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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大道争锋txt下载     大道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章 青平涵烟阵

    张衍与洛清羽平日里少有往来,可如今后者却突然来得面前讨教,他知晓这其中必有缘故,而能令其亲身来此,这背后之人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了。

    他不禁揣测,这不定就是秦掌门允诺自己借用那浮游天宫一事,惹得哪位真人出手了。

    洛清羽虽言语之中说得乃是切磋,但他已能想象的到,若是此一局败于此人之手,对方之师定会向掌门进言,言及自己并无入浮游天宫修行的资格。

    至于避而不战,更不是什么好选择。

    洛清羽堵在他前往昭幽天池的必经之路上,他要是绕了过去,倒也可以,可如此一来,那便是示弱之举,不但有损自家声望,且还会让门中师长看轻,那背后之人更有理由借此发难,坏了他的好事。

    今日对方既然已经出招,那他唯有见招拆招,出手应对,断无退缩之理。

    张衍不动声色抬起手,在魏子宏头之上一拂,一道清气遮了那眼痕去,随后轻轻一推,分出一团流云,将其推了出去,出言嘱咐道:“徒儿,为师有些事要料理,你带着你母,且去一旁等候。”

    魏子宏被那云烟一裹,霎时出去百丈之外。

    洛清羽随意看了一眼,道:“这童儿倒也是好根骨,是师弟新收的徒儿么?”

    张衍淡然一笑,道:“此去凡俗间走了一遭,不想觅得一名佳徒,也是运气。”

    若是抛开魏子宏那额上之目不提,似这他般资质,在九城陆洲之中也有不少,因此洛清羽只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不再费心留意,转而目注张衍。

    他正色道:“当日大比之上,未曾与张师弟交手诚为憾事,不过你我份属同门,厮杀拼斗,未免伤了彼此和气不妨如此,为兄这里有一副青平涵烟阵图,乃我多年炼制所成,本欲在十六派斗剑之上一展其威,会一会诸派高人,现如今,却要先请张师弟指点一二了。”

    张衍神情不变,一个稽首道:“正要领教师兄高明。”

    洛清羽点了点头,他清喝一声,一起法诀,就将一副阵图摆在脚下,立于两人之间。

    此图须臾扩展出去数里,将上下天地一齐笼入其间,随后蘧然一震,牵动灵机,放出无数清光瑞气,倏尔奏响奇乐音色妙曼古雅如清泉流淌浸润入心。

    张衍凝神看去,只见其如画卷展开其中山水相连,天地如洗,碧空澄净虽只能窥见一角,但却也能看出内中暗含无穷玄妙。

    洛清羽剑眉扬起,伸手一引,高声道:“张师弟,请!”

    也是由于同门之故,他方才客气请张衍入阵,若是对敌交手,他只需在斗阵之时祭了出来,如是事先并无防备之人,根本无从躲闪,顷刻间便会被他拖入阵图之中。

    张衍微微一笑,大袖一摆,洒然入阵。

    这阵图底细不明,贸然入内,不得破法,很能破开阵去,若是万一失陷其中,虽不至于如何,但也是大丢脸面,不过他有所依仗,是以怡然不惧,

    洛清羽看他入阵之时毫无犹豫之色,也是暗中一声赞叹,道:“张师弟这心性,果真是个修道种子。”

    他此次奉师命前来,要与张衍比斗一番,但此来之前,颜真人又暗中吩咐于他,叮嘱其无需做得太过,只消做做样子即可,胜也可,败也无谓。

    他暗中揣摩师意,自己老是因是不想太过得罪张衍背后彭真人,因此思来想去,遂决定以阵图相会。

    张衍一入阵中,就见面前景象为之一变。

    放眼望去,只见一片绵延山岭,重叠错落,似是望之无尽,一座座排布成玄奥阵势,每一座山头之上,皆有一杆幡旗,那幡旗一个晃动,就勾动千重青烟,万里雷云,狂啸呼卷,扬尘蔽日,见得生人进来,那青风霎时卷来。

    张衍心意一动,放出三尺护身宝光,将其挡在外侧,然而那青风似是利刃一般,眨眼就削去了一层,见其这般锐利,他也是微微吃惊。

    洛清羽此时也自入了阵图之中,他从那高处青风中探出身影来,朗声道:“张师弟,我这阵中,操演的乃是‘清机风雷仪法’,我知你身怀紫霄神雷之术,今日便来看看,是我这养炼出来的雷法厉害,还是你修炼的紫霄神雷厉害。”

    这风雷仪法,需用五功之一的《青灵显化元微法》催动,再借阵峰相助,方能生生不息,无有断绝。

    这阵图之中的阵峰并非幻象生成,而是洛清羽采集天地精粹,万年元木,耗尽心血一一炼化出来。

    这百余年中,他也不过祭炼出三十六座,一经催动,就能与自身功法相互呼应,引发风雷伤敌。

    他方才言语之中提及欲在十六派斗剑之时用出此图,这也并非虚语,心中的确有此打算,不过眼下这“青平涵烟阵图”尚未炼至完满境地,不过粗粗炼成,若是这阵中有三百六十座阵峰,其威力能提升至不可思议之境地,以一敌百,也是不在话下。

    张衍大笑一声,回应道:“既然洛师兄有兴,小弟定当奉陪。”

    他伸手一指,霎时霹雳作响,一道紫芒闪现,如蛇狂舞,横裂长空,疾冲而来。

    洛清羽一声喝,忙起法诀一引,三十六杆幡旗一振,齐上各有一道清气汇聚,盘缠一处,霎时风云相汇,雷电交加,化作一道道清芒自天际劈落,与那紫电撞在一处,霎时间,只闻一声双耳欲聋的大响,引得阵中群山皆响。

    只是紫霄神雷威力无穷,不愧是溟沧派中排名第二的神通,哪怕张衍只是练至小成,还不算精熟,也是霸道狂猛之极,青色风雷方才迎上,便一触即溃。

    洛清羽眼中略现惊色,暗忖道:“如今张师弟尚未凝聚法力真印,这紫霄神雷之威已是如此厉害,若是等他到突破到了化丹三重,那岂非更加难以对付?难怪老师与朱真人要我此时便就前来。”

    他淡淡一笑,又继续把青雷催动。适才表面上看去是张衍占了上风,但这清机风雷乃是借助阵图法宝所施展,洛清羽自身所耗甚少,若是寻不出破阵之法,在无穷无尽的雷法之下,纵然张衍丹成一品,后力绵长,却也经不起如此消损。

    洛清羽自信,自己只需耐心操演,时间一长,必能占得胜局。

    张衍将宝衣护身精芒撑起,放出丝丝毫光,抵住那道道风雷,缓缓游目四顾,适才他看得清楚,洛清羽所施风雷,全是凭了那些峰头之上的幡旗借力,若是能将其一一拔去,那么此阵图便也无甚威能了。

    有了对策之后,他当下起剑一纵,化芒飞遁,破空斩气,视那刮骨青风如同无物,瞬息之间,就到了一座峰头之上。

    他于上空转了一圈,将其上有团团风雷相护,不是寻常手段能破,便起指向下一点,一道雷芒激垩射而下,轰隆一声,就将这面幡旗毁去,随即剑光一个拨转,又往下一处飞去。

    不过一刻时间,他便接连毁去了十数面幡旗。

    洛清羽藏于青风之中,神情淡然,看着张衍动作,却并不出手阻止。

    如要破阵,的确非要一一除去山头幡旗不可,但他这阵图非同一般,非但阵中有阵,还有一件玄器镇垩压其中,此物名为“定坤珠”,虽不能伤敌,但却能镇住气机,自行演化阵法,每攻破一座阵头,它便会在后生出一座。

    破阵之人除非能将这阵法一口气全数除去,否则断无破阵可能,若是按部就班而来,迟早力竭而死了。

    张衍连飞遁迅捷,又过得一刻,便将那三十六峰俱都攻破。

    然而此时,洛清羽轻却起法诀,一个运转,眨眼之间,又有三十六面幡旗自峰头之上生出,又如先前一般。

    他轻轻一笑,双手负后,道:“张师弟,你不要再徒费气力了,为兄劝告你一句,你若答应不去那浮游天宫修行,为兄便开了阵门,放你出去,保证今日之事绝无第三人知晓,你看如何?”

    他等了一会儿,只听雷芒之中有声音回应道:“洛师兄未免太小看于我,方才所为,不过验证小弟心中所想,这区区一面阵图,要破之又有何难?”

    洛清羽摇了摇头,只以为他嘴硬,不过张衍既然不肯答应自己的条件,那便绝无放手的道理了。

    他神色转冷,连连催动法诀,发动风雷,心中道:“稍候待张师弟力竭,我便携了这阵图放在汲泉峰上,过个十天半月,再放张师弟出去,看他还有何脸面再去那浮游宫修行!”

    这阵图自成天地,把人困上数年也是轻而易举,张衍若是被困其中,洛清羽虽不会伤他,但这消息一旦传出,便是之后出得此阵,又岂有脸面再去浮游天宫?

    就在洛清羽自以为胜券在握之时,却见底下有数十点赤光飞出,此物大小不一,有些细小如米粒,有些大如鱼眼,看起来有些眼熟,待他反应过来是何物时,不觉悚然一惊,大叫一声,道:“赤雷珠?不好!”

    他待要收起阵图,但为时已晚,只听得轰轰发发一阵大响,似乎天地塌陷,眼前景象一变,自己已然身在阵外。

    张衍立在不远之处,对他一个稽首,道:“洛师兄,承让了。”

    言罢,把袖一摆,卷了魏子宏母子二人过来,便飘然而去。

    洛清羽怔然看着他远去,又看了看手中那已缺去一角的阵图,不免摇头苦笑,默然无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大罗天袖

    张衍摆脱了洛清羽后,继续向前,可行进不远,前方却又见得一人,阻住去路。

    此人相貌奇异,目生四瞳,鼻直口方,头戴一顶混元冠,两袖宽大,脚踏一团翻滚飘摇的浓云,脸容之上神情寡淡,正是十大弟子之一的庄不凡。

    看见此人,张衍双眉一扬,并不觉得意外,洛清羽能寻借口出面与他交手,那么庄不凡来此,也就毫不稀奇了,他哂笑道:“庄师兄也来要称量于我么?”

    庄不凡冷声言道:“不想张师弟你能过了洛师弟那一关,也算你本事了得,不必多言,你若能从我神通**之下过去,我转头就走,将来浮游天宫也由得你去。”

    他话音一落,不待张衍回答,就把右袖一舒,自那袖口之飞出一道黄气,出来之后,倏忽一散,霎时尘沙大起,风云变色,滚滚黄烟漫卷上来。

    张衍反应也快,不待那黄烟过来,飞剑便化光飞出,护住身形,就要飞遁出去。

    然而方至云中,却发现那浊烟竟似笼住了一片天地,根本冲不出去。

    庄不凡把袖一个摇晃,那黄烟冲奔下来,甫一及体,张衍就觉一股无法抗拒之力把自己拿住,随即一阵头重脚轻,颠倒过来,便身不由主往那袖中投去。

    眼见得就要被圈入那袖中,他也不肯坐以待毙,忙把起诀施展,抖手一甩,只闻霹雳声响,似旱天惊雷,一道紫霄神雷裂空而出,悍然落在那浓云黄烟之上。

    此神通果有无俦之威,一个击撞,便将这其轰然震散。

    但庄不凡似是早已料到,冷笑一声,立时撤了右袖再把左袖一展,那大袖迎风一抖,似一滴浓墨化入水中,丝缕不断向外翻腾,越展越巨,眨眼间扩出去数里之地,似乌云黑幕,遮天蔽日而来。

    这大罗天袖,练到极处时,能摄九山,拿四海搬星挪月,先前那一击只为牵制张衍,使其不能顺利脱身,这回方是真正出手。

    只见其笼将下来,立时阻绝上下四方去路,令张衍避无可避,须臾便裹入了圈中。

    张衍见状,连发数道紫霄神雷,想要将其震开,可尽管轰雷阵阵鸣声不绝但却如石沉大海不起浪花,不过须臾功夫整个人被那铺天盖地的浊气卷起,没入袖中不见。

    庄不凡面无表情,把袖一收一拂单手往背后一负,踏起云头,往天际中去。

    张衍虽被装入袖中,但神智仍是清醒。他睁目四顾,只见自己陷入了一片浑噩天地之中,有无数翻滚黄浊之气将他捆缚如茧,浑身法力也似是被拘拿摄住,运转之下,只觉艰涩沉滞,难以提驭,

    若是他人陷入此境,怕是早已无计可施了,然而张衍练就不少神通奇术,绝不至无法可想。

    他冷然一笑,双目之中暴起一抹精芒,玄功一运,便自他身后冲出一道青蒙蒙的光华来,这一道光华抵住那黄烟,就自内绽放出无穷生发之力,这股力似春来万物复苏,萌动勃发,将那黄烟一点一点向外挤开,到那堪堪将破之时,他舌绽春雷,大喝一声,猛然向外一撑,只闻轰隆一声大响,竟是震破烟气,脱身而出。

    庄不凡收了张衍,正飞渡重云,往门中而去,忽然手臂一震,猝不及防下,顿时在云上一个踉跄,抬袖一看,竟是破开了一个大口子,不禁露神色一变,抬首一看,只见张衍站在百丈之外,对他遥遥拱手,扬声道:“庄师兄,多谢你送我一程,告辞!”

    言毕,他把剑芒一起,携了魏氏母子飞去,瞬息之间,便消逝天边。

    庄不凡冷着脸望他远走不见,也是无可奈何,闷闷哼了一声,脚下一踏,转身离去。

    张衍此番回转,再也无人阻拦,剑光腾霄,疾飞如电,顺利到得昭幽天池。

    到得洞府之前,他散了身上遁光,先命魏子宏服下两粒药丸,用以抵御昭幽天池府中寒气,待他们化开药力之后,便袍袖一卷,把二人带至主府之中。

    入了十二重宫阙之后,张衍在玉榻之上坐定,把魏子宏唤至身前,又递出一瓶丹药,道:“你母瘫卧在床有年,此瓶丹药,命为续气散,能贯通气血,舒经活脉,去污化浊,你记着每日早晚给你母服上一枚,百日之后,便能走动,与那常人无异了。”

    魏子宏惊喜万分,感激涕零地跪伏在地,言道:“老师大恩,弟子万死难报。”

    他人不知魏子宏亲母瘫病何来,张衍却很是清楚,魏氏应是被其额上三目神光所伤,方才如此,不过有他丹药调理,护身保命,日后当可无虞,他又关照道:“为师先传你一道法诀,你记下之后,好生回去修行吧。”

    魏子宏跪下叩首,连声称是。

    张衍屈指一弹,发了一道符箓出去,不过片刻,刘雁依便到得殿上,揖礼道:“恩师相召弟子,不知何事吩咐?”

    张衍指着刘雁依,对魏子宏言道:“此是你大师姐,你修行上若有不明之处,可求教于她。”

    魏子宏连忙对刘雁依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大声道:“子宏见过大师姐。”

    刘雁依将他一搀,柔声道:“师弟请起,在你之上,共有五位师姐妹,我便唤你一声六师弟了,能拜在恩师门下,那是你的福气,日后要好好修行,不要辜负了恩师一番期许。”

    魏子宏初入门中,面对大师姐,唯有诺诺称是。

    刘雁依见他拘谨,微笑一下,便也不再多言。

    张衍点了点头,如今门下弟子只得几名,为数不多,他若得闲暇,还会出言指点几句,但随着日后修为逐渐高深,弟子定也不会少了,他不会再事必躬亲,似传授入门心法这等事,只会让门中修为高深的弟子代劳。

    而且如今他为下院掌院,如是遇上那合适的,收作记名弟子之后,送去下院修行即可,若是当真出色,定会从中脱颖而出,那时再传授真法不迟。

    不过魏子宏却是个例外,此子将来是要接掌瑶阴派道统之人,是以无需按照此路子来,待得将来开脉之后,张衍便会带得其去见掌门真人,接了传承五宝过来,随后方能再行安排具体修行事宜。

    张衍又交代了一番,便命商裳过来,带魏子宏母子二人离去,安排歇息之地。

    他把刘雁依单独留下,道:“五年后门中大比,为师不欲前往,若是霍师兄遣人来问,你便说我闭关参悟玄功即可,为师此番闭关,用时长久,你等需谨守门户,不可随意外出,雁依你身为大弟子,府内一切事宜便由你主持,如是遇上拿不定主意的,可与罗娘子商议,必要之时,还可请卢真人出手相助。”

    刘雁依肃容道:“是,徒儿记下了。”

    张衍嘱咐完后,便命她退下,随后提笔而起,写了三封飞书,分别发向守名宫,丹鼎院及那苍梧山下院。

    如今下院之事,有他新立规矩在前,又有三名执事代为执掌,应是无虑,而此次闭关,他自忖所费时日不短,因此彭真人和周崇举那处却需提前交代一声。

    几件事情处理完后,他寻思还有什么遗漏,念头一转,却自深心之中浮起一事来,不由摇了摇头,暗道:“差点将此事忘了,却需关照一声。”

    当日他开脉之时,虽是得了贝珠之助,但为了遮掩,曾托一名韩氏小宗门下,假意借那玉液华池一用。

    他当年曾承诺过,以两甲子为期,若是其门中有出色弟子,可引入自家门下修行。

    今日又收得一名徒儿,他也顺带想起了此事。

    不过他这次闭关若是一切顺遂,便又需去浮游天宫修行,怕无暇顾及此事,若是此韩氏弟子找上门来,倒也不能失了信诺。

    因此思索了一番,又写了一封书信,发往卢媚娘处。

    今朝为多事之秋,他尽量不令门下弟子外出行走,而此女为元婴真人,便是出府,也无甚大碍,此事交给她去办,当可放心。

    书信发出之后,他默坐片刻,调了调心气,起身往小壶镜中去。

    踏步入得这方天地之后,他飞身一纵,至那竹楼之中坐下,抬手一挥,飞出两只玉瓶来,一左一右摆在榻前,正是刘雁依寻来的那金,火二气。

    张衍目注片刻,手一指,那盛放庚辛金精气的玉瓶一颤,启开瓶塞,那一道犀利金气本是蜷缩在内,陡然失了镇压,哪里待得住,一道光气笔直冲起,似要贯破竹楼而去。

    他不慌不忙,张嘴一吐,登时就有一道皑皑如雪的烟气飞出,将那金气裹住,凭其如何挣扎,也脱不出去,他稍作引动,吸了其中一缕入得腹中。

    随后他伸手一点,那丹煞向下一压,就把余下精气镇压入瓶,手腕一番,瓶塞一跃,又重新封好,那玉瓶连连晃了几晃,这才不动。

    这五行精气之中,金气锋锐,火气躁烈,这二气最是难以驯服,尤其是这金气,不易束缚,炼化过程之中,一个不慎,便会飞去无踪。

    索性张衍已练成三种真光,不是生手,早已驾轻就熟,顺顺当当将这缕金气降伏。

    接下来,只需按部就班,照那法诀炼化精气即可。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玄功初成 化丹三重

