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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大道争锋txt下载     大道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五章 妖云摧城 神雷显威

    尚河南岸人口不多,多是参天古木,起伏山峦之间本也就几条山路通向魏国境内。

    不过十数万妖众行进,横冲直闯,不管你有无道路,逢山开山,遇水填河,似如洪流,所过之处,如同犁了一遍,群兽奔逃,乱鸟惊飞,那冲天妖气隔着百多里地都能看到。

    垂州乃是魏国西北第一大城,太守杨辟也算能吏,此刻城头之上,满是兵丁将佐,弩机毒水,滚木镭石都是备妥。

    除此之外,城上还有一些道人在忙忙碌碌,用木剑挑着符箓,念着不知什么法咒,这些都是附近道宫召来相助守城的。

    前几日传来消息,永州城已成一片鬼蜮,满城七万百姓已被来犯妖魔吞吃一空,是以不得不满城戒备。

    杨太守旁侧站有一名粗布蓝衣,貌相文雅的年轻道人,他看了几眼,忧心道:“杨大人,这些道友平日里画符捉鬼,祝祷治病,倒是也可,对付那些妖怪却是犹嫌不足。”

    杨太守对这位道人很是看重,闻言苦笑道:“姜道长,我又何尝不知?不过卿胜于无吧,否则妖怪还未打来,怕满城军将就要跑了个一干二净,他们能跑,本官跑不得,满城百姓也跑不得。”

    姜道长叹道:“可惜了,贫道法力低微,如果我那恩师在此,定不叫这群妖孽横行。”

    杨太守知晓是这位姜道人的本事的,别的不说,只看其不凭借任何法器就能飞遁长空,他所见过的道士中,就唯此一人。听闻他提起自家老师,便忍不住道:“不知道长之师乃哪位仙长?可否请得他前来搭救这方百姓?”

    姜道人面露怅惘之色,缓缓摇了摇头。

    杨太守不禁失望,在他看来,姜道人修为已然难以想象,他之恩师法力岂非高到不可思议?

    但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却不能救黎民于水火,不禁怆然道:“仙踪难觅,然百姓何辜,蒙此大难。”

    姜道人也是无法,当日他那位老师只传了他修炼功法,后来他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于深山中撞到了一位坐化已久的修士洞府,方才得以凝结玄光。

    但并不知晓自己师傅究竟是哪家修士,更不知此刻身在何处,只记得当初那飘逸如仙,丰神伟岸的身影,这叫他如何回答?

    底下有一个幕僚看太守如此,上来一礼,道:“大人莫急,卑职有一法,可阻妖魔。”

    杨太守意外抬头,神情振作了几分,急切道:“既有主意,还不快些讲来。”

    幕僚指着城外五里处那一段滔滔河水,言道:“大人请看,此乃是隆河,水势汹涌,奔流不绝,此等天地伟力,胜过胜妖魔十倍,若是趁那些个妖怪渡河之时,遣人将其掘开……”

    他还未说完,杨太守已是霍然变色,大喊道:“住口!”

    幕僚既然出了这个主意,就已然豁了出去,他竟是丝毫不惧,“噗通”一声跪下,道:“大人,固然百姓家园难保,但也定能阻其向南,大人,舍我一州,却能拯救天下万民……”

    杨太守又何尝不知此法可行,只是这隆河一开,方圆千里,尽成泽国,不知有人多少人要死在这场水患中,不止如此,他还要背上这千古骂名,哪怕去了地下怕也不得安生。

    无论那幕僚苦苦相劝,他就是不听,还命人将其拖下去,用布将其嘴堵住。

    此时垂州城外五十里,妖王泉和站在一处土丘之上,十余名妖将他环拱于内。

    他之身后,乃漫山遍野的泉图部妖众。

    他一身描金玄袍,长得威武雄健,剑眉星目,脸上并无半点妖气,望着那隐约可见的隆河河水,道:“听闻这垂州城乃是西北地界第一大城,人口有二十万,倒是个肉头,只是渡河不易,旱将军,就你由带亲卫前去,给我占了这座城来,抢下血肉与儿郎们分食。”

    旱将军身高五丈,面貌粗横,突齿外露,他乃是力道修士,能将身躯变化大小,只是他却尤为喜欢这般雄壮,闻言瓮声道:“王上,你就放心吧,此次无有那两部争抢,此城之人必定是我等盘中之餐。”

    三部妖众合于一处虽是势大,但却总也不够吃,因此出山之后,便又各自分开,而泉和部实力最强,是以这垂州城就成了其嘴边之肉。

    旱将军对着泉和随意躬了躬身,便一挥手,带上十余名能飞遁的亲卫,搅起一阵猛恶黑风,朝着垂州飞去。

    泉和看着其离去,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得有些不安。

    此次虽然他率众一路行来,行程极为顺利,并未遇得些许阻拦,但渡河深入魏国,本也非他所愿,奈何他乃新任部族之主,要想服众,也唯有顺从部族中几位妖将之意。

    但渡河而来后,若是万一有玄门羽士前来斩妖除魔,想全身而退那便难了。

    他正自烦躁之时,身旁亲卫突然一指上空,道:“王上,那里什么?”

    泉和抬头往天空看去,眼瞳猛地缩起,道:“星枢飞宫?”

    他心头不禁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东华之北的玄门之中,能有飞宫驱策的,唯有溟沧派一家,而能以飞宫未座驾的,至少也是化丹修士。

    可让他心惊的还在后面,转瞬之间,那云天之中竟又是跃出一座飞宫,在其之后,更是密密麻麻,似是数之不清的飞舟仙禽。

    见得这等场面,底下众妖也自有些着慌,道:“王上,是玄门弟子,怎么办?”

    泉和厉声道:“慌什么!看那飞宫,来得不过是两名化丹修士罢了,后面那些不过是些充数的,我等部众足有四万余众,便是再多一倍,又怕他何来?”

    麾下诸妖一听,觉得有些道理心下稍定。

    泉和双拳紧捏,唯有他知道,溟沧派这一出手,又岂会不做好完全准备?此番来此必是雷霆一击!

    退一步说,就算他能将眼前来敌尽皆击退,但他们要想平平安安回得北岸,却已是没有可能了。

    此时那飞宫之中,张衍一挥大袖,殿前玉阶之前,就有烟雾翻腾而起,现出下方景象来他站起身来,俯瞰而去,见茫茫妖众如蚁一般,地表之上如积厚毯。

    数万妖众行进,根本无法遮掩行藏,不过个把时辰,他们就已到追上了。

    他略一寻思,方才那名高大妖将所去应是垂州方向。

    那虽只是十余名妖修,但要灭尽一城之人却不是难事,因此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当要先斩除为上至于此处有韩素衣在,他根本不必担忧其能逃了。

    是以他并不理睬底下这些妖众而是一催飞宫,直接越了过去,亦往垂州方向赶去。

    旱将军带着帐下亲卫鼓劲而飞不过一刻,就到了垂州城上空,那城墙虽也高大雄伟,但在他眼中,却不过如同纸糊一般。

    他狞笑一声,撤了飞遁法门,也不取趁手兵刃,居然就这么自空中直落而下。

    城头上诸人骇然望见一个身躯庞大的妖怪从天而降,还未落下之时,城上兵丁就已是一轰而散。

    姜道人一看不妙,把杨太守一把抓了,把玄光一放,就腾空而起,避了开去。

    只闻轰隆一声大响,烟尘四起,砖石飞散,这一面城墙就被旱将军生生踩塌,一些来不及躲避的文吏和老弱兵卒都是死在当场。

    旱将军见四周都是慌乱人影,他哈哈一笑,嘴巴一张,露出血盆大口,猛然吸了一口气,那些跑开的几名士卒居然被一股腥臭狂风卷了回来,落入了他口中。

    他嚼了几嚼,就有骨裂肉烂的声音传出,须臾,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溢而出。

    见他生吃活人的举动,原本一些胆子大的兵卒吓登时抛了手中兵刃,四散奔逃。

    杨太守见状眼睛都红了,凄声呼道:“姜道长休要管我,且去阻此妖魔。”

    他这一出声,立时引来旱将军的注意,他转目一望,见两人被玄光托在空中,嘿嘿一笑,就朝着上方一拳打出。

    姜道人大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此妖对手,但刚想躲避之时,却发现自己身上竟似被一股旋流牵扯住了,根本躲避不得。

    危急关头,他掐了一道法诀,身上起了一片青光,把身子一抖,居然滑脱了出去。

    旱将军咦了一声,想是也未料到自己这一拳竟然落空,正要再度出手之时,眼角忽然察觉到一道寒光飞至,那森冷寒意,令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匆忙之中他,将手臂一抬,挡在身前。

    只闻“咔嚓”,这一道光华,竟将他一只手腕斩落下来。

    旱将军悚然一惊,惊怒交集道:“何人偷袭你家将军?”

    “区区一介妖孽,安敢自封为将?”

    随着半空中声音响起,只见云霭一分,一名英挺道人大袖飘飘,浑身烟气缭绕,自天际中跨步而来。

    旱将军不禁退后几步,这道人竟然给了他莫大压力。

    他怒吼一声,把功法一运,那手腕又重新长出,随后双手一摊,撒出一把盘纹长刀,脚下一跺,跃起空中,又是一声大喊,擎起双臂,一刀当头劈来。

    张衍淡淡一哂,他一指点出,就见一道紫色雷霆飞出,霎时光华映空,正正劈落在旱将军身躯之上。

    但闻轰隆一声,凭空响了一声霹雳,整座城池似是都被撼动,在场之人,都是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再看那旱将军,已是尸骨无存,化灰而去。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昔年之徒 幻真玉烟

    旱将军来时过于急切,驾御风云抢在前方,是以那十余亲卫尚且落在身后。

    等得到他们到来之时,正好看见其被张衍用一发紫霄神雷生生劈死,落个骨肉为灰的下场,这一幕令他们惊怖异常,发一声喊后,就拼命往回飞逃。

    张衍负手虚立在空,他知后方有韩素衣率人围堵,这些妖孽是根本逃之不脱,是以并不追赶。

    底下城中百姓只见他自天而降,举手之间,就御使雷霆,扫除妖孽,直以为是天上真仙下凡,纷纷跪下膜拜,口呼“神仙”,在那里叩头不已。

    杨太守也是激动万分,高呼道:“天不绝我垂州,有这等仙人相助,必能护住我垂州百姓平安,姜道长,请快带我上前,我要拜见这位仙长。”

    而此时那姜峥,看到张衍时却似怔住一般,杨太守接连叫了他几声,方才回过神来,他猛地将玄光一运,到了张衍前方,突然在云头上跪了下来,哽咽道:“弟子姜铮何幸,今日又睹老师仙颜。”

    言罢,伏身下拜,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张衍目光投来,看他一眼,奇道:“你是当日那名少年郎?”

    见师父犹自记得自己,姜铮更觉激动,又拜一拜,道:“是,正是弟子。”

    张衍又把他看了看,点了点头,感慨道:“你无人指点,尚且修炼倒今日这般地步,也是极为难得了。”

    当日隆河决堤,这姜铮与同村之人被困在一座山丘之上,当日正巧张衍路过,便顺手将连他带那十数人一齐救出,因见他根骨尚可,又有几分灵性是以特意赐了他一道符箓。

    正是这一道符箓,使姜铮得窥修道门径。

    与凡俗之间修道之法不同,张衍所赐之法不但有修炼法门,还言及他从何处获取那开脉的玉液华池。就是多了这么一道指点他才能在凝元之后,在一处韩姓没落世家处开脉破关。

    后来更是在行走天下之时,撞得一处前人洞府,这才能修炼到如今这玄光境界。

    杨太守见状不觉吃惊,原来这位道人便是姜道人的老师,他暗中觉得,想来是这位仙长算到自家徒儿有难,这才赶来解救心中不由暗呼万幸。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张衍,这位仙长虽是看去不过二十余,但他心下明白,似这等飞天遁地,呼唤雷霆的人物,不能以外貌而论年龄,这位看起来年少,指不定已是几百岁的老神仙了。

    他理了下装束,正容下拜道:“多谢仙长护持,救得满城百姓性命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张衍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道:“你乃此地太守?”

    杨太守忙欠身道:“正是在下。”

    张衍神色淡然,道:“你且去把城中百姓安抚住只要不出得城去,贫道便能护得他们无事。”

    杨太守朝着张衍大礼一拜,感佩言道:“道长上体天心行此善举,杨某代垂州百姓在此谢过了。”

    他于心中下定决定,道:“若是这位仙长能挡得此灾能过去,我定要找寻一名画师来,为他作相供奉,保那朝夕香火不绝。”

    与此同时,韩素衣已将星枢飞宫驱至众妖头上。

    这飞宫大殿之下,除她之外,或坐或站,约有五十余名弟子,他们眼望下方妖孽,各自跃跃欲试。

    这些俱是她韩氏族人与门下弟子,此行是跟随她前来剿杀妖部,换取功德的。

    韩素衣秀目一转,向下扫了扫,心中就有了计较,她皓腕一翻,拿出一副阵旗,下命道:“郑婉,你多带些弟子前去,在东西方向去得百里,在那里布下阵势。”

    听她说话,立时有一名姿仪俱是上佳的女弟子上前领命,她动作利索,一口气点了二十余名弟子,便带着她们出宫布置去了。

    韩素衣身侧有一名心腹婢女奇怪言道:“娘子,为何不将四面一起锁闭了?”

    杀败这些小妖不难,但若是散逃四野,没入山林之中,那便难以根除,为祸甚大了。

    韩素衣好整以暇道:“我观那妖王,还是有几分本领的,由来困兽之斗最是凶猛难缠,我不及杜,萧两位师兄家大业大,也不及霍师兄有陈族作为依靠,这些门人弟子调教不易,如今魔劫临头,当要保全几分元气,不能折损在此,前方留得一条出路,这些妖孽便不会在此地与我等以死相拼。”

    婢女面现恍然之色,她好似明白了过来,忽然一笑,道:“只是娘子这一来,张府主那里怕就难办了,他可不似我等,只得一人来此,怕要一番手忙脚乱了。”

    韩素衣轻摇螓首,道:“这你便错了,大比之上我是见过张师弟的本事的,你且看着吧,这些妖孽必定过不去他那一关。”

    妖王泉和原本已聚拢麾下妖将亲卫,准备率部众殊死相拼了,可见溟沧派来人竟并不急着上来围剿,反而散了开去,却是一愣,正如韩素衣所料,他心中一下便没了纠缠的心思,也不及去想对方何意,便大吼道:“儿郎们,快些随我渡河。”

    他们所在之处乃是一片开阔地,根本无处可逃,若在此地交手,那是吃亏定了,但只要入了人间州城,他不信溟沧派还能够肆无忌惮的下手,到时还可遣散部众,分开逃窜,或往往荒山野岭,或往人烟稠密之地,那便不至于被全数剿杀在此了。

    就在这时,却见旱将军的那十余名亲卫逃了回来,哭丧着脸喊道:“王上,旱将军,旱将军他……”

    这旱将军乃是泉和心腹,想起先前越过去的那座飞宫,他顿觉不妙,厉声道:“旱将军怎么了?”

    “旱将军被一名道人发雷劈死了。”

    妖魔之辈,最怕雷术,泉和也是听得心头一凛,但随后他又追问道:“只是一人么?你可看清楚了?”

    那名亲卫言道:“是,只有一人。”

    泉和陡然自胸中生出一股希望来前方既然只有一名道人阻路,总比对付身后数百名玄门修士来得好,纵然对方神通再强,法力再高也自己率领几十名亲卫齐上,不求斩敌,总也能将其迫退,为麾下部众冲杀出一条生路。

    他定下决心之后,就一挥手,发令向前,那数万人头攒动的部众之中,手闻隆隆鼓声一起数万妖发声一齐大喊,跳入隆河之中,向着对岸冲去。

    这汹汹来势,滚滚妖云,看得杨太守和下属一干官吏安都是变滚,心下不免担忧张衍一人能够阻挡得住。

    张衍看到这幅场面,不由笑道:“韩师姐倒是张得开手。”

    韩素衣这番处置,说不上最好,但也称得上中规中矩,番不出什么错处来。

    若是这些妖魔当真的从他这边冲了过去肆虐凡是之地此女势必也是要担上因果的。

    她是深信张衍能于正面力阻那这数万妖孽方才用了此法。

    张衍笑了一声,起了挪移神通一步到了隆河之畔,在半空之中坐定,把肩膀稍稍一晃道了声:“起!”

    只闻一声大响,一道弥天极地的水光自背后闪过,间中似有无穷波浪翻滚,横亘在大河彼岸。

    自破了壳关之后,他法力已是暴增一倍有余,此刻真光只一出来,铺出去足有千余丈,且水气漫漫,拨弄灵机,激荡得隆河之水也是引动如潮,翻滚似沸。

    那些渡过河去的妖修茫然无知,不识神通厉害,竟是哇哇叫着一头撞了进去,这如何撼得动水光分毫,眨眼之间,落入其中不见,不过须臾,就有百多名妖修没了踪影。

    张衍见旁侧还有三三两两的妖修上得岸来,未曾入彀,他发一声喝,将自身练就的一品金丹运转起来,由那法诀牵引,周身流转的丹煞霎时化作道道真光,将那些个漏网之鱼一个不落,一齐圈了进来。

    他这一番全力施为之下,这一道真光又一次扩出去千余丈,这方才止住了势头,天地之间水声大响,尽是潮涌浪翻之声,如不是亲眼见得他施法之人,几疑是隆河当真决堤了。

    有他拦阻在此,那些妖部来得多少便落进去多少,看得杨太守等人都是惊叹连连,直呼此乃神仙手段,

    姜铮也是看得目眩神迷,他在凡俗间走动,接触得多是旁门散修,直觉就感到当日那传法老师不同寻常,恐还是传说中几家大宗门的修士,今日看到此景,更是坚信了此念。

    妖王泉和看得脸上变色,身旁有妖将劝言道:“王上,这道人厉害,不如我等回头厮杀?”

