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妖云摧城 神雷显威
尚河南岸人口不多,多是参天古木,起伏山峦之间本也就几条山路通向魏国境内。
不过十数万妖众行进,横冲直闯,不管你有无道路,逢山开山,遇水填河,似如洪流,所过之处,如同犁了一遍,群兽奔逃,乱鸟惊飞,那冲天妖气隔着百多里地都能看到。
垂州乃是魏国西北第一大城,太守杨辟也算能吏,此刻城头之上,满是兵丁将佐,弩机毒水,滚木镭石都是备妥。
除此之外,城上还有一些道人在忙忙碌碌,用木剑挑着符箓,念着不知什么法咒,这些都是附近道宫召来相助守城的。
前几日传来消息,永州城已成一片鬼蜮,满城七万百姓已被来犯妖魔吞吃一空,是以不得不满城戒备。
杨太守旁侧站有一名粗布蓝衣,貌相文雅的年轻道人,他看了几眼,忧心道:“杨大人,这些道友平日里画符捉鬼,祝祷治病,倒是也可,对付那些妖怪却是犹嫌不足。”
杨太守对这位道人很是看重,闻言苦笑道:“姜道长,我又何尝不知?不过卿胜于无吧,否则妖怪还未打来,怕满城军将就要跑了个一干二净,他们能跑,本官跑不得,满城百姓也跑不得。”
姜道长叹道:“可惜了,贫道法力低微,如果我那恩师在此,定不叫这群妖孽横行。”
杨太守知晓是这位姜道人的本事的,别的不说,只看其不凭借任何法器就能飞遁长空,他所见过的道士中,就唯此一人。听闻他提起自家老师,便忍不住道:“不知道长之师乃哪位仙长?可否请得他前来搭救这方百姓?”
姜道人面露怅惘之色,缓缓摇了摇头。
杨太守不禁失望,在他看来,姜道人修为已然难以想象,他之恩师法力岂非高到不可思议?
但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却不能救黎民于水火,不禁怆然道:“仙踪难觅,然百姓何辜,蒙此大难。”
姜道人也是无法,当日他那位老师只传了他修炼功法,后来他还是在机缘巧合之下,于深山中撞到了一位坐化已久的修士洞府,方才得以凝结玄光。
但并不知晓自己师傅究竟是哪家修士,更不知此刻身在何处,只记得当初那飘逸如仙,丰神伟岸的身影,这叫他如何回答?
底下有一个幕僚看太守如此,上来一礼,道:“大人莫急,卑职有一法,可阻妖魔。”
杨太守意外抬头,神情振作了几分,急切道:“既有主意,还不快些讲来。”
幕僚指着城外五里处那一段滔滔河水,言道:“大人请看,此乃是隆河,水势汹涌,奔流不绝,此等天地伟力,胜过胜妖魔十倍,若是趁那些个妖怪渡河之时,遣人将其掘开……”
他还未说完,杨太守已是霍然变色,大喊道:“住口!”
幕僚既然出了这个主意,就已然豁了出去,他竟是丝毫不惧,“噗通”一声跪下,道:“大人,固然百姓家园难保,但也定能阻其向南,大人,舍我一州,却能拯救天下万民……”
杨太守又何尝不知此法可行,只是这隆河一开,方圆千里,尽成泽国,不知有人多少人要死在这场水患中,不止如此,他还要背上这千古骂名,哪怕去了地下怕也不得安生。
无论那幕僚苦苦相劝,他就是不听,还命人将其拖下去,用布将其嘴堵住。
此时垂州城外五十里,妖王泉和站在一处土丘之上,十余名妖将他环拱于内。
他之身后,乃漫山遍野的泉图部妖众。
他一身描金玄袍,长得威武雄健,剑眉星目,脸上并无半点妖气,望着那隐约可见的隆河河水,道:“听闻这垂州城乃是西北地界第一大城,人口有二十万,倒是个肉头,只是渡河不易,旱将军,就你由带亲卫前去,给我占了这座城来,抢下血肉与儿郎们分食。”
旱将军身高五丈,面貌粗横,突齿外露,他乃是力道修士,能将身躯变化大小,只是他却尤为喜欢这般雄壮,闻言瓮声道:“王上,你就放心吧,此次无有那两部争抢,此城之人必定是我等盘中之餐。”
三部妖众合于一处虽是势大,但却总也不够吃,因此出山之后,便又各自分开,而泉和部实力最强,是以这垂州城就成了其嘴边之肉。
旱将军对着泉和随意躬了躬身,便一挥手,带上十余名能飞遁的亲卫,搅起一阵猛恶黑风,朝着垂州飞去。
泉和看着其离去,心中不知为何,忽然得有些不安。
此次虽然他率众一路行来,行程极为顺利,并未遇得些许阻拦,但渡河深入魏国,本也非他所愿,奈何他乃新任部族之主,要想服众,也唯有顺从部族中几位妖将之意。
但渡河而来后,若是万一有玄门羽士前来斩妖除魔,想全身而退那便难了。
他正自烦躁之时,身旁亲卫突然一指上空,道:“王上,那里什么?”