    张衍这一闭关,匆匆一晃,就是十七年过去。

    这一日,自小壶镜中惊起隆隆滚石之音,似天边擂鼓,轰鸣大响。

    张衍趺坐玉榻,五心朝天,身上气机翻腾,丹煞似烟,滚滚而出,漫浸竹楼,再往外散去,满布这方天地之间,不过须臾,他整个人似就被浓云裹住,勉强可辨得形貌身影。

    随后自那雾霭浓云之中闪耀出道道流华,先是一道鎏金也似的晕光,只一闪现间,便放出森森锐气,斩破竹楼,射去百丈之外,那撕空裂气之声,芒气拖曳,寒光彻地映天,好一会儿方才不见。

    这金光敛去之后,又再浮现起一丛碧碧青芒,不断向上攀升,越拔越高,直入云霄,再开屏般四散而展,有千百道,条条垂至地面,又翻卷起来,缕缕不绝,生机无限。

    此光闪动了足有一刻,便徐徐消隐而去,这时又闻哗哗水声,雾中有蓝芒水光浮动,似海潮汹涌,又似洪浪滔天,冲奔激荡,波澜壮阔,气势雄浑。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雨过天青,净空之下,红芒迸现,一团盛火焰嚣烟熊熊燃起,如旭日初升,光芒万丈,这竹楼被此火气一触,轰隆一声,登时化灰而去,只留漫天烬烟黑屑洒落下来。

    火芒跃动半晌,收歇下去,代之而起的是一团浑厚黄光,略一引动,竟自竹楼之下抬起一座土丘,如坟隆起,不过片刻,就起有百丈之高,巍然如山。

    这五光轮番闪过,周流不断,往返足有百十次,这才彻底消隐停息。

    张衍把丹煞排开从中露出身形来。

    此刻他双目精亮,神意高昂,身上衣袍飘动不止,此番闭关终于将五行真光聚全。

    原来他用了十四年就把五行功法倒推而出,但彼此融合相汇却又耗费了他三年多的时日,用残玉反复推演,去了不少冗繁枝节,终于炼化合一,成就玄法,至今日,已是随心而动如臂使指。

    这法门一成,他战力大增,自是满心欢悦。

    需知五行齐全,待功行深处,便能衍生出种种妙用,不可与先前相提并论。

    不过如今他这《太玄五行真法》还只是略有小成,尚有许多瑕疵破绽,若要臻至大成境地,重新返还上古太玄门当日那等玄功妙法,还有很长一段坎坷之路路要走。

    如今距离十六派大比还有三十九年而下一步便是要凝聚法力真印了。

    张衍也不急着修行,而是起了一个法术便自他面前传出一面水镜,将洞府之中弟子门人都一一映现出来。

    那镜灵察觉到他动作,也自转了出来候在一旁,静待吩咐。

    张衍看了片刻,见各处具是安稳,无有异变,这才放心撤了法决,一招手,把镜灵唤上来,道:“雁依如今烧至几处窍穴了?”

    镜灵躬身道:“回老爷,刘娘子十年前已烧至三十二穴,如今闭关不出,也不知进境如何,那三十六处穴窍,越至后面,用时越长,想来还要多些功夫熬磨。”

    张衍欣慰点头,寻常门中弟子若能烧至二十余处窍穴,便不再等待,早早化药凝丹了,不过刘雁依仍在烧穴一关前驻足不前,那是为了稳固根基,使得将来丹成之品更高。

    得了自己这秘法传授,也不知这大徒儿究竟能哪一步。

    他自己也是经历过这道险关,知晓化丹一步需慎之又慎,稍有错漏再无回头之路可走。

    心中琢磨了一下,觉得若是等到自己跨入化丹三重境之后,再为其护法凝丹,那把握还要大上许多。

    思虑停当后,他一摆手,将镜灵挥退,随后便伸手入袖,捧出两只玉匣,这其中分别置放着钟穆清与掌门真人送与他的真印符箓。

    这真印之中,暗含前辈高人一缕识念精元,早已指画好了前路,弟子欲要凝聚真印之时,只需依照先辈之路,按部就班运功炼化即可,无需多费心力。

    可以说,修道者若得师门传承,跨过此关虽也不易,但比起化药凝丹的凶险来,却是轻松了不知多少。

    但张衍乃是丹成一品,无论否有老师指点,他都无前人之法可以借鉴。

    他心中暗道:“想门中那两位前辈,也无成法参照,便这样还能硬闯出一条道路来,当真是了不起。”

    溟沧派除开派祖师之外,还曾有过两位前辈也是丹成一品,不过都是机缘巧合所至,想要再来一次也未必如意。

    至于凝聚法力真印,他们皆是得了开派祖师留下的一件法宝之助,是以也未曾在此界之中留下什么凝印法诀。

    而百年前溟沧派大变之时,这件法宝被那凶人顺手掳了去,这条路便算断绝了。

    因丹成一品者,古今罕见,是以本也没有太多人在意,及至后来,张衍成就一品金丹,门中几名经历过当日之变者方才想起这一关窍来,心中隐隐警凛,意识到那凶人当日说不定是有意为之。

    张衍虽不得法宝相助,但有残玉在手,心中也自不怵。

    尽管信心十足,但行事之时,他也还是极为谨慎小心,要自演真印,当要先弄清楚其中玄妙方可。

    他吸了口气,伸手入袖,拿住残玉,心神一沉,便费心推演起来。

    他此刻推演的,并非只是那两道真印,还有经罗书院中看来的凝印之法,这法门共是三百多种,皆是溟沧派前辈所留,他也是庆幸不已,幸好投在了溟沧派中,万年积累,才有这等深厚底蕴,若是换了旁门小宗,能寻得数种已是不错了。

    可尽管如此,这些法门多数都为下法,中法那是少之又少,上法更是一个也无。

    索性他只为探究其理,找出其中的不同与相同之处,并不是要借用参照,是以好坏差别不大。

    时日慢慢过去,小壶镜中又过得两年。

    这时在玉中张衍已是推演了近百年,除了将钟穆清与秦掌门所予真印试着凝聚了一遍,他还将三百余种凝聚真印的法门逐一演练,方才收手。

    到了此刻他对真印理解之深,可以说此一境界之中,无人能出其之右者。

    真印为何如此这般凝聚,何处长,何处短,他已是了然于心。

    钟穆清所赠那道法力真印,变化万端,妙用无穷若是以此法凝聚真印,修行神通法术时比常人快上许多,当可大大提升己身战力。

    而掌门所赐那真印,则是舍去所有枝节,只存主干,称得上是大道唯一。

    两种法门,皆有可取之处。

    钟氏那法门,张衍揣测此留真印者,应是极为好斗之人,方才会走此门路。

    而掌门那真印若是专心一意修持冲关破境远胜他人,未来成就之大不可计量。

    但这不是说其中便无有争斗法门,只是纯以斗阵而论,比之前者却是欠缺许多。

    前者重法,后者重道,也说不上谁高谁下。

    此时张衍对自己该走何等门路,已是胸有成算,他并不准备照搬前者,而是要独辟蹊径。

    他正了正身子,心神往残玉再度沉入进去,便演练起自己所想来。

    只是这一回,却他所耗时日却比想象中长久许多。

    就算有前番苦功打底,他也是堪堪用了一年多,也即玉中四十余年,反复尝试,不知经历多少挫折,方才推演出一门凝聚真印的法门来。

    只是到了这一步,却遇上了一个蹊跷之处。

    他每回按此法凝聚真印,所得结果皆是不同。

    细细找寻原因之后,这才明白过来,暗忖道:“原来这凝聚真印之时,哪怕细微之处稍有不同,便会导致结局不同,并没有固定成法可以依循。”

    既是如此,他也是干脆,不再费神劳心,而是把残玉收起,就坐定蒲团,将法诀拿动。

    那腹下金丹得了指引,倏尔一个震动,将全身丹煞收聚一处,照着那真印凝结之法,就是一个运转。

    霎时之间,那琉璃也似的金丹放出五色妙彩,毫光映现,自其上飘起一枚虚幻不定的真印来,灿若瑰霞,剔透晶莹,氤氲飘渺,有无数符箓鸟篆,蚀文玄书一一浮现而出。

    待这符印愈演愈真,那其中符箓篆文也是愈加清晰之时,就自其中滋生出无穷精气来。

    张衍精神不由一阵振奋,这精气便是凝聚真印之时,将一身丹煞转炼而成,若能及时利用,便可将他自身功法神通大大提升一层上去,是以化丹修士迈过这一关后,实力都会骤然拔升一截。

    他自忖己身所修道术不少,但真正克敌制胜的法门也就几样,那“五行真法”为自己修道根基,乃是最为紧要之处,是重中之重,如能补益这一法门,那是最好不过。

    因此他毫不犹豫,立时就将那泊泊精气引动,渡入其中,不停推高这门功法。

    此法节节攀高,威力也是一层层提升上去。

    当张衍几乎怀疑此**法会不会一口气吞了所有精气后,但身躯一震,发觉再往上去,这功法进展已是颇缓,便把住了势头,不再往其上耗费精气,转而设法推进那紫霄神雷之法。

    这法门确是厉害非常,他施展至今,还未见能正面与之抗衡者,壮大这门神通,也是早有筹谋。

    张衍丹成一品,精气果是浑然磅礴,如海渊深,当紫霄神雷神通无法再衍进之时,发现竟还余下不少。

    他略微估算了一下,这五行真法汲去了他大半精气,约莫是六成左右,而紫霄神雷纳了两成过去,剩下还有两成。

    这精气若是今日凝聚真印之时不一口用尽,成印之后也会慢慢消散,存留不住,因此他毫不客气,分别选定了那“澜云功法”,“玄黄擒龙大手”,“定真逍遥法”,把精气各自灌入进去。

    过得不知多久,就在那精气去尽的一刹那间,原本虚实不定的真印倏尔一震,凝若实质,再往金丹之中一落,没去不见。

    这时他一阵恍惚,待神清醒之后,他霍然站起,把玄功一运,不禁大笑一声。

    此刻他已然凝聚真印,步入化丹三重境中!

第一百六十三章 青阳罡玉 中柱神洲

    张衍一举成就化丹三重,修为到了他这一境地,与元婴境只有一步之遥。

    休看这短短一步距离,却是万山千水之隔,需得他再下万般苦心毅力,砥砺磨练,才可得成。

    此时他并不收功出关,而是琢磨着是否要再往前行进一步。

    玄门羽士凝聚法力真印之后,便算大功告成,而魔宗修士则不然,他们还要有一番运化之功,那便是将真力印记烙入神魂之中。

    如此一来,就如泰衡老祖一般,哪怕是肉身被毁,不过再换得一具躯壳即可,其毕生所修习之法术,也不必再从头修行,只需再稍加养炼,便可运用。

    张衍虽不认为自己会到舍弃肉身的地步,但修道之路艰险坎坷,将来会发生何事,谁也无从知晓,且千年魔劫就在眼前,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好的。

    而今以他之元灵强大,足以承载这道真印,兼且又有参神契功法在身,要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什么难事。

    因此他特意又用了大约三日功夫,将真印炼化一道,烙入神魂之中,这才算功行圆满。

    他细细默察了一回,只觉体垩内灵机泊泊,各门功法皆有长进。

    尤其是那“太玄五行真法”,着实省却了他许多年苦修之功。

    他所得来的神通道术,除了无关紧要的,只那小诸天挪移遁法未曾得那精气之助,

    不过这却是他有意而为之,这门小神通乃是溟沧派前辈从五行遁法神通中演化而来。而一门护身隐遁的无上妙法,只是五行气这一关难过,如今他有五行真法为底,日后修炼起来便无需如此费劲,且十六派斗剑之期越发临近,时日剩余不多,因此并没有刻意修炼,放在日后也是不迟。

    张衍收了功法,长身而起,出了小壶境,在主殿之上坐定,把镜灵召过来,问道:“这几年中,众弟子修行可还勤勉?”

    镜灵恭敬回复道:“得了老爷吩咐,诸弟子都是安坐府中,谨严修持。”

    张衍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这时方知刘雁依这几年中功行进展也快,那第三十四穴突破在即,也就在这一月上下便能功成。

    他想了一想,道:“掌门曾允我,修为到了化丹三重,可借用浮游天宫修行三十载,我如今功行已到,当需先去禀明此事,我去之后,若是雁依出关,你嘱她发飞书予我,我回来助她化药凝丹。”

    三十年之期临近,时间紧迫,待镜灵应声下去后,张衍便动身往浮游天宫。

    他借剑飞遁,神速异常,片刻到得天宫之下,把法符一展,依旧在那先前来过的偏殿前落下,与那道童道上来意,只在门前等候了一会儿,便召他入内。

    到了里殿之中,秦掌门打量他一眼,把拂尘一摆,道:“张衍,你先站于一旁,稍候若有事,你不可出言。”

    张衍心中奇怪,但他城府甚深,面上未曾表露出来,遵命立在殿下。

    秦掌门也不说话,约略过了一刻,就有一名中年道人入大殿之中。

    这人一袭月白道袍,头戴九阳冠,眼神内敛,两鬓微白,身量之高,几乎与张衍相仿佛。

    张衍一眼看去时,只觉得此人极是寻常,然而再看一眼时,却是眼神一凝,此人明明站在那处,却予人以一种虚幻不定,似真还假的玄奥之感,似乎随时便可从世上消逝而去,不留点尘。

    秦掌门见了此人,不再坐着,而是站了起来,沉声道:“卓师叔,有礼了。”

    卓长垩老负手而立,淡淡言道:“当不得掌门真人垩大礼,我此来只为一事,说完便走。”

    秦掌门容色一正,道:“师叔请讲。”

    张衍此时方知,这位道人原来便是渡真殿中那位太上长垩老,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卓长垩老道:“掌门真人,浮游天宫借与门下弟子修行,此事不合规矩,还望掌门不要开此恶例。”

    秦掌门神情不变,只道:“我已允诺后辈,既然出口,岂能毁诺之理?”

    卓长垩老也不多说,一抖手,发一道金符过来,道:“我也知掌门真人为难,当日师兄飞升之前,曾留下一道法诏,有此物在,可否令你收回成命?”

    秦掌门接过一看,微叹一声,道:“有恩师法诏在,弟子又怎能不从?”

    卓长垩老不再说话,稽首一礼后,袍袖一摆,竟是留也不留,回首就走,须臾不见,自始自终,他没有和张衍说一句话,甚至连看也未朝他这边看上一眼。

    秦掌门重又坐下,他沉吟有时,随后抬首望向张衍,道:“张衍,浮游天宫怕是无法借你修行了。”

    张衍却是微微一笑,朗声道:“大道万条,何止一途,不过另觅他法罢了。”

    秦掌门抚须一笑,眼中精光闪动,言道:“你也不必急切,我尚有一法,可助你早日修成元婴。”

    张衍精神一振,露出专注之色。

    秦掌门抬起拂尘,朝着外间一指,道:“往东华洲西去十八万里,便是那中柱神洲,此处有一方地界名曰昆屿,直通极天之上,此地有奇气,名曰青阳罡英,此物稀少,采集奇难,便是元婴修士得了,也能增长功行,只是以你如今之修为,尚且去不得此处,今日我便借你一件法宝,可助你汲吸此气。”

    天下共分九洲,有句话叫做“东三洲,西三洲,南一北一拱柱洲”,这柱洲,说得便是中柱神洲,此地乃是九洲之祖脉,四海之源头。

    秦掌门手掌一翻,便有一根竹节形状,如墨玉打磨的鱼鼓飞了出来,落入掌心之中,他言道:“此物名为‘英节鱼鼓’,可凝罡成玉,云天当年,也曾得他相助,但此宝真灵脾气古怪,能否用得,全看你自家了。”

    他话音才落,就走出来一名峨冠博带的年轻道人,他仰天一声大叫,道:“秦墨白,你可愿放我出来了。”

    张衍看了一眼,见其貌相倒也英俊,只是行止语态,却是显得有些洒脱不羁。

    秦掌门微笑不语,只是指了指张衍,道:“你便随他去吧。”

    这年轻道人看了看张衍,大大咧咧言道:“便是你要采罡气么?先说好了,我没什么打架的本事,若是与人相争,你可不要指望于我。”

    张衍笑道:“不敢劳动道兄。”

    年轻道人又大声道:“你要我出力,那便要送上好酒,赔本买卖我可不干。”

    张衍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秦掌门,见在旁闭目不语,任由他二人商谈,似乎并不想插手。

    他略一思忖,从袖中取了一只酒囊出来,递了出去。

    这年轻道人接了过来,当着秦掌门之面去了塞子,闻了一闻,顿时满脸欣喜,连声道:“好酒,好酒。”

    他一仰脖,咕咕喝了几口,眼睛里精光大放,还想再喝,想了一想,把酒囊往怀里一捂,道:“可还有?”