    泉和面色凝重,见了张衍这手段,他就知道对方不是好相于的,难怪敢一个人拦在此处。

    只是这道人不除,自己部众便无出路,他一咬牙,道:“回去,回得去么?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一人而已,怕些什么!”

    他正说话之时,韩素衣见张衍动手竟弄出动静这么大,也是在飞宫之中出来,一掐法诀,身上朵朵玉云不停飞出,似流泉滴水,无有断绝,须臾便笼罩了数里方圆的晴空,随手她向下一指,这些云霓飞烟纷纷垂下,追在那数万妖众尾后,逐地卷来。

    那些小妖不知就里,顿时就被笼了进去,待那彩云飘过之后,只见其一大片一大片地躺倒地下。

    此乃是溟沧派神通法术之一,名为“幻真云玉烟”。

    此神通尤擅群战,但凡被玉烟沾身者,修为差些的,立时遮了灵觉五感,当场昏厥。

    便是修为高深者,被那轻烟笼身,若不得破解之法,一时三刻之内,也是如目盲耳聋,不辨东西南北,只能任由对手宰割,此烟不去,便是你法力再高,也无处去施展。

    瞧见此景,泉和惊怒异常,前后皆有强敌,部族覆灭在即,此刻已容不得他再多想了。

    他大吼一声,啸声直贯天际,把手一按,猛地将身子拔高至三十丈上下,向前一跨,只一步就跨过隆河,抬起如山巨掌,就向张衍拍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光克敌 妖施魔功

    泉和妖王这一掌下来,几有摧山之威,本拟将张衍强行迫开,这样他身后妖众便能顺利渡河而过,冲入垂州城中。

    张衍笑了一笑,起了玄功,自顶门之上飞出玄黄大手,初时还是一丈大小,但倏忽间长至三十余丈,待到高处,已是比泉和身躯还要大得几分,往上一架,将其落下手掌稳稳托住,道:“泉妖王力气不小,火气也大。”

    见一击无功,泉和妖王也不吃惊,爆喝一声,手掌一翻,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柄六角金锤出来,挥舞起来,照着张衍顶门就砸。

    张衍运起玄黄大手,亦复往上一迎,这柄神兵威力甚大,一砸之下,玄黄大手霎时崩散,化为一团如丝如缕的黄雾,在城楼观战的杨太守等人看得一阵惊呼。

    泉和妖王以为抓到了机会,虽是他身躯庞大,但动作却丝毫不慢,只把金锤往上抬了抬,便又倾力砸下。

    张衍神情不变,不慌不忙,把法诀一拿,自顶门上又冲出一道黄sè真光,与那金锤撞在了一处。

    两者一触,顿时爆出一声大响,张衍身形不由晃了一晃,而泉和妖王只觉一股大力自手中生出,饶是他力大无穷,也被反震得手腕生疼,身躯向后一仰,倒退了半步出去。

    泉和身后那些妖众看得王上似乎吃亏,齐皆大吼,当即有十余名妖将跃起在空,驾风冲来。yù要与张衍为难。

    这些妖修俱都是顶盔带甲,手持兵刃,装扮形如凡俗武将一般,他们修为也是不俗,皆有化丹境界,若是寻常修士,在十余同辈围攻之下,能持住守势不败已是难得,更何况留在原地不动。

    只是张衍学得法门乃是玄门正宗,又是丹成一品。以他丹煞之雄浑,玄门之中实在少有可与他比肩之同辈,因此见状毫无惧sè,放声一笑,道:“来得正好。”

    他把水行真光一撒,霎时一道水sè光华冲天飞起,似壁障一般横在面前,两名迎面而来的妖将收势不及。顿时就落了进去,余下妖将见状大惊,哪里还不识得厉害,立时裹足不前,隔着数十丈纷纷将自家神兵祭出。

    泉和此时已是回过气来,举锤再挥。这一次,却是一个横扫,顿时暴起一阵沉闷破空之声。

    张衍冷笑一声,心意一催,身上宝衫之上现出数尺豪光。那金锤正正落下,打在了那光华之上,可他身躯只是轻轻颤了颤,便又稳住,竟是分毫不伤。

    他一甩袖,就见那一道水sè真光再度扬起。那些个神兵往其中一落,被水势一卷,滚滚荡荡,就不知去了哪里。

    那些妖将见自家兵刃落入敌手,不由慌张,拼命催动法诀,想要收拿回来,只是无论怎么使力。一个个俱都涨红了脸,却还是得不得半分回应。

    战至如今,张衍一直盘膝而坐,而此刻,他缓缓站起身来,立在云头,顶上黄雾收拢,将那玄黄大手又重聚出来,冷声道:“尔等既然来了,也不要走了,便都留下吧。”

    妖王泉和看出不妥,大呼一声,道:“快退!”

    他方才要挥动金锤,张衍却起脚一跺,水行真光激荡而起,狂涌过来

    泉和顿觉自己似被一股cháo水扯动,似要将他拖拽进去,急忙将身形稳住,顾不得去照应那几名妖将。

    同一时刻,张衍伸手一点,那玄黄大手眨眼撑至数百丈大小,如云遮天,投下大片yīn霾,照着几名妖将,往下就是一抓,这数名妖将猝不及防,一下都被抓在了掌心之中。

    张衍冷然一笑,一催法力,大手五指乍然合拢!

    只闻一阵骨肉碾磨折裂的声音传出,哪怕是力道修为再是强横,在这等抓拿之下,内外俱是搅作了一团,已是无法保全xìng命了。

    这些妖将原本仗着身躯坚实,才敢上来发难,只是见得这般惨状,哪怕再是悍勇,也禁不住心惊胆颤,望向张衍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怖之sè,一时都是踌躇不前。

    此刻远处观览战局的,除了溟沧派弟子之外,便是数家小宗门下,他们见张衍一个人面对十数名妖修围攻,却打得一众妖孽毫无还手之力,无论来势多么凶猛,都是被从容化解,不曾退得半步,

    其中一名中年修士shè奇光,赞叹道:“这位张道友好生了得。”

    与他并肩而立的一个同门撇了撇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溟沧派十大弟子,这位张道友排在第九,自是了得的,更何况这位张道友还是丹成一品,数千年来唯此一人耳,胜出我辈着实太多,能有这等手段,倒是不用奇怪。”

    先前那中年修士叹了一声,平rì里他也自视甚高,虽曾听说过溟沧派十大弟子如何如何厉害,但因为却从未领教过,是以一直以为纵然是比之自己来得高明,却也不是难以望其项背,可如今却是见识到了,当真是不能比。

    这些个妖将在张衍面前几乎无招架之功,但若是令他们上去交战,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拿下,如是对上两个,那只能设法自保了,这还是对方没有法宝随身的前提之下。

    临清观宋泓此次也是随众而来,当年他与张衍也有一面之缘,此时看着前方衣袂飞扬的身影,不免心生感慨,暗道:“溟沧派不愧是万年大派,根基深厚,似张师兄这等人物尚且在门中排名第九,不知排在他之上的几位道友又是怎样了得?”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韩素衣,这位女子方一出手,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令成百上千的小妖瘫倒在地,也是极厉害的。

    而且此女行事极有条理,到如今泉图部所有举动的皆在其把握中,颇为几分运筹帷幄之能。

    只是在众人看来,韩素衣出手得再多,对付得也是一些小妖,而张衍毕竟独自一人力抗妖王与一众妖将,与之比起来,她场面上未免有些不如了。

    霍轩事先曾写书信给临清观掌门,言名可扶助其宗门,共抗魔劫,身为门中大弟子的宋泓,原本并不同意此举,只是此刻心中却另外有了主意,暗道:“回去当要与恩师重再商议一番了。”

    泉和妖王看着自己族人被张衍当面一把捏死,再也忍耐不住,怒吼一声,使了真本事出来。

    他张嘴一吐,毫光闪烁,一颗拳头大小,浑圆无暇的金珠飞了出来,照着张衍就打了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之内,金珠几乎瞬息便至,砰的一声,砸在了张衍胸腹身上,将那宝衫之上毫光撞得一阵乱摇,几yù散去,

    张衍随手一拨,将宝光定住,心中却是微讶。

    要知他这宝衫乃是一件玄器,哪怕对上神通**也能抵住,却不想这件法宝一击之下,竟险些打散宝光,虽不至于真能伤及自己,但对方此物,已极是了得了。

    泉和心中更为吃惊,此是自身孕养的一桩本命法宝,有碎石裂金之能,每用一次,其威便会下降一筹,直至彻底无用,往rì里从不轻用,他也是被逼无奈,方才祭出此宝。

    没想到便是如此也奈何不了张衍,此时他也意识到了,对方有这等宝衣护身,那是绝无可能被自己逼退的。

    泉和狠声道:“这位道友,我不yù与你溟沧派撕破脸面,你今rì撤开门户,快快放了我等过去,那还好说,如若不然,我泉和也不是好欺负的,今rì就拼个鱼死网破!”

    张衍却对这等威胁之语毫不在意,笑道:“贫道正缺一名看门灵兽,泉妖王可否愿意前来屈就?”

    泉和瞪着通红双目,死死盯着张衍,身后越来越的小妖倒在幻真云玉烟之下,他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大喊一声,道:“拼了!”就自嘴中吐出一道如墨玄气来。

    此气一出,霎时引发了旋流狂卷,刮起了一阵无边黑风,其中有无数细小坚砂来回飞舞。

    这风极是古怪,原本尚算晴朗的天空立时被遮,昏昏惨惨,rì月无光,不但站在后方观战之人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神思恍惚,浑浑噩噩,有几名修为低微若不是有同门拉住,便要掉下云头了。

    此风乃是泉和借地底yīn气秽jīng养炼成的一口浊气,一旦施展出来,便能迷人神智魂魄。

    泉和隐身风中,把高大身形收了,伸手一抓,卷了百余名修为尚可的族人过来,一声不吭,往外遁走。

    这是他见无法从张衍这里杀出一条活路,因此先故意虚张声势,随后放了这迷风出来,不求伤敌,只求将其阻得一阻,借迷风之助遮掩身形,再悄然逃窜出去。

    韩素衣这时秀眉蹙起,她一按扶手,忖道:“这妖魔怎会施展魔道之术?这其中必有道理。”

    若是放在三年前,张衍倒也拿这黑风没有太多手段对付,可如今却是难不倒他。

    他伸手一点,一道雷光迸现,紫芒飞驰,连连发出霹雳之音,霎时将黑风雾气强行扫除开一大片。

    他转首一望,恰巧瞧见泉和那yù走身影,便猛然喝了一声,道:“泉和,你今rì已然输了,还不快快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他这一声大喝,已是用了些许力道法门,首当其中的泉和当即被震得头晕眼花,身形一抖。

    张衍把法诀一拿,玄功挪转之间,扬起一道漫漫黄芒来,往对方身上就是一压……未完待续)RQ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形倾压降力妖

    妖王泉此刻无心恋战,不欲与地纠缠,因此对张衍这一道真光不闪不避,他心中打算硬捱一次,争取到片刻时机,好带着麾下儿郎脱身逃离此处。

    他原本主意倒是打得不错,他乃是力道修士,哪怕受了些许伤,也不用在意,只是这一道真光下来,却猛然吃了一惊,他背上竟是一沉,身形顿时向下一矮,像是骤然间驮上了一座山峰般。

    这巨力一压下,他胸中一阵烦恶,腥气入喉,眼见着就要从空中摔落下来。

    他立知这股力量无法抗衡,这时也顾不上逃遁了,连忙发一声吼,把身躯再度长开,双足踏地,向上就是一拱!

    竟是血勇之气上来,要发力将这道真光顶开。

    他却是不信了,哪怕此刻自己背后当真是一座山丘,也要使力将其掀了去!

    张衍见他不肯降服,微微一笑,也不急着将其拿下,只要被他这真光压住,想要再轻松挣扎出去,除非对方法力境界皆是高过于自己,否则那是休想。

    他轻起丹煞,好整以暇催发玄功,不断化出土行真光,一道接着一道,重重叠叠压了上去。

    那光华原本只是泛出淡淡黄芒,只是随着积蓄真力越来越多,渐渐变作了浑黄深色,似如土石累积,山岳叠盖,不断增发力道。

    在他土行真光之下,哪怕当初苏奕鸿也是铩羽去命,更何况他如今之修为远胜当初,任凭那泉和怎么挣扎,也去不了身上大山。

    泉和在他逼压之下,身形越伏越低,过不了多时,膝盖一屈,身体一倾,两手亦是撑在了地上。

    他身为妖王,也有一股蛮横之劲,尽管身躯被压住,但却仰首向天,额上青筋暴突,神情狰狞,不断发出困兽嘶吼,就是不肯低头。

    此刻张衍面上云淡风轻,无有丝毫烟火之气,一派道家高人风范,与妖王那等声嘶力竭的模样形成既然对比。

    有了张衍在前阻拦,韩素衣轻松将后方所有妖修拿下。

    便是那些见势不妙逃窜出去的小妖,也无法破开阵旗阻碍,被一个个驱赶了回来。

    韩素衣将门下分遣出去,将那些个有几分修为的妖怪俱是拿符印镇了,捆缚起来,而那些未曾化形小妖她自不会去理会,只是交由门下弟子随意处置。

    这些弟子平日也是艳羡师长同门有精怪看守洞府,作那厮仆使唤,这些小妖虽是修为差了些,但却正合他们的心意,将看得入眼的抓了许多回来,至于余下那些,皆是随手杀了。

    就是那些观战的小宗修士也是一齐动手,整个泉图妖部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已是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此时泉和在土行真光之下,浑身骨节都在发出吱嘎摩擦响声,似是受不住力了。

    此刻他已不是为了脱身,而是为自己性命苦苦挣扎。

    他很是清楚,如今背上之力已经大到难以想象,自己一个松懈,就有可能被压成一滩肉酱。

    心中叫苦不迭,这样下去,自己只是等死而已,眼珠一转,出声大喊道:“道长,且,且松手,我,我愿作……愿作那守府灵兽了。”

    张衍听他说话虽有断断续续,似从喉咙里憋出来一般,但也听得此妖还仍有几分气力,而且这番话说得心不甘情不愿,显是贼心不死,还在那里设法脱逃。

    他哂笑道:“泉妖王虽有此意,但尊驾毕竟是一方妖主,野性难驯,需得好好修理一番,贫道方敢收容。”

    泉和见张衍并不松口,再也无法可想,索性咬牙不再开口。

    又支撑了一会儿,他已是把体内最后一丝力气都压榨了出来,大汗如雨而下,面色由红转白,浑身剧烈颤动了起来。

    眼见得他就将命丧真光之下,这时远处却有一道玉烟飞来,到了近处,烟云散去,露出韩素衣清丽姿影来,她把素手拨转,收了周身瑞雾,轻唤一声,道:“张师弟,手下留人。”

    张衍回首望去,笑道:“韩师姐何故此妖求情?”

    韩素衣对张衍一礼,正色道:“这妖孽适才竟使出那魔道功法,此事有几分蹊跷,我观张师弟犹自留有余力,不妨先擒拿下来,交予霍师兄处置。”

    张衍自无不可,见泉和已然无力,便把袖一摆,撤了那真光回来,朗声道:“既然韩师姐开口,那便暂且饶此妖孽一命!”

    泉和原本也是油尽灯枯了,此时那真光一去,顿时虚脱倒下,趴在地上不停喘气。

    韩素衣玉容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来,但心下却是暗自吃惊,道:“张师弟这门道术极是奇异,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

    她这念头也就转了一转,便自放下。

    玄门弟子在外游历之时,获得几手玄奥道术,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似溟沧派修士逾万,但能做到十大弟子之位的,又有哪个会少得了机缘的?

    张衍抬眼望去,见视界之中,再无半个站立着的妖魔,略作思索,道:“韩师姐,如今泉图部虽除,但尚有两部往东、西两方而去,来回追赶,未免耽搁行程,不若我等各自分开,最好能抢在其攻陷州城之前拿下了。”

    韩素衣思索一会儿,觉得此议可行,便点头道:“张师弟所言有理,那你我便分头行事,听闻那夜艁部在余下二部之中实力稍胜一筹,师弟能者多劳,此部便交予你,你看可好?”

    张衍浑不在意,韩素衣便是不来此,以他剑遁绝空之能,也有办法将这泉图部收拾了,只是要多花费一番手脚罢了,对付势力尚还不如的夜艁部,自是不在话下,爽快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把袖一挥,收了水行真光,转眼飘至城头,对那下方言言道:“姜铮,我这飞宫之中,尚缺几个人手,你且随我来吧。”

    姜峥心中一阵波澜起伏,忙不迭跪下,万分欣喜道:“弟子遵从恩师之命。”

    张衍一招手,就有一股无法抗拒之力将他身形摄起,随后举云升起,携其往飞宫去。

    韩素衣也是身上飘带一个飞旋,化烟腾空,倏尔不见。

    底下杨太守携一干属吏见他们离去,都是齐皆拜伏在地,纷纷拜谢大恩。

    那杨太守忽然想到了什么,顾不得跪拜,急着大呼道:“仙长,还望示下名姓……”

    只是呼了几遍,都不得回音。

    他不免失望,这时一名幕僚挤开人群,到了前方,道:“大人,莫要急,下吏知晓那位仙长姓什么。”

    杨太守侧首一看,见这幕僚正是方才献上水淹之计之人,只是此刻他也无暇问及这人如何自捆缚之中脱身的,奇道:“你是如何知晓的,莫非你认得这位仙长?”