泉和抬头往天空看去,眼瞳猛地缩起,道:“星枢飞宫?”
他心头不禁一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东华之北的玄门之中,能有飞宫驱策的,唯有溟沧派一家,而能以飞宫未座驾的,至少也是化丹修士。
可让他心惊的还在后面,转瞬之间,那云天之中竟又是跃出一座飞宫,在其之后,更是密密麻麻,似是数之不清的飞舟仙禽。
见得这等场面,底下众妖也自有些着慌,道:“王上,是玄门弟子,怎么办?”
泉和厉声道:“慌什么!看那飞宫,来得不过是两名化丹修士罢了,后面那些不过是些充数的,我等部众足有四万余众,便是再多一倍,又怕他何来?”
麾下诸妖一听,觉得有些道理心下稍定。
泉和双拳紧捏,唯有他知道,溟沧派这一出手,又岂会不做好完全准备?此番来此必是雷霆一击!
退一步说,就算他能将眼前来敌尽皆击退,但他们要想平平安安回得北岸,却已是没有可能了。
此时那飞宫之中,张衍一挥大袖,殿前玉阶之前,就有烟雾翻腾而起,现出下方景象来他站起身来,俯瞰而去,见茫茫妖众如蚁一般,地表之上如积厚毯。
数万妖众行进,根本无法遮掩行藏,不过个把时辰,他们就已到追上了。
他略一寻思,方才那名高大妖将所去应是垂州方向。
那虽只是十余名妖修,但要灭尽一城之人却不是难事,因此他也不能坐视不理当要先斩除为上至于此处有韩素衣在,他根本不必担忧其能逃了。
是以他并不理睬底下这些妖众而是一催飞宫,直接越了过去,亦往垂州方向赶去。
旱将军带着帐下亲卫鼓劲而飞不过一刻,就到了垂州城上空,那城墙虽也高大雄伟,但在他眼中,却不过如同纸糊一般。
他狞笑一声,撤了飞遁法门,也不取趁手兵刃,居然就这么自空中直落而下。
城头上诸人骇然望见一个身躯庞大的妖怪从天而降,还未落下之时,城上兵丁就已是一轰而散。
姜道人一看不妙,把杨太守一把抓了,把玄光一放,就腾空而起,避了开去。
只闻轰隆一声大响,烟尘四起,砖石飞散,这一面城墙就被旱将军生生踩塌,一些来不及躲避的文吏和老弱兵卒都是死在当场。
旱将军见四周都是慌乱人影,他哈哈一笑,嘴巴一张,露出血盆大口,猛然吸了一口气,那些跑开的几名士卒居然被一股腥臭狂风卷了回来,落入了他口中。
他嚼了几嚼,就有骨裂肉烂的声音传出,须臾,丝丝缕缕的鲜血顺着嘴角流溢而出。
见他生吃活人的举动,原本一些胆子大的兵卒吓登时抛了手中兵刃,四散奔逃。
杨太守见状眼睛都红了,凄声呼道:“姜道长休要管我,且去阻此妖魔。”
他这一出声,立时引来旱将军的注意,他转目一望,见两人被玄光托在空中,嘿嘿一笑,就朝着上方一拳打出。
姜道人大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此妖对手,但刚想躲避之时,却发现自己身上竟似被一股旋流牵扯住了,根本躲避不得。
危急关头,他掐了一道法诀,身上起了一片青光,把身子一抖,居然滑脱了出去。
旱将军咦了一声,想是也未料到自己这一拳竟然落空,正要再度出手之时,眼角忽然察觉到一道寒光飞至,那森冷寒意,令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匆忙之中他,将手臂一抬,挡在身前。
只闻“咔嚓”,这一道光华,竟将他一只手腕斩落下来。
旱将军悚然一惊,惊怒交集道:“何人偷袭你家将军?”