    张衍摇头道:“此酒酿制不易,我回头再寻些与道兄吧。”

    这酒本是龚长垩老送与他的还阳酒,他这里还有的是,不过却不再送出,这是要吊着这真灵的胃口,若是得来太过轻易,反而不会珍惜。

    年轻道人满脸悻悻,咕哝了一句,道:“不爽利。”

    话虽如此,但他身化一道清光,往那鱼鼓中一钻,随后此物自动飞起,往张衍落去。

    张衍伸手一拿,就将此宝接了,收入了袖囊之中。

    秦掌门眼一睁,沉声道:“张衍,你此去,当需小心提防那名凶人,当日门中大变,他或诱或骗,掳去我派之中数件法宝,这英节鱼鼓却是被我先一步拦阻了下来,虽当日他曾被北冥剑破去千年道行,定还在哪一处休养,但其门下几名弟子却也有几分本事,怕会出手劫夺,你要小心了。”

    张衍心中一凛,稽首道:“多谢掌门真人提点。”

    秦掌门一摆拂尘,道:“去吧。”

    张衍再行一礼,便出了浮游天宫。

    一路回转之中,他细想方才秦掌门那一言一行,似乎都是暗含深意,心中不由忖道:“卓长垩老出面阻拦,此举怕是早在掌门真人料想之中了。”

    他猜想掌门真人借自己浮游天宫一事,是先前故意放出的风声,所为之人,怕是就是那卓张老,至于具体为何,他也想象不出。不过说起来,他得了一件真器,也并未吃了亏去。

    似这等事,眼下他修为尚浅,还参与不到这等棋局之中,多想也是无益,因此念头只转了两转,便一笑置之,一催法力,如风驰电掣一般,往洞府回返而去了。

    与此同时,龙渊大泽一座魁峰之上,正有两人立在一处,其中一乃是秦真人,而另一人,正是那卓长垩老。

    “秦师侄,今日我请出师兄符诏,也算了结一桩心事,不日就要闭关,我去之后,再也无人可拘束墨白了,你好自为之吧。”

    秦真人吃了一惊,道:“师叔,你莫不是要……”

    这位俊逸道人背着双手,望向虚空,道:“当年我已可破界而去,之所以滞留此间百余年,便是师兄认为我这墨白师侄所图甚大,若是他得了掌门之位,或要走那上那一步,那时我溟沧派便万劫不复了,便要我手持符诏,从旁看顾,好在关键时刻阻他一阻,只是我近来心生感应,若是再等下去,怕是再无飞升之机了,成也罢,败也好,皆是天数,我这将走之人,也不来管尔等了。”

    秦真人一时心绪有些烦乱,这道符诏之事,她原也不曾知晓,若是早知有此物,当会好生谋划一番,又怎会匆忙请这位师叔出面?

    溟沧派到了她父亲这一代,已是鼎盛之极,门中至少有三位有望破界飞升之人,一时声势无量,连少清派也被盖过,不仅如此,就连后辈之中,还有数个不凡之人。

    可她父亲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偏偏不明言谁人承继掌门之位,便飞升而去。

    他走之后,那座下几名弟子便起了争执,闹腾了数十年,也未曾选出掌门人选。

    那时现任掌门秦墨白排名最末,诸师兄争位,他一直默不出声,因此无人看好于他。

    可是到了最后,偏偏是他以高明手段,联合世家,将数位师兄逐一压下,不是囚禁,就是驱逐,一举夺得掌门之位。

    经历这场门中大变后,溟沧派也是实力大损,连近在咫尺的三泊之地也丢了去。

    而眼下师徒一脉重握大局,非但重夺三泊回来,且门中洞天真人,倒有一小半皆是出自这位掌门真人门下,唯一能掣肘于他的,便是这位卓长垩老了。

    秦真人反复思忖,认为掌门师兄应是早已知晓有这道符诏,所以借张衍一事,故意诱使她请出这位师叔。

    而卓长垩老心中早有去意,只是碍于当年之诺,不得走脱,如今得了她请,正好顺水推舟,了结此事。

    这位长垩老一去,便再无人压在秦掌门头上了。

    想到这里,秦真人不由银牙暗咬,道:“师兄,你果然好算计!”

    ……

第一百六十西章 大徒成丹 西去中洲

    先发文字了张衍回返昭幽天池时已是午后,镜灵见他如此快便已回转,心中有些疑惑,但见其脸上看不出喜怒,也是不敢多问,只是低眉顺眼得上来问询,是否有事交代他去办。

    张衍只丢下一句,“雁依若是出关,你速来报我。”随后一甩袖,就往小壶镜中踏入。

    此刻他已想好,自己只等大徒儿出关,护持其凝丹之后,便去往中柱神洲,采集青阳罡气,看能否在三十年之内踏入元婴境中。

    小壶镜中那竹楼先前已被他火行真光毁去,不过此界自成天得,能演化诸物,他只一个念头转过,此楼就又凭空拔起,依旧幽幽矗立在竹林之间。

    他踏步虚渡,转眼入了楼中,随后往那榻上一坐,心念一动,就自眼前浮现出一道道玄奥法诀来。

    这是那五行遁法神通,先前不得空闲修行,此刻正好拿来研习。

    他伸手入袖,握住残玉,心神便往日沉入进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日,镜灵来报道:“老爷,刘娘子出关了,正在外等候。”

    张衍心神自残玉中退出,睁开眼帘,道:“唤她进来。”

    不一会儿,刘雁依便入了镜中。

    她今日换了一件藕白色深衣,拿了一根银色软绳系了青丝,玉骨冰肌,美眸晶亮,素雅纯清,如玉荷白莲,看上去功行比之前更是精纯了几分。

    到得张衍面前,她盈盈下拜道:“徒儿见过恩师。”

    张衍笑着道:“雁依,不必拘礼,起来说话。”

    刘雁依诺了一声,又拜了一拜,这才站起身来。

    张衍又看他一眼,点了点头,问道:“你如今开得几处窍穴了?”

    刘雁依回道:“徒儿愚钝,有负恩师之望至今只开得三十四穴。”

    纵然有张衍所赐法诀,她到了后面也是倍觉艰难,特别是最后那三穴,极难开得,如坚城险关,她怎么也是努力,也是难以攻破,能破得三十四穴,已是侥幸之极。

    在烧开窍穴的一瞬间她隐约升起感悟,自己只能止步于此了,便不再纠缠,立刻斩断执念,收手出关。

    张衍安抚她道:“徒儿你能修至这一步也是极为不易了,勿要妄自菲薄可要再试上一试?”

    刘雁依轻轻吸了口气摇头道:“不了,徒儿感应到凝丹时机已至,不愿错过了。”

    修士修为到了一定境得后,会察觉到与自身祸福相连气机,只是有时候是一个极微小的念头,一个疏忽也就过去了如刘雁依这般拿得定,只有那些天生根底深厚,又心性过人之辈,方能做到。

    张衍微微颌首他对身旁镜灵道:“你去把卢真人请至主殿。”

    镜灵作了一揖后,领命而去。

    张衍再一挥袖刘雁依只觉眼前景象一变,发现自己已被带至大殿之上。

    不一会儿,卢媚娘到来,稽首道:“贫道见过府主,不知何事相召贫道?”

    张衍起身回礼,道:“今日唤道友来,是要请动道友往神渡峰走一遭。”

    卢媚娘立刻明白张衍之意,这是要她去取那“阙厥雷”和“藏炼髓”,这二物取得后,十余天之内便要凝丹,否则雷气就要散去,因此需凝丹之前方才去取。

    不过特意关照她去取,那是有深意在其中,她自是领会得。当下欣然道:“张道友有命,贫道自当相助,这便动身。”

    言罢,她一个稽首后,便起了一道罡风,往府外而走。

    这两药其实并非稀罕之物,诸如溟沧派这等大派,也在龙雁大泽之北设有一座孤峰,引得妖禽前来浴雷,不过当世之间,仍是以神渡峰上所产为最佳。

    张衍对刘雁依寄予厚望,不容有失,因此这两药品质也是极为苛求。

    卢媚娘乃是元婴真人,往来迅捷,不过五日功夫,便得回转。

    到了殿中见过张衍后,她便起手指,在腕上一划,逼出一两点精血出来,拿了一只玉瓶出来,滴落其中,又取了一只金盘出来,一并交至张衍手中。

    此精血为她浴雷而成,尤其是她也是禽鸟成道,远胜寻常妖禽骨中所孕藏炼髓,那金盘中所收阙厥雷更是她当时亲手所引,此二药比之当初张衍所寻,却是要好上太多了。

    张衍一拂袖,将刘雁依重新带入小壶镜中,将那玉瓶和金盘交入她手,沉声道:“徒儿,既你已生感应,事不宜迟,现下便可化药凝丹,为师亲自为你护法。”

    刘雁依神色一肃,道:“是,恩师。”

    她缓缓坐下,屏息凝神,调理气机,只过了半日,她神色中一片宁静祥和,心境平稳,已是波澜不起。

    张衍暗暗点头,嘴唇翕动,将那凝丹关窍一一说出。

    有他从旁指点,关照护持,刘雁依凝丹过程顺利无比,半分也没有走错。

    过得六个时辰之后,她只觉一阵灵气上涌,冲向顶门,血气激荡,娇颜之上多了一抹嫣红之色,似是雨润红枝。胸臆之中更是一阵气机翻腾,檀口微张,直欲呼声长啸,只听张衍声音在耳畔响起,道:“雁依,快收束灵气。”

    刘雁依依言而为,好一会儿才恢复如初,这时她秀眸一睁,再往下内视而去时,只见躯体内一粒金丹金光璀璨,清气流转,似云蒸霞蔚,灿芒烁烁。

    修行多年,终于凝丹结果,她整个人不由沉浸在喜悦之意中,半晌才回过神来,对着张衍跪拜下去,道:“多谢恩师为弟子护法。”

    张衍摇头笑道:“可惜了,只差一步,你便可如为师一般,丹成一品了。”

    他本想着自己在旁护法,指点调教,是否也能助这弟子上得巅峰,只是可惜,似乎冥冥中早有天意横阻,终还是欠缺了少许,不能臻至完满境得。

    刘雁依又叩首道:“徒儿已是满足,不敢奢求。”

    张衍笑道:“如此也好,无需在我身后亦步亦趋。”

    他丹成一品,所行前路都是自家开辟,虽是适合自己,却并不一定适合自家徒儿。

    溟沧派中丹成二品者也不乏其人,有不少前人法门可以借鉴,对刘雁依来说,或许还是一桩好事。

    张衍沉吟了一会儿,便道:“徒儿,如今你既已凝丹,这洞府就交由你打理了,为师稍作整束,就要往中柱神洲一行,寻觅破境机缘。”

    刘雁依垂首道:“弟子道行浅薄,不能陪侍在侧,只能在此祝恩师此行顺遂。”

    张衍正要所话,忽然间,他似有所感,立刻振衣而起,瞬息间就出了昭幽天池,抬首往天边看去,却见看到了一幕奇景。

    只见那里有一道一道惊天神元之气贯破九天,直入云霄,其声势之盛,可谓煊赫无双。

    这等异象,哪怕远在数万里之外亦能看到。

    几乎是同一时刻,东华洲无论十大玄门,还是六大魔宗,但凡修道之辈,皆是有所感应。

    门中十位洞天真人皆是坐于洞府之中,或是神情复杂,或是沉静不动,或者凝神低思,或是神采奕奕。

    溟沧派自立派以来,除却掌门祖师外,飞升之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如今却要再添一人。

    他们也是怅然不已,这位卓长老对他们这些后辈也是颇为照拂,当年有此人与前任掌门坐镇溟沧,这二人睥睨天下,傲视群伦,数百年前连少清派也无人与之可比,而今却皆是飞升而去了。

    不但是他们,溟沧派所有弟子皆是察觉到了这等变化。

    此时坐于玄水真宫之中齐云天霍然睁眼,他思忖了一会儿,便又重新入定。

    霍轩自十峰山洞府之中走了出来,抬头看向天边,目光炯炯,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里之外,宁冲玄一袭青衫,立于孤峰之上,衣袂随风而动,他眼望虚空,神色峻冷,一把法剑在身侧发出轻轻鸣声,似是随时可能飞扬疾掠而去。

    琳琅洞天之中,秦真人一声长叹,钟穆清在旁小声出言道:“真人,卓殿主飞升,此为大喜啊。”

    秦真人摇首不语。

    这时忽有一女童来报,道:“真人,洞府外有一人求见,说是故人来访。”

    “故人?”

    秦真人秀眉一蹙,随后她念头一转,忽然面露惊喜之色,道:“快请!”

    不一会儿,一个粗布短衫,头戴斗笠,脚下一双草鞋的少年走了进来,他面如满月,双目中灵光湛湛,入了洞府中,便对秦真人行了一礼,道:“师姐,久违了。”

    钟穆清并不认得此人,只是听得他唤秦真人师姐,也是暗暗吃惊,暗中揣测其身份。

    秦真人看着他,喜不自胜,道:“沈师弟,果然是你,你何时回来的?”

    这少年笑了笑,道:“方才回转半个时辰,恩师方才交代几句后,就飞升而去了。”

    秦真人不免叹了一声。

    沈师弟看了看她,言道:“恩师飞升前,曾让我带话与你,说今时不同往日,能放手便放手吧。”

    秦真人勉强一笑,幽幽一叹,道:“却不是说放就放的。”

    沈师弟耸耸肩,道:“我只是转述恩师之语,至于师姐如何想,我便无法了。”

    秦真人失笑道:“师弟,你还这般脾气,也不知你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

    沈师弟乃是卓长老嫡传弟子,只是常年在外游历,修道七百余载,但在门中所待时日,总共也不超过一年。

    沈师弟笑道:“为那三大重劫一事,我奉恩师之命,远渡重洋,去了东胜洲一游,勘察得理山水,顺便寻找机缘。”

    秦真人来了几分兴趣,道:“哦?不知那处比之我东华洲如何?”

    沈师弟摇头道:“远不及我东华洲,休看数百宗门,但至多有五家能与我十六派比肩,不过这也是那处灵眼稀少之故。”

    秦真人看他几眼,知其仍是元婴之境,心中不免有些惋惜,道:“师弟你本是资质极高,怎还元婴修为?”

    沈师弟一笑,淡淡道:“随缘吧。”

    秦真人看他那自信模样,似乎有什么依仗在手,想起他适才见过卓长老,心中一动,却也不点破,只是神情顿时轻松了几分,美目中神采闪动,道:“师弟,师叔虽走,但有你回来助我,我也不至于势单力孤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柱洲山险通天路

    

    张衍用了半个时辰便收拾妥当,随后携了山河童子,出得洞府。

    此去二三十年不得回转,门人弟子在刘雁依带领之下皆是出来相送,他再一番交待之后,便驾云而起,往西飞去。

    中柱神洲位于九洲之中,除了本地宗门之外,各洲修士皆有很多往来于此,出没此间,其中尤以旁门左道的散修为最,甚至还互相结成盟会,彼此援手的。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对他洲而来的大派修士报以千百倍的戒心。

    盖因为此地与别处不同,物产丰饶,修道外物多如天上繁星,便是上古修士遗留的洞府宫观也有不少,但却偏偏灵穴稀少,似东华三大派这样的大派不曾有过,也就如骊山派这般大小的有寥寥几家。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们也是懂得,若是散修也还罢了,玄门大派的弟子若是心怀不轨,引得本宗大能修士前来,怕就要侵夺他们的利益了。

    张衍虽无意于此洲宗门冲突,不过据山河童子所言,那崑屿数百年前并非无主之地,怕是到时还有一番波折。

    他行了月余,面前出现了一道临崖深渊,一条不知有多少宽阔的巨河横亘在前,于下方奔腾冲驰,时时卷起数十丈高浪头,白沫飞溅,冰珠乱舞,蔚为壮观。

    此河名为“岁河”,乃是两洲界线,过得此河,便是那中柱洲所在了。

    他放眼望去。见前方隐见一道巍峨巨影,形如立壁,耸入云中,却又连绵如垣,南北横向皆是绵延至天际尽头。

    张衍纵然地理书上见过许多对此洲的描述之词,但这般壮阔景象,此刻亲眼见到,却仍是称叹不已。

    这岁河之上,气象变幻莫测,忽而雷霆作响。暴雨倾盆,忽而云开雾释,晴空万里,河内还有龙种盘游嬉戏,其中险恶之处,不逊那外海多少。

    张衍为免得麻烦,索xìng将那龙国大舟祭出,乘舟飞渡。

    此次孤身去往中柱洲。未免不测,他将座驾星枢飞宫也是一并携来,只是此物太过招摇,如今出了东华洲,不得关键时刻,他也不愿轻易动用。

    他以丹煞御气飞行。但遁速也是不慢了,但rì夜飞渡,用了不到二十rì,便过了此河,到了中柱洲边界。不过因此洲高于其余八洲之上,是以还需往云天中去。

    往上飞纵了约有九rì,他还是看不见尽途。

    按照那山河童子所言,这中柱洲,便是一根不知有多少广大参天之柱,面向东华洲的这一面。柱巅通往极天之上,有罡气环绕,需找山壁壑道入去山腹,才能寻径到得洲中。

    不过距山河童子前次来此,已是过去了数百年,山河地貌改换了许多,张衍寻了许久,也未曾找到去路。

    就在这时。他袖中一震,那鱼鼓真灵转了出来,他鼻子一阵乱嗅,最后吸了一口气,面露陶醉之sè,道:“好酒,好酒。”

    张衍笑道:“此处渺无人踪,哪里来什么好酒?”

    鱼鼓真灵一指自己鼻头,道:“张师侄,你却不知,我这宝贝哪怕隔着千里之遥,也能闻出好酒的滋味来。”

    他一把拽住张衍袖子,“若不快点去,怕就要错过了。”

    张衍见他抓耳挠腮,一副亟不可待的模样,不免好笑,道:“左右与也耽误不了多时时候,那便依你。”

    鱼鼓真灵顿时喜笑颜开,指天赌咒发誓,说定要为他多采些罡气来云云。

    张衍摇头一笑,一把挥开袖子,这话路上说了十几回了,只盼他到时真卖力气才好。

    鱼鼓真灵得了他允诺,大喜过望,立时化光飞去,行得百十里,只见前方有一行商队,越有三百多匹马,五十多只车厢,在如长蛇蜿蜒般的陡峭山道上迤逦前行。

    他欢叫一声,纵身跳到车厢上,举手一招,一坛本是绑好的美酒自动飞入他手,一把拍开封泥,先是深深吸了一口,随后就迫不及待往嘴中灌去。

    那商队之中,有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忽见眼前一花,就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道人出现,竟然抢夺自家需供奉道宫的美酒,还在那里旁若无人的畅饮,顿时大怒,道:“哪里来的野道士,你等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将他拿下!”