    幕僚马上言道:“不然,下吏适才见得这位仙长与那位女仙说话,虽则两位仙长说些什么在下吏不知,但下吏眼力上佳,又擅读唇语,若是猜得不差,这位道长应是姓张!”

    他虽是说得谦虚,但言辞之中满是自信,

    杨太守仔细回想,觉得倒的确有很大可能,只是他表面上却连连摇头,嘴中叹气道:“此等猜测之言,岂能作数?兹事体大,若是写错了名姓,因故惹恼了上仙,反而不美,还是算了吧……”

    那幕僚顿时急了,猛然上前,一把抓住杨太守的袖子,铿声道:“大人,下吏愿已身家性命担保,此番判断,定是无差!”

    杨太守呵呵一笑,道:“秋先生,我信你了。”

    幕僚立时回过神来,这是太守怕自己担待不起,所以耍了个心眼,让他来出这个头,不过他也无所谓的很,只要太守认可自己便成,嘿然一笑,轻松退到了一边。

    张衍与韩素衣离了垂州之后,驱使飞宫向另外两处妖部搜寻而去,这两部势力远不及泉图部,在二人联手之下,不过半日时间,就被先后扫除。

    扫灭三部之后,他们也不在外间久留,俱是回得山门复命。

    韩素衣与张衍在昭幽天池之前分别之后,便单独往十峰山来见霍轩。

    霍轩命婢女将她迎入内,请她坐下之后,缓缓言道:“师妹此番辛苦了。”

    韩素衣万福为礼,幽幽道:“小妹为师兄出力,乃是心甘情愿,当不得‘辛苦’二字。”

    见她那幽怨之色,霍轩神情不禁有了些变化,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转开话题道:“师妹此去,不知张师弟修炼到了哪一步?”

    听他如此说,韩素衣玉容之上微现失望之色。

    她毕竟也是玄门高弟,稍稍理了理心绪,立时心如止水,恢复到先前那副清冷模样,接言道:“按师兄先前所言,张师弟习练那紫霄神雷之术之多不过三年时日,可小妹今日在旁细观,张师弟此神通应是已有小成,这等修道资质,莫说小妹比不过,就是比之当年大师兄,也是不遑多让。”

    霍轩默然半晌,随后感叹道:“天纵奇才,不外如是。”

    韩素衣轻摇螓首,道:“师兄,张师弟虽是不差,但毕竟乃是师徒门下,如今你却对他之看重,尤胜我世家弟子,我听得族中几位长辈言谈之中,对你颇多微词。”

    霍轩似是并不在乎,他摆了摆手,冷笑道:“由得他们说去,这般鼠目寸光之辈,岂知我心中大计!”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魔功梦中来 五徒入门墙

    韩素衣在十峰山中逗留了许久,与霍轩密谈了一些事宜,临别之时,方才将此番剿灭妖部经历详细禀告清楚。

    听闻那妖王泉和竟会驭使魔门功法,霍轩立时起了警惕之心,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他不免暗生疑虑,思忖道:“此次这三部妖族南下东华肆虐,难道其后有魔宗的影子在内?”

    若是北冥洲妖部与魔宗弟子联起手来,那对溟沧派而言,却是一个极为不利的消息,且还可能打乱他原先的布置。

    想到此处,他不禁神色有些沉凝,为了慎重起见,便将那妖王泉和提了过来询问。

    泉和妖王先前与一番张衍斗法,已被磨去了不少锐气,此刻自己身处溟沧派之中,修为被符印所镇,又独自面对一位元婴真人,哪里还敢摆什么妖王的架子?

    听得霍轩问询,立刻恭顺老实地回答道:“回禀霍真人,小妖自家也不知晓那功法从来何来,只是有一日一觉醒来之后,这门法诀留在脑海之中了,倒似天生便会一般。”

    霍轩微微皱起了眉头,听此妖所言,这倒像是魔门中的入梦侵神之法,不过那法门乃是一门恶法,只为伤及对方精气神魂所发,且自身也不是毫无损伤,似这等传法之举,倒是少见了,于是又问道:“你得了此法后,便放心修炼了么?”

    泉和摇头道:“并非如此,小妖起先也是小心,唯恐中了他人的什么算计,但因见其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法门,更无需什么外物相助,便忍耐不住练了后来也未曾有过什么异状。”

    这功法只能在惑敌逃遁之时所用,对付修为浅薄之辈还可,似对付张衍便没有什么作用了。

    霍轩看出他所言不虚,又问了几遍见实在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他也无心在这等妖王身上花费太多时间,正要随手处置了,韩素衣却突然出言道:“似是张师弟先前曾言,要收这妖王为他护府灵兽,霍师兄不妨将此妖送与他处置。”

    霍轩想了想,神色一缓,语声平和道:“也好那便劳烦师妹你去一回了。”

    韩素衣盈盈起身,轻声道:“师兄,那小妹便告辞了。”

    霍轩默默点头。

    韩素衣对泉和一招手,就有一道轻烟飞出,将其摄起,整个人化一阵清风飞去。

    泉和全然不知自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得选择,只能顺服地跟随韩素衣去了。

    霍轩轻轻挥手,神色平静的将洞府之内残留的一丝淡淡暗香抹去便封上洞门入定去了。

    此刻昭幽天池之中姜峥对着座上张衍三个叩首,正式完成了拜师之礼。

    张衍微笑道:“徒儿且起身吧。”

    姜峥再起身时,不免心潮澎湃,三十余年了自己本以为此生无缘再见当初那位老师之面,却不想今日终于能够得列入门墙之中,思及此事,起源头全是因那心起善念之故。

    当年若不是张衍救助他脱离洪灾,便无今日之姜峥,若无他千里迢迢赶来垂州为百姓阻挡妖魔,其后也无入门之幸,心中暗暗道:“若是我翌日修道有成,当要多行善举才是。”

    张衍看着他道:“姜峥,你入我门中,而今算做记名弟子,门中不限你去留,除昭幽天池外,我此处尚有许多灵岛奇峰,你若有意,可选去一处辟为自家洞府。”

    姜峥抬头道:“弟子愿在老师身侧聆听教诲。”

    张衍笑道:“这也随你,我传你一道法门,可去自行领悟,再赐一件法宝与你防身。”

    他袍袖一摆,灵光乍现,飞出三物,一为袖囊,二为拂尘,其三为一枚符箓,各是光华四射,灵气逼人,悬浮在空。

    姜峥上去接了,再次跪地拜谢。

    张衍掐指算了算时日,自己要闭关修炼木行真光,怕是无心来照应这徒儿。

    想了一想后,他起了一道煞气,将前次凝丹所余四候水、一气芝,明石乳卷了些许出来,用灵光一起裹了,指给了姜铮,道:“你把此三药送去罗娘子处,为师不日即将闭关,你修行之上若有不明之处,可去问她。”

    姜峥这些年都是在凡俗之间往来,听了立时心领神会,老师这是要借他之手做个人情,乃是照拂自己之举,应道:“是,恩师。”

    张衍轻轻挥了挥袖,道:“你去吧。”

    姜铮跪下拜了一拜,退出了大殿。

    他一出门,却想到此处殿宇重重,路径极多,自己初来乍到,倒不知应该住在哪一处。

    他倒也是不急,脚步沉稳缓缓向前行去,打量周围景致,不免对那美轮美奂的胜景赞叹连声。

    不知不觉中到了宫宇拐角之处,这时却见迎面走来一名面貌甜美,眼神灵动的红衣少女。

    他不知对方是何来历,不过看那模样,倒不似寻常婢女,因此不敢造次,避道一边。

    汪采婷今日来此,本是向张衍请教修道上的难问,却突然瞧见一名相貌陌生的年轻道人立在一旁,不由瞪大美目,看着他道:“咦,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

    姜峥忙欠身一礼,道:“在下姜峥,乃是张师新收弟子。”

    汪采婷面现恍然之色,随即好奇地打量着他,道:“原来你就是恩师新收的小师弟啊。”

    姜铮论年纪,也几近五十岁了,突然被一名娇俏活泼的少女唤成小师弟,心中顿时泛起古怪之感。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暗想修道之人岂能从外貌判断年岁,不定这女子年齿远在自己之上,便不失恭敬地言道:“正是,师弟新来门中,不懂规矩,不识同门,还要请教这位师姐如何称呼?”

    汪采婷嘻嘻一笑,道:“你听好了,我姓汪,在门中原先最小,既然你来了,就该唤我一声四师姐才对。”

    姜峥暗道:“原来老师有四个弟子。”

    虽然他看这位汪师姐似是修为尚不及自己,但他在凡俗间历练许久,人极谦逊圆滑,没有丝毫小视之心,面上更是礼节不缺,躬身道:“原来是四师姐,小弟这处有礼了。”

    汪采婷欢喜应了一声。

    她先前就听门中婢女说老师又带了个徒儿回来,心中好奇,本想抽空去看下是何等模样,好不好玩,却不想在这里遇上了,虽然看起来不似她心中所想,但对答之间却让她找到了一丝做师姐的感觉,一摆手,喜滋滋道:“师弟多礼了,你以后在府中修行,有什么不明之处,就来问师姐我好啦。”

    姜峥看出她是个没心机的,笑了笑,便顺着她口风道:“是,小弟但有疑惑,定来请教,还望师姐不要嫌弃。”

    汪采婷更觉高兴,她在府中过得也是苦闷,汪采薇,田坤只顾着修炼,从来不与她多说闲话。此刻见了姜峥,也不放他走,而是拖着他道:“来,师弟你与师姐好好说说那些凡俗间的事,嗯,要拣好玩的说。”

    她从未去过溟沧派之外,只从长辈那里听说过一些,自然不免有好奇之心。

    姜铮倒也推脱不得,只得选了一些新奇之事说来,好在他确实见多识广,而且仗着一身修为,不惧猛兽毒虫,许多人迹罕至的深山古林也去过,听得汪采婷津津有味,却忘了来此的初衷。

    这几日她凝结了玄种,只差最后一步就跨入玄光之境,可左右也迈不过去。不免急躁了起来,只是越急便越是过不去,沮丧之余,便来向张衍请益。

    却不想听姜峥说了那些趣闻轶事之后,只觉心中欢悦活泼,多日来羁绊熊中的烦闷一扫而空,重回自然天性,忽然间,浑身气脉一顺,似乎什么桎梏撞破了一般。

    霎时,一道灵光冲出重重阻碍,自卤门之上闪现出来,红彤彤的一团,邢若芝状,似烧云炽碳,悬在头顶。

    姜峥不免吃惊,怔了怔后,他起手一拱,由衷言道:“恭喜四师姐了。”

    他突破玄光境也是这几年之中的事,因无老师指点,其中不知费了多少苦功,却不想这位师姐只在这里与自己说了几句话,就突破了境界,心中不说羡慕那是假的,适才入得师门的喜悦也淡去了几分,心中暗下决心,道:“老师门下,想来俱是这般人物,我要有一席之地,极是不易,自今日起,当要奋起直追了。”

    汪采婷只用了三年多的时日,就突破玄光境,一来是因为她资质绝佳,根基稳固,在凝元一途之上用了十载左右光阴;二来是张衍为她所选功法乃是自百余种道册之中选出,最为合用,本也是一门进展奇速的法门,再加上有这昭幽天池之助,灵气不是外界洞府可比,才有了今日成就。

    多日来的难关竟迎刃而解,汪采婷也是欢喜了好一阵儿,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把姜峥冷落在了一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妙目一转,自香囊中取出一物,塞到姜峥手中,道:“师弟,这是师姐送与你的见面礼。”

    姜峥稍作推辞之后,便收了下来,但还未看清楚那是什么,汪采婷上来一把拉他袖子,道:“来,随我走。”

    姜峥怔道:“去何处?”

    汪采婷秀目眨了眨,笑道:“师弟,你还有一个师姐,一个师兄,怎能只叫我一个人出礼,他们也应是有份的!”

    ……

第一百五十章 阵中妖躯原魔心

    张衍有小壶镜镜灵相助,只需沟通心神,洞府之内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莫不了若指掌,是以汪采婷在洞府外才踏破那玄光境界,他便第一时间察知了。

    汪氏姐妹中,以汪采婷的资质最佳,比她姐姐汪采薇还要更胜一筹,先一步迈入玄光境倒是不奇怪。

    不过这其中亦有其功法的缘故在内,也是因人而异,不是修炼越快便越好。比如田坤,虽然早汪氏姐妹一步修道,但如今还是明气境中徘徊,不得突破。

    但他那修炼法门,乃是桂从尧为自己转世之躯量身定做,休看他现在还落后一步,但张衍敢断言,其日后进境,必在汪氏姐妹之上。

    镜灵在一旁拍马道:“也多亏了老爷前些时日借了那名妖将与他们练手,这些时日修炼都是加倍苦练,便是汪小娘子,那好动的性子也是收敛了几分,变得勤快了许多。”

    张衍微微一笑,他对这几名弟子有此反应倒不奇怪。

    今日这妖将之所以被囚在此处为奴,乃是修为不及自己之故。

    如今魔劫将至,若是修为不及他人,一旦陷入敌手,也是任凭对方搓揉宰割。

    他这几名弟子都是聪明人,便是当时想不到,想来回去之后也应能够想到此点的。

    除了那等当真扶不起的,还真无人想沦落到这般下场,想要不如此,那便唯有加倍努力修持了。

    就在这时,那镜灵忽然神色动了动,低声道:“老爷,韩素衣在府外求见。”

    张衍“哦”了一声,倒也不觉意外,低头想了想,便起身道:“我当出府相迎。”

    他挥开阵门,一步跨了出去,便到了天池之上,瞧见韩素衣站在先前二人见面的那雅亭之中,身侧还站着那垂头丧气的妖王泉和,心中便猜到其来意,上前一稽首,笑道:“不知师姐来此,小弟有失远迎,请至府中一坐。”

    韩素衣敛衽还礼,道:“张师弟,我便不入内了,先前曾听闻师弟有意将这妖王收为守府灵兽,我向霍师兄讨了个人情,特来乃是将此妖送至府上。”

    先前张衍不过随口一说,并未真要拿这泉和当什么守府灵兽,不过此人拿来与弟子练手,倒是比先前那妖将好上许多,便出言道谢:“韩师姐有心了,敝处简陋,但景致尚可,师姐既来此,不若稍坐,师弟我也好略作招待。”

    韩素衣轻轻摇头,道:“此次剿灭妖部,出来有时,耽搁了不少功课,这就要回府修行了。”

    张衍点了点头,道:“那便不耽误师姐了,来人。”

    随着他出声,立刻有两婢女站出来,“老爷有何吩咐?”

    张衍指着天池方向,道:“去将那天池中清露拿上百斤出来,赠与韩师姐。”

    婢女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其中一女便捧着一只玉壶出来,送至韩素衣跟前。

    韩素衣前次是亲自品尝过清露的,其味清冽润舒,甚合她意,略一犹豫,便接了过来,她微露笑靥,道:“既是张师弟心意,师姐我便收下了,告辞。”

    张衍笑着拱了拱手,道:“师姐好走。”

    韩素衣屈膝一礼,自足下踏起一朵轻云,望空而走,须臾隐没天际。

    张衍目送她离去之后,一挥大袖,将妖王泉和卷了进来,转身回了府中。

    到了主殿之上,他将泉和扔在地上,关照镜灵道:“张境,将这妖王困至阵中,不要让他走脱了。”

    镜灵立刻应下,手指一点,阵法转挪之间,那妖王便移去不见。

    这里整座洞府都是小壶境这件真器所开辟,镜灵可任意挪动其中之物,就算有外敌闯入此间,只要不是洞天真人一流,亦能设法将其困阻住。

    见府中业已无事,张衍挥退了镜灵,便回了小壶镜竹楼之中,闭目端坐,继续修炼那木行真光。

    泉和被囚入阵中后,镜灵怕他无法修炼,饿死在了此处,便掀了那镇压符印。

    因知其原先乃是妖王,他有些不托底,便加上了一条云阳金锁,这才放心转身去了。

    泉和这一待便是数月过去,除了每隔三十日有一婢女送来吃食外,却是始终无人来理会于他。

    他本是一部妖王,统御数万妖众,可落得今日这般地步,心中愤懑可想而知。

    虽此处灵气充盈,但他每当忆起昔日雄姿,便没了兴致修炼,整日昏昏沉沉,弄得萎靡不振。

    又过了月余时日,他身躯陡然一颤,突然睁开了双目,随后自那肩头之上,竟慢慢又钻出一个头颅来,而另一只头颅却仍在那里酣睡不醒。

    他看了看四周,那眼神之中,露出几许狡诈凶狠之色,转首看了看自己身上锁链,自语道:“原来是被人囚禁起来了,难怪这几月来毫无动静,连修为也是不增反降,叫本座轻易得手,竟是如此。”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心惊道:“此次灵气这般浓郁,便是本座的洞府也远远不可与之相比,难道是洞天真人的洞府不成?”