“区区一介妖孽,安敢自封为将?”
随着半空中声音响起,只见云霭一分,一名英挺道人大袖飘飘,浑身烟气缭绕,自天际中跨步而来。
旱将军不禁退后几步,这道人竟然给了他莫大压力。
他怒吼一声,把功法一运,那手腕又重新长出,随后双手一摊,撒出一把盘纹长刀,脚下一跺,跃起空中,又是一声大喊,擎起双臂,一刀当头劈来。
张衍淡淡一哂,他一指点出,就见一道紫色雷霆飞出,霎时光华映空,正正劈落在旱将军身躯之上。
但闻轰隆一声,凭空响了一声霹雳,整座城池似是都被撼动,在场之人,都是脚下不稳,跌倒在地。
再看那旱将军,已是尸骨无存,化灰而去。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昔年之徒 幻真玉烟
旱将军来时过于急切,驾御风云抢在前方,是以那十余亲卫尚且落在身后。
等得到他们到来之时,正好看见其被张衍用一发紫霄神雷生生劈死,落个骨肉为灰的下场,这一幕令他们惊怖异常,发一声喊后,就拼命往回飞逃。
张衍负手虚立在空,他知后方有韩素衣率人围堵,这些妖孽是根本逃之不脱,是以并不追赶。
底下城中百姓只见他自天而降,举手之间,就御使雷霆,扫除妖孽,直以为是天上真仙下凡,纷纷跪下膜拜,口呼“神仙”,在那里叩头不已。
杨太守也是激动万分,高呼道:“天不绝我垂州,有这等仙人相助,必能护住我垂州百姓平安,姜道长,请快带我上前,我要拜见这位仙长。”
而此时那姜峥,看到张衍时却似怔住一般,杨太守接连叫了他几声,方才回过神来,他猛地将玄光一运,到了张衍前方,突然在云头上跪了下来,哽咽道:“弟子姜铮何幸,今日又睹老师仙颜。”
言罢,伏身下拜,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张衍目光投来,看他一眼,奇道:“你是当日那名少年郎?”
见师父犹自记得自己,姜铮更觉激动,又拜一拜,道:“是,正是弟子。”
张衍又把他看了看,点了点头,感慨道:“你无人指点,尚且修炼倒今日这般地步,也是极为难得了。”
当日隆河决堤,这姜铮与同村之人被困在一座山丘之上,当日正巧张衍路过,便顺手将连他带那十数人一齐救出,因见他根骨尚可,又有几分灵性是以特意赐了他一道符箓。
正是这一道符箓,使姜铮得窥修道门径。
与凡俗之间修道之法不同,张衍所赐之法不但有修炼法门,还言及他从何处获取那开脉的玉液华池。就是多了这么一道指点他才能在凝元之后,在一处韩姓没落世家处开脉破关。
后来更是在行走天下之时,撞得一处前人洞府,这才能修炼到如今这玄光境界。
杨太守见状不觉吃惊,原来这位道人便是姜道人的老师,他暗中觉得,想来是这位仙长算到自家徒儿有难,这才赶来解救心中不由暗呼万幸。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张衍,这位仙长虽是看去不过二十余,但他心下明白,似这等飞天遁地,呼唤雷霆的人物,不能以外貌而论年龄,这位看起来年少,指不定已是几百岁的老神仙了。
他理了下装束,正容下拜道:“多谢仙长护持,救得满城百姓性命不知仙长如何称呼?”
张衍微微一笑并不回答只是道:“你乃此地太守?”