    他并未看清鱼鼓真灵从何出现,但山间有些浮浪少年总喜欢攀壁而行,借着藤索荡下盗取货物,这也是常有之事,因此并未多想,立时下令左右动手。

    那些仆役和护卫都是很有经验,有三五人在前,拿着长棍上去一阵乱戳,有一人拿出绳索等候,只等此人被赶下来就将其捆好了,后面更有几个年轻后生摩拳擦掌,满脸兴奋之sè,准备亲夏侯,将其好生招呼一顿。

    只是棍棒过去,竟从此人身体中透体而过,竟似虚影一般,完全沾不得身。

    众人纷纷大骇,,有人惊呼道:“莫非大白rì见鬼不成?”

    那管事有点见识,顿觉不妙,拉过一名小厮说了几句,随后止住众人,上前拱手道:“这位道长不知在哪家宫观中修行,某主家姓王,与宋王府也有几分交情。”

    鱼鼓真灵只管先灌了一坛子酒下去,拍了拍丝毫未见变化的干瘪肚皮,嬉皮笑脸道:“我不认得什么宋王不宋王的,你若是要酒钱,找他便是。”

    他伸手一点,众人回首一望,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名貌相俊伟的年轻道人,身旁则伴着一名清秀道童。

    见其气度不凡,站在那处,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那管事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有些惊疑不定。

    张衍自袖中拿出一只玉盒,将到旁侧山河童子手中,后者上前,将此盒递到管事手中,道:“我家老爷说了,此物充作酒资。”

    管事见这三人来得古怪,又似有几分道术在手,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轻易收下。

    正犹豫间,远远有人说道:“些许酒水值当什么,仙师肯赏脸。那是妾身之幸。”

    张衍循声望去,见一名约莫二十七八的女子走了过来,此女五官jīng致,双眸中透着些许干练与jīng明,身上罩着一件粉sè大氅,她来时众人纷纷避让,显是在商队中极有身份。

    那女子到了眼前,笑吟吟道:“我等皆是宋国子民。此行去往京中送货,此地千里之内只有一条壑道入山,两位仙师若是不嫌弃,不妨随商队一起入山,若是遇得山jīng鬼怪,还望护持一二。”

    她伸出纤指。朝着那一坛坛美酒上指了指,又道:“若是二位允了,这些酒水皆可奉上。”

    这山间之中,多生jīng怪妖物,商队行走之时。若是根底深厚的,多是会请动道宫中道人看护,不过代价颇为不菲,而另有一些道人,行脚去他处途之中,专门候在路旁。吃拿商队,自身则为其出面挡灾,显是这女子把张衍二人当做这等道人了。

    鱼鼓真灵眼前一亮,随后眼巴巴地看着张衍,道:“张师侄,此处有好酒,不妨,不妨……”

    张衍思忖了一会儿。左右要寻路入山,混在这些人商旅之中,倒是免去了许多事故,可以答应下来,便缓缓点了点头。

    鱼鼓真灵大喜,他冲着那女子挤了挤眼,道:“小娘子怎么称呼,可曾许了人家?”

    众人听到他语含调笑,纷纷怒目而视。

    那女子却不介意,笑道:“妾身夫家姓王,两位仙师唤我王氏便可。”

    她一挥手,把那管事叫来,道:“你去为两位仙师准备两驾上好马车,不可怠慢了。”

    管事连忙称是。

    王夫人又对张衍和鱼鼓真灵笑言道:“两位仙师若有什么事,只管招呼这裘管事即可,妾身暂且告退了。”

    言罢,她万福一礼,便转身而去。

    王夫人一路回到自己车驾前,却见有一名白发苍苍的老管事拄着拐杖,等候在那里,见了她,便颤巍巍走了上来,作揖道:“夫人。”

    王夫人一把搀住他,蹙眉道:“山路艰险,吴管事年岁大了,怎么不在车上安坐?”

    她玉容一板,瞪起秀目,对着身侧几人呵斥道:“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

    吴管事连忙出声道:“不管他们的事,是老朽有事要与夫人商议。”

    王夫人叹道:“吴管事是我家老人了,有什么事遣人关照一声即可,我自会过来,何必亲来走动?”

    老管事面现忧心之sè,道:“夫人啊,货物中那十担孤翁茶,百筐chūn化实皆是晖觉道宫中所需,价值万金,若是损了些许去,我等吃罪不起啊。”

    王夫人一辨话头,便知其意,撇他一眼,道:“吴管事是担心那两名道人来路不正?”

    老管事连连点头,道:“这二人来得蹊跷古怪,不得不防啊。”

    王夫人神sè不见波动,眼帘垂下道:“吴管事多虑了,若是二人真有歹意,此地数十里皆无人烟,立刻动手就是,又何必闹这么一出?况且不是还有你老请来的道宫护卫么?怕得什么。”

    吴管事又劝了几句,见王夫人坚持己见,始终不肯赶人,便只得哀声叹气的回返,到了自家车上,扯帘一掀,见其中端坐着一名四十左右的jīng悍中年人,双目有神,骨节粗大,气度不凡,他连忙恭敬见礼,道:“见过祁卫领。”

    中年人撇他一眼,道:“如何了?”

    吴管事恨恨道:“那两名道人似乎有些本事,小娘皮倒是会见缝插针,也不知是否跟谁学得。”

    中年人淡淡言道:“左右不过两个野道人,阻碍不了什么,到时一并料理了,也就是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断崖残桥销魂途

    通往宋国之路,深藏于山腹之中,商队过得一片郁郁葱葱的古木林后,便在识途头马引领之下,入得一处穴壁,此间孔洞勾连,千沟万径,如无熟识之人领路,甚难找到正确路径。

    马队沿着曲径缓坡行走,此时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男子皆是批上蓑衣,手扶斗笠,商队女眷少数入车躲避,许多则是撑起了绘有花鸟鱼虫图案的油纸伞,青竹伞架下,是一幅幅sè彩鲜亮明丽的锦缎裙袍,随着步履摇摆,霎时香艳好看。

    马队之中有一驾八马大车,此刻忽然掀开帘布,鱼鼓真灵从中探出头来,自前排看到后排,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挤眉弄眼,还引得几名女子咯咯发笑。

    张衍微微摇头,那王夫人本是给他二人各自单独准备了一座车驾,不过这些天来,这鱼鼓真灵凡是遇见美貌女眷,就要上去攀谈调笑几句,偏偏他还是一副好相貌,引得不少女子chūn心萌动,更还有一名已嫁作人妇的女子送来了竹书香箴。

    张衍这时才知为何秦掌门不放这法宝出来,是以把拘在身侧,不令其招惹是非。

    索xìng这车厢极为宽大,足以坐下五六人,其内布置也是舒适jīng巧,金银器皿,漱洗用具样样不缺,车厢壁旁置有一只金丝笼,其内养有辟邪报时的金鸡,每rì都有专人喂养。

    由这些细微小处可以见得。说中柱洲乃是九洲最为富庶之地,果然不假。

    鱼鼓真灵又看了一会儿,便觉无趣,退回了车厢内,懒洋洋地靠在厚实软垫上。

    他整rì里酒不离手,取了酒壶过来,倒了一口甘醇美酒下去,砸吧砸吧嘴,突然转首道:“山河童子,难怪你说这中柱神洲乃是富贵温柔乡。烟柳繁华地,只看那些华美衣饰,便不是东华洲寻常百姓置办得起的。”

    中柱神州自古便少有人能飞升成道,众多修士自知大道难期,因此都以添寿享福为乐。

    此洲王侯将相,皆是以金珠美玉,修道外物来大肆笼络修道人,诸如齐。宋、卫这等国力强盛之地,每年俱要调集百万民夫,劈山凿石,伐林开道,在险山绝崖上修庙建观,供奉香火。

    似别处这般滥用民力。早就是哀鸿遍野,民怨沸腾了,可此地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又少起刀兵。因此支撑得起如此大的消耗。

    商队一路过来时,已是见得数座修饰得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的庙观,每已临近时,便从中传来阵阵丝竹琴音,钟磬悠悠鸣响。听得人乐而忘忧。

    似这等膏腴之地,却最易消磨人心意志,修道人也是如王孙公子一般,整rìrì锦衣玉袍,车马出行,拥美听曲,豪奢非常,多是深陷红尘迷网。不可自拔了。

    张衍听得鱼鼓真灵话,似乎其也曾去过不少地界,想到还不知其来历,便开口问道:“还不曾请教,师叔当rì是跟随的哪一位祖师?”

    鱼鼓真灵把酒壶放下,起了衣袖擦了擦嘴角,嘿嘿一笑,得意洋洋道:“师侄你听好了,我乃是三代掌门元中子所炼,自生得真识之后,又经两代掌门反复祭炼,最后到了如今秦掌门手中,方才生出真灵来。”

    张衍双眉一扬,不觉讶然,想不到这英节鱼鼓居然来头这么大?

    他也曾听周崇举说过,溟沧派开派祖师乃是太冥真人,但他并非九洲之人,乃是自天外而来,立了溟沧派后,只百余年便不知所踪,二代掌门,乃是他原先随侍童儿,如今门中陈氏之祖。

    而这位三代掌门元中子,他方是太冥真人正经收录的大徒儿,真正奠定溟沧派根基之人,亦是历代破界飞升的祖师之一。

    这么一算,这英节鱼鼓已经先后经过了四代掌门之手,资质之老,远超他的想象,只是却不知,历代掌门祭炼这么一件不能用来杀伐争斗的法宝,究竟为得是什么?

    张衍心底不信他们没有目的,只是以他如今修为,还无从知晓其中隐秘。

    就在这时,听得外间有人喊道:“雨停了。”

    张衍也不yù在车厢内久坐,下得车来。

    微雨过后,轻带湿意,壑道中气机流畅,暖风拂过,空灵幽谷之中传来虫唱鸟鸣之声。

    此刻已不知深入山腹多少,耳边隐隐听闻清泉流水之音,石上青苔漉漉,拐角转道之处。因雨雾方散,还有五光十sè,幻彩斑斓的熠熠明光闪烁。

    又往前行半个时辰,到了一片开阔地,见看着一处光滑平整的巍峨石壁,其中凿出了一个个壁龛,足足摆放了千余座石像。

    当中有一尊石像尤为高大,其藏身在龛壁之中,雕琢jīng细,面目栩栩如生,宛如真人。

    张衍注意到,此处虽无禁制阵法,但石像并无半点残枝断叶,便连一些yīn暗角落里,也是不见污秽,显是时常有人擦拭扫洒。

    这时马队一阵sāo动,不少人离了队伍,纷纷跑向前去,跪下来焚烧祷告,顶礼膜拜,看那模样,甚是虔诚。

    张衍一招手,把那裘管事唤来身侧,指着问道:“此是祭祀的是哪一位真人?”

    裘管事一拱手,正容道:“回仙师的话,此是列玄教祖师翼崖上人。”

    裘管事又指着周围言道:“昔年翼崖上人来此修行,一眼便看中了这处山水,就在这里修行五百余载,最后窥破玄机,成仙得道,当初此地妖魔横行,他与弟子护佑一方生灵,百姓感激,是以后来凿像祭拜,如今我宋国邯京之中,还有一座翼崖观,香火鼎盛,极是灵验,此也是道门神仙。道长不妨上去参拜一二。”

    鱼鼓真灵撇了撇嘴,道:“什么神仙,中柱洲哪曾有过飞升之人,若是按寿数算,他叫我爷爷还嫌他小。”

    裘管事吓了一跳,道:“这位道长,这话这里说说便还罢了,若是去了邯京,万万不可亵渎了这位仙人,宋国境内。多是这位仙长的信徒门人。”

    他又左右看了看,将声音又压低了一点,道:“便是马队中的车驾护卫,也有不少是出自列玄教的弟子。”

    张衍这时看到一些信徒拿出一本书册来,喃喃念诵,便指着道:“那是何书?”

    裘管事一看,道:“此是那当rì翼崖上人手书的一本《道经》。”

    “道经?”

    张衍眉毛一挑,天下修道者何其多。但直接以“道经”二字来对自己著述冠以称呼,便是古往今来那些大能修士也不敢做得,便道:“拿来我看。”

    裘管事忙去取来,交到张衍手中。

    张衍拿过来看了几眼,微微一笑,随手递给了鱼鼓真灵。

    鱼鼓真灵也是翻看了几眼。嗤笑连声,讥嘲道:“我当如何了得,原来是抄录了百多本道册的大杂烩,骗骗愚夫愚妇罢了。”

    裘管事惊得脸sè苍白,连忙看看四周。见并无人听见,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张衍负手道:“翼崖上人能做到一派祖师,当不至这般浅薄,亦不会如此狂妄,不定是后人托名伪造。”

    鱼鼓真灵赞同道:“八成是了。”

    翼崖上人信徒的确不少,只张衍所见。这商队之中,就有大半来此奉上香火。

    祭拜了有一个时辰,马队方才重新上道,只是才行不远,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马队停了下来,这立刻惊动了后方的王夫人,她带着两个婢女下了车驾。找来一名护卫问:“出了何事”

    那名护卫惶然道:“前方崖上索道不知何故已然断开,没有去路了。”

    王夫人柳眉一皱,道:“带我去看。”

    护卫忙前面领路,行走了不出两百步,就见前方悬崖之上,原先以铁链相连的索道已是断开,依稀能望见对面山崖,这下方是万丈沟壑,除非凌空虚渡,否则绝无可能过去。

    王夫人极是胆大在,在崖边站了一会儿,突然道:“寻几个人,把那铁链拖上来。”

    不多时,便来了数十人,把铁链拽了上来。

    王夫人走上前,仔细看了看那断开豁口,见断处齐整,显是被神兵利刃所斩,立时知晓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她表面上却是不动声sè,关照诸人把铁链放下,又回往车队,这时见那吴管事也是拄着拐杖匆匆赶来,气喘吁吁道:“夫人,听闻铁链断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王夫人叹了一声,道:“或许是山中妖孽所为,如今却是难了,妾身见识浅薄,老管事见多识广,又熟知山中路途,不知可有他途去往上京?”

    吴管事摸了摸胡须,想了一想,道:“若是此路不通,则需绕路而行,抄小径出洼谷,便能上得大陆,只是洼谷之中自前年来了一位至空道人,收了几个徒儿,又掳来千数个民夫,在那处起了一座道观,往rì里收些买路钱,听闻其门人弟子心黑手狠,至少索取七成,如是朝那处走……”

    王夫人断然道:“钱财舍了可以再赚,货物必须运到,若惹得道宫不满,我等遭难不说,还要连累子女族亲。”

    吴管事只是连声叹息,嘴中不停道:“天数,天数啊。”

    王夫人回返车驾,入了车厢后,她神sè中一片凝重。

    自夫婿公公相继病逝后,她尚是头次带领商队来此,但事先也打听得清楚,通往宋国境内之路,除却这幽魂崖索道,明明还有两条路,可吴管事却只说一条,隐而不言,这其中必有问题!

    先前她已觉得吴管事一路上行事可疑,现在更是确定。

    她也能想到,便是自己方才提出走另一条道,对方如有布置,也一定不会漏过。

    她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一流,遇事丝毫不慌,不停在心中盘算对策。

    不多时,她抬起螓首,招来婢女,“请那两位道长过来。”

    不待婢女走开,她忽然站起,又将那婢女叫住,道:“慢着,还是我亲自去为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一百六十七章 气凝长索通壑崖

    王夫人下了车驾,才走了几步,身旁一名婢女忽然面露惊惶之sè,向上一指,惊呼道:“夫人你看。”

    王夫人抬首一看,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两侧崖壁之上,不知何时多了十数只黑毛猿妖,正攀藤挂索,盯着众人直看。

    其中有一只猿妖魁梧异常,茂密毛发覆盖全身,肌肉极为厚实,显是此一妖众首领,它头顶之上有一丝丝聚成云团状的灵气,这是即将化chéng rén形的先兆。

    他望着王夫人,竟如人一般,眼中竟流露出yín邪之sè,兴奋叫了一声,随着它这一出声,那些猿妖也是一起发出尖利啼声,吵得众人头晕耳鸣,心下发慌。

    人人脸上变sè,那些第一百六十七章  气凝长索通壑崖马队护卫也是纷纷拿起兵刃,背靠车厢而立,面上紧张异常,其余猿猴倒是好说,可这只黑毛猿王如此彪悍,若是一齐冲下来,倒是不好对付。

    那猿王叫完之后,纵身一跃,就自山崖上跳了下来,恰巧落在王夫人不远处。

    有人高呼一声,道:“保护夫人。”

    王夫人身侧立时围拢上来二十多名家卫,他们单手持矛在手,结成盾阵,将她与两名婢女团团护在其中。

    面对猿妖,他们哪敢大意,毫不犹豫咬碎了嘴中道宫所赐秘药,一股苦味入喉,霎时jīng神百倍,红光满面,嘴中发出嗬嗬低音。

    因中柱洲灵气充溢。山间多有妖魔jīng怪,但若没点倚仗,又怎敢在这里行走?