    想到这处,他也是一惊,警惕地望了周围一眼,毫不犹豫催了一道法诀,放出几十缕咒念出来,飘飘荡荡,往洞府各处而去。

    他这咒念之术,乃是九灵宗魔功妙法,无形无影,能化作一道气机出去探路,对修士气息极为敏感,稍一碰触,只要对方修为弱于自己,便能察知其大致底细。

    因此地灵气异于他处,应是一处洞天之府,是以他猜测或许是象相真人修行之处,哪怕这咒念非同修此法者不可察知,行事依旧是小心翼翼,一步三探,就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只是探查了半日,来回确定之下,却发现除了那第十二重洞府中有一处地界他窥探不了虚实外,府中其余修士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化丹三重,不及他本体修为。

    即便到了这等地步,他还是万般谨慎,暗忖那不能探查之地或许就是此处府主潜修之地。

    不过这番探查也不是没有带来收获,他心中暗道:“那东北角上潜修的女妖竟是快要突破桎梏,跨入元婴之境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此女一旦功成,此处又是她修炼之所,定是心中喜悦,毫无防备,若是能趁其心神波动之时,潜得一缕咒念进去,再细火慢熬,设法引动其心底欲念,将其制了,本座便能又得一大臂助,不输我那师兄了。”

    他这法门,名为“心引魔咒”,只需修士有心灵上有所破绽,或情绪大喜大悲,就能钻到空子,潜入其体内,时不时引动其心中**贪念,等到完全顺从心意,便能彻底沦为他所操弄的傀儡,陷得越深越不能自拔。

    且此法厉害之处在于,被施术之人自我神智并不失去,只会以为自己种种所为乃是本心所愿,不会认为是他人弄鬼,会全心全意完成他所下指令。

    这法门为是魔门秘传之一,比九灵宗原先那制人法门更为高明,不过过去数千年中只在玉简之中有所记述,并无人能够练得,若不是魔劫来临,致使魔穴之中灵气大盛,甚至还有过许多之前不曾有过的魔头,还真是无法练成。

    先前泉和妖王那姬妾之所以平白无故喜爱上一个贱奴,继而又生下孩儿,便是因为他暗中作祟之故。

    他故意引动两人**爱念,才有了这段孽缘,而后那泉和大怒,亦是给他寻到了入手时机,得以入此妖心中。

    泉和梦中得授那门法诀哪里是什么惑敌之术,而是那积蓄可供老魔施展魔功,引出魔魂的种子。

    不过老魔所布下的咒念足有上百,分缠在不同修士身上,修为亦是高有低,因此也不是日夕盯着这泉和,平日里都蛰伏不动,以待时机,只在他心神转来之时,方才有所萌动。

    今日他是察觉到这泉和意志消沉,心防竟前所未有的低,因此趁虚而入,只咒念一转,就轻易反客为主了。

    老魔又探查了一会儿,便把所有咒念收了回来。

    他虽然想将自己所发现的女妖占夺过来化为己用,但转念一想,忖道:“此间虚实本座不甚明了,倒不可贸然发动。”

    到现在他还不能确定此府主人修为,若真是洞天真人,只稍有动作,怕就让对方察觉了。

    但那府主根本不在府中,或者根本不是洞天真人,那便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彻底占了眼下这具肉身,吞噬其神魂,就能将部分记忆侵夺过来,对此府底细便能知晓。

    只是如此一来,这具肉身日后便自对他无用了,可诱惑在前,他也愿意赌上一把。

    老魔暗暗把功法一运,顷刻间,就把泉和躯壳夺了过来,将其记忆读了了七七八八,不由自语道:“原来如此,这头蠢狼竟是让人给抓住了,如此甚好,那府主张衍虽然也不简单,想来是哪个洞天真人的弟子,但他也不过是名化丹修士,我若动作,他定然无法知晓。”

    老魔本人精研阵法,乃是阵法一道的行家,因此这阵法在无人主持之时,他若想要离去,倒是不难。至于那云阳金锁,他也有的是法门将其解开。

    只是他方才要有所动作时,却突然想起一事来,暗道:“不对,先前那转我来此的那童儿,倒极似法宝真灵,能手掌阵法机枢,必定与这大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好险,好险,我在此阵中还好,若是出去了,瞒得过他人,却瞒不过那真灵,若是惊动了他,一番辛苦就要尽付流水了。”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斗剑之期已有定

    这老魔转了几个念头,慢慢冷静了下来,最后还是决定,暂不轻举妄动为好。

    他这“心引魔咒”还并未练到至高境地,施法之时,尚需接近选定之人百丈之内,方才能起得奇效。

    而如今自己困顿此处,若不去了捆缚,那定然是毫无作为的。

    可以眼下这具躯壳的身份,不过是这洞府中的一介囚徒罢了。

    在那洞府真灵看顾之下,休说接近那女妖,便是走动几步,也必定会引得起其警觉,想要近前施法,那不亚于就此破府而出,是以还需另想他法。

    就在他这里起心之时,那正在洞府之中修炼的卢媚娘却似是心有所感,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想起陶真人昔日所言,立时停住了运功,转而寻觅不妥之处。

    只是待她收束了功行,仔细理了一遍气机后,却并未曾发现什么异状,不由暗道:“怪了,我方才觉得一阵心悸,如同猛兽毒蛇窥伺在侧,然现在搜查,却一无所获,莫非真是真人所言心魔不成?”

    昔日张衍回得溟沧派后,她还留在清羽门中聆听陶真人讲道,从其口中得知,她破入元婴之境时,必有一小劫要过,只是具体为何无法知晓,因此特赐了一道法门与她,言及若能按其叮嘱,耐心修习这门法诀,必可无虞。

    修士凝聚了法力真印,到了化丹三重境界之后,需吸纳海量煞气,天地精华,用来孕养金丹,积蓄冲破境关之力,玄门把这一观称之为“眠阴用藏”。

    卢媚娘寿限临近,若是还停在外海荒岛之上苦修,十有**是老死在那处。

    是以必须寻一处灵气满盈之地慢慢渡过这道难关。

    到了这昭幽天池之中后,她功行可谓进展一日千里,远胜先前。想到此处在昭幽天池之内,自有阵法阻碍就算有大敌来犯,也能及时发觉,是以便把这门法诀抛在脑后了。

    然而此刻她陡然忆起此事,想及陶真人所言定然不会无的放矢,不敢掉以轻心,沉吟良久之后,便自香囊中取了一枚顾盼玉简出来,伸手一抹解开其上禁制,晃了一晃,便放出一道虚影来,上现数十行心诀法门。

    她细细读了一遍,就凝定心神,演练起来。

    她本也是功行不浅,这里稍一运转功法,气息就立时为之一变,收敛藏聚起来。

    那老魔为怕错过机会,每过半日必定要放咒念出去查探动静然而这一次他却并未能如同前次一般察觉到卢媚娘的所在,心中不由奇道:“咦怎得本座再也探不到那女妖气息了,莫非她出府去了不成?”

    亏得他魔功造诣非凡,再仔细探访后方才察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然而他不喜反惊,对方此刻也不知用了什么功法,竟是与自己咒念有排拒之用。

    有这法门护身,他再想如先前那般出其不意种下心魔咒念,进而夺取躯壳,已然是不可能了。,

    他惋惜地叹了一声,只道是自己运气不好。

    难道要退而求其次,先在这洞府中门人弟子身上种下魔咒,再设法靠近那女妖么?

    方才想到这个主意后,他却摇了摇头,立刻将其否了。

    这等办法也不是不起作用,但这却需要长时间耐心等待和更好的运道,若对方几个月不曾来理会自己,那岂不是白等?

    不定到那个时候,那妖修已然破入了元婴之境,而自己却还是无所作为。

    他乃是魔门长垩老,没有这么多时日在此间虚耗。

    如今魔穴中灵气几乎冲出地界,魔头无数,往日横亘前,能阻挡数十乃至上百年的难关只一步就能跨过,往日那些苦苦思忖,不得其门而入的难题几乎是迎刃即解,魔宗弟子多数都在闷头苦修,以图未来与玄门争斗之时能大有作为。

    以他本人来说,便同时兼修七八种魔功,岂肯吊在此处。

    他仔细一想,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便以那条最方便,也最省却气力的路试上一试了。

    他呵呵一声低笑,理了理袍服,站起身来,大声出言道:“九灵宗门下,长垩老蔡德延,欲与本府主人一会。”

    他声音隆隆,转瞬传了出去。

    张衍正在洞府之中修炼木行真光,已然半年未有动静,闻言立时被惊动了。

    他双目陡然一睁,眼中闪过一道摄人精光,他挥开小壶镜,先是看了一眼,随后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神色放缓,沉声道:“既有客到来,还请入殿一见。”

    蔡德延闻言哈哈大笑,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整个人就从云阳金锁上摆脱出来,施施然站起身,自己寻了阵门,三转两转之后,就走到大殿之上。

    张衍看他穿阵那举重若轻的模样,不由眉头微皱。

    纵然是镜灵得了他关照未曾作什么困阻,但对方如此轻易就寻到了这阵法的脉络,这让他设法使完善阵法的心思又一次浮了上来。

    其实这阵法也是因人而异,若是桂从尧在此主持阵法,布置粗糙一些也无妨,哪怕是洞天真人也是毫无办法,然而张衍修为远不及这名象相大妖,不能完全使出小壶镜之威,这阵法漏洞便多了些。

    蔡德延虽仍是那泉和的模样,但行走之间举止自有一番气派,虽也昂首阔步,顾盼生威,看得出坐镇一方的人物,但其所显露的气质也是与那妖王迥异。

    到得大殿后,他好似自己当真是此间宾客,对着张衍一个稽首,便很是随意地坐了下来,双袖抖了抖,再抬首对张衍一笑,道:“多谢府主招呼了。”

    张衍拱手回了一礼,上下看他一眼,道:“蔡道友,那泉和不知如何了?”

    蔡德延轻舒袍袖,轻描淡写道:“神魂已去,不复再存,自此世上再无此人矣。”

    张衍双眉一挑,道:“这位蔡道友竟能潜伏修士之身,更换神魄,还能令他人无法察知,魔门功法果然玄奇精巧,诡秘莫测。”

    蔡德延笑道:“哪里哪里,些许小道耳,哪入方家法眼,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张衍淡淡一笑,做了个手势,命婢女送上果蔬佳酿,随后开门见山地问道:“道友今日显露身份,还要与贫道相见,不知有何指教?”

    蔡德延端起桌案上的美酒喝了一口,眯着眼道:“别无他事,老朽观府主洞府中那位女妖修与我功法甚合,不知可否将其转送与老朽,自然,老朽也绝不叫府主吃亏就是。”

    他直接将自己来意说了个清楚明白,并不做什么掩饰,只看那字面上意,乍一听倒似有挑衅之嫌,但他说得坦荡,倒是让人生不出什么恶感。

    张衍袍袖一拂,断然回绝道:“此事休提。”

    先不说卢媚娘是北辰派严长垩老结发之妻,便是自己府中门徒,也绝无可能为了什么好处,送出去魔宗门上的道理。

    蔡德延见张衍态度坚决,知晓没法商量,虽微觉惋惜,但也知趣,不再提起此事。

    他将杯中之酒饮尽,道:“既然此事不成,那便请府主网开一面,放老朽这具肉身回去如何?”

    张衍面上淡然,不置可否。

    蔡德延目光朝张衍脸上一撇,笑道:“不瞒张道友,老朽此刻乃是一缕分神魔念在此,便是灭此躯壳,也伤不得本体分毫,但道友若能开了阵门,放得回去,老朽这里,可将许多隐秘之事告知,必对道友有用,道友若是不愿听,那也罢了,这具躯壳虽是废了老朽不少功夫,毁之可惜,但还不到割舍不去的境地。”

    张衍听他这番言语,心中恍然,原是如此,难怪这老魔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蔡德延见张衍还是不愿表明态度,目光转了转,叹了一声,道:“可惜,可惜了。”

    张衍暗自冷笑,他哪里看不出对方是故意如此,不过嘴中仍道:“不知可惜在何处?”

    蔡德延似是极为惋惜,道:“道友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想来翌日也欲在那十六派斗剑会之上有一席之地,请恕老朽直言,此番比斗,无论魔道玄门,与每人而言都有莫大机缘,不可错过,只是能去此会者,非元婴之境不可,我观道友,想必还未曾修到那化丹三重境上,若能在六十四年之间迈入此境,方才能有所作为,若是不成,怕就要错过这等千年难逢的机会了。”

    张衍听他所说,倒不似虚言,不由神色一肃,道:“据贫道所知,十六派斗剑之期需各派掌门互议,如今尚未议定,道友这六十四年一说,却又是从何而来?”

    蔡德延哈哈大笑,拍了拍桌案,道:“老朽绝非胡言,只是其中详情么……”

    说到此处,他意味深长地收住了话头。

    张衍心知这是此人故意露出的些许口风,好让自己判别其中价值。

    若是自己不答应其离去,怕就再也不会说与自己知晓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觉得既然那泉和神魂已灭,这魔头也不是本体在此,躯壳毁之无用,倒还不如听他言明此事原委。

    拿定主意后,他冷然道:“道友乃是魔宗门下,此地确实不便久留,稍候且请自行离去吧。”

    蔡德延站起身来一礼,道:“那便多谢张道友了。”

    他自桌案之上抓起一只玉碟,随后拍了一道黑气入内,再往张衍处一抛,道:“道友看过便就明白。”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琅琊意期入渡真

    

    张衍把那玉碟接过一看,便见其上多了数十行如蚁文字,待将其看完之后,方才知晓为何这蔡德延敢如此断定。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事若当真发生,无论魔道玄门,确实也只能顺势而动了,而且如此人所言,的确是暗含莫大机缘在内,但亦伴有万般凶险。

    此事真假虽还有待商榷,但他凭直觉判断,却觉得多半可能不虚。

    蔡德延见他在那里思忖不语,大声出言道:“道友放心,老朽好歹也是一门长老,似此等事,无有必要欺你,便是老朽不说,想必你门中师长用不了多久也能察知。”

    张衍笑了一笑,好似漫不经心道:“诚如道友所言,此事便是道友不说,我师门长辈迟早亦会知晓,道友今rì这番话,能值几何?”

    蔡德延却放声笑道:“不然,以道友之智,岂能不知,此事若先一步知晓,便能占得一步先机,其中好处,自不必老朽来多言了吧?”

    张衍微微一笑,抬首看向殿外,言道:“已是辰时了。”

    适才双方那番言辞并无赌咒发誓,全凭信义,蔡德延见自己说出实情后,张衍果无拦阻之意,顿时放下心来,拱手道:“六十四年转瞬即过,道友可要着紧了,老朽这便告辞了。”

    张衍亦是一个回礼,淡然道:“不送。”

    蔡德延大步出府。到了外间之后,辨了一辨方向,便扬起一阵大风,腾掠而去。

    此人走后,张衍坐下仔细思量。

    十六派大比,往昔这只是玄门之间的较量,魔宗弟子不过是忝陪末座而已。

    可此番不同,魔劫一至,这便是玄门魔道两大势力相斗,乃是你死我活之争。

    而今魔门竟然先一步知晓此事。莫非说诸多魔宗高人的修为已然凌驾于玄门之上么?

    想到此处,他心中微微一动,要说门中几位洞天真人不知晓这个消息,倒也未必,或许他们早已察知,只是碍于某种原因,或是顾念大局,或是出于私心杂念。是以暂且暗埋心中,不愿意说出来。

    若真是如此,自己得以提前知道了这消息,那却是万幸了。

    他暗自盘算,要想在六十四年之内迈入元婴之境,那是难之又难。

    如今五行功法尚缺三门功法未曾推演完毕。便是成了,还有最后一关“眠yīn用藏”要过。

    这一关这却是耗费时rì最为长久,他原本打算用百年时间慢慢熬炼,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要赶上这场大比。当要用上一些非常手段了才能过去。

    琅琊洞天之内,异香阵阵,薄雾袅袅,淙淙溪水,流之不尽,满庭菡萏清影。散馥沁芳。

    钟穆清一身素白襕衫,负手站在广场之上,看着大殿之外数百名云鬟青鬓,俱是一袭水袖轻衣的女修,笑道:“越师姐,这洞府之内,弟子是越发多了。”

    与他站在一处的乃是一名额头光洁,鼻梁窄细的道姑。她看着满殿弟子,也是觉得欣慰,虔心言道:“托真人之福,我琅琊洞天气运正隆,福泽绵长,可享万载。”

    钟穆清含笑道:“真人闭关已然百rì,算来出关近在眼前了。”

    越师姐微微点头。

    等了约莫半rì功夫,两人突然听闻隆隆之声,似是滚石落道,随后一声大响,磬声一响,对面厚重石门轰然开启。

    越师姐抓紧了手中拂尘,满脸欣喜,言道:“是真人出关了。”

    忽然水声沥沥,有奇香袭来,众弟子只觉微风清拂,面前池塘之中荷花瓣瓣绽开,一阵轻云雾霭飘过,秦真人身披皓月紫道衣,朱唇一点,凤目含威,已在玉莲花上坐定。

    底下数百弟子齐皆倒伏,道:“弟子拜见真人。”

    秦真人凤目扫过,把手中水玉碧瑶如意持起,点了几人,道:“你等几个,上得前来。”

    她每过八年,必要择选几名弟子亲授法门,自此便是其门下真正弟子了,被指到的几名女修都是心中欣喜,但却免不了些许忐忑,小心走上前去,跪在其跟前。

    秦真人玉指轻弹,飞出几点晶莹玉花,入了其眉心之中,过得须臾,她微微颌首,言道:“你等改rì来我座前听讲。”

    这几名女弟子喜不自胜,忙跪下叩拜。

    秦真人心中一叹,她观这几名女弟子,资质也算勉强入眼,但心xìng一途,却不免有些差了。

    她虽也有心修成成仙了道,但天威莫测,大道难求,溟沧派自开派以来,得飞去他界者不过寥寥几人而已,可见其是何等艰险。

    若是一旦寿尽而死,只能转世再修。

    如此便需好生调教弟子,彼辈修道有成之后,方能接自己转世之身再入道门。

    她门下本有十二名嫡传弟子,其中有五名入得元婴境界,但有三人已然老死,虽还有二人,但眼见得寿数也是不长了。

    至于殿上这些个女弟子,则皆是徒孙辈,虽有不少已然凝丹,但丹成上三品之人只有寥寥二三人,且大多寿元不过剩下一二百载,根本无法承袭她之神通法门。

    最低一辈之中,其实还有数名佳徒,但修为尚浅,且魔劫近在眼前,能保全下来多少,也是难说的很。

    她不由想起周崇举,虽只收得张衍一个徒儿,但却胜过眼前百数人,想到此处,不免有些意兴阑珊,挥手道:“你等都且退下吧,穆清,你留下。”

    众弟子不敢有违,拜礼过后,纷纷退下。

    那越师姐不觉嘴边发苦,她苦修数十载,自觉功行大有jīng进,今rì兴冲冲来拜见秦真人,本是期冀能说上几句话,得到几句勉励之语,但秦真人却是根本未曾朝她这里看哪怕一眼,反而独独留下了钟穆清。

    她失望之余,心中不免多了一丝嫉恨,冷冷看了钟穆清几眼之后,哼了一声,垂首退了出去。

    以钟穆清之修为,自是听得清楚,也明白此道姑为何对他不满,但他身为十大弟子之一,又哪里会把这名道姑放在心上?