杨太守忙欠身道:“正是在下。”
张衍神色淡然,道:“你且去把城中百姓安抚住只要不出得城去,贫道便能护得他们无事。”
杨太守朝着张衍大礼一拜,感佩言道:“道长上体天心行此善举,杨某代垂州百姓在此谢过了。”
他于心中下定决定,道:“若是这位仙长能挡得此灾能过去,我定要找寻一名画师来,为他作相供奉,保那朝夕香火不绝。”
与此同时,韩素衣已将星枢飞宫驱至众妖头上。
这飞宫大殿之下,除她之外,或坐或站,约有五十余名弟子,他们眼望下方妖孽,各自跃跃欲试。
这些俱是她韩氏族人与门下弟子,此行是跟随她前来剿杀妖部,换取功德的。
韩素衣秀目一转,向下扫了扫,心中就有了计较,她皓腕一翻,拿出一副阵旗,下命道:“郑婉,你多带些弟子前去,在东西方向去得百里,在那里布下阵势。”
听她说话,立时有一名姿仪俱是上佳的女弟子上前领命,她动作利索,一口气点了二十余名弟子,便带着她们出宫布置去了。
韩素衣身侧有一名心腹婢女奇怪言道:“娘子,为何不将四面一起锁闭了?”
杀败这些小妖不难,但若是散逃四野,没入山林之中,那便难以根除,为祸甚大了。
韩素衣好整以暇道:“我观那妖王,还是有几分本领的,由来困兽之斗最是凶猛难缠,我不及杜,萧两位师兄家大业大,也不及霍师兄有陈族作为依靠,这些门人弟子调教不易,如今魔劫临头,当要保全几分元气,不能折损在此,前方留得一条出路,这些妖孽便不会在此地与我等以死相拼。”
婢女面现恍然之色,她好似明白了过来,忽然一笑,道:“只是娘子这一来,张府主那里怕就难办了,他可不似我等,只得一人来此,怕要一番手忙脚乱了。”
韩素衣轻摇螓首,道:“这你便错了,大比之上我是见过张师弟的本事的,你且看着吧,这些妖孽必定过不去他那一关。”
妖王泉和原本已聚拢麾下妖将亲卫,准备率部众殊死相拼了,可见溟沧派来人竟并不急着上来围剿,反而散了开去,却是一愣,正如韩素衣所料,他心中一下便没了纠缠的心思,也不及去想对方何意,便大吼道:“儿郎们,快些随我渡河。”
他们所在之处乃是一片开阔地,根本无处可逃,若在此地交手,那是吃亏定了,但只要入了人间州城,他不信溟沧派还能够肆无忌惮的下手,到时还可遣散部众,分开逃窜,或往往荒山野岭,或往人烟稠密之地,那便不至于被全数剿杀在此了。
就在这时,却见旱将军的那十余名亲卫逃了回来,哭丧着脸喊道:“王上,旱将军,旱将军他……”
这旱将军乃是泉和心腹,想起先前越过去的那座飞宫,他顿觉不妙,厉声道:“旱将军怎么了?”
“旱将军被一名道人发雷劈死了。”
妖魔之辈,最怕雷术,泉和也是听得心头一凛,但随后他又追问道:“只是一人么?你可看清楚了?”
那名亲卫言道:“是,只有一人。”
泉和陡然自胸中生出一股希望来前方既然只有一名道人阻路,总比对付身后数百名玄门修士来得好,纵然对方神通再强,法力再高也自己率领几十名亲卫齐上,不求斩敌,总也能将其迫退,为麾下部众冲杀出一条生路。
他定下决心之后,就一挥手,发令向前,那数万人头攒动的部众之中,手闻隆隆鼓声一起数万妖发声一齐大喊,跳入隆河之中,向着对岸冲去。
这汹汹来势,滚滚妖云,看得杨太守和下属一干官吏安都是变滚,心下不免担忧张衍一人能够阻挡得住。
张衍看到这幅场面,不由笑道:“韩师姐倒是张得开手。”
韩素衣这番处置,说不上最好,但也称得上中规中矩,番不出什么错处来。
若是这些妖魔当真的从他这边冲了过去肆虐凡是之地此女势必也是要担上因果的。
她是深信张衍能于正面力阻那这数万妖孽方才用了此法。
张衍笑了一声,起了挪移神通一步到了隆河之畔,在半空之中坐定,把肩膀稍稍一晃道了声:“起!”