    是以商队之中护卫,多备有列玄教中所制秘药,只这一枚“神力丹”,一刻之内,便使人能有自身五倍之力,可与妖魔jīng怪相搏杀。

    此次王夫人虽是头次带领商队,但出乎意料,她乍见妖魔。非但不惧,反而大声道:“有劳诸位兄弟相护了,击退猿妖之后,每人赏银一锭,绝第一百六十七章  气凝长索通壑崖不食言。”

    听了这话,众护卫都是大为振奋,一名头领模样的人喊道:“都听见了没有?夫人下了赏钱,要是谁敢不出力气。敷衍了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这些护卫对付jīng怪都是极有经验,那盾阵也是坚牢,那猿王试着冲了几次,也是没能进去。

    正在此时,突然听得后方一声大喝。一个人影窜出,对着它后颈就是一拳。

    猿王身躯虽大,但是灵活异常,一个转身,如杵双臂向后迎击。只闻一声闷响后,竟与那人影各自倒退了几步。

    这时众人方才看清,那出手的竟是一名身材魁伟的中年男子,只是头顶之上,此刻有一道符箓悬浮,不时放出一道清气。似流苏般垂了下来,将全身罩住,将其衬托得其威武不凡。

    有人惊呼道:“是祁卫领。”

    一人一猿对峙片刻,那猿jīng似是知道无法胜过此人,示威似地吼了几声,便后退了几步,忽然往山崖一跃,又回头龇牙嘶吼了一声。拉着藤索几个晃荡,便即不见,那些猿猴也是纷纷退去。

    商队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纷纷称赞道:“祁卫领好本事。”

    祁卫领哈哈大笑,回身看向王夫人,抱拳道:“夫人受惊了。”

    王夫人抬起手腕,道:“来人,给祁卫领封两枚金锭,除了适才那些赏银,再给每人多发二十串大钱。”她对祁卫领万福一礼,道:“rì后还要多多仰仗卫领。”

    祁卫领摆手道:“夫人哪里话来,不过要过这险路,还是我等这些老人才可,那些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王夫人淡淡一笑,不再与他说话,带着两名婢女往马队中走去。

    祁卫领见她方才被猿王盯上时,依旧很是镇定,丝毫不慌,心中也有些佩服,暗道:“这女人当真胆大,难怪邓上师看中了她。”

    王夫人往马队中路来寻张衍二人,她身边一名婢女此时出言道:“适才被那些猿猴围住,可把小婢吓死了,那两位道长竟然也不出手,不会是徒有其表之辈吧?夫人不要给他们骗了。”

    王夫人冷冷看她一眼,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我若今后再听见此语,你便领了月例银子自去吧。”

    那名婢女登时骇得俏脸发白,再也不敢出声。

    行不得多时,王夫人便见张衍与鱼鼓真灵二人站在那处说话,她赶忙上前,万福为礼,道:“见过两位道长了,如今妾身遇上一桩难事,却要仰仗二位了。”

    张衍与鱼鼓真人对视一眼,笑道:“王夫人请讲。”

    王夫人将事情原委一说,她并没有隐去其中内情,还将自己所猜测的坦然相告,最后道:“妾身如今不得,要往那洼谷走,只是这至空道人往rì虽未曾有闻杀掠商旅之事,但可凡事就怕万一,我底下之人虽能对付寻常jīng怪,但对付会使道术之人,却是无能为力了,这就要请二位出手相助了。”

    张衍沉吟片刻,其实若是起了丹煞,带得马队尽数过去那断索悬崖也是不难,不过此举未免太过惊世骇俗,因此需换个路数,因此微微一笑,道:“贫道与师叔在此叨扰多rì,也欠了夫人一份情谊,王夫人,你也不必绕路,贫道此有法门让你从此处过去。”

    听得他有法子可不必绕路而走,王夫人心头一喜,也不追问用何法门,屈膝一礼,道:“那就有劳两位道长了。”

    听闻马队中那两名道人要施法,可让诸人过得悬崖深涧,马队一众人等都是好奇,纷纷挤到崖前围观。

    后面吴管事和祁卫领听得这消息时,吴管事立刻乱了阵脚,惊慌道:“若真是如此。我等岂不是白辛苦一场?”

    祁卫领冷笑道:“你慌什么,莫非他能带我等飞过去不成?”

    在他印象之中,那些飞遁长空,乘风驾云之辈,都是可望而不可及之辈,他本是晖觉道宫出身,此道宫乃是列玄教下院,但却又无有一人能有此等本事,更别提带得数百人过去,因此第一个反应便是不信。

    张衍与王夫人一起来到崖边。他看了几眼,在众人注视之下起手往下一点,立时自他脚下便伸出了一缕白雾,与山路一般宽大,顷刻间连通对面。

    他一侧身,稽首道:“王夫人,可走了。”

    “这,这……”

    众人皆是瞠目结舌。这气雾薄薄一层,似能透过望见下方深渊,此路也能走人?

    王夫人柳眉微微一蹙,随即眉头舒展,笑道:“道长这法门倒也新奇,便让妾身先来试试。”

    “夫人。万万不可啊!万万不可。”

    吴管事分开人群,气喘着冲上来拦住她,跺脚道:“夫人,不可啊,这明明只是一层雾气。怎能过人?千万不可听这两个道人胡言啊!”

    吴管事心中实是巴不得王夫人早点去死,但这女人是邓仙师指名道姓要的,若是死在了这里,他也没法交代,便上来拼命相劝。

    王夫人左右一扫,道:“吴管事年岁大了。你们还不照看着点,快把他搀下去。”

    吴管事立刻被几名护卫架了下去。

    王夫人转过身,看着那一道稀薄气雾,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一足前一踏,试了试后,只觉脚下如踩实地,心中不由一定。再往前走了几步,已是笃定,脚步一收,对着身后两名婢女一招手,道:“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跟了过来?”

    她这时已经走出了悬崖一丈多远,在旁人看来,犹如凌空站在了那处,底下是万丈深渊,左右皆是无依无靠,这副场景。光只是看着,就使人觉得头晕目眩,腿脚酸软。

    那两名婢女受逼不过,战战兢兢,相互搀扶着,慢慢往前走去,她们不敢向下望去。

    用不了多时,三人便到得悬崖对面。

    吴管事目看得瞪口呆,他擦了擦眼睛,仿佛还不能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幕。

    忽然,他浑身一抖,回过神来,拉住身旁的祁卫领道:“这可怎办才好,邓仙师若是责怪下来,老朽一家老小小命难保啊。”

    祁卫领心中也满是烦躁,一把挥开他手,道:“事到如今,唯有去封书信了。”

    列玄教宋国分坛中,一名身高足有两丈的道人正在流瀑底下挥动拳脚,似在演练一套高明技击之术,随着他每一个动作,那奔流疾水也是跟着一起鼓胀涌动。

    这时有一只猿猴蹦跳过来,到得他面前一快礁石之上,趴在上面,把一封信笺高高托在顶上。

    道人走上前去,将信笺拆开,只看了一眼,他双目中便凶光外露,起脚一踢,竟将那猿jīng踢得飞起,口中鲜血喷出,“噗通”一声,掉落在水中。

    道人开口大骂道:“区区小事也办不好,我还能指望你们干什么?”

    他恨恨一握拳,将那信笺捏成碎屑。

    那王夫人自身长得美艳不说,且那王氏名下,有一处地界盛产孤翁茶,chūn来实,那是晖觉道观每年都要上贡上院的好物之一,对他功行颇有裨益,他早就有意染指。

    只是那王夫人也有几分背景,如是硬来,其他师兄弟得知后,难免会出面阻止。

    他原本的如意算盘,便是由那至空道人出面,暗中把王夫人抢夺过来,再纳为妾侍,放在宫中调教,这样能既占了人,又能夺了地去,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被两名道人坏了好事。

    此刻看来,他不出手这事怕是不成了。

    这道人yīn沉着脸,拿了一只小笛出来,吹了一声,只闻天上一声鹰啸,就有一只铁翅巨鹰降落下来,他往其身上一翻,喝了一声,就骑鹰而起,往南飞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三朝秘图 遮屏分坛

    

    邓道人跨鹰飞去,不过两rì间,便已赶到地壑沟道出口处,然而在山外候了半rì,却也未曾看到那支马队出来。

    正不耐烦时,这时忽见山梁之上跑来了一人,看那模样,似是祁卫领手下,他也曾见过一面,便往下落去,到护卫面前,冷着脸道:“怎么回事?你怎在此处?人都去了哪里?祁仲呢?”

    那护卫见了邓道人连忙跪下,气喘吁吁的回答道:“回禀邓仙师,商队已去了邯京。”

    邓道人怔了一怔,怒道:“胡说八道,这山中壑道曲折回转,我接到书信后,已是飞速赶来,再快的脚程,至少也要今rì才能出山,况且我一路来此之时,更未见得任何半个人影,怎么可能去了邯京?你想骗我不成?”

    那护卫此时有些缓过些气来了,他见这位仙师实在是怒火不小,不敢多言,伸手入怀,摸索了一阵,拿出了一封书信,高高托起在顶上,道:“这是祁卫领留给仙师的书信。”

    邓道人拿过来一看,这才知晓的其中缘故,气得眼角乱跳,大骂“废物”不止。

    原来张衍以气凝桥,过了那处悬崖之后,他又拿了几张符纸出来,烧了之后,混入水中,让人与马俱都服了了。

    得了这符箓之助,众人脚下顿觉轻快,只一rì便走过了十二条盘转壑道。

    按照这等脚程来看。如今到得邯京确然不是虚语,

    那护卫又低声道:“卫领特命小人留下,暗中将书信与这二人形貌拓影留书邓仙师。”

    邓道人脸sèyīn沉,甩着信纸大吼道:“既有此事,你怎的不早来报我?偏还让我等候了许久?”

    护卫颇为委屈,伸手指了指天上,颤声道:“仙师容禀,俗语有言,‘望山跑死马’,仙师在天上。小人在地下追着,虽也早已望见,要跟上着实不易,是故才迟了。”

    邓道人忍住将此人一拳打死的冲动,哼了一声,便驾起飞鹰,往邯京追去。

    只是已然迟了,去往京城的一路之上。果是渺无人踪,确实如那护卫所言,商队因已是入得邯京了。

    这时眼帘之中出现一座占地广大的人间州城,甫一接近,就有一名白发道人踩着法器来至面前,毫不客气的训斥道:“你是哪家宗门的弟子?难道不知不可在邯京之上飞遁么?”

    不可在邯京飞遁。这是三宗立下的规矩,邓道人自也是知道的,只是心中烦躁,便未曾注意。被对方一顿呵斥,还不能还嘴。心中更觉恼怒,他忍住气,拱手道:“这位道友,是我莽撞了。”

    又告罪了几句,待对方容sè稍霁,他方得退去。出得去十数里,心中已经怒火盈胸。

    他之所以抽在此刻动手,并非无由,是那王夫人夫婿死后,原先那道道宫符诏便已无用,不能护持商队了。

    此次王夫人上得道宫,便是重新请一道符诏来的,此间就是一个下手的空隙。

    若是此次王夫人得了他几位师兄弟照应。他想再要动手,那便不可能了。

    他咬牙切齿道:“两个野道士,坏了我的好事,便想一走了之?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把袍袖一挥,他怒气冲冲回得自家洞府。

    到了分坛之中,他拿出两人形貌拓影,掐了一道法诀,就将其分散发向他处分坛,随后冷笑道:“任凭你们跑到何处,我也能将你们找了出来!”

    列玄教为中柱神州三大宗门之一,各国州城郡县俱有分坛,拓影图形一旦发出,只要分坛中人看见了,便知这是教中弟子要拘拿之人,必会出手相捉。

    不过如是对头实力过于强横,或是出身大宗门下,则需上禀总坛,不得擅自行事。

    邓道人只以为是两个小宗跑出来的野道士,也不知其是从东华洲而来,根本未曾放在心上,否则必会按规矩办事。

    此时张衍早已辞别王夫人,携了鱼鼓真灵和山河童子,往中柱神州遮屏山赶去。

    这一处地界是去往崑屿的必经之路,此山横在中柱洲之东,也是直插云霄,形似一把竖起的木梳,将道路一分为二,从高处是过不去的,唯有从地底山腹穿行。

    此番虽无人引路,但临别之时,王夫人赠了一副秘图与他,此图为王氏历代所传,凡是山间地底壑道皆以红笔线描注明,图中所记,不但遍及宋国疆域,便是齐国与卫国也在涵盖之内,且其中还有数条唯有王族方知的密道。

    这看得山河童子也是颇感惊奇,如此详细的地图,就算是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如无数百年之功,绝无可能完成。

    有此一图在手,足可令一家族门为之兴盛。

    此次如不是张衍出手帮了王夫人大忙,且这女子又看出二人来历不凡,绝非红尘中人,那定不会以此物相赠。

    中柱洲地域广大,张衍哪怕飞遁迅疾,却也用了半月时rì,方才寻到了另一条壑道。

    与别处深埋山中不同的道途不同,此壑道之前,有一道可供四马并驰的大道,石板路修葺的很是平整,到了尽头处,还有一排排玉阶通往半山腰。

    张衍目力高明,站在山下,便能看出那设有一座法坛,有数名身高体壮,形似力士之人高举金箔大棒,描金罗盖,牌楼之下,还悬挂有金铃彩结,玉饰铜环的幡旗,数名身着杏黄sè道袍的道人立在那处,摇铃唱法,嘴中念念有词。

    法坛供案之上摆满供品,其后有一尊半人高的黒木雕像,张衍看得清楚,此正是曾在之前见过的翼崖上人。

    那些客商旅人每过去一人,就在那神像面前跪下,拜了一拜之后,这才往洞中去。

    张衍叫住一名过路的白发老者,询问道:“这位老丈,这山上法坛是作何用途?”

    那老者见他一身道袍,气度不凡,不似寻常人,便如实回答道:“这位道长怕是云游到此吧?这遮屏山腹之中多妖魔异兽,往rì里只躲在山中,可近年来胆子越发大了,居然还有跑出来伤人的,因此上月国主请了列玄教在此开坛授符,过路之人,只需买得一张符箓,此行路上便可平安。”

    张衍点了点头,道:“原是如此,那些跪拜之人皆是列玄教的信众么?”

    老者不知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声,摇头道:“并非都是信众,不过那几位道长有言,要过得此关,必须要跪拜那教中神仙不可。”

    张衍了解了此间情形,谢过这老者,便往山上走来。

    既然是有宗派在此设坛作法,他也无意与其冲突,到了那几名道人面前,命山河童子递上一匣玉珠,对面那道人打开一看,面露喜sè,对着张衍一个稽首,便侧身让开去路。

    张衍也是一个回礼,他方要过去,却有一名头戴纯阳巾,留着长须的道人走了出来,把他一拦,道:“这位道友,原本唯有我教信徒,方可入山,不过两位也算是我道门中人,也不为难你们,只需在此神像之下祭拜一番,便可放你等过去。”

    张衍眉毛一挑,道:“道友,那些百姓也还罢了,贫道另有宗派传承,岂能祭拜他派祖师?”

    在那些百姓看来,翼崖上人乃是神仙,拜一拜,便是没有好处,总是无有坏处。

    但在张衍看来,却是不一般了。

    修道人之只跪三者,一为天,二为地,三为师,别说这翼崖上人未曾飞升得道,便是成了真仙,也是别派祖师,又与他何干?

    长须道人听了这话,不以为然,嗤了一声,笑道:“我观道友,怕不是三大宗派出身吧?能参拜我派祖师,乃是你等福气,似你们这等小宗祖师,也没甚本事,不跪也罢。”

    张衍目光中闪过一道冷意,道:“贵派言语辱及贫道宗门,若是不收回此语,休怪贫道无礼。”

    那长须道人眼睛一瞪,道:“怎么,你还敢动手不成?”

    就在这时,一名道童匆匆奔来,在他身旁耳语几句,这道人脸sè一变,上下看了张衍几眼,随后倒退一步,道:“我道哪里来的野道人,这般不驯乖戾,原来是邪道妖人,来人,与我擒下了。”

    他一摆拂尘,立时有二十余名力士围了上来。

    在东华洲,力士不过是护卫侍从一流,而在此地,就算将领统帅,王侯公子,为了使得自己能延寿添福,不惜花费钱财,请三大宗门之人来开坛做法,把自己炼成力士,因此传承法门也是不少。

    而眼前这些力士,俱是自小以秘药灌养,哪怕是遇见玄光修士,也能上前搏杀。

    在场除了张衍之外,还有那些上山过路的商贩客旅,敢千里行道,都是一群大胆之人,眼下见得出了事,非但不惧,脸上还流露出看好戏的神情来。

    张衍一声冷笑,把袍袖一拂,一道烟气飞出,霎时将那二十余名力士卷成了滚地葫芦。

    那长须道人见状一惊,未曾想到眼前这道人这般凶悍,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挽起袖子,跑过去将供案后那一尊神像捧了起来,正要借像上法力施展道术。

    张衍冷然一笑,把袖一拂,就听一声大响,一道水光闪过。

    待围观众人看去之时,都是大惊失sè,面前早已是空空如也,不但那道人和数十名列玄教门下弟子消失不见,就是那石砌法坛也是空空荡荡,一齐不见了踪影……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一百六十九章 列玄追缴

    

    张衍清了那列玄教法坛之后,便入了地壑通道。

    他找了一处方石坐下,就将那长须道人提了出来,未有费多大气力,他便问明了详情。这时方知,原来是自己成了列玄教各处分坛yù要缉拿之人。

    对此他毫不在意,就算没有这档事,今rì要过这法坛,也不见得能善了了。

    此时他忽觉地面微震,侧目一望,只见一头头生独角,身躯粗壮的五彩凶牛自转角过来,口鼻中呼哧有声,见得此处有人,双目凶芒毕露,吼叫一声,便迈开四蹄,低下头颅,将顶上独角对准前方,悍然冲撞过来。

    那长须道人看得脸上惊恐,想要逃脱,奈何身躯被制,动弹不得,急得头上出汗,只是道:“快跑,快跑,这是五sè地行牛!”

    张衍神情淡然,待那地牛堪堪冲到面前,轻描淡写一伸手,便将那独角牢牢抓住,任凭这头庞然大物如何使力,低沉吼叫,就是蹄下泥壤也翻了一层去,但在他手中,却仍是进不得半步。

    长须道人般也没什么见识,见张衍如此神勇,也是惊愣,随后浑身一个激灵,这才知晓其厉害,想到自己处境,不禁害怕了起来,面上强笑道:“道友,方才那只是一场误会,你若放了我回去,我定当不再追究此事,便是那门中追索信令,在下也可设法撤了去。”

    张衍根本不来理睬他。侧头看了几眼,见这头独角凶牛双目血红,神志不清,分明是被人下了恶咒,若是寻常山间jīng怪,在他面前,早就软倒在地了,哪还敢主动冲来。

    他将牛头扳过一边,见其颈脖之下,赫然插有一根铜针。深入毛发之下,若不细察,绝不可能发现。

    他一转念,不由冷笑起来。

    原来如此,什么异兽出来作恶,这分明是列玄教故意御使这些五sè地牛出来伤人,好借机收揽信徒,行得如此低劣手段。还拿此用来蒙骗世人,这哪里还称得上什么玄门宗派?