    待众人俱都退走之后,他理了理袍袖,走上前去,揖礼道:“弟子见过真人。”

    秦真人对他言道:“前些时rì我打坐之时,忽然心有所感,察觉似是有一桩大事到来,便于定中推算,发现自今rì始,自那六十四年之后,有一物涉及到我玄门气运的大事……”

    似是此事至关重要,她声音越到后面越低,以钟穆清的定力,也是听得面sè数变,心神激荡。

    但听完之后,他吁出了一口长气,道:“依真人所言,决定此物归属,当应在那十六派斗剑会之上?”

    秦真人赞许点头,道:“不错,只是此番需去得那天极罡风之上,那便非元婴之境不可了。”

    钟穆清深深拜了下去,道:“真人之意,弟子已然明了,我如今功行渐趋完满,至多三四十载内,定能成就元婴。”

    秦真人看他一眼,叹道:“穆清,对你我是极放心的,你与齐云天年齿相近,若不是我当年讨得你来做弟子,耽误了你不少功行,怕是早已成就元婴了。”

    钟穆清慌忙往下一跪,大声道:“真人厚恩,百年悉心栽培,弟子没齿难忘,虽百世亦不得相报,岂敢有半分怨怼?”

    秦真人轻轻一笑,皓腕抬起,道:“你且起来吧。”

    钟穆清不敢违抗,依言站起。

    秦真人对着他温和言道:“若此次你能自那处回返,取了那物回来,rì后那渡真殿殿主一位,必是你的。”

    她虽则说得轻描淡写,可钟穆清听了之后,却也是忍不住心头泛起一股喜意。

    那三殿殿主之位,只有上极殿殿主之位已然确定,将来必定是那齐云天的。

    而那昼空殿殿之位,如今看来,以霍轩最有可能接掌。

    但陈氏似是对他有所不满,而且他只是一名赘婿,却也未必会完全信得过他,将来如何,却也难说。

    但若不出意外,则必为世家所得。

    至于这渡真殿殿主之位,秦真人却是属意钟穆清。

    在她看来,无论是修为寿数,还辈分师承,都以此子最为合适。

    只要有此位在手,哪怕有掌门师兄用彭真人来制衡于她,自己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是以此事万万不可出差。

    秦真人凤目撇来,见钟穆清面上喜sè流露,却也并不见责,只是提醒他道:“你休要大意,此番你也不是没有对手,庄不凡、洛清羽,宁冲玄,俱是天资出众之辈,还有便是那张衍,我猜他必会与你相争,你要加倍小心才是。”

    钟穆清却是不解,道:“真人,庄、洛、宁三位师弟倒也罢了,可那张衍如今方才化丹二重,六十余年间,他要想跨入元婴之境,那却又如何可能?”

    秦真人淡淡言道:“若是掌门师兄出手相助,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钟穆清听得心中一惊,道:“真人是说,掌门真人有意扶持那张衍替代弟子么?”

    秦真人神sè之中微现冷意,言道:“掌门师兄修为rì深,心思也是越发难猜,若是他此番置身事外,那也罢了,但若定要与我过不去,那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唯有请师叔出面,前来主持公道了。”

    钟穆清听到此言,先是一惊,继而一喜,若是能请得这位太上长老出面,那便当真是万无一失了……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宫乘风好借力

    昭幽主府之内,满室青碧,成百上千道光华自张衍身上绽发而出,光晕迭显,在府内耀动闪烁,化作千丝万缕,如同在洞壁之上涂上了一层翠色。

    张衍睁开双目,仔细打量着这道道如烟碧华,灿然绿意,看其内似暗含无穷生发之力,勃然欲动,怎么也收束不住,他便把法诀一撤,不再压制。

    这青芒陡然没了管束,轰的向外一张,发出一声震响,四壁脚下皆是颤动,似要将这洞府撑开一般,惊得那镜灵立刻转出,运转阵禁,这才将此间稳住。

    张衍神色间欣然若喜,他将这真光又演练半晌,方才起诀收摄,不过半歇,就将其一无遗漏的敛入体内。

    这喜意不过起的片刻,他掐指算了一算,转而又神色一凝,

    此番闭关,顷刻间又是七年过去,虽比他先前预想要快,这木行真光已然有所小成,但现下距离那斗剑之期,只剩下了五十七年,时间越发紧迫了。

    下一步,便可那用九数真经倒推功法。

    照眼下看来,借那残玉之助,至多用上一年半载,他就能将木行真光这道法门推演完毕。

    只是那金、火二气尚且无有着落。

    刘雁依临行之前,他曾特意交代要寻来此二气,

    以他对自己大徒儿的了解,只要托到此事,定然会去尽心做好,算一算时日,也是回返在即,眼下倒也急不得。

    若是一切顺利,那剩余两门真光,等这大徒儿回转后,大概在二十年之内亦能修成。

    如此五行合一,可得完全,随后便是设法凝聚法力真印,踏入化丹第三重境界了。

    剩下留给自己的,差不多只有三十余年了。

    那“眠阴用藏”一关。需吞食海量天地秀气,似这等水磨功夫,无有捷径可言,就算有残玉相助用处也是不大。

    杜德、萧倜、庄不凡,洛清羽等辈,哪一个不是早就步入此境之中?但却偏偏皆是顿足在此关,可见其艰难之处。

    这倒并非是他们用功不勤,而是丹成之品愈高。则耗费时日愈多,

    张衍自忖自己丹成一品,所用时间只会更为长久,要想在这么短的时日内突入元婴之境。几乎是难于登天。

    他寻思良久,忽然想到,似这等难题,何必自己一人费心思量?不妨前去请教掌门真人,看看有无办法。

    想到此处,他起身出府,便往浮游天宫而去。

    借了法符飞遁,不一会儿,他便到了先前到过的那座偏殿。报上名姓,那童儿也是认得他,立刻进去禀报,只候了片刻,就步了出来,说是掌门祖师唤他进去相见。

    到了殿内,张衍上前稽首。道:“弟子见过掌门真人。”

    秦掌门温朗之声自高台上传下,道:“张衍,你不在洞府内好生修行,来我这里作甚?”

    张衍回答道:“弟子心有疑惑,是以特来请掌门真人指点。”

    秦掌门道:“你且讲来。”

    张衍并不隐瞒,将当日那蔡德延一事说出,只是其中掐去了不少细节,末了说道:“弟子也不知此事真假。”

    掌门闻言。笑言道:“你明明已知晓此事为真,又何必来问我?只是时机未至,不便相告门下,你也不要随意外传。”

    张衍揖了一礼,道:“弟子有心去那斗剑法会,只是有道难关。祈请掌门真人指点门径。”

    秦掌门看他一眼,捏住拂尘,像在思索什么,未有多久,他似是下了决断,清声道:“你既已知晓此事,那也是你的机缘,天意如此,我便指你一条门路,若是你能在二十年内凝聚法力真印,便可来这浮游天宫上修持,你需记着,我只予你三十载时日,能否功成,全看你自家造化了。”

    言罢,轻挥拂尘,令他退下。

    张衍闻言,心中不免欣喜,浮游天宫乃是东华洲十大灵眼之一,只有三殿殿主及太上长老方才可以在此修行,其中灵煞之气可谓无穷无尽,远不是寻常洞天可比。

    若是能在此地修持,三十载内踏入元婴之境,也并非什么奢望了。

    当下再施一礼,道:“弟子告退。”

    拜别秦掌门后,他出得天宫,重新回转府中修行。

    一月之后,微光化定大名洞天。

    洞府之内炉烟氤氲,光烛殿宇,颜真人正神游天外,打坐修持,忽听童儿来报:“老爷,朱真人来了。”

    颜真人睁开眼帘,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朱真人入得殿中,稽首一礼后,便坐在颜真人面前蒲团之上。

    颜真人道:“师弟今日怎来我处?”

    朱道人一摆袖,状似有气,道:“师兄何必明知故问?”

    颜真人呵呵一笑,道:“可是为那掌门师尊允那张衍借用浮游天宫一事?”

    朱真人不满道:“既然那张衍可用,为何我门下弟子不可用?想那物自天外而来,人人皆有机缘,老师为何独独青睐那张衍?”

    颜真人摇头道:“掌门师尊安排,其中定有深意,只是你我皆不明了罢了,与其在此处抱怨,师弟还不如回去好生调教门下弟子,若能侥幸迈过那关,自有机会。又何必去艳羡他人?”

    朱真人有些诧异,不明白为何颜真人对此事并不上心,这大异于往常,于是试探着问道:“莫非师兄不想力争?”

    颜真人闭目道:“你我做弟子的,岂有与老师计较的道理?”

    朱真人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自家师兄,以他对这位师兄的了解,怎么可能对此事毫无怨言?只是从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来,他顿了一顿,又劝说道:“师兄何必固执,遵从掌门师尊之命自是应当,只是老师未曾发话于我等,当争则争,又何来这许多顾忌?”

    颜真人默然片刻,忽然一叹,道:“非是我不愿相争,而是争也无用,你需知晓,无论不凡,清羽,抑或是冲玄,俱是我师徒门下,但张衍此子,并非我四人门下出身,他若有机会登顶渡真殿,陈真人他们四个,定不会出手阻拦。”

    三大殿殿主,师徒,世家各分一位,然而那渡真殿之主,两方谁都不愿让对方得了去,免得一方势力大增,彻底压倒另一方。

    可如今看来,反而张衍却最是合适,原本他因不是洞天门下出身,所以根基浅薄,立足难稳,这是他的弱处,可如今看来,却反倒成了他优势。

    在世家看来,那渡真殿殿主之位,在没得选择的前提下,便宜了张衍,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他一旦坐上此位,等若今日秦真人之于两方,如此日后三方共存,方能相安无事。

    秦掌门有意把相助张衍的消息放出,就未必就没有试探世家的意思,若其反应并不激烈,将来又能自那十六派斗剑之会上回转的话,则很有可能顺水推舟,成全此事了。

    当然,前提却是张衍能在这五十七年之内成就元婴,否则一切皆是空论。

    朱真人嘿然道:“师兄知晓此理,莫非师弟就不知么?”

    颜真人不禁睁眼,朝朱真人看去,道:“师弟之意,莫非是有妙策不成?”

    朱真人似是成竹在胸,道:“非如此,师弟岂能来寻师兄?”

    颜真人顿时有了些许兴趣,道:“师弟不妨直言相告。”

    朱真人侧了侧身子,手指伸出,朝外点了一点,大有深意道:“秦真人前日来寻我,亦是为了此事。”

    颜真人眼中渐起亮芒,抚须沉吟,道:“如此,出手的借口倒是有了。”

    朱真人大声道:“师兄,昔日亏得秦真人出手照拂,门中之变未曾祸延你我师兄弟,现下她拉下脸皮,上门求请,又岂可不应?便是掌门师尊知晓了,也无法怪责于我等。”

    颜真人点头道:“为兄知晓了,过些时日,自有布置,师弟安心去吧。”

    朱真人得了颜真人承诺,此来目的已达,稽首一礼后,便满意去了。

    颜真人坐在蒲团上思虑许久,掐指算了算,随后关照身边童儿道:“你去把你师兄唤来。”

    未有多久,一名肩宽腰细,剑眉星目的年轻道人大步而来,到了颜真人面前,打躬道:“孩儿萧翱,见过恩师!”

    颜真人仔细看他,见其已然是成就玄光,欣慰道:“你这进境尚可,但要戒骄戒躁,切记不可再重蹈前身覆辙。”

    萧翱肃容道:“是,孩儿记下了。”

    颜真人道:“我昔日与萧真人有约,使得你能托生于萧氏之内,今日时机已至,你可回族中去了。”

    萧翱俯身而下,恭声道:“再造之恩,孩儿永生难忘,定不忘恩师所托。”

    当年方震一缕残魂逃出魔穴,颜真人找上了萧真人,密议之后,付出了偌大代价,送其前在萧族之内转生,随后又再为他寻来无数灵药宝丹,又用一件法宝,助其巩固其根基,亲自调教了近四十载,方才能得眼下之成就。

    颜真人叮嘱他道:“萧真人如有命,你好生听着,不可违逆,我不会出手助你,去吧。”

    萧翱就地拜得一拜,便领命去了。

    颜真人自矜一笑,棋局之势,不但要看眼下,还要着眼将来,若是只跟着他人棋路,被动应付,那总是要落在下风,一时得胜不算什么,如今他这一子已然布下,待那时机一至,便见分晓。

    ……

第一百五十四章 府内二妖破关门

    张衍手握残玉,心神正沉入其中,费心推演。

    他之识海之中,衍生出去三条大道,这正是他辛苦耗神推演出来,通向木行真光法诀的法门正途。

    这个时候,他身躯突然一颤,其中一条大道轰然崩塌,只余下那最后两条。

    只要再斩去一条道途,这门法诀就能被他彻底反推出来。

    正在要继续推演之时,突然间灵机涌动,他似是心有所感,立时收摄了心神,自残玉之中退了出来,把小壶镜一挥,镜面如水,泛起阵阵波澜,这才知晓发生了何事,笑道:“原来罗道友也是化药凝丹,踏入此境了。”

    此刻大殿之上,罗萧神情喜不自胜,双颊酡红,似饮了美酒一般,娇靥yù醉,又如那盛开繁花,颜sè妍丽,虽未曾饰上得妆彩,整个人却焕发出明媚艳sè来。

    看她这副模样,张衍知是方才凝丹,周身生机勃发出来,旺盛过极所至。

    就如他当年凝丹初刻,就奋身飞跃,yù冲天远扬,遨游万里,也是这个道理。

    并非只是心境欢悦,还有气血张扬的缘故在内,修士只需运转金丹,缓缓运转收敛,不过数rì就能行貌如常。

    张衍起身开了阵门,抬步跨去,到了主殿之中,大笑道:“罗道友成就化丹,寿至六百载,可喜可贺,我当送上一分贺礼才是。”

    罗萧此时还自沉浸得破关后的喜悦之中。见得张衍出来道贺,喜滋滋还礼道:“当不得老爷之贺,奴家能有今rì之果,不全是仰赖了老爷之助么?”

    修道者迈入化丹之后,寿元大致是六百载,但这也是因人而异,有人长些,亦有人短些。

    而玄光境修士不过三百载寿元,罗萧在遇见张衍之前,她修道已有两百载。眼见寿数无多,尽管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内里也是焦灼烦闷,此刻功行完满,终得跨入化丹之境,她又怎能不喜?

    张衍微笑道:“不是什么大礼,道友莫要嫌弃。”

    他一甩袖,就有一十二口法剑随烟气飞出袖囊。各自头尾相连,化成一圈,盘在空中,一时剑气森森,寒光砭肤。

    这一十二口法剑乃是张衍自萧穆岁袖囊之中取得,乃是溟沧派宝阳院中所炼制。虽算不上是法宝一流,但也锋利无匹,寻常法器难以与之相比。

    罗萧见这十二口法剑宝气流转,泛出道道冷芒清辉,顿时露出欣喜之sè。

    她伸手一点。法剑俱被牵动,落将下来,再一招手,便清吟一声,倏尔合作一柄,投入手中。

    张衍初时拿到这法剑后。也从未拿来试过手,倒也未曾想到可有这般变化,一怔之后,便笑道:“罗道友,看来此物果真与你有缘,合该你得了去。”

    这法剑之上的法力早已被张衍抹去,罗萧稍加祭炼,就能运使自如。她拿在手中演练,运使其来去飞驰,见随她心意,这法剑分分合合莫不由心,神sè之中不由焕发出丝丝喜意,道:“老爷,此礼奴家就厚颜收下了。”

    这时张衍门下几名弟子听得动静,也是纷纷自修道洞府中出来,来得大殿之上,汪氏姐妹眼中带着艳羡之sè,上来万福道贺道:“罗娘子,恭喜了。”

    姜铮同样笑着上前恭贺,只那田坤不善言辞,拱了拱手就算道过喜了,罗萧知他xìng子,也不以为意。

    商裳与罗萧接触最早,又同为妖修,在洞府之内,两人交情算得上最好,也是衷心为罗萧高兴,待众人俱都道过喜后,她才过来道:“姐姐,妹妹为你道喜了。”

    罗萧见了她,妙目一转,一把执着她的手腕,牵着她来到张衍面前,嗔道:“老爷,商妹妹xìng子柔弱,又向来无yù无求,只是这些年来,为老爷打理洞府上下,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奴家今rì为她讨个人情,请老爷允她一门上好功法,助她早rì成道。”

    商裳化形之后,一直别无上乘功法修行,看府中他人能修仙求道,说不艳羡那也是假的,不过她知道自己乃是妖姬出身,是以并未有太多奢望,此刻突然罗萧开口求请,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慌张,有些心乱,道:“老爷,这,姐姐,你……”

    张衍看她一眼,颌首道:“商娘子确实不易,罗道友,我曾与你百数种功法,你择一门,传授了给她吧。”

    罗萧嘻嘻一笑,推了一把商裳,道:“妹妹还不谢过老爷?”