只闻一声大响,一道弥天极地的水光自背后闪过,间中似有无穷波浪翻滚,横亘在大河彼岸。
自破了壳关之后,他法力已是暴增一倍有余,此刻真光只一出来,铺出去足有千余丈,且水气漫漫,拨弄灵机,激荡得隆河之水也是引动如潮,翻滚似沸。
那些渡过河去的妖修茫然无知,不识神通厉害,竟是哇哇叫着一头撞了进去,这如何撼得动水光分毫,眨眼之间,落入其中不见,不过须臾,就有百多名妖修没了踪影。
张衍见旁侧还有三三两两的妖修上得岸来,未曾入彀,他发一声喝,将自身练就的一品金丹运转起来,由那法诀牵引,周身流转的丹煞霎时化作道道真光,将那些个漏网之鱼一个不落,一齐圈了进来。
他这一番全力施为之下,这一道真光又一次扩出去千余丈,这方才止住了势头,天地之间水声大响,尽是潮涌浪翻之声,如不是亲眼见得他施法之人,几疑是隆河当真决堤了。
有他拦阻在此,那些妖部来得多少便落进去多少,看得杨太守等人都是惊叹连连,直呼此乃神仙手段,
姜铮也是看得目眩神迷,他在凡俗间走动,接触得多是旁门散修,直觉就感到当日那传法老师不同寻常,恐还是传说中几家大宗门的修士,今日看到此景,更是坚信了此念。
妖王泉和看得脸上变色,身旁有妖将劝言道:“王上,这道人厉害,不如我等回头厮杀?”
泉和面色凝重,见了张衍这手段,他就知道对方不是好相于的,难怪敢一个人拦在此处。
只是这道人不除,自己部众便无出路,他一咬牙,道:“回去,回得去么?回去只有死路一条!不过一人而已,怕些什么!”
他正说话之时,韩素衣见张衍动手竟弄出动静这么大,也是在飞宫之中出来,一掐法诀,身上朵朵玉云不停飞出,似流泉滴水,无有断绝,须臾便笼罩了数里方圆的晴空,随手她向下一指,这些云霓飞烟纷纷垂下,追在那数万妖众尾后,逐地卷来。
那些小妖不知就里,顿时就被笼了进去,待那彩云飘过之后,只见其一大片一大片地躺倒地下。
此乃是溟沧派神通法术之一,名为“幻真云玉烟”。
此神通尤擅群战,但凡被玉烟沾身者,修为差些的,立时遮了灵觉五感,当场昏厥。
便是修为高深者,被那轻烟笼身,若不得破解之法,一时三刻之内,也是如目盲耳聋,不辨东西南北,只能任由对手宰割,此烟不去,便是你法力再高,也无处去施展。
瞧见此景,泉和惊怒异常,前后皆有强敌,部族覆灭在即,此刻已容不得他再多想了。
他大吼一声,啸声直贯天际,把手一按,猛地将身子拔高至三十丈上下,向前一跨,只一步就跨过隆河,抬起如山巨掌,就向张衍拍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真光克敌 妖施魔功
泉和妖王这一掌下来,几有摧山之威,本拟将张衍强行迫开,这样他身后妖众便能顺利渡河而过,冲入垂州城中。
张衍笑了一笑,起了玄功,自顶门之上飞出玄黄大手,初时还是一丈大小,但倏忽间长至三十余丈,待到高处,已是比泉和身躯还要大得几分,往上一架,将其落下手掌稳稳托住,道:“泉妖王力气不小,火气也大。”
见一击无功,泉和妖王也不吃惊,爆喝一声,手掌一翻,不知从哪里拿了一柄六角金锤出来,挥舞起来,照着张衍顶门就砸。
张衍运起玄黄大手,亦复往上一迎,这柄神兵威力甚大,一砸之下,玄黄大手霎时崩散,化为一团如丝如缕的黄雾,在城楼观战的杨太守等人看得一阵惊呼。
泉和妖王以为抓到了机会,虽是他身躯庞大,但动作却丝毫不慢,只把金锤往上抬了抬,便又倾力砸下。
张衍神情不变,不慌不忙,把法诀一拿,自顶门上又冲出一道黄sè真光,与那金锤撞在了一处。
两者一触,顿时爆出一声大响,张衍身形不由晃了一晃,而泉和妖王只觉一股大力自手中生出,饶是他力大无穷,也被反震得手腕生疼,身躯向后一仰,倒退了半步出去。
