一伏,烟雾起处,重又化一枚两头尖尖,身如纺锤的银sè飞梭,流光一道,往外如电驰走。
英伟道人一招手,把它收了回来,心中却是堵了一口闷气,这白虎jīng梭本是攻伐利器,自炼成之后,还未遇到过什么敌手,怎奈今rì遇上张衍,却是缚手缚脚,难以展现出威力来。
他不禁暗忖道:“我法宝不及他多,难以胜他,待我回去炼齐了四神玄梭,再来与他一战。”
如今张衍有三件玄器傍身,且皆是攻守兼备,有此三宝在手,便是十六派斗剑法会,他也能走上一走,眼下一齐使将出来,这名道人虽道法高深,一时也被逼得一筹莫展。
既然无法胜过,在再缠斗下去也是无益,这名道人顿时心生去意,正待起身之时,那边张衍眼帘下垂,站定不动,忽然间,他袍袖轻轻一摆,一道如线金光飞起,在场中转了一转,便自不见。
那名道人忽然身躯一僵,随即一声惨啸,只听一声大响,烟云滚滚,四散而开,一条粗若水桶,长及百丈的黑影呼呼窜上云头,只听那道人满是怨气的声音在罡流之中回荡,“张师弟,好手段,今rì是我罗沧海算是领教了,该rì再来会你。”
张衍并不愿如此轻易放过此人,哼了一声,大袖挥处,已然追至云中,却见天边一影,如飞去流星,飒然远遁,连闪几闪之后,便即消逝不见,他目光一凝,沉声道:“小诸天挪移遁法?”
那人适才所用法门,虽竭力遮掩,但他还是能看出来,极似溟沧派五功三经之一的《青灵显化元微法》,当时就已然怀疑此人身份。
现在看其使出这门小神通,还称呼自己为师弟,那么其身份已是呼之yù出了。
他想了一想,记得那道人来时,有四道祥光紧随,便转首往山头上看去。
仔细一瞧,发现竟然是四杆幡旗,正迎风飘动,旗上光芒飘忽不定,凝成璀璨光云,若是飞腾掠空,远远看去,倒像极了修士行空飞遁。
他暗自冷哂,这足可见得对方是有备而来,否则不会用上这等物事。
此人当真是好算计,时机拿捏的机准,正好在自己与列玄教七人大战一场之后,显然是想趁他法力大耗,上来捡个便宜。
且任谁在此,听到此人话语中的意思,怕也下意识就会以为其乃是贞罗盟中长老。
有了这层身份,又故意做出误会的模样,那出手便是理直气壮,换个jǐng惕心稍弱的,怕还想着如何解释清楚,这样一来,便极是容易被其得手了。
若不是张衍心思谨慎细密,从梁长恭身上看出不妥来,纵然有宝衣护身,恐也要吃一个暗亏。
张衍再思索了一番,现在他却是好奇,对方是如何躲过他那金行真光的。
便按落云头,到了方才那道人逃生之处,往下一看,却发现那里有一张玄黑sè的巨蟒蜕皮,蜷缩在地,粗粗估计,若是铺开来,应有数十丈长短。
他绕着走了几圈,暗忖道:“此人定是那蟒jīng成道,方能有这等物事留下,想是用了什么替死之法,逃过了方才那一斩。”
想到此处,他淡淡一笑,这等法门定伤元气,不可能每次都能施展,下次若再会得此人,倒要看看对方又怎么躲过去。
一道烟云飞来,梁长恭在他身边落下,他惊魂未定地走了过来,拱了拱手,惶恐道:“张真人,那人绝非我贞罗盟中长老。”
张衍点点头,笑道:“梁道友勿急,贫道知晓,此人另有来历,与贵盟无关。”
梁长恭心中稍安,只看张衍一人独斗列玄教七名长老,便知此人是不能得罪的。
尤其是贞罗盟大阵令符在此人手中,要真是因此生出什么误解来,还不知要惹出何等大的祸事来。
他看了看天空,自思道:“奇了,段长老驻守之地,距离双月峰不过两个时辰路程,怎么还不曾到来,莫非出来什么意外不成?”
他心下又不免担忧起来。
他却不知,引渡金桥这般大的动静,贞罗盟分驻各方的长老也早就察觉到了异样。
只是那个时候,因觉得双月峰上有禁阵守护,是以也未曾引得他们如何重视,都是安坐不动。
直至后来双月城中修士将飞书发来,这才得知列玄教七长老入掠双月,且守山大阵丝毫未有动静,在外长老皆是震惊莫名,这才纷纷自驻守之地出来,往双月峰回援。
可因担心一人之力太过孤弱,是以都是踌躇不前。
待得傍晚时分,才有五名长老会和一道,匆匆赶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