    商裳惊喜无限,噙泪下跪,道:“奴婢拜谢老爷。”

    张衍笑着点头道:“不必谢我,该谢谢罗道友,你去准备一桌酒宴,今朝要为她庆贺一番。”

    商裳依言站起,取出手帕,拭去泪花,道:“让老爷见笑了,奴婢这就去准备。”

    她正要挪步,就在此时,忽听得那东北角之上,也不知那第几层殿宇之中,一声长长啸音,似是长空雁叫,鸾凤清鸣,紧跟着有震颤大响传来,这洞府之内顿时灵气翻搅,每个人心神之中都是有一股异样感觉泛起。

    罗萧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张衍,惊讶道:“这莫非是……”

    张衍一摆袖,笑道:“应该是了,稍候便见分晓。”

    见两人如打哑谜一般,众人有些不明所以,但也有那心思灵慧,又对府内情形熟悉的,如汪氏姐妹二人,那灵巧心思一转,就是猜到了其中原委。

    这时一股祥和气息涌入殿中,众人往入口望去,只见一名长发披肩的白衣女子走了进来,她似素白净莲,一身气息清澈宁和,返璞归真,直至到了殿中,她对着张衍万福道:“贫道见过府主。”

    张衍没有如往常那般托大,而是郑重还礼,口中言道:“卢真人,无需客气。”

    此女正是卢媚娘,她已然跨过了那道门户,成就了不知多少妖修难以企及的元婴境界。

    她自己也是惆怅不已,虽然一朝步入元婴,乃是值得庆幸之事,但她寿近六百,此生若想踏足象相之境,那是极为飘渺了。

    张衍朗笑一声,道:“不想连卢道友今番也是破关而出,当要大贺才是。”

    这昭幽天池之中,如有一名元婴真人坐镇,看管阵法禁制,那就与往昔大大不同了,自此再也不虞被敌手寻上门来,rì后他若是出外远游,便可放心而去。

    商裳得了张衍吩咐,立刻下去安排,她将府内所有婢女都支使差动起来,布置酒宴。

    不过一刻功夫,婢女就如穿花蝴蝶一般,在殿中来走着,不停将珍馐美味奉上,

    这昭幽天池之内,有的是奇鱼异兽,珍果佳露,平rì外客也是不多。府内又多是修道之人,甚少拿出来做吃食,今rì趁着这机会,却是都端了上来,摆满了殿前桌案。

    汪采婷乃是大家出身,又是个爱热闹的,此刻咕哝道:“有酒无歌,无趣无趣。”

    罗萧耳尖,听得她声,侧过头来看她一眼,巧笑嫣然道:“汪小娘子说得不错,商妹妹那些族人倒是皆是能歌擅舞,只是她们需借水起舞,方能观得其妙。”

    鱼姬美人歌舞皆是有名,尤其是那舞姿,更是一绝,但因其为水中之舞,是以世人少睹。

    卢媚娘轻轻一笑,道:“这有何难?且看贫道略施手段。”

    她抬起手,一捏指,就摄了一道气息过来,嘴中念念有词,再向下一指。

    只闻泊泊水声,竟从那殿角摆放的漱盆水缸之中引出一道清泉,落于地平之上,有无数水气自四面而来,渐渐汇集起来,最后化作一池,大小有百丈,足够数十鱼姬在其中献舞了。

    张衍也从未见过鱼姬之舞,正要细观,那镜灵却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在他耳边低语道:“老爷,那萧翊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

    张衍面sè不变,借饮酒之机,道:“你带他去后殿等着,我稍候去见。”

    当rì大比之上,张衍答应萧倜,将族中萧翮交还,但此人其实早已萧翊占据躯壳,夺舍而去,这是张衍当rì顺手埋下的一枚暗子,并未十分放在心上,但此人胆大心狠,亦有几分智慧,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此处,因此决定去见上一见。

    萧翊被引去后殿候着,没有丝毫没有不耐之意,他平静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见得张衍踱步进来,他立刻起身,深深拜了下去,恭敬言道:“见过府主。”

    张衍伸手对他按了按,自己在主位上坐下,沉声道:“你来找我,不会无因,可是有什么要事?”

    萧翊顿了顿,低声道:“倒也不是什么要事,只是有一人甚是可疑,或对府主不利,小人今rì因得暇出府,机会难得,是以特意来禀报府主一声。”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见张衍正在听着,于是继续言道:“半年之前,我萧族之中,新来了一名族人,名为萧翱,也有玄光修为,此子虽自称是我萧氏族人,据闻修道亦有三十余载,但奇怪的是,小人之前居然从未听说过此人。”

    他自嘲一笑,道:“呵呵,不怕府主笑话,小人就是有个疑心多虑的毛病,因此遣了心腹前去查探,只是什么也未曾查出来,根本不知这些年来是跟谁修道,他若是一个寻常弟子,又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隐秘?因此小人大胆猜测,此人出身来历定有问题。”

    ……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骊山弟子

    “这人初来府上之时,族中尚无人与他相识,小人便去刻意与他结交,三番两次下来,倒也有了几分交情,一次醉酒之际,正巧话语牵扯到府主身上,不想此人竟对府主流露出几分恨意!”

    昭幽偏殿之中,萧翊将情形逐一道来。

    张衍闻言,却是一笑,道:“你那萧氏族人恨我,也不是什么新奇之事了。”

    不说萧穆岁与萧翰二人,在传言之中是因他之故下落不明的,就说那件玄器五灵白鲤梭,也被他施计赚入手中的,萧氏又岂会给他什么好脸sè看?

    萧翊连忙解释道:“非是如此,他还说,不rì即有人来对付府主,不过此人口风也算紧,小人又试探第一百五十五章 骊山弟子了几回,再也没能问出什么来,想到府主对小人恩重如山,是以特来报信。”

    “哦?”

    张衍目光转来,在他面上扫了一眼,道:“也算你有心了。”

    萧翊不敢与他对视,连忙低下头去,道:“不敢,不敢,若是没有府主提携,便无小人今rì。”

    张衍轻轻一笑,挥了挥衣袖,道:“我已知晓了,你早些回去吧,免得族中生疑。”

    萧翊起身一揖,不敢再说什么,匆匆告辞而去。

    他走之后,镜灵上来道:“老爷,此人当rì虽立下誓,但心中定是不愿的,当真会有如此好心么?”

    张衍嗤笑道:“他当然没有这般好心。只是这点小心思我又怎会看不出?他之所以来此,那是怕我吃了亏,rì后寻他麻烦,不过只此一点,他尚不会如此急切来寻我,我猜定是那萧翱在族中威迫到了他如今之地位,是以亟不可待来寻我,最好是能借我之手教训下此人,那他便可安然高卧了。”

    他一语剖明其中利害,镜灵恍然大悟。他越是细想越觉得是如此,不禁语带钦第一百五十五章 骊山弟子佩道:“老爷果然目光如炬,一眼洞悉其心。”

    不过片刻之后,他又转而担忧道:“照此人所言,怕有人要来为难老爷,不知会是何人?”

    张衍站起身来,拂袖哂笑道:“知与不知,都是一般应付。又何必去费心去想?你仔细把洞府守好就是了。”

    镜灵连忙应了。

    张衍交代之后,也不再去主殿饮宴,径自回了小壶镜,再度推演起那木行真光来。

    三月之后,昭幽天池千里之外,一道似清辉冷月般的剑芒划空而过。往此处而来。

    刘雁依驭剑飞空,一别近二十载,她历经辛苦,已是寻得诸般化丹外药,游历而归。

    她一身竹sè曲裙。青丝如瀑,披肩而下,以一圈银环束结,神情较之当rì出府之时更加柔雅娴静。

    正飞遁间,忽然心生jǐng兆,秀眉微微一蹙。忙拨转剑光,往旁侧一闪,只见一道烟气自前方横过,激得她衣袂一阵飘拂。

    那偷袭之人见一击不中,也不吭声,反而驭使了一片大云罩来,尚还落下,刘雁依便觉周身一紧。似是落入了一个冰茧之中,周围冷风飒飒,俱是如冰气漩。

    她一眼望去,见这一片云霭扩出去足有十数里,不是急切间可以脱身的。

    她立时猜出对方乃是有备而来,因此并不宜强行飞遁,而是将张衍赐予她的玄器“泊舟兜”祭出,向外一张,化作晶云一片,堪堪抵住,静静言道:“是哪位道友在此为难小女?”

    那云霭忽而一分,从中闪出一名中年道姑来,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两转,面无表情道:“刘雁依,贫道在这里已是候了你多rì了,这便随我走吧。”

    刘雁依见对方身着的乃是溟沧派道服,又似是化丹修士,因此不失礼数,一个万福,随后道:“不知是门中哪一位前辈在此,又要带雁依去往何处?”

    中年道姑漠然言道:“贫道越龙珊,算起来,也是你的长辈,听闻你乃是我门中后辈弟子出sè人物,是以想请你去我琳琅洞天小住几rì,你快速速收了法宝,随我前去,还可少吃一些苦头。”

    刘雁依听到琳琅洞天几字,立时jǐng觉了起来,她扣住剑丸,言道:“前辈容禀,晚辈出外游历数年,久不见恩师之面,正要回府拜见,待礼毕之后,若恩师准许,小女愿去尊府一行。”

    越龙珊一挥手,态度极是强硬,道:“不必了,你我师门渊源匪浅,这点小事,又何须惊动长辈?”

    刘雁依正容道:“恕晚辈难以从命。”

    越龙珊不耐烦了,道:“那也由不得你了!”

    她将法诀一拿,只见半空中多出无数素白尘沙,蔽空遮阳,自四面八方漫卷过来,竟是越聚越小,眼见就要将她围困进去。

    刘雁依忙也催动“泊舟兜”,放出团团晶云,护住己身。

    越龙珊冷笑一声,在云头之上不停催动法力,顿时有无边压力向下袭来。

    刘雁依毕竟只是玄光修为,虽这“泊舟兜”是一件玄器,可功行却差了一个境界,只支撑一会儿,便有些难以抵御了。

    不过她仍是沉稳,并不慌乱,把剑丸按住,在找寻时机突围。

    越龙珊轻蔑笑道:“劝你还是不要强挣了,我知你剑遁神妙,只要一有机会,就能脱身,但在我这‘霓尘障’之内,却也休想出去,还是老实点好。”

    她话音刚落,却听咯咯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道:“这也却未必呢!”

    越龙珊立知不好,但还未待有所动作,居然从虚空之中shè出一支玉箭,自那云尘上一穿而过,立时凿出一个豁口。

    虽这豁口方一破开,便即收拢,机会转眼即逝。但刘雁依却是把握住了时机,于瞬息之间起剑飞遁。

    只见一道华光从中飞出,一闪之间,便去到了千丈之外,再一闪,便不见了影踪。

    越龙珊面sè一变,喝道:“何人在此作祟?此是我溟沧派之事,何来你插手余地?”

    烟霞之中,步出来一名脚踩五sè轻云,身着彩衣。头梳分肖髻,面目姣好的女子,她眨了眨眼,故作讶然道:“我奉师命暗中保得刘道友回府,看得有人不知廉耻,以大欺小,还以为是哪路邪魔,原来竟是溟沧前辈么?”

    越龙珊脸上发烧。她自出关后,被秦真人冷落一旁,不闻不问,不免心中郁郁,

    后因听闻自己恩师似与张衍有些不对付,她急于重获师宠。同门之中就有人出了个主意,说是只要其大徒儿刘雁依在外游历,只要找准时机将其“请”去府内住了,定能胁制此人,讨得师傅欢心。

    她觉得这主意不错。只是自己身为化丹修士,无缘无故出手为难一个小辈,自己也觉得没有脸皮,此时被此女出言讽刺,一时恼羞成怒,喝道:“你以为你当得住我么?”

    她振袖一甩。将只是一玉杯祭在空中,倒扣下来,杯口之中含光yù吐,其中竟蕴含一股奇寒之力,还未到来,便似冰水浸身,寒彻肌骨。

    那彩衣女子惊呼一声,手指向发髻上一点。一枚发簪倏地飞去,迎向前去,只闻“叮”的一声,却将那玉杯震偏几许。

    越龙珊见状,被忙起诀要将其拿正,这玉杯极是特殊,需将杯口对人,方能制敌。

    只是才将其拨转过来,那簪子又一次飞来,往上一个刺啄,又将其打偏,总不叫她舒服。

    越龙珊哪里肯在这里与不相干的人纠缠,本想着将此女快些收拾下来,再去追赶刘雁依,或许还有几分机会,只是她是越急躁,便越摆脱不去。

    这彩衣女子看出她急切,心中一笑,身形飘忽往来,只是将她缠住,每当有杀招过来,就远远避开,yù走之时,又上前阻拦。

    交手有一刻之后,越龙珊自知再也追不上刘雁依,便死了这条心,专心与此女子斗了起来。

    她毕竟是洞天真人下,见多识广,只交手了有一会儿,就看到此女的门路来,冷笑一声,道:“我道谁人这般胆大,敢与我溟沧派过不去,原来是骊山派的弟子。”

    骊山派也是玄门十派之一,不过比较他派而言,却是根基最浅,崛起时rì不过千数年而已。

    然而较之其余九派,却也有几分优势,开派祖师依旧坐镇山门之中。

    几乎仗了她一人之力,此门方才立足于世。

    这彩衣女子被说破来历,丝毫不见慌张,只道:“咦,这位道友莫非是溟沧派中十大弟子?亦或者是门中长老不成,怎么开口闭口都拿溟沧派名分来压人?莫非欺负小妹不懂事么?”

    越龙珊被她言语一阵讥讽,更觉脸上挂不住,厉喝一声,道:“好好,原来骊山派弟子都是这般口舌伶俐,你无故阻我去路,今rì我便将你擒下了,让你师门中人来我府上领人。”

    她伸手往香囊中探入,正要动作之时,却觉一阵寒意袭来,心中一惊,忙把头一偏,一道冷冽剑气自她额上一擦而过,虽未被伤得,却也将她发髻挑散,登时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她不觉惊怒交集,抬头往云中看出,只见刘雁依袖带迎风摆动,盈盈站在那处,身周有一十二道剑光交织往来,飞绕盘旋,正眼神平静地望着自己。

    越龙珊万万没想到刘雁依方才居然没走,竟还敢隐在云中等待时机,袭斩自己。

    这一剑被小辈挑了发髻去,便是抓了刘雁依回去,她也自觉无颜见人,怔然片刻,一声叹息之后,起袖遮面,起云飞遁而去。

    彩衣女子见她走了,便踏云上来,惊讶言道:“刘道友,你怎得未走?”

    刘雁依对她郑重一礼,道:“道友助雁依脱身,雁依又岂能不顾而去……未完待续)RQ

第一百五十六章 金火二气入囊中

    这彩衣女子听得刘雁依这么说,心中好感大生,冲她露齿一笑,道:“刘道友不怕那道姑回头再捉了你去么,她那宝物甚是奇异,这回又有了防备,我若再出手,却也未必能再拦阻的住哟。”

    刘雁依嘴角含笑,摇头道:“不碍事,那位前辈适才乃是用法宝来擒我,那便是说她本人并无把握遏制剑遁之法,我这才敢大胆回来。”

    彩衣女子一怔,再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要于危急之间想到这一点,那要心思极为冷静缜密才能做到。

    她不由瞪大美目看着刘雁依,暗道:“难怪恩师命我暗中出手护持于她,果是慧眼识人,从来不曾看岔,这位道友来日第一百五十六章金火二气入囊中必定不同凡响,今番结了这个善缘,彼此师门也算有了交情了。”

    她正想着,刘雁依又是对她一礼,道:“还未请教道友名讳。”

    彩衣女子不受她礼,侧身一让,笑吟吟道:“我乃是曹真人门下,姓陆名卿眉,如今东华洲各处,魔宗门下愈发猖狂,恩师担心你独自一人回府不妥,就嘱咐我一路护送。”

    刘雁依秀目莹亮,露出惊喜,随即轻叹道:“原来是曹前辈弟子,前次多蒙前辈指点,雁依受益匪浅,还未谢过,又劳动师姐相送,前辈拳拳一番关爱之心,雁依不知如何才能补报一二了。”

    曹真人乃是骊山派一位元婴长老。她本是魏国宗室出身,不过与当今魏国皇族并非一支,因其天资过人,早年被如今骊山派祖师收去当了弟子。

    也是因为刘雁依寻药到了骊山派地界之上,与她偶尔相遇,因见刘雁依资质心性皆是不凡,又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这位曹真人当时便有意将她收入门下。

    但打听之后才知,她原来溟沧派门下,还是十大弟子之第一百五十六章金火二气入囊中一张衍的徒儿。不免惋惜不已,因此出言指点了她几句。

    因确实喜爱于她,待刘雁依走后,特命陆卿眉暗中护送,以防不测,顺便还能卖张衍一个人情。

    陆卿眉将手摆了摆,道:“不过区区小事,刘道友不必放在心上了。”

    刘雁依微笑一下。道:“陆师姐,不远即是昭幽天池,小不妨来府中一坐?”