    张衍目光一撇,见长须道人怀中所抱着的那尊神像,心中冷笑道:“徒弟徒孙不肖,你难道就没有过错?你门下弟子对我溟沧派祖师不敬,那也休怪我报以颜sè。”

    他一伸袖。风声过处,只闻“咔嚓”一声,就将那神像打得粉碎。

    那长须道人看着手中的木屑泥粉,顿时愣住了,不一会儿。他浑身颤抖了起来,伸手指着张衍,难以置信道:“你,你竟敢打碎祖师爷神像?”

    他像是疯了一般,面孔涨的通红,大叫了起来。“此乃教主亲赐神像,见此像者,如见祖师,你敢动手,便是对我列玄教不敬,哪怕上天入地,我教必定会将汝诛除!”

    张衍大笑一声,道:“那我便等着尔等。”他站起身来。将水行真光一卷,就将长须道人与那五sè地行牛带了进去,

    如今他孤身一人,又有剑遁之术,参神契功法随时可以踏出那一步,还有星枢飞宫在身,列玄教便是势力再大,他又有何惧之?

    他又一招手,将鱼鼓真灵和山河童子收入法宝之中,便驾起剑芒,腾掠而去。

    这一道光华在地腹之下如电飞驰,遇上坚石硬岩阻路之处,他根本不去躲避,直以剑光开道,只管闯将过去,是以行走得极其快速。

    此时方才看出王夫人那副秘图的好处来,这地下路径如此广大繁杂,若是寻常百姓,便是认得,也不过寥寥几条,去往千里之外,怕就不识了,也就这等大族,才有这等底蕴。

    而山河童子虽也识路,可当时来此之时,那前任主人乃是一位元婴真人,不惧极天罡风,因此是自云天之上过去的,并不曾从地下穿行,对地腹之下如何行走,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这回张衍走过一次之后,那山河图中便会记下,若是今后门人弟子来得此处,就无需再寻此洲中人指路了。

    此时那遮屏山下,来了三名身着紫袍,脚踩玄光的道人。

    此三人皆是一sè打扮,身披鹤氅,头戴王岳冠,手持拂尘,身上打理得纤尘不染。

    列玄教一处分坛被人破了,立时惊动了教中长老,便命这三人前来查看,同时消弭不利影响。

    这三人分头查看了一会儿,便又聚在了一处,其中一名年纪稍长之人言道:“两位师弟,可看出什么端倪来?”

    一名道人接口道:“那法坛之中由我门中长老设下禁箓法力,就算我等想要搬走也无能为力,此人如此轻松就能将此物连带众弟子一齐扫了去,修为必定是极高的。”

    那年长道人捻须沉思,道:“会是金凌宗或清师观门下么?”

    另一名道人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看不像。”

    年长道人言道:“师弟为何做此论断?”

    这道人指了指身后,道:“师兄,这遮屏山后,乃是那些散宗之地,金凌宗与其本有矛盾,如我教往那处收纳信众,他们只会乐见其成,何来阻碍我们的道理?再说那清师观,只要不入齐国境地,便对外界之事不闻不问,门中弟子哪里会来做这等勾当?”

    中柱神州之上,以列玄教、清师观、金凌宗这三派势力最大,各占一国,平rì虽互相忌惮防范,但好在此洲物产极丰,若不是弟子之间什么难解仇怨,也甚少起得冲突。

    年长道人微微点头,道:“师弟虽然说得有几分道理,但也只是揣测之言,等庞长老来此,我们将所见一切如实禀告于他吧。”

    三人等了不到半个时辰,年长道人身躯一抖,道:“庞长老来了,快快迎贺!”

    他们连忙一起跪拜下去,高声道:“弟子恭迎庞长老,祝长老万寿。”

    云天中来了一名骑鹤道人,除了两名童子,数名弟子随侍之外,还有十名貌美女子,她们持扇端炉,敲钟吹笛,身姿神态俱是雅丽纤美,再往后,乃是百多名力士,皆是站立于飞筏之上,手拿金戈铁锤,幡旗挂印。

    这一行人往此而来时,仙音阵阵,灵气翻涌,奇香遍野,望去排场极大。

    庞长老落下云头后,自有两名婢女上来,为他抚平衣衫褶皱。

    此时又一名女修端着金盆上来,他伸手进去洗了一番,待拿起软巾擦干净后,这才转眼看向脚下趴伏的三人,缓缓道:“通成,嘱你办得事如何了?”

    那年长道人先是一个叩首,也不敢起身,趴伏在那里言道:“我等师兄探看下来,觉得此人并非是金凌宗或那清师宗门下,想来是不知哪一处的散宗野道人,不知我神教天威,方才做下了这等事,祖师在上,定会降下天罚,惩戒此辈。”

    庞长老不置可否,坐在那里并不说话,身后婢女为他打着扇子,通成等三名道人并不知道他作何打算,心中不免惴惴。

    不一会儿,就有一封飞书自天外而来,瞬息飞至,悬在庞长老伸手可及之处,他伸手接了,启开一览,哼了一声,道:“果然如此,不出我之所料。”

    他将手中书信往通成三人面前一丢,道:“你们自去看来。”

    通成等三人上前捡起,凑到一起一看,惊呼道:“此二人是从外洲而来?”

    庞长老眯眼道:“这二人最早出现之时,是在花瑶谷山道中段,此处人迹罕至,知晓的人不多,而且此地向东便是岁河,再过去便是东华洲,此洲如今正逢魔劫,这些时rì以来,已有许多修士跑来我处,而这二人相貌无有人识得,因此极有可能也是从此地而来。”

    通成恍然道:“长老说得有理,恐怕是外洲来此的修士,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以为我不知他根脚,拿不住他!”

    庞长老冷笑道:“坏了我列玄教分坛,哪有就这么轻易放过的道理?”

    先前他并不急着去追,那是因为怕这是金凌宗与清师观弟子,如是一旦冲突起来,那也是没完没了,他不yù趟这池浑水,是以要等门中查明二人底细,才会进行下一步动作。

    如今既然推断出二人身份,那就再无这等顾忌了,把拂尘摆动,沉声道:“白可传何在?”

    身后一排弟子之中,立时有一名年约四旬,神情沉稳的修士站了出来,站至眼前,道:“弟子白可传在此!师尊有何吩咐?”

    庞长老掷下一根令符,道:“你持我之令,召集各处分坛人手,过遮屏山,追缴这二人,你记住,声势要闹得大一些,尽量抓活的回来,我要让那些旁门左道的散修知道,得罪了我列玄教,是什么下场!”

    白可传把身子一俯,垂首道:“弟子领命。”

    庞长老沉声道:“此人能聚气成桥,还能送得数百人过去,今rì又扫我教分坛,如不是靠了什么法宝,修为多半与你一般,已至那化丹境界,你自己小心了,若是做不成此事,也不要回来见我了。”

    白可传立刻应了,只是他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这些年来,东华洲因魔劫之故,屡屡有修士避往中柱神州,他也曾会过不少。

    那些人修为有高有低,这却不去说他,可多数人身上甚少有护持法器,往往他法宝祭出,便无从招架,多半是立时化成齑粉。

    这些时rì来,死在他手中的,至少已有十数人了,自是信心十足,又哪里会把不知哪处来得两名野道人放在心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一百七十章 贞罗盟

    张衍用了三rì,方才出得那山腹壑道,回到地表之上,面前出现一条泥土夯筑的土路来。

    他沿着这条道路,贴地遁行五里之后,便见得一处约有千余人骡马集市,一股腥膻之气扑鼻而来。

    他法力运聚双目,向前看去,远远见得十数个散开分布的聚落,小的大约数百人,大的也不过数千人。

    休看此地远不及宋国境内州城人烟稠密,不是那等富庶繁华之所,但他仍是望见有数道灵气自平地拔起,如笔直长烟一般,凝而不散,显然此地亦有修道之人驻留。

    这等景象寻常人是看不见的,唯有他这等修道之士,方可瞧得清楚。

    不过他事先打听得明白,第一百七十章 贞罗盟这些人倒并非列玄教教众,而是不愿意受三宗拘束,而跑来此处的旁门散修,彼此形成了一个松散道盟,被人称之为贞罗盟。

    此盟会要论势力也是颇大,而且盟中修士人数众多,如是合起力来,足以与三大宗门相抗衡。

    中柱洲以遮屏山为界,东侧则为屏东之地,乃是三大宗门所在,人口众多,一洲jīng华,泰半猬集于此。

    而西侧,则是那屏西之地,虽有那大片原野及广袤山川,但地广人稀,百姓皆以放牧渔猎为生,三大宗派原先视作蛮荒之地,甚少来此,是以这里便被那些散修占去了。

    张衍不yù与那几名修道人照面。还要多上一番交际,因此刻意避开了去。

    出得百里之后,他便拔身上了云头,停下来唤出山河童子,认了一认方向后,便加快了遁速,往崑屿方向驰去。

    如此又过得半rì,他已是深入中柱洲内陆之地,自云头向下俯览,大地无垠。平原之上水草丰茂,大群牛马奔逐,冰蓝湖泊点缀大地,如宝石镶嵌,这番风景壮阔奇丽。

    只是就在此刻第一百七十章 贞罗盟,他忽觉有异,止住了身形,默默细察了一番。面上不禁现出几分诧异之sè。

    他把法诀一掐,将水行真光展开,一道光华在面前铺开。

    他功聚双目,在内搜视了一番,却发现那数rì前被困在此间的长须道人及那一同捉来的力士,俱都消失不见了!

    再仔细一瞧。却见有一只巴掌大小,背后有数对大小翼翅,其形狞恶的怪虫在哪里游荡,不由恍然道:“原来是你在此处作祟!”

    这乃是他当rì擒下的血线金虫,自捉来后。一直困在水行真光之中,本拟过得这些时rì,早已死在其中了,却不想还好端端的活着。

    非但如此,还把他丢进真光之内的一干人等吃了个干干净净。

    得知真相之后,他也无心关注。正要把水行真光撤了,可就在此时,那金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翅翼一震,化作一道金光飞了出来,它被困了许久,此刻脱出囚笼,立时来回飞走。发出吱吱嘶鸣之声,状其兴奋。

    张衍看它飞得欢畅,笑道:“也罢,今rì你既然脱身出来,也是天意如此,我也不再来捉你,由得你去吧。”

    他一甩袍袖,正yù离去,可是那金虫却吱吱一叫,忽然落下,拦在了前方,又围着他转个不停。

    张衍看出此虫并无恶意,便道:“你还有何事?”

    那金虫再次冲他一叫,竟然主动吐出一滴滚圆厚实的jīng血出来,随后悬在他面前不动。

    张衍目shè奇光,这是这头金虫在主动向他认主。

    他略一思忖,暗道:“这血线金虫虽是魔宗修士于辜赦所养炼,但也是极厉害的异种飞虫,若是对敌之时骤然放出,不定能奏得奇效,不如收了吧。”

    这等送上门来的好事,他当然不会推拒,因此不再犹豫,当即伸出手指一点,将这滴jīng血笑纳了。

    先前那些金虫足有成百上千,然而被困水行真光之中数十年,不得吞吃血肉,因此只能彼此之间互相吞噬,到了最后,方才留存了这么一根独苗。

    不过也是因祸得福,原先金虫只能遵循本能行事,而这唯一一头,竟也生出了几分灵智出来。

    可它也是久不进食,原本也是奄奄一息,直到前些时rì,张衍丢得那二十余人入得真光之中,这才挽救了它一命,使得其大快朵颐地饱餐了一顿。

    眼下非但实力尽复,而且连模样也发生了些微变化。

    张衍收了这jīng血之后,这头金虫欢叫一声,把身后膜翅一敛,落在他的掌心之上,随后蜷缩一团,头尾相交,竟是一动不动了。

    看此虫这模样,张衍心中一动,目光微微闪动,顿时有了一个猜测。

    他笑了笑,便拿了一只青皮葫芦出来,启了塞子,把其往里一放,便收了起来,不去管它了。

    他把双手袖一抖,重又起剑飞遁,化光飞去。

    只是他并未发现,此刻那天空之中,却有一朵小巧红云飞来,一名头梳双螺,一身艳红长裙的少女正藏身其中,她手中持着一面铁镜,正来回照着。

    这时她忽见那镜中突然闪现过一道光华,不禁“咦”了一声,随后凝眸看了几眼,神sè不由一紧,嘀咕道:“师傅说这几rì要小心列玄教弟子混入屏西之地,此人道术好生古怪,莫非就是屏东来人么?”

    她想了一想,把法诀一掐,那红云倏尔变化,化作一架飞舟,往上一踏,再喝了一声,将法力催动,就赶了上来。

    张衍就算是在飞遁之中,亦是保有一份jǐng惕之心,立时便察觉有人跟来。

    他起初并不以为意,自己起得乃是剑遁之法,其速迅快绝伦,认为至多一刻就能将身后之人甩脱。

    可是行了足有半个时辰,却见那人仍是跟在身后。

    那飞舟状的法器也不知是何物所制,竟能跟得上自己的剑光,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他在那里啧啧称奇,岂不知那少女却比他更为吃惊。

    她这法器乃是贞罗盟中打造,专以用来查探消息,传递书信,rì驱万里不在话下。

    便是那些元婴真人,若不起法器,也休想追赶得上,她本拟几息之间就能赶上来,可眼前这名道人居然只凭借一道遁光,却令她使出全力也追不上。

    她修道至今,从未出得屏西之地,就算听长辈和那他洲来得修士说起过飞剑之术,却也从未当真见过,是以并不认得张衍这乃是剑遁之术,只以为是纯以玄光飞遁,这如何能令她不惊骇?

    又飞遁了一会儿,她真力就有所不济,连忙自香囊之中取出丹药,服了一枚下去,稍加调息,jīng神复又振作。

    可始终追不上此人,她心中不免愁苦,暗道:“这人遁术如此厉害,我却一人阻不住他,若是任其在飞去,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还是请得门中长辈来帮忙吧。”

    她伸手一抹,又自香囊中取了一枚飞符出来,嘴中念了一道法诀,便将此符向空中一发。

    霎时之间,就有一道奇芒飞去云巅,再在上空爆出一团绯彩流光,哪怕是烈rì当空,也不能掩其光华。

    此刻距此万里之外,正有两名贞罗盟修士在坐在湖泊边垂钓。

    其中一名年轻道人把鱼竿一甩,只见水浪飞起,却是钓上来一条三丈长的,嘴中满是利齿的凶鱼来。

    这年轻道人哈哈一笑,道:“丁道兄,又是我赢了。”

    旁侧那道人苦笑道:“杨道兄技高一筹,丁某不如也。”

    那年轻道人得意一笑,又将鱼竿一抖,把那凶鱼甩了下去,道:“再来。”

    此人姓杨名秉清,原是东华洲修士,他来得中柱洲已是数十年了,昔年他曾在九魁妖王麾下做过门客,后来因得罪了蓬远派,自忖在东华洲立不住脚,这才来到此地。

    昔年他曾在东海之上得了一本密册,这几十年修炼下来,如今已修至化丹一重境界,在贞罗盟中也是颇有地位。

    不过他虽是散修,也常常以自己出身东华为傲,颇是看不起此间修士,认为他们不过是依仗了本洲盛产奇灵之物,得以多炼得几件法宝,才有得几分本事。

    若是论那真实功行,临阵斗法之能,同辈之中,根本无有人能与自己相比。

    若是他在东华洲也有这般富足的修道外物,何至于躲到万里迢迢躲至此处来?

    他旁侧那丁道人似是心事重重,见手中鱼儿又是脱钩而去,便干脆放下钓竿,言道:“杨道兄,你最近可曾听闻,列玄教在那屏东壑道前设了法坛,说是要往此处来传教,如是他们真来了,岂有我等活路可言?当需小心提防。”

    杨秉清不以为然,道:“丁道兄安心好了,列玄教纵然大家业大,可他们都是享惯了福的人,又哪里会跑来这穷乡僻壤吃苦受累?我看多半是谣传。”

    丁道人摇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多加提防总是没错的,这方圆三万里内,盟内皆是交给我等管束,若是出了什么变故,也是难逃其责。”

    杨秉清不觉扫兴,将鱼竿一扔,道:“罢罢罢,今rì便再去巡视一番,你看如何?”

    丁道人露出笑容,道:“正是如此。”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神sè俱是一动,一齐往天上看出,见得那团讯光闪耀,杨秉清扬眉道:“想必是让道兄说中了。”

    丁道人霍然站起,沉声道:“看那讯光,应是司徒娘子所发,连她也阻之不住,想必来人功行甚高。”

    两人对视了一眼,便不再多说,各自祭出了飞遁法器,往那讯光之处飞速赶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Q

第一百七十一章 引渡金桥

    蔽屏山西侧壑道之中,灵光翻涌,几声震响之后,就有数只飞筏跃然而出。

    白可传负手卓立在先,傲视前方,他身后则是五十余名修士,皆是织锦道袍,高靴峨冠。

    这其中,有五人修为与他相仿佛,俱是化丹境界,而其余四十余人则是玄光境修士,这一股势力,已是将列玄教宋国之内十个州郡的分坛给抽空了。

    白可传扫视了一眼,喝道:“来人,请出‘指引盘罗’,把那两名野道人下落给我找出来。”

    当即有一名壮年修士走至宽敞之地,他取出一物,将其上盖着的红绸布掀了,露出一只金铜色泽的罗盘。

    随后点上香烛,盘膝坐下,起了法诀推算。

    不过眨眼间,他头上青丝便变得华发,形容枯槁,“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那罗盘之上的铜勺转了几转,最后指向偏西南的方位之上。

    推算修道之人根脚极其不易,这法诀他不过起是了片刻功夫,还只是大略推断方位,此人就已经生机耗尽,气若游丝了。

    只是他犹自不肯闭上双眼,而是盯着白可传直看。

    白可传走至他跟前,满意点头道:“你可放心去了,你亲族之中,可选一名后辈入我教中修行。”

    这人得了这句承诺后,长长出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欣慰笑意,再无留恋,双目一阖,便已死去。

    白可传手起手挥了挥,道:“来人,将他抬下去,此事处理完后,再好生安葬。”

    这时教中一名分坛坛主突然出言道:“白师兄,那两名道人先我几日,要想追上着实不易,不知师兄如何安排?”