泉和身后那些妖众看得王上似乎吃亏,齐皆大吼,当即有十余名妖将跃起在空,驾风冲来。yù要与张衍为难。
这些妖修俱都是顶盔带甲,手持兵刃,装扮形如凡俗武将一般,他们修为也是不俗,皆有化丹境界,若是寻常修士,在十余同辈围攻之下,能持住守势不败已是难得,更何况留在原地不动。
只是张衍学得法门乃是玄门正宗,又是丹成一品。以他丹煞之雄浑,玄门之中实在少有可与他比肩之同辈,因此见状毫无惧sè,放声一笑,道:“来得正好。”
他把水行真光一撒,霎时一道水sè光华冲天飞起,似壁障一般横在面前,两名迎面而来的妖将收势不及。顿时就落了进去,余下妖将见状大惊,哪里还不识得厉害,立时裹足不前,隔着数十丈纷纷将自家神兵祭出。
泉和此时已是回过气来,举锤再挥。这一次,却是一个横扫,顿时暴起一阵沉闷破空之声。
张衍冷笑一声,心意一催,身上宝衫之上现出数尺豪光。那金锤正正落下,打在了那光华之上,可他身躯只是轻轻颤了颤,便又稳住,竟是分毫不伤。
他一甩袖,就见那一道水sè真光再度扬起。那些个神兵往其中一落,被水势一卷,滚滚荡荡,就不知去了哪里。
那些妖将见自家兵刃落入敌手,不由慌张,拼命催动法诀,想要收拿回来,只是无论怎么使力。一个个俱都涨红了脸,却还是得不得半分回应。
战至如今,张衍一直盘膝而坐,而此刻,他缓缓站起身来,立在云头,顶上黄雾收拢,将那玄黄大手又重聚出来,冷声道:“尔等既然来了,也不要走了,便都留下吧。”
妖王泉和看出不妥,大呼一声,道:“快退!”
他方才要挥动金锤,张衍却起脚一跺,水行真光激荡而起,狂涌过来
泉和顿觉自己似被一股cháo水扯动,似要将他拖拽进去,急忙将身形稳住,顾不得去照应那几名妖将。
同一时刻,张衍伸手一点,那玄黄大手眨眼撑至数百丈大小,如云遮天,投下大片yīn霾,照着几名妖将,往下就是一抓,这数名妖将猝不及防,一下都被抓在了掌心之中。
张衍冷然一笑,一催法力,大手五指乍然合拢!
只闻一阵骨肉碾磨折裂的声音传出,哪怕是力道修为再是强横,在这等抓拿之下,内外俱是搅作了一团,已是无法保全xìng命了。
这些妖将原本仗着身躯坚实,才敢上来发难,只是见得这般惨状,哪怕再是悍勇,也禁不住心惊胆颤,望向张衍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怖之sè,一时都是踌躇不前。
此刻远处观览战局的,除了溟沧派弟子之外,便是数家小宗门下,他们见张衍一个人面对十数名妖修围攻,却打得一众妖孽毫无还手之力,无论来势多么凶猛,都是被从容化解,不曾退得半步,
其中一名中年修士shè奇光,赞叹道:“这位张道友好生了得。”
与他并肩而立的一个同门撇了撇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溟沧派十大弟子,这位张道友排在第九,自是了得的,更何况这位张道友还是丹成一品,数千年来唯此一人耳,胜出我辈着实太多,能有这等手段,倒是不用奇怪。”
先前那中年修士叹了一声,平rì里他也自视甚高,虽曾听说过溟沧派十大弟子如何如何厉害,但因为却从未领教过,是以一直以为纵然是比之自己来得高明,却也不是难以望其项背,可如今却是见识到了,当真是不能比。
这些个妖将在张衍面前几乎无招架之功,但若是令他们上去交战,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拿下,如是对上两个,那只能设法自保了,这还是对方没有法宝随身的前提之下。