    陆卿眉摇了摇头,婉拒道:“不了,道友既已平安,那便是功德圆满。我还需回洞府复命,便不打搅道友师徒相聚了。”

    刘雁依也不勉强,同是修道中人,寿元悠长,日后自有相见之期。她托陆卿眉与曹真人带去几句祝祷之词,便与之道别,转身往昭幽天池回返。

    小壶镜中,张衍闭目坐于竹楼之上,正运转玄功,这数月下来。他已将木行真光功法推演出来,现下正运化演练之中。

    忽然镜灵转了出来,凑到前面,喜道:“老爷,刘娘子回府了,正在外间等候,要拜见老爷。”

    张衍睁开双眼,笑道:“雁依一去十数载。却比我想得回来要早了些,你去引她进来见我吧。”

    镜灵忙领命,到了外间,对刘雁依笑道:“刘娘子,请随我来,”

    他身子一转,镜光闪动之间,刘雁依只觉眼前光华大亮,随后自己便入了一处满庭香树花草,溪水淙淙的所在。

    她尽管是张衍大弟子,但尚是第一回入得小壶镜中,不觉多看了几眼,见这里池水清澈,天空一碧如洗,奇香扑鼻,花蝶扑闪,游鱼嬉水,分明自成一方天地,心中也是惊叹。

    到了竹楼之中,她一眼便瞧见张衍端坐榻上,正含笑看着自己,忙跪倒地上,叩首言道:“弟子刘雁依,拜见师傅,祈祝老师万寿。”

    张衍见她身上道气盎然,显是别过这段时日,功行又有不小精进,起手虚虚一托,言道:“徒儿快些起来。”刘雁依再拜一拜,起身而立。

    张衍语声温和地问道:“雁依,你如今已修至何等境界?”

    刘雁依把身子欠了欠,如实回答道:“回禀恩师,弟子已到烧穴一关,如今已开穴二十四处。”

    “二十四处窍穴,倒也极是不易了。”

    张衍微微点头,修士开穴窍越多,真火之势越旺,则煅烧金丹的成就越大,便又说道:“那你还需用功时日几日,再开得几处窍穴,再凝丹不迟。

    他伸指一点,一道金光灿灿的符箓飞出,道:“此为烧穴诸般窍要,你要铭记在心,不可小视了。”

    他当日开穴三十六处,那是因缘际会,有参神契功法在身,肉身非是寻常修士可比,又有残玉推演相助,其中关窍也是纯靠自身摸索,无法纯然效仿。

    不过他自成为十大弟子之后,经罗院中书册尽他观览,其中倒不乏言及开穴要诀的。

    能入经罗院观书之人,修为至少也是化丹之境,且在门中身份亦是不低,因此有些个法门并没有对他遮遮掩掩。

    张衍自己不用,未必门下无用,因此当日也是用心留意过,观览了一遍,记住了不少关窍。

    不过他人经验,他不会拿来照搬全用。

    他有一个好处就是能在残玉中反复试演法门,试验成败,因此自己琢磨出了一套开穴妙法,可以说,这套法诀也可自此流传下去,成为师门不二密法。

    刘雁依烧穴二十四处,靠得本是天资,后来进境缓了下来,也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后面或有要诀,眼下见张衍传授,知道其乃是秘传之法,当下屏息凝神,郑重上前接了,再跪下叩谢师恩。

    张衍笑道:“徒儿,起来说话吧。”

    刘雁依依言站起,她伸手入香囊之中,拿出两只瓷瓶,托在掌心之中,道:“恩师临行之前,曾命徒儿留意那金,火二气,徒儿不敢忘却,因此特别用心留意,也是靠了几分运气,这才侥幸凑得齐全了。”

    张衍精神一振,他袍袖一卷,一道烟气飞出,将那两只瓷瓶摄了过来,分别打开一看,颌首道:“不错,这正是那庚辛金精气与丙丁火精气,徒儿你此番立了大功了。”

    刘雁依眉眉宇间略微含忧,躬身道:“为师效命,乃是弟子之责,不敢居功,只是这二气极稀少,徒儿只有些许,也不知道是否够恩师之用?”

    张衍看了看那两只玉瓶,微笑道:“足用了。”

    他并不是要将太玄真光炼至大成境地,只消稍能施展之后,就可以九数真经倒推回去,再以丹煞之力重新转炼,自此便能摆脱藩篱,成就玄法。

    徒儿回府,又得了五行真光后两种精气,他也是心情大畅,便详细问起刘雁依一路之上的经历来。

    刘雁依也是用心回答,又将东华洲如今局面说了一遍。

    师徒这一番问话,竟用去了半日,张衍又问起那金,火两气的来处,方才知晓,那庚辛金气乃是元阳派一名女修所赠送,只是刘雁依也不知其名。

    至于丙丁火气,则是刘雁依在东华洲南方一处飞舟仙市之上获得,也亏得她临行之前带得不少灵贝,倾囊而出,方能买了下来,说是运气,也不为过。

    若不是在此得了那火精之气,刘雁依怕还要再耽搁几年,方才能回得府中。

    说到后来,刘雁依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自己回府时遇袭一事说与张衍知晓。她倒也不是受了欺负要向师长诉苦。当年张衍还不曾是门中十大弟子时,在出外寻药那段日子中,她所面临局面不知比眼前艰难多少,这却也挺过来了,并没有那么娇气,只是担心此事或对师门不利,因此不得不提及。

    张衍听她说完之后,略一思忖,点头道:“此事我已晓了,你回去好生修炼,过得些时日,为师亲自为你护法,助你化药凝丹。”

    刘雁依下拜道:“是,恩师,徒儿告退了。”

    送这位徒儿出了小壶镜后,张衍心下思索,微微摇头,要说秦真人派遣门下来出手为难自己徒儿,这可能不大。

    秦真人再如何说也是一名洞天真人,就算真是要谋算自己,又怎会把目光投在自己徒儿身上?

    还却也太过折损身份,说出去怕也是颜面难保。

    因此他猜想,很可能是那越龙珊自作主张。

    不过无风不起浪,他也能察觉到,此事背后琳琅洞天一脉对自己隐含的敌意。

    他与彭真人互为援手,秦真人对他不喜,也在情理之中,张衍对此早有预料。

    但按理说,就算要为难自己,也因待机而动,而选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些令人不解。

    他好生琢磨了一番,这些时日来,他甚少出府,唯一一次,便是去见了秦掌门。

    这念头只转了几转,他便醒觉过来。

    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上面!

    秦掌门曾承诺他去浮游天宫修行,很可能是因此,遭致秦真人对自己不满。

    如此一想,倒是理清思绪了。

    还有那萧翱一事,此时联想起来,怕也互相之间有所联系。

    张衍隐隐约约似乎正看见一张大网正朝自己罩来。

    他哂笑一笑,果然,好处不可能平白由得自己得去,看来还要经历一番波折。

    不过现下不必去考虑这许多,眼前紧要之事,乃是将剩余两道真光练成。

    把功法推演之后,他便能五行玄功炼化合一!

    之后凝聚法力真印,将实力再提升一层上去,如此才有更多说话的底气……

第一百五十七章 出山寻徒

    张衍因准备闭关,此次时间或可能很是长久,是以想要将诸般俗物都处理妥当。

    他默算了下时日,距离下一回门中大比还有五年,但若不出他意料,门中格局应无太多变动,去与不去都是一般。

    如今门中后辈,尚无人能他这一辈十大弟子相较。

    世家势颓,而师徒一脉中倒是人才辈出,诸如冯铭,墨天华等人,虽也相继传来化药凝丹的消息,但限于功行未固,较之他们还远远有所不及。

    只有一名岳重阳莫测高深,无人知其确切底细,他虽不是哪位洞天真人门下,但却有神物择主来投。

    数十年前,他曾与黄复州并称双秀,成丹之期尚且早于张衍。

    但此人行事低调,只是醉心修行,常年闭关,甚少露脸,似乎无心争位。

    至于琴楠,她与刘雁依一般,虽已到烧穴一关,但还未化药凝丹,这是彭真人刻意打磨其根基之故,方才放缓了进境。

    不过她便是在这剩余几年之中得以迈入化丹之境,可用来争斗的手段也是不多。

    张衍当初承诺彭真人,日后助琴楠成为十大弟子之一,但此举却不必太过急切,他自身力量尚还不足,若是等他迈入元婴之境后再行其事,那么把握就大很多了。

    他深思了一会儿,便提笔而起,写了一封飞书发去了守名宫。

    未有多久,一封飞书回来,正是彭真人回书,他拿来启开一看,微微一笑,将其放在一边。

    诸事已了,他正要转回小壶镜修行,却察觉阵法有些异动用心一察,神色微动,便挥袖开了禁阵,放了一道符诏进来。

    接入手中一看竟是掌门真人手书,讶然拆开看了看,不禁摇头微叹,道:“原来是此事,还是不得闲。”

    前次掌门和他曾说过,三十年内,要收得一名弟子,承继那瑶阴一脉如今却是时机已至,秦掌门算定那人在大魏国巩州地界,是以只要他将其收入门中。

    只是掌门这信中内容却透着些许古怪,非但只给他一月之期,还言明不可主动去求,要对方自来拜师,若是届时等不到,那便算是错过机缘了。

    张衍虽不明其中深意,但既然掌门传下法旨,却也必须要去走上一遭了。

    他嘱咐镜灵把守好洞府便起身飞纵出了洞府往东南方向飞遁而去。

    连行十余日,便到了魏国巩州这里多是丘陵山地,风光秀美,大小湖泊星罗棋布。

    他在云头之上转了数圈几次掐算之后,看定了一处阡陌交通的村落,为避免惊世骇俗,是以到了山林之间降下云头,自山野小径之中走出,往那村庄中去。

    他方才入村,便听到犬吠之声,只见一群脏兮兮的孩童在那里互掷泥块,追逐嬉戏,吵嚷打闹,大的有十五六岁,小的不过七八岁。

    其中有一个眉浓皮黑的少年,与数个身强力壮,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年扭打在一处,其余大孩童旁侧都在起哄大叫,

    这黑皮少年倒也有几分勇力,只是架不住人多,没一会儿便被打到地,被人把手脚按住,在那里大喊大叫。

    这时走过来一个穿着绸布衣衫,公子哥模样的少年郎,也只有十三四岁,他皮肤白净,嘴角有两撇淡淡绒毛,身边还跟着两个长随,应是乡间富贵人家出身。

    只听他道:“宋三儿,你前日用粪水把本公子的新衣泼脏了,今次打你一顿,给你长个记性。”

    黑皮少年脸涨得通红,只是被人死死按住,翻不起身来。

    那公子哥模样的少年学着大人丢下几句狠话后,便得意洋洋的去了。

    张衍站在远处,目光在其中巡弋,只是看了好一会儿,却也未曾看出一个是有修道根骨的。

    不过若真是寻访起来这么容易,掌门怕也不会限下一月之期。

    但这却难不倒他,寻思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看那名坐在地上的黑皮少年,便有了计较。

    张衍走上前去,笑道:“你这少年郎,看你也是身体粗壮,怎得会被人这般欺负?”

    那黑皮少年乍然见到一个陌生道人过来与自己说话,有些愣怔,不过他见张衍和气,倒也不惧,争辩道:“王三郎他们耍赖,这么多人打我一个,我当然是打不过的。”

    张衍摇了摇头,道:“那却未必,人多不定管用,你可曾听说,战阵之上,有百人敌,千人敌,乃至万人敌的猛将么?”

    黑皮少年也听乡间落魄的文士说过那些志怪传奇,演义轶事,见张衍说起这事来,立时忘了疼痛,嚷道:“听说过,听说过,道爷考不倒我,听村中夫子说,我魏国开国功臣里有一个叫左功常的,就有那什么万夫裤裆之勇。”

    张衍笑了笑,道:“那是万夫不当之勇。”

    “是,是,布裆,布裆!”那少年摸了摸后脑,不好意思地笑着。

    张衍见他憨笨,也不去纠正,只是微微一笑,道:“那我问你,此法你想不想学?”

    少年愣了愣,随后一下蹦了起来,拽住张衍衣角,连连晃着,急切道:“道长教我,道长教我。”

    张衍笑道:“你且附耳过来。”

    黑皮少年着急,连忙把头拱了过来,张衍不以为意,小声在他耳旁说了几句口诀,随后起手在他脑后一拍,喝了声道:“去吧。”

    这少年不禁打了激灵,迷迷糊糊沿着田垄走了出去。

    张衍望着他背影一笑,随后步履轻盈走上山去。

    到了半山腰,他寻了一处早已破败不堪的山神庙,往蒲团之上一坐,就耐心等候起来。

    那黑皮少年回了家中,不禁想起那道士说的口诀,说来也很是古怪,他从未读书习字,可张衍适才只说了一遍却已牢记在心,想忘也忘不掉,且无需领会,其意自明。

    他照着那口诀运功一夜过来,他从床上一跃而下,只觉身轻体健,耳聪目明,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

    大喜之下,就兴冲冲跑出去找那王家公子的晦气,

    路过池塘之时,见有两只水牛挡路心中一动,跑上去一掰牛角,那水牛哞哞两声,就被他拽翻在地,这一下更是兴垩奋。

    跑出去了没有一里地,就瞧那王三郎带着一群少年在那里拿着弹弓打雀儿,他大喊一声,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就动手。

    这一回,他却是轻而易举就把十几名少年给掀翻在地竟无一人是他对手那王三郎更是被他按在地上一顿好打。

    但奇怪的是尽管他下得手重,但却并无一人受伤就是连磕破蹭破也未曾有。

    似这等孩童之间玩闹,都没什么仇怨,事后那王三郎问道:“宋三儿你怎么一夜不见,就学了这一身本事来?”

    黑皮少年憨直,又是少年心性,嘴上把不住门,便带着炫耀将遇到张衍传法之事一说。

    王三郎暗暗记下了,嘱咐长随去寻昨日那道人下落。

    张衍在山神庙中打坐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午时,他忽听得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便睁眼看去,见冲进来数个青衫带帽的小厮,都是汗湿湿的,喘息不停,其后又走进来一人,正是那日见过的公子哥,上得这山来,也是同样脸红气喘。

    王三郎看见张衍,眼前一亮,上来毕恭毕敬行了个礼,道:“见过道长。”

    随后他一摆手,身后长随端上来两只盘子,一只盘子中放着一盒蜜饯,另一只盘中放有几卷红绸包好的铜钱,还有两枚私铸的银锭。

    他偷眼瞧了瞧张衍,随后一揖到底,道:“请道长笑纳。”

    张衍看了他们几眼,微笑道:“你是来求法门的。”

    王三郎一脸惊喜,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张衍颌首道:“这却容易,你附耳过来。”

    王三郎却急道:“且慢。”

    他眼神灼灼地看着张衍,道:“道长,在下求教一句,不知道长这里可有长久的法子,而不是,而不是只得那两三天的。”

    那黑皮少年兴垩奋了没有两天,却发现身体里那股气不知不觉就漏了,再也没有前些天那力大无穷的感觉,随后任他怎么回想,也记不起那日的口诀来。

    王三郎家中出过举人,见识可比那黑皮少年高太多了,他在心中琢磨那道人不会无缘无故传人道术,那定是在求什么,有数天的法门,会不会有数月的法门?乃至数年,数十年的?

    他越想越是心动,暗中先鄙视了一番宋三儿没见识,错过了高人,便去请教了家中主事,随后又打听得张衍下落后,这就寻上门来了。

    张衍哦了一声,道:“你是想求一个不漏气的法子。”

    “对,对,没有两天那气便泄了,那又要来何用?”

    王三郎连连点头,神情激动,听这道人语气,似是的确有这法子,那他以后还用得着读书么?有了这身本事,去武卫投军,待杀得几个胡儿大将,不定也能求一个封妻萌子,光宗耀祖。

    张衍微作沉吟,道:“这却也容易,你知道十里外坡上那座土地庙么?”

    王三郎未曾反应过来,怔道:“土地庙?”

    身边长随立刻凑上来,道:“小爷,就那是蝠王庙。”

    听得“蝠王庙”三个字,王三郎浑身不禁打了个冷战。

    那蝠王庙本是座土地庙,在本朝兴元初年的时候,听说有个道人带了数百个童男童女在那里炼法,说是镇什么魔气,结果一夜之间,腥风大作,包括那道人在内所有人俱都不见,自此再也无人敢去。

    便是如今,过路人半夜里还隐隐听闻其中有琴音传出,传闻有女鬼妖精出没,吃人喝血。

    王三郎有些惊惧道:“道长提这鬼庙作甚?”