    白可传满是信心,深入屏西之地,他又岂能不做准备?向后环视一眼大声言道:“诸位师弟不必担忧,为兄此次来,已请得老师谕令,可动用借用此间地伏神像,开引渡金桥,追索这二人。”

    听了这话,众人神情一松,再无忧心。

    “引渡金桥”乃是教中一门挪移神通需以一座事先埋在地下的神像为依凭,从地脉中抽吸灵根菁华,能于瞬息之间,将数十人送至数千里外。

    只是请动祖师神像,需要事先梵香礼拜,行过一番法仪方可,哪怕此地并不是列玄教界内,但也不可略去了,否则便是对祖师不敬,因此俱是停下身来分头布置。

    这个时候驻守此地的贞罗盟修士也已察觉到动静了只是看列玄教弟子人多势众,不敢上前只得发出飞书请援。

    白可传等人根本不去理会他们,用了足有半个时辰,方才行完法仪他将飞筏摆好,将法诀一个掐动,陡然间,一道祥光自平地冲出,飞架一道拱形天虹,这数十人纵身一跃,便随光而去,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道虹光须臾飞去三千里,再往下一落,这行人方才现出身来,。

    白可传招呼了几声,命人将地下埋藏的那尊御法神像挖出。

    这挪移之术一旦施展,这一尊神像便就再也无用了,是以其上已是灵光尽去,不复原貌了。

    底下这一干列玄教弟子将神像以帛布包裹了,小心放入玉盒之中,准备带了回去起庙建观,以香火供奉起来。

    处理妥当后,白可传再度依法施为,驾驭了那金桥虹光,往西南方向追去。

    不过一刻之内,他就连续动用了不下十二尊深埋地下的祖师神像,这已是占去了列玄教布置的大半之数。

    只是直到此刻,他们仍是未曾追上张衍。

    此次来得众人之中,有一人看他这般毫无顾忌的挥霍,实在心疼不过。

    此人名为尤少方,屏西之地的神像,皆是由他与自己恩师亲手掩埋下去,前后用去不下三百余年,其中还死去了不少师兄弟,付出极代价着实不小。

    撇开这些不谈,这每座神像都是由万年以上的白苍木雕琢而成。

    此物天生便能做神兵利器,哪怕巴掌大这么一块,也需六十余名化丹修士轮番以丹火祭炼,花费百年苦功,才制成了一十八座,分别埋在屏西之地下。

    这些布置,他本是准备在关键时刻起作大用,可万万没想到这白可传竟然如此奢侈,眼皮也不眨一下,便用去了这么多,便是列玄教家底再丰厚,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而且如此一来,贞罗盟必定察知他们的布置,日后再想用得此法,那是不可能了。

    只是他不好明着反对,只好闷声出言道:“白师兄,我等如此大的动静,怕是贞罗盟察觉到了,不会善罢甘休。”

    白可传手哪里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颇为强硬地说道:“我此来便是要让他们看看我列玄教之威,你若是怕了,只管回去就好,

    尤少方看着他,颤声道:“可是这般追索下去,还要何日才能追上?还要用去几尊神像?”

    白可传冷然看他一眼,道:“庞长老亲下之命,若贻误了此事,你担待得起么?”

    尤少方听他这么一说,也是脾气上来,道:“此地神像乃是我师门亲手布置,岂容你如此无有节制的动用?

    白可传心中大怒,这是他头次在庞长老之命下独自领命行事,未想到此刻就有人不顾管教,心中顿时杀机萌动,暗忖是否要寻个借口杀人立威,此时有一人突然道:“师兄,你看前面。”

    白可传抬头向前望去,依稀可见一道遁光在天边一闪而逝,虽不见其貌,但极有可能是那两名拆了分坛的野道人,他一时顾不上与尤少方纠缠,挥手大喊道:“追!”

    他故技重施,将鸿光金桥再一次驾起,跃过那道光华,落在了前方旷野之中。

    只是他们到得不过一刻,那道遁光便已出现视界之中,再过十几息,已是逼至近前。

    白可传不禁吃惊暗道:“这是什么遁法,竟是如此迅快?”

    不过他此时已看清此人形貌,正是那两名野道人之一,冷笑一声带了数人纵身飞起,拦在前方。

    张衍适才见得那气势惊人的虹光从头顶越过,不过在不清楚这些人用意之前,也没有避开的道理。这时忽见得这五十余人横在那里,似乎来意不善,便把身形一止,打了一个稽首,道:“诸位道友不知要阻止贫道去路?”

    白可传打量了他一眼,冷声道:“我来问你,那日可是你打破我列玄教法坛?”

    张衍目光微微闪动,原来是为了此事,没想到这么快便上门来了,这列玄教倒也有几分本事。

    他坦然承认道:“不错,那日贵教弟子辱及贫道宗门,因此不得不给个教训。”

    白可传脸色一沉,大喝道:“那么我教几位被你掳掠而去的分坛教友,现今又在何处?”

    张衍淡淡一笑道:“早已尸骨无存。”

    白可传不禁为之大怒道:“你这妖道非但敢杀我列玄教弟子,还毁尸灭迹万死亦不足以恕其罪!”

    这时他见周围之人已经分散开来,将张衍包围其中,心中一定只觉大局在握,喊道:“动手!”

    杨秉清与那名丁道人飞遁千余里地后,忽然前方有一道气势惊人的金虹飞至,刹那间落于地表之上,此光形似一桥,还隐隐有几分神通**的气象。

    他毕竟来此方才三十余年,不认得这是何法门,有些惊疑不定地问道:“丁兄,你可认得这是哪家道术,怎有这般光景?”

    旁侧丁道人乃是土著出身,看了几眼之后,皱眉思索片刻,道:“看这样子,倒像是列玄教的‘引渡金桥’。”

    杨秉清一皱眉,果然是列玄教中人在搞鬼么?他沉声道:“事不宜迟,需快去接引司徒娘子。”

    丁道人表示同意,两人不再迟疑,加快遁速向前行去,此刻那讯光已散,但他们早已认准方向,飞遁了不过百十里路,只见一朵形如唇瓣的精致红云飞来,上方站有一女,正是他们欲要寻找的司徒蓉。

    两人连忙赶了上去,杨秉清稽首道:“司徒娘子,前方可是那列玄教弟子?”

    司徒蓉不及多说,招手道:“二位师兄随小妹来便知了。”

    言罢,她一扭身,在前方引路,两人不及多想,也是跟了上去,行不出数里,就见得张衍被列玄教一众人等包围其中。

    杨秉清初始还神色自若,只是等看到张衍形貌时,不禁浑身一抖,嘴巴也是张开,脑中一片混乱,几乎要叫出来,心中大声道:“此人怎会这里?”

    张衍在中柱洲几乎无人知晓,但杨秉清出身东华洲,又怎能不识?

    昔年张衍在东海之上以一敌百,他乃是亲身经历之人,早就见识过此人的厉害。

    他避入中柱洲时,便已听说过此人已成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这已是他仰不可及的存在,此刻见到,心头不禁寒意大起,一把拽住丁道人,急道:“快走!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丁道人莫名其妙,但见他如此焦急,知其必有原因,因此也不抗拒,随他飞去。

    司徒蓉见人忽然走了,不觉愕然,但是但出于稳妥着想,她不敢一人留在此处,也一起是跟了来。

    杨秉清一口气逃得千里之外,稍觉安心,将遁速稍稍放缓。

    丁道人这时才有空出眼,不解道:“道兄这是何意?便是那列玄教再势大,我等有”

    杨秉清心有余悸道:“我岂是担心列玄教,我是怕那名道人误认我等也是列玄教中人,把你我也一起杀了啊。”

    丁道人听他这意,不敢置信道:“道兄是说那道人?他一人岂能胜得这些列玄教弟子?”

    杨秉清摇摇头,想起当日张衍昔日东海之上一剑纵横来去,无人可挡,便连九魁妖王也是落败而走,不禁叹了一声,道:“你怎知此人厉害?在此人剑下,我敢断言,别说列玄教今日只得五十余人,便是再多上一倍,也是一样杀了。”

    ……

第一百七十二章 沉斛牌

    听得杨秉清这般说话,丁道人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摇首道:“我瞧那人,也不过是化丹境界,有些本事应是不假,不然也到不来这里,如是说能杀得过列玄教这些人,那如何可能?杨道兄可知那列玄教为首之人是谁?”

    杨秉清诧异道:“是谁?”

    丁道人抚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言道:“道友来我中柱洲未久,是以不认得此人,那是列玄教庞真人座下五徒,名为白可传是也,此人有一件庞真人亲授法宝,名为‘沉斛牌’,一旦祭出之后,能放出四光四气,对敌斗阵,从未有过失手,他敢深入我贞罗盟地界,也是有几分底气的。”

    杨秉清见他言语之中似乎隐隐暗讽自己没见识,不免有些不悦,不过他也知中柱洲修士因根本无有飞升得道之人,是以对修为并不十分看重,只是一味信奉法宝,有这想法倒也实属正常,因此他耐住性子道:“丁兄所言,那是常理,可这人确实不同,此人精擅飞剑斩杀之术,便是不用法宝,也是极其了得。”

    “飞剑?剑修?”丁道人吃了一惊,脸色有些发白,下意识道:“莫非是少清派弟子?”

    少清派所在之地,与中柱洲只相隔一条岁河,万年以来,曾有数度侵入中柱洲之举。

    这时中柱洲往往需集齐一洲之力,方才与其抗衡,然而每一次都元气大伤,引发宗派更迭。

    千余年前,乃是东华洲极盛之时,溟沧派在掌门秦清纲与其师弟卓御冥带领之下,力压北冥洲八大妖部,除了妖族祖庭,只下蛇、龟、鲤三部尚有几分实力残存。

    玉霄派更是将势力遍及南崖洲之北及南海诸岛。

    少清派自是不甘示弱,为了威迫中柱神州共计遣得六十余名弟子杀入此间,甚至曾一度杀至遮屏山腹地。

    当时中柱洲所有宗派合力,依靠山势地形,将其大半引入一方绝阵之中相斗方才勉强将其击退。

    此一场大战尤为惨烈,少清派战亡了三十余名弟子,十余名长垩老,伤动了筋骨,中柱洲修士也是死伤枕藉,十不存一,后来才有金凌宗,列玄教清师观这三宗崛起。

    即便如此,三宗为免少清派再来攻伐,每隔一甲子,便要送上大把修道外物去往东华洲,助其弟子修行,养炼飞剑,这使得少清派在短短数百年,又重回第一大派之位。

    三宗听得东华洲有大劫将至,初时还一阵紧张,怕少清派往中柱洲避难再行杀伐之战可后来打听消息才知是白担心了。

    少清派举派上下,对此大劫非但不怯反而跃跃欲试,准备与六大魔宗好生斗上一回,暂时根本顾不上这里这也使得他们安下心来,依旧是放心享乐。

    是以听得张衍擅长飞剑之术,丁道人立刻就想到了少清派身上。

    杨秉清忙解释道:“此人并非少清弟子,乃是溟沧派弟子。”

    丁道人听得不是少清弟子,便放下心来,溟沧派虽是略有耳闻,但在他看来,天下间也唯有此派弟子称得上是剑修,余者皆不足惧。

    他对杨秉清撇去一眼,道:“杨道兄,我等为贞罗盟修士,如今列玄教入我地界之中,哪里有避开去的道理?司徒娘子适才发了讯光,想必盟中亦很快有师兄弟赶来,若是看见我等非但不作理会,还还远躲开,那会作何想法?”

    杨秉清皱起眉头,道:“丁道兄,你莫非不信我言么?在下绝非胡言乱语,畏难不前,而实是此人厉害不过,他若起了杀心,我等实有性命之忧。”

    司徒蓉秀眸中亮光闪闪,好奇道:“杨道兄,此人当真是剑修么?”

    杨秉清正色道:“绝无虚语。”

    司徒蓉神情之中竟有几分向往之色,自语道:“原来那便剑遁么?难怪如此迅快,往日里只听得说剑修如何厉害,却从未见识过,那倒要去看上一看了。”

    丁道人思忖了一会儿,冲杨秉清拱拱手,道:“道兄既然畏惧,那就由得丁某与司徒娘子同去,道兄留在此处便可。”

    司徒蓉见杨秉清脸色微变,嫣然一笑,指了指脚下,道:“杨道兄,就算此人要杀我等,那也无妨,小妹有这‘胭脂云’飞遁青碧,哪怕飞剑也追之不上,若是还不放心,躲得远些便是了,而且此事也不能置之不理,若是盟中长垩老问起此事来,我等来个一问三不知,也是不妥,道兄你说是不是?”

    杨秉清细想了一回,觉得有这法宝相助,倒也可行,因此叹了一声,道:“好吧,就随两位一同回去。”

    此时另一处,随着白可传一声令下,那围在四周的五名化丹修士齐皆发动,将自己得以法宝祭出,往张衍身上落来,就是那些玄光修士也是一齐动手,一时宝光乱闪,气涌如潮。

    他们本以为这一击定可令张衍无处可逃,能一举将他收拾了,可却不料,那数十件法宝方才落下来,还未得到他跟前,却忽然听闻滔滔江海之声,一道水光凭空卷出,如玉浪翻滚,大河冲奔,气势磅礴。

    如今张衍太玄五行真法已成,得了凝聚法力真印之时的精气补溢,五行真光之威更胜从前,那些玄光境修士所投法宝,被那汹涌浪潮一冲,立时卷去不见。

    而那五名化丹修士所祭法宝也不过坚持了片刻,挣扎了几下之后,便一头落入其中,与他们断去了心神联系,

    待这水行真光一收,只见张衍负手立在空中,道袍随风拂动,神情丝毫未变,而那所有来袭法宝已是被扫荡一空。

    此番景象不禁令这些个列玄教弟子惊慌万分,不自觉地往后退去,合围之势立告破散。

    张衍见他们陡然变得慌乱异常,神情之中更是张皇失措,进退失据,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诧异,他在东华洲与人对阵搏杀,纵然对手不敌自己,也是从未见过哪个修士一上来有这等不堪表现的。

    他却不知,这其中也是有缘故的。

    中柱洲宗门几次与少清派相斗,无论在功法上有何长进,都不是其对手,然而有一件法宝在手,那便就不同了,哪怕一名修为低微的弟子得了一件厉害法宝,便立刻能力压同辈。

    而且中柱洲奇物灵宝数之不尽,更是不缺打造法宝之材,东华洲十大派之一的补天阁,就时常有弟子来此切磋炼器之法,

    因此三宗弟子,只要有几分修为的,几乎人人皆有法宝在手,比之东华洲那是阔绰太多。

    可以说,此洲修士大半战力皆在系于己身法宝之上,眼下陡然被张衍破了去,哪里还有斗志,立刻就乱了阵脚。

    全场之中,唯有白可传依旧镇定,虽不知张衍那是什么道术,但他自恃有沉斛牌在手,又有宝衣护体,根本无需惧怕。

    他见得众人散乱,暗骂一声,正要呵斥,却见那里张衍把手一点,就有一道锐利寒光飞至,他万万没有料到有此变故,等惊觉那飞剑之时已然晚了,只觉喉咙一痒,伸手一摸,却攥了一把血下来,顿时大吃一惊,如不是有宝衣在身,只这一下便可令他身首分离,不由失声道:“你是剑修?”

    张衍也是意外,适才那一道剑光他旨在试探,乃是随手发出,并未打算伤敌,根本未曾想到此人竟然站在那处不闪不避。

    他不由摇了摇头,与敌斗阵之时,岂有立在原地不动之理?

    若是修为差得极远那也罢了,如是修为相近,这岂不是放任对手来攻?

    张衍就算有参神契功法及宝衫护体,交手之时,也是能躲则躲,很少硬捱之举。

    若是方才不是一剑,而是十六道剑光齐出,恐怕已将此人斩杀剑下了。

    白可传看出张衍乃是剑修之时,心中寒意大生,岂敢再站得如此之近,慌忙退后数十丈后。

    他不敢再托大,先将法力运转,把护身宝光催发至极限,随后把大袖一抖,道了声:“起!”就将那沉斛牌祭起空中。

    此物一出,在空中洒下朵朵金花,似有一尊人影自其上浮现而出,此人面目虽难以辨清,却依稀能看出与那翼崖上人有几分相似,这人影忽然睁开双目,放出青,紫、红,蓝四道光华,如长蛇舞动,往下绞杀而来。

    在旁那五十余名修士见得此物,竟也是脸色大变,纷纷向四周逃散开去。

    那四色光华扫过之处,就有风火水雷一起喷发而出,虚空震荡,隆隆作响,余音不绝。

    白可传面上出现吃力之色,他似是也无法全然掌握这剑法宝,雷芒扫荡之中,有一名弟子躲闪不及,被那光华及体,立时一声惨叫,立时被打了个粉身碎骨。

    张衍观其来势,微微一笑,道:“这还有几分门道。”

    他不慌不忙剑光一起,如电箭射去,立时将那光华甩在身后,化一道厉芒直奔白可传面门杀去。

    白可传仍旧是不闪不避,张衍一剑劈落在护身宝光之上,震得光华震颤,却是安然无恙。

    他咬住牙,将那四色芒气转了过来,再度往张衍卷来。

    张衍摇了摇头,剑光一起,将这气芒避过,几个闪挪之后,去了百丈之外,他立在云中,淡然言道:“你若只这几分本事,那也无需再斗了,贫道这便将你收了去。”

    ……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剑争雄敌俱伏

    张衍要收得白可传虽不是什么大话,但其实也无这般容易,此语乃是看出对方身上那件宝衣需不停催动法力,方能御使,因此故意以言语相激,好使得对方露出几分破绽来。

    白可传听了这话,也是满腹火气,他自修道以来,何曾吃过这等亏?死命将那四色气芒来回驱使,光华闪动不休,涤荡搅动,似泼水般洒将下来。

    奈何张衍剑光飞遁迅疾,往往还未等那风火水雷来袭,就已到了另一边。

    围在周围的诸弟子虽也看出不对,但他们便是有法宝在手,也无法插手入两人斗法,否则一不小心就要被那沉斛牌波及,更何况如今多数人已是两手空空,只能在一旁观望。

    白可传见任凭自己如何使力,那四色气芒却怎么落不到张衍身上,心中又惊又惧,知道再这样下去要遭。

    他与敌交战,向来都是无往而不利,只需把这“沉斛牌”一祭,就能拿下对手,却从未遭遇过如此窘境,法宝根本击不中对手,那又如何取胜?