    张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道:“自今日起,每夜子时,谁来这蝠王庙中见我,我便将那法门传谁。”

第一百五十八章 蝠王庙拜师

    蝠王庙中原本那凄厉嚎哭之声,在张衍踏入庙中的那一刻起,就突然销声匿迹,隐去不见。

    他身上那庞大无比的丹煞,时刻流转护体,不用刻意施展,哪怕是泄了少许在外,也将这里的阴秽之气给镇垩压了下去。

    这殿内有十数只似猫似狸,身有虎纹的异兽,正趴在地上惊惧至极地看着他走进来,浑身瑟瑟发抖。

    张衍不去理会,他冷然看了一眼四周,眼中放出尺许白光,似是森厉剑气一般。

    这庙宇应是荒弃了百十年,但周围并无灰尘蛛网,倒好似有人时常扫洒,知是这些异兽所为,想来此处应当是它们平日居处,才会这般照顾。

    此庙倒是不小,共分前后二殿,他起步到了后殿,抬眼望去,只见供案之上立着一尊土地神塑像,虽看上去也是慈眉善目,但却突唇立耳,尖牙外露,红眼黑肤,两颊边是白白的绒毛,不似人貌。

    张衍心下忖思,这庙宇既已蝠王为名,此应是修成精怪的蝙蝠精,后被当地村民供奉为土地。

    这倒也不稀奇,似偏远乡野之地,精怪若是肯护佑一方平安,免其遭邪祟侵害,不但能好生修行,也可得享香火血食,便是道宫的道士也不会前来找麻烦。

    只是他再看了几眼,便看出几分不对来。

    起手一拂,就将塑像之上一层干泥扒去,露出底下深黑色的木纹来,其上贴了一张淡黄色的符箓。

    他冷笑一声,道:“此处并无设置阵法,我道却为何阴气这般郁结,原来根源在此。”

    这座土地庙的塑像只是外面裹了一层泥,又刷了一层彩漆,而里间是用了一根被法术祭炼过的阴纠木雕刻而成。

    这木像不知用何秘法炮制过,原本可用作辟邪,可如今却是阴中藏阴,但凡附近有人死去,其魂魄便被其吸纳过来,禁锢其中,转炼阴气,天长日久,便成了一处养魔之所。

    若是不闻不问,放任不管,再过个百十年下去,必会养出一头魔头出来。

    似这等手段,他一看便知,是魔宗弟子先前缺少魔头祭炼邪法,是以另辟蹊径,孕养魔头,而如今魔劫一起,魔穴之中魔头不知凡几,是以便用不着这等手段。

    这怕也是这庙宇废弃在此处的原因。

    这百数年下来,这木像之中不知拘禁炼化了多少阴魂,便如此刻,还有十余头新近拘来的魂魄,正在受那炼魂之苦,本是痛苦不堪,只是张衍在前,却被身上庞然道气压得出不了声。

    张衍略一思忖,此处虽则已废,但生人沾染阴厉之气,难免神思恍惚,眼前整日里异象频生,时日长久,也要伤了元气,自己既然撞见了,便不能任其这般下去。

    他一指点出,正中那道符箓,只闻一声轻响,当即破了法术,这木像颤了几颤,再也收束之不住阴魂,那十余头魂魄自那上面下来,对着张衍拜了几拜,便各自散去了。

    张衍也不去管他们,一抖袖,一道紫电飞出,绕着这木像转了一转,就将其中数百年积攒下来的阴气扫荡一空。

    做完此事之后,他正欲寻一地打坐,那十余只异兽一直在看他动作,这时期中一只鼻头短短,毛色纯亮的的异兽双耳向后一折,叫了几声,衔了一只干净蒲团过来,又起身而立,如人一般对他作揖。

    张衍点头道:“你等倒也懂事。”

    他略一沉吟,取了一枚丹药出来,道:“我坏了你们藏身之所,这一颗化形丹就赐了你吧。”

    那异兽状似惊喜,用嘴叼了过来,又对张衍拜了几拜之后,就去了一边,叫唤了几声,便带着那一众异兽出庙而去,顷刻间走得无影无踪。

    张衍在那蒲团之上坐了下来,闭目不言,只等有缘人上门。

    他当时与那王三郎说话之时,并未刻意回避那一干小厮,尽管王三郎特意嘱咐不得说出去,但有仙师传法的消息却仍是不胫而走,闹得沸沸扬扬,虽有不少人心有异动,可当一听说要往那蝠王庙去。却又望而却步,缩了回去。

    不过仍有一些胆大不怕事的,敢冒险往此而来。

    可古怪的是,凡是去往此庙的村人,待到第二日醒来,却发现躺在自家床上,而昨日之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身子骨却比以往强健了许多。

    这消息一经传出后,却是引得更多人往此间前去。

    距离蝠王庙二十多里地,有一处名叫魏庄的所在,村西头有一座四处漏风的茅屋,屋内有一名孩童正拿了小块裁剪得齐整的棉布,为瘫病在的老母细心把挂在嘴角的口涎擦去,他轻声道:“娘亲,你安心歇着,孩儿去陪佟四家的少爷读书。”

    老妇人眼皮动了动,算是应答。

    这小童名叫魏子宏,其父早些年征发徭役,去开凿运河,结果染疾而死,只留家中孤儿寡母

    他尚且年幼,魏氏又瘫痪在闯,只靠邻里宗亲接济度日,家境甚是困苦。

    当听说有一位仙师有法子使人变得力大无穷,可敌百人,他便下决心要去拜师。

    他并未想得太多,只想那时便有一身力气,能赚些钱来治好阿母的病,再也不愁吃穿。

    魏庄距离蝠王庙二十多里路程,对村民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这等孩童却极是不易,若是孤身前去,莫说遇上人贩子,匪贼,便是野狼也能将他叼了去。

    他虽只有七八岁,却有成年人般的老练,早在数天前就与一名熟悉的行脚商人约定,凑此人贩货之时一起上路。

    此时天边白肚微露,他怕错过了时辰,便决定早些前去。

    先在身上揣了半只干饼,又去邻家要了些烧开的水回来,倒入了葫芦中,紧紧塞好,再找了几块破布过来,塞了些干草进去,然后用麻绳把小腿绑了,跺了跺,见掉不下来,就出了门,找到了那名走货商人,一起上了路,

    他也是懂事知趣,虽然人小,但也是帮那商人提了个篮子,两个时辰之后,就到了镇上。

    此处距那蝠王庙还有小五里的路程,而且子时未至,他向那行脚商人讨了一小块雄黄,告辞之后,一个人往山林中去。

    走了未有多久,他看准一棵大树,爬上去找了一根枝叶茂密的粗壮树干,靠在其上休息。

    也是走得疲累的缘故,不过一会儿,他便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睡了也不知多久,忽觉有些异动,睁眼一看,却见是一只白毛小猴儿正睁着滴溜滚圆的眼睛,不停地推着他。

    魏子宏翻了起来,摸头道:“小猴儿,这是你的地方么?”

    他抬头一看,见天色已黑,拍了拍脑袋,叫道:“啊呀不好,糟糕,莫要错过了拜师的时辰。”

    他看了看四周,此时夜色浓重,又是荒郊野外,伸手不见五指,前方路径也不好辨认。

    不过他却有一桩本事,就是夜能视物,这也是他有信心来拜师的缘故。

    这时他隐隐约约看见前方一处地界中有亮光传出,看那方向,正好是蝠王庙的去处,便赶忙从树上爬下来,朝着那处亮光跑了过去。

    那只白毛小猴儿忽然一跳,上了他的肩头,魏子宏脚步顿了顿,好奇道:”小猴儿,你也是去拜师的么?”

    白毛小猴儿吱吱叫了几声,不停点头,魏子宏见它颇通灵性,生出几分欢喜之意,摸了摸它的毛发,只觉入手颇为柔顺,道:“那便一起去吧。”

    白毛小猴儿又是叫了几声,魏子宏欢笑了几声,便任由其攀在自己身上,向前奔走。

    他常听说此地闹鬼,虽是壮胆而来,可也难免也是心中忐忑。

    或许他运气好的缘故,这往日这被乡人传得凶险至极的地界,什么古怪之事也未曾发生,竟是平平安安到了那蝠王庙前。

    只是远处本还见着有亮光,可到了近前之后,却是黑漆漆的一片,连一点声息也不曾听闻。

    魏子宏终究是个孩童,心中略微有些害怕,脚步了慢了许多,只是想起瘫病在床的老母,转瞬又坚定起来,走上前去,吱嘎一声,便将老朽的庙门推开。

    他探了探脑袋,扒着门一脚踏进去,见并未有什么动静,便胆子大了起来,小心往里走入,不过二十余步,转过了一层布幔,就见得一名闭目打坐的年轻道人坐在那处。

    他不禁睁大了眼睛,随后醒觉过来,忙往地上一跪,用清脆童音言道:“小子魏子宏,寻道长拜师来了。”

    言罢,连连叩首。

    张衍睁开双眼,往这小童身上看去。

    见他额前有一截留海,身体羸弱,皮肤白净,看起来瘦瘦小小,似乎风一吹便倒,不过眼神灵动,根骨更是奇俊不凡。

    他暗忖道:“莫非便是这孩儿么?”

    这些天来,也有十余人找上门来拜师,只是皆不是他欲寻之人,而且根骨太差,也习不得道术,指点了几门强身健体的法门,便打发他们回去了。

    他温和说道:“既然是来拜师的,那便上得前来。”

    魏子宏依言走上前去。

    等他站定,张衍伸出手去,似乎要额前留海掀起,魏子宏顿时一阵慌张,双手遮住,道:“道长,不可。”

    张衍放下手来,笑道:“为何不可?”

    魏子宏用双手依旧这挡在额头之上,认真回答道:“道长,小子这里有古怪,旁人只消见了,便会立时晕厥过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命中劫难有天数

    魏子宏如此一说,张衍微微一笑,也不勉强,以他的目力,根本无需掀开留海,就能看见其额头之下有一道宛然如眼闭痕,这与秦掌门所当日言“三目”何其相似。

    他心中已能确定,此子必定是自己所欲寻找之人。

    他看了看魏子宏肩上那只白猴,若无这只灵兽,一路之上替其挡下了林中野兽,怕也没这么容易到得此地。

    这小猴儿本是善意,但却坏了他一番布置。

    张衍摇了摇头,此也是无心之举,倒也不便深究,便屈指一弹,一枚丹药飞出,掉在白猴儿眼前。

    谁知那小白猴儿吱吱一叫,却是连连摇首,只是拽着魏子宏的衣服不放。

    张衍不由失笑,道:“你这畜生,倒也机灵。”

    这小白猴儿乃是这林中灵兽,看出张衍是来收徒弟的,它虽说开了灵智,但自身并无大妖血脉,若是不得指点,只化形一关就难以过去,

    丹药虽好,但怎及跟着魏子宏,寻一个好出路呢?

    张衍不再去理会它,只对魏子宏道:“你既来你诚心来拜师,我瞧你根骨上乘,可愿跟我回山修道?”

    魏子宏一怔,却把头低了下来,道:“道长,我,我不能随你走。”

    张衍和颜悦色地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魏子宏迟疑了一会儿,鼓足勇气,大声回答道:“我娘亲瘫病在床,我若走了,无人照料。”

    张衍点了点头,道:“我辈修道之人,并非斩情绝性,你有高堂在上,自当好生照顾,我这有两个法子予你选。其一,我传你一门法术,只消入门,便可百病不生,力大无穷,可敌万人,搏一个公侯万代,不是难事;其二,我带你和老母回得山门之中,只是山间寂寞,修道清苦,餐风饮露,眠石卧冰只是等闲之事,此二法,你可自择之。”

    若是一心向道之人,那自是毫不犹豫选第二种,可是有心富贵之人,若贪图那一世荣华富贵,便会选第一种。

    因魏子宏身份特殊之故,无论其作何选择,张衍都会将其带回门中,只是既然收作自己徒儿,他便要观一观其心性如何。

    魏子宏听了之后,却是想也不想,毫不犹豫说道:“徒儿愿意择第二种。”

    张衍奇道:“你为何选第二种?”

    魏子宏不假思索道:“老师教了徒儿法门,徒儿可侍奉母亲,但传艺之恩,离了老师,又去哪里报答?”

    似这等质朴之言,也只有孩童方能说出,张衍听了之后不免一声大笑,道:“好徒儿,那你速去接了老母,今日便随为师去吧。”

    随即他一伸手,在其后脑之上拍了一下。

    魏子宏顿觉脑海中似乎多了无数东西,体躯之中,似乎有了无穷无尽的气力,看着自己双手,不由万般惊讶,欣喜道:“老师,徒儿去去就回。”

    张衍微微颌首,对那小白猴儿看了一眼,淡淡言道:“此一路之上,我徒儿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唯你是问。”

    那小白猴儿浑身一颤,吱吱连声,显是表示自己听得明白。

    张衍心中暗忖道:“掌门曾言,这孩儿入门之前,当要受一小劫,我本拟他来此处之时多吃点苦头,好顺势避过此劫,也省却一些麻烦,未曾想人算不如天算,被这小猴儿无意搅了局,也罢,既然避不过,那便接了就是。”

    魏子宏得了张衍之助,脚下健步如飞,出了蝠王庙之后,急着向家中赶去。

    这一回,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回得家门,来到床榻之前,他满脸喜色对母亲轻声言道:“娘亲,孩儿得了仙师关照,今日就要去的山门修行,这便接你同去。”

    说完之后,他便将自家母亲扶起背在身后。

    魏氏虽久病在床,但好歹是个成人,魏子宏平日里助其翻身擦拭时,也要费去好一番劲,可如今却丝毫不觉着吃力,轻轻松松就将其背了起来,心中兴奋喜悦之余,也不免对传授自己这等“仙法”的张衍感激涕零。

    此刻距离蝠王庙千里之外,一处深山地穴之中,一名发插骨簪,乌袍披发的道人面无看着手中一面破碎玉佩,皱眉不语。

    他乃是魔宗浑成教门下弟子,受了师命,被遣于此地镇守。

    这也是一份苦差事,方圆数万里之内,但凡师门设置的禁制阵法都归他看守。

    方才他忽然察觉师门中传下的一处符印黯去,只是观其布置,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了,且根本无甚大用。

    可按照门中规矩,就算那处布置荒废已久,却也不能不闻不问。

    他好一阵骂骂咧咧,尽管心中极不情愿,却也只能一把把那牌符捏碎,闭目感应了片刻,知道了方位后,便甩袖一抖,祭了一道青烟出来,霎时托身而起,就往那处地界赶去。

    他这一股青烟,乃是师门所赐,是一桩飞遁秘宝,便于他方便往来,哪怕千里之地,也是瞬息即至,可他一路之上却是悠悠荡荡,故意行得极慢。

    若是那毁禁之人早已离去,那他只用看上一眼,便能回转,根本不欲多事。

    须臾到了蝠王庙前百里之外,他脸上悠闲神情一收,变得严肃了几分,连连使了几道法术,将自己身形隐匿而去,方才敢往前而去。

    如今许多魔宗弟子行事虽是肆无忌惮,虽知凡俗之间并无什么高人,但他仍是极为小心谨慎,不敢小看来人。

    他远远隐在云中观望,见下方那股气息极是惊人,磅礴浩大,隐隐然直冲天际,比自己修为不知高出了多少,心下一惊,暗呼道:“好险,好险。”

    若是他方才莽撞出来,岂不是正好撞在此人刀口之下?

    他又望了几眼之后,目光之中畏惧之意更甚,他虽有飞遁密宝在身,但下方那庙中之人,至少也是化丹之境,当下便抽身欲走。

    只是正当他回首之时,无意中一瞥,却见坡地之下,有一个小童疾步而来,背后虽背了一个人,可仍是行走如飞,不免引起了他的注意,看了几眼之后,却心中一动,道:“这等根骨,倒也上乘。”

    他又看了几眼,忽然浑身一震,道:“莫不是……”一时之间顾不得其他,往前一冲,一道玄光垂下,就将其卷了上来。

    魏子宏正脚步轻快地往前而去,眼见蝠王庙遥遥在望,这时忽觉身体一轻,自己被一把捞上了云头,而娘亲和那小白猴儿都滚落在了地上,不觉着急,惊呼了一声,抬头一看,却见一个古怪道人坐在自己面前,正瞪大双目看着自己,因其看起来就不似善类,魏子宏戒备道:“你是何人,为何捉我,快放我下去!”

    乌袍道人嘿了一声,伸手一把就将其额前留海掀开,见其上一道如眼闭痕,顿时面露狂喜之色,差点手舞足蹈起来,连声道:“果然是,果然是。”

    随即得意一笑,道:“你跟我走就是了,这回捡了宝了。”

    他虽是心头窃喜,因忌惮张衍在旁,不欲多言,正要将魏子宏卷了走。

    此时却听身后一声大响,回首一望,只见一股丹煞之气此蝠王庙庙顶掀翻,自那气中飞出一枚剑丸,化光一闪,疾如闪电,就往他这处劈斩而来。

    “飞剑?”

    乌袍道人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冷汗涔涔而下,对方竟是剑修,莫不是少清门下?如此就算自己有飞遁秘宝在手,也是难以脱身的,哪里还敢停留片刻,当即转身欲逃。

    这时魏子宏也是察觉到了不对,心中一阵发急,气血顿时上涌,额头上一疼,其上那眼痕倏尔一睁,陡然间放出一道疾厉光华来,正好照在了乌袍道人面上。

    乌袍道人全副心神都是那飞剑之上,哪曾料到有此变化,也是猝不及防,大叫一声,捂着双目,如泉鲜血自指缝之中流出,这一耽搁,一道剑光正好袭至,从他颈脖之间一抹而过,顷刻间头颅枭去,尸首掉落下来。

    乌袍道人一死,魏子宏也是从空中坠落,这时一道烟气飞来,将他一裹,扶摇直上,眨眼到了云头之上。

    张衍低头一看,一把搭住其手腕,知其并未大碍,点了点头,又袍袖一卷,将魏氏和那小白猴儿都卷了上来,辨准了方向之后,便驾云飞遁行去。

    魏子宏此时也是头疼欲裂,浑身无力,只觉适才张衍予他的一身气力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他平日这额上奇目睁开之时,都会觉得头晕眼花,非要连续卧床几日方才能缓过劲来,而适才强行用这奇目看人,更是耗损了不少元气,过了不一会儿,便沉沉昏睡了过去。

    睡了不知多久,当他醒来之时,却发觉自己身在半空之中,左右摸了摸,好奇之下,小心探头往下看了看。

    张衍见状,微微一笑,道:“徒儿,你醒了,过得前面那座山头,便要回得山门了。”

    然而此时,他却眼神一凝,忽见一名似是清风明月,潇洒脱俗的道人立在云中,对他一个稽首,高声言道:“张师弟,你回来了,为兄已等你多时了。”

    张衍一看,竟是与他同为十大弟子之一的洛清羽,他从容不迫上前,也是一个稽首,还礼道:“不知洛师兄在此等候小弟,有何见教?”

    洛清羽呵了一声,淡淡言道:“听闻张师弟这些年来苦修道术,功行大进,为兄也是有一些心得,想与你讨教一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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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介绍:
自古修仙之途,无不被玄门世家所把持,非是凡民所能觊觎。
来自末日世界的张衍,得到一块神秘残玉之助,却是要以凡民之身逆而争锋,誓要踏出一条属于自己长生大道!
……
等阶划分:明气、玄光、化丹、元婴、象相、凡蜕、真阳、炼神、至人大道争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