    张衍见他始终守得稳妥,也不欲与其纠缠,笑了一笑,道:“待我先料理了那些看客,再来奉陪。”

    把剑丸一按,分出十道灿灿剑光,把手一指,就在白可传身侧环绕游走,虽不落下,却是隐含威慑。

    随后他把剑芒一展,去到远空,追至一名列玄教弟子身后,将那水行真光向下一落,就刷了一人进来,接着剑光一个跳跃,又闪到了另一侧,亦是如法炮制。

    几个呼吸之间,他已是接连捉了六人去,照这般下去,用不了多时,他就能将此间之人都收拾干净了。

    那些玄光境弟子面对他时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纷纷向外逃窜,惨声大叫道:“白师兄,救救我等性命。”

    白可传铁青着脸,他万万没想到,张衍根本不来理会自己,转而去挑拣他同门下手,他几次忍不住想动手,只是看着周围那些个隐隐闪烁的剑丸,又按捺了下来。

    经了适才那一剑后,他已是知晓,若是自己敢有妄动,一个疏忽,那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飞剑就能取了自己首级去,因此面对同门被屠戮,竟是硬起心肠,生生忍住,丝毫不加以援手。

    实则张衍那十道分光剑芒并无他想象中那等杀伤力,分光离合之法固然厉害,但需剑修立于一处,以心神驾驭,方能伤敌。

    眼下他不过是欺白可传不明其中底细,做个样子而已,而后者果然也是被震慑住了。

    白可传心中不停筹谋对策,过了一会儿,他猛一抬头,看向一处,沉声道:“五位师弟,还不出手么?若是等这人扫平诸位师侄,便要轮到你们了。”

    那五名跟随他而来的化丹修士此时正站于一处,他们乃是各处分坛坛主,因见他们修为较高,是以张衍并未先挑他们下手。

    这五人在张衍出手之时,不自觉地靠在了一起,前后有同门相互照应,他们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也都是稍稍镇定下来。

    能在列玄教中到得他们这等地位,虽是方才被张衍收了得意法宝去,但又岂会只有一件法宝傍身?

    只是见张衍道术奇异,因此都存了一些私心,想留着自己护身保命,不想再平白无故的失了去。

    他们也并非蠢人,只是当局者迷,如今白可传一说这话,他们俱是心头一凛,立时认清了眼前形势。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有一人出声道:“白师兄说得没错,此处乃是贞罗盟地界,我等绝无退路可言,不是生便是死,如今不杀了此人,难道我等还想活着回去么?”

    白可传高声道:“正是如此,我等唯有齐心才能出此困局。”

    那先前曾与他有过龃龉的尤少方也在其中,他却没有什么好脸色,此时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白可传,你方才的威风哪里去了?若不是你一意孤行,我等岂会落到这田地?回去之后,我定要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上禀教主!”

    白可传闷哼了一声,道:“尤少方,等到你出去之后,再说这话不迟。”

    尤少方冷冷回言道:“那就不劳你白大仙师挂怀了。”

    白可传嘿了一声,却是再也不出声了。

    尤少方看了看前方战局,小声道:“这道人道术奇诡,似能收人法宝,我等不可将手中宝物同时祭出,免得重蹈覆辙,待会儿交手之时,两人出手,两人照应,一人在旁护持,若是法力不济,再换得二人上去,诸位道兄看此法可好?”

    另四人见他布置虽是简单,但仓促之间,却也是想不出对付此等强敌的更高明的办法了,因此都是道:“便依尤师兄之言。”

    五人又粗粗合计了一番,便议定了互相之间如何配合。

    他们之前只是从未与张衍这等并不仰仗法宝的修士对敌过,是以吃了个闷亏,待有了几分经验之后,自会改变对敌斗阵方式,下回交手便不至于这么狼狈了,但前提是能在此番斗法之中活着回去。

    正在张衍与列玄教弟子动手之际,杨秉清与司徒蓉三人也早已折返此处,躲在远处遥遥观望战局,此时三人表情各有不同。

    杨秉清不禁脸颊抽搐,当年在东海之上,他也是见得这副场景,百余人上前围攻一人,结果反被此人杀了大败亏输,如今想起,仍是能感觉那一道杀机毕露的凛冽寒芒。

    司徒蓉则看得美目放光,目不转睛。

    她虽是第一次见得剑修对敌,可是也能感受其中剑光飞驰,潇洒来去的畅快之感,恨不得能立时有一枚剑丸在手,好生演练一番才好。

    丁道人却是面色凝重,紧皱眉头,一语不发。

    张衍不费什么力气,就把那四十余名玄光弟子尽数扫除,他把袖一拂,扭转剑光,又回身来战那五名化丹修士。

    尤少方见状,高喊道:“诸位师兄还等什么?快快出手!”

    登时有二人祭出了法宝,霎时就有两根通身皆赤,燃着熊熊烈火,三丈高下的遁桩落下。

    列玄教法宝除了自己师门所传,皆是教中赐下,是以大同小异,张衍瞧他们不似适才那样没头没脑一齐袭来,也是一笑,把肩膀一抖,玄黄擒龙大手跃出顶门,伸手一抓,一把便将那两件法宝攥在掌心之中。

    这门道术得了他真印精气滋润之后,威力也是水涨船高,节节攀升,如是换在过往,能抵挡法宝已是不易,更别说将其拿住了,如今却是轻而易举。

    那发出法宝的二人见得此景,都是大惊失色,连忙起诀要将自家法宝收回来,在后面的尤少方知道不好,在后面大喊道:“快些相助两位道兄!”

    他与另一名道人一抖大袖,亦是将手中法宝祭出,俱是袭向张衍,指望能解同门之困。

    哪知就在他们法宝脱手的一瞬间,张衍哈哈一声大笑,把双袖展开,向前一抖。

    霎时间,就自他身下涌出无边水浪,那两件法宝根本未曾接近就被浪潮吞了下去,随后一个奔涌,漫卷过来,尤少方等四人根本无从躲避,眨眼间就都落入水幕之中。

    张衍负手回转身时,神情古井无波,背后水光一个翻卷倒涌,如倦鸟归林一般,徐徐投入他体内,场中此时除了白可传一人之外,已是再无人踪。

    白可传看得手脚冰冷,浑身发颤。

    丁道人远远看着场中那条峻拔身影,不由问道:“杨道兄,你是说此人出身何门?”

    杨秉清沉声道:“溟沧派。”

    丁道人拱了拱手,道:“此门派我虽是略有耳闻,但却不知比之少清派如何?”

    杨秉清想了一想,道:“我东华洲有十大玄门,其中以三派势力最大,少清派只是其一,这溟沧派便是其一,势力丝毫不弱于少清,而这人姓张名衍,乃是其门中十大弟子之一。”

    见丁道人眼中露出探询之色,他解释道:“溟沧派十大弟子,几乎皆是出自洞天真人门下。”

    杨秉清其实并不知晓张衍真正根脚,只是为了掩饰他方才见了他即躲的胆怯之举,是以才如此说,但若按照寻常情形来看,他这般设想也是没错,不算夸大。

    丁道人听得张衍出身来历如此不凡,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照杨秉清所言,此人在门中地位不低,那么跑来此地,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否也是如少清派一般,要劫夺中柱洲所产修道灵物?

    他眉结深深皱起,叹了一声,道:“列玄教,溟沧派,实乃多事之秋。”他左右看了一眼,沉声道:“此事绝不能等闲视之,当要如实上禀盟内长老。”

    杨秉请自无不可,就在这时,他脸色突然一变,适才无意一瞥,似乎张衍有意无意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心中猛地一紧,头上也是起了一层细密汗珠,低声道:“道兄,我等该离去了。”

    丁道人看了一眼场中,见不过半刻时间,张衍已将外围那些人一个不留,尽数刷去,只留白可传一个,但他却都不认为这位列玄教高徒能够取胜,败亡不过是迟早之事,便道:“是该走了。”

    他自问易地而处,定会杀光此间所有人,免得被列玄教知晓了去,此时正可趁着对方无暇顾及之时,抽身离去,若是再晚得几分,怕是就走不脱了。

    ……

第一百七十四章 祸水东引

    白可传斗法经验与张衍相比不说天差地别,也是相距极远,偏又胆子不大,被那十道分光剑影逼住后,为自身性命着想,竟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只是他也知,这样下去终归不是办法,他这护身宝衣,需无时无刻倾注法力,这才能护持身躯,根本不用张衍来动手,等到自己法力耗尽,就是落败身亡的时候。

    他本想着御使那沉斛牌荡开那十道贴身剑光,怎奈那四色气柱往下一撞,每次虽将其磕开,可那剑芒到得外围,只是一个兜转,就又折了回来,根本驱之不去。

    他正着急之时,目光一撇,却见张衍已然将他同门扫平,此刻又转了过来,正朝此处而来。

    他心中不由骇惧,哪里敢任由其接近,立时起了法诀,沉斛牌中逼出道道灵光,须臾又大了几分,刹那间四气合一,一道荡漾波光如柱落下,只是此次却不是攻向张衍,而是反将自己罩住。

    得了这法宝庇佑,他心神稍稍放定,目光看向张衍,将姿态放低了几分,勉强挤出了几分笑容,道:“这位道长,今日之事本是一场误会,如今你已除了我同门去,想必已是出得几口气,你看不如这样,那些法宝,权且当是赔礼,你我就此罢手休战,你看如何?”

    张衍见其正全力守御自身,因此也不过来,只是负手站在云端,神情淡然道:“今日你来追索擒拿于我,便这么放你回去,那岂非显得贫道太过好欺?”

    白可传自修道以来,一直顺风顺水,何时这般低声下气过?听得此语,心中不免羞恼,顿时忍耐不住,他捏紧了拳头骂道:“你这道人,休要得寸进尺,我乃是列玄教神坛弟子,祖师像前上香有我一份我师庞裕钟,乃是元婴真人,你若拿我,我恩师与教中长老必不会与你干休。”

    张衍看出他已是色厉内荏,笑道:“如今你在我眼前,便是你老师修为再高上十倍,又能奈我何?”

    白可传呼吸一滞,他本是性格反复不定之人想及此刻处境,眼底不禁流露出几分慌张,只是一股戾气之胸,却是不肯低头,厉声道:“你以为赢定了我不成?”

    白可传咬破舌尖,仰首向上一吐,一道精血喷出,立时染在了沉斛牌上。

    此牌得了这口精血之助力,牌身倏尔一颤,放出数十道盛光彩焰随后竟变至十丈高下四色光华一转一散,复又落下只是其声势比之方才猛烈了数倍不止。

    张衍哂然一笑,道:“你这法宝虽也有几分门道,但在贫道看来要破之却也不难。”

    也不见他怎么作势,只把肩膀轻轻一晃,身后就有一道青蒙蒙的光华升腾起,绿意无尽,生机勃发,只往上一起,就与四色光华撞在一处。只闻一声震响,空中流芒飞散,水火风雷一齐荡开,那青色光华须臾便被削落一截去。

    白可传见他竟然正面硬撼自己这桩法宝,不禁面露大喜之色,暗道:“好个不知死活的野道人,你若一意躲避,我真个拿你无法,可你自己撞进来,且让你看看我恩师授下法宝的厉害。”

    只是他还未曾高兴多久,脸色就渐渐变了。

    那四色气芒虽是如落雹而下,可随他怎么催发使力,却始终不曾将那青碧光华击溃,反观对方,却仿似原上之草,断去又生,灭去又长,似是无穷无尽,生生不息一般。

    张衍微微一笑,休看白可传现下气势十足,似是占了几分优势,可是刚不可久,只等其这一轮攻势过去,便只能束手待毙了。

    这沉斛牌虽是厉害无比,但是威力却是由持宝者法力大小所决定,不过十几息,白可传就觉一阵疲惫之感袭来。

    见自家法宝拿张衍无可奈何,他斗志立时遭受重挫,心中不禁生出绝望之意,不免又是开口讨饶,只是这一回,张衍却不理不睬,只当没有听见。

    此消彼长之下,张衍渐渐占得上风,那一道木行真光愈发繁盛,渐渐逆冲上去。

    过不了多久,这道光华猛然向上一冲,将那沉斛牌一顶,只闻轰隆一声大响,就将其撞翻了出去,那四色芒气顷刻消散而去。

    白可传如遭重击,浑身猛地一颤,吐出了几口鲜血,捂着胸脯仓皇后退。

    张衍清喝一声,一甩袖,发了一道水行真光出去,只一个卷荡,就将其卷入其中,随手伸手一召,将那沉斛派摄手中,放置眼前一看,发觉其竟是一件玄器,不由叹道:“这法宝倒也奇异,只是这人法力不济,不能尽释其妙。”

    他手掌一翻,将此宝收入囊中,随后目光向一扫,沉吟了一会儿,把剑光一展,向东疾掠而去。

    不过一刻,他就见得三个人影在前方匆匆飞遁。

    杨秉清忽有所觉,他转首向后看了一眼,不由苦笑了一声,道:“丁道兄,不必再走了,走不脱的。”

    丁道人与司徒蓉闻言,亦是向后看了一眼,面上流露出惊容,彼此看了一眼后,都是相继将身形止住。

    他们也是想得明白,此地空旷,又无本盟中人接应,对方身为剑修,想要追上自己那是极易,与其丢了面子,还不如停下身来与其好生言语,若是真要杀人灭口,那么再斗不迟。

    他们本是心存戒备,只是出乎意料,张衍到得三人面前,却并不如他们想象中般来势汹汹,而是一个稽首,客气言道:“敢问三位道友何来?”

    丁道人怔了一怔,他看杨秉清二人并不接口,便上前还礼,道:“道友,有礼了,我等乃是贞罗盟中修士,因列玄教无故进入我宗地界,是以前来查看,方才见得道长神威大展,将这干人等俱都拿下,因恐贸然露面,怕为道长所不喜,因此未曾到打得招呼,还望勿怪。”

    张衍露出几分玩味之色,道:“听道友所言,莫非贵盟与那列玄教关系不睦?”

    丁道人本不好直接回答这话,但为了取信张衍,便正容回答道:“不错!列玄教弟子向来霸道乖张,盛气凌人,我盟弟子常深恨之,道友想必也是有所体会了。”

    张衍,伸手一点,一道光华流淌而出,那白可传便滚了出来,道:“贫道正想如何处置这人,贵盟既与此派有仇怨,那便交由贵盟处断,你看可好?”

    丁道人一怔,面色难看起来,这白可传可是个烫手山芋,若是接了下来,那是极为不妥,可若不接,适才那番话等若白说,还有可能惹得对方起了疑心。

    他犹豫了半晌,最后一咬牙,道:“好,这人便交由我等处置。”他一举手,放出一道丹煞,将昏迷不醒的白可传接了过来。

    张衍见其收了白可传,先是意味深长对杨秉清投去一瞥,随后稽首道:“此事既了,那贫道便告辞了,三位,日后或再有相见之期。”

    他一转剑光,倏尔远去,几息之后,便就不见。

    丁道人看着手中白可传,心中憋闷无比,面上露出几分愁苦之色,

    杨秉清叹道:“此乃祸水东引之计。”

    丁道人又岂能看不出来?接了这人下来,列玄教岂能善罢甘休?最终事情到哪一步,实在不好猜测,不过方才那等形势,他岂敢出言回绝?

    司徒蓉看了白可传几眼,兴奋道:“两位道兄怕个什么,依小妹看,此是好事,这白可传闯入我等地界,而今擒获在手,回去盟中,又怎能不记我等一功?”

    丁道人却没有她这么乐观,摇头道:“这白可传身份不同,乃是列玄教神坛奉香弟子,此事闹大了没有好处,几位长老若是存了息事宁人之心,将人送回去,再处罚我等,也是有可能的。”

    司徒蓉一怔,道:“会是如此?”

    杨秉清叹道:“屏西之地虽不及屏东繁华富庶,但也算安逸,试问哪几个长老愿意与列玄教当真交恶,若是早有作为,岂会让其欺负到地头上来还无有动静么?”

    杨秉清目光闪动,道:“在下倒是有一法,可免此祸,只看丁道兄,司徒娘子可否敢做了。”

    丁道人看了过来,眼中带了期待,道:“道兄请讲。”

    杨秉清低声道:“只需将这白可传杀了即可。”

    丁道人怔忪了一会儿,只需杀了此人,盟中长老想要和缓两派也是绝无可能,到了那个时候,自然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与他们翻脸,反而还会大大褒奖他们一番。

    他心中立时翻腾了起来,有些犹豫不绝。

    司徒蓉倒是看得清,道:“丁师兄,这白可传擅入你与杨师兄值守地界,捕拿此人,也是你们二人职责所在,正占着道理呢,失手杀了,盟中谁也无法说你们不是,况且还有小妹在此,你又怕什么?”

    她这一言,立时使得丁道人下定了决心,倒并非是因为这番话,而是司徒蓉在盟中几分背景,愿意与他们站在一处,此事也多一分担待,叹了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此语一出,杨秉清伸手一抚,一道黑白刀气飞出,就将白可传头颅斩下。

    张衍辞别了这三人之后,也不去管他们如何处断白可传,只是按照山河童子所指,向西南飞遁,行了又有月余,只见天云之中,有一片乌青之色,仔细看去,竟是一方浮在半空中的悬空陆洲,不知有多少广大,此地便是那秦掌门口中所言昆屿了。

    他看了几眼之后,便起剑一拔,化一道虹光入云中,直奔这陆洲而去。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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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介绍:
自古修仙之途,无不被玄门世家所把持,非是凡民所能觊觎。
来自末日世界的张衍,得到一块神秘残玉之助,却是要以凡民之身逆而争锋,誓要踏出一条属于自己长生大道!
……
等阶划分:明气、玄光、化丹、元婴、象相、凡蜕、真阳、炼神、至人大道争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