临清观宋泓此次也是随众而来,当年他与张衍也有一面之缘,此时看着前方衣袂飞扬的身影,不免心生感慨,暗道:“溟沧派不愧是万年大派,根基深厚,似张师兄这等人物尚且在门中排名第九,不知排在他之上的几位道友又是怎样了得?”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韩素衣,这位女子方一出手,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令成百上千的小妖瘫倒在地,也是极厉害的。
而且此女行事极有条理,到如今泉图部所有举动的皆在其把握中,颇为几分运筹帷幄之能。
只是在众人看来,韩素衣出手得再多,对付得也是一些小妖,而张衍毕竟独自一人力抗妖王与一众妖将,与之比起来,她场面上未免有些不如了。
霍轩事先曾写书信给临清观掌门,言名可扶助其宗门,共抗魔劫,身为门中大弟子的宋泓,原本并不同意此举,只是此刻心中却另外有了主意,暗道:“回去当要与恩师重再商议一番了。”
泉和妖王看着自己族人被张衍当面一把捏死,再也忍耐不住,怒吼一声,使了真本事出来。
他张嘴一吐,毫光闪烁,一颗拳头大小,浑圆无暇的金珠飞了出来,照着张衍就打了过去。
如此近的距离之内,金珠几乎瞬息便至,砰的一声,砸在了张衍胸腹身上,将那宝衫之上毫光撞得一阵乱摇,几yù散去,
张衍随手一拨,将宝光定住,心中却是微讶。
要知他这宝衫乃是一件玄器,哪怕对上神通**也能抵住,却不想这件法宝一击之下,竟险些打散宝光,虽不至于真能伤及自己,但对方此物,已极是了得了。
泉和心中更为吃惊,此是自身孕养的一桩本命法宝,有碎石裂金之能,每用一次,其威便会下降一筹,直至彻底无用,往rì里从不轻用,他也是被逼无奈,方才祭出此宝。
没想到便是如此也奈何不了张衍,此时他也意识到了,对方有这等宝衣护身,那是绝无可能被自己逼退的。
泉和狠声道:“这位道友,我不yù与你溟沧派撕破脸面,你今rì撤开门户,快快放了我等过去,那还好说,如若不然,我泉和也不是好欺负的,今rì就拼个鱼死网破!”
张衍却对这等威胁之语毫不在意,笑道:“贫道正缺一名看门灵兽,泉妖王可否愿意前来屈就?”
泉和瞪着通红双目,死死盯着张衍,身后越来越的小妖倒在幻真云玉烟之下,他心中不免有些急躁,大喊一声,道:“拼了!”就自嘴中吐出一道如墨玄气来。
此气一出,霎时引发了旋流狂卷,刮起了一阵无边黑风,其中有无数细小坚砂来回飞舞。
这风极是古怪,原本尚算晴朗的天空立时被遮,昏昏惨惨,rì月无光,不但站在后方观战之人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神思恍惚,浑浑噩噩,有几名修为低微若不是有同门拉住,便要掉下云头了。
此风乃是泉和借地底yīn气秽jīng养炼成的一口浊气,一旦施展出来,便能迷人神智魂魄。
泉和隐身风中,把高大身形收了,伸手一抓,卷了百余名修为尚可的族人过来,一声不吭,往外遁走。
这是他见无法从张衍这里杀出一条活路,因此先故意虚张声势,随后放了这迷风出来,不求伤敌,只求将其阻得一阻,借迷风之助遮掩身形,再悄然逃窜出去。
韩素衣这时秀眉蹙起,她一按扶手,忖道:“这妖魔怎会施展魔道之术?这其中必有道理。”
若是放在三年前,张衍倒也拿这黑风没有太多手段对付,可如今却是难不倒他。
他伸手一点,一道雷光迸现,紫芒飞驰,连连发出霹雳之音,霎时将黑风雾气强行扫除开一大片。
他转首一望,恰巧瞧见泉和那yù走身影,便猛然喝了一声,道:“泉和,你今rì已然输了,还不快快放下兵刃,束手就擒!”
他这一声大喝,已是用了些许力道法门,首当其中的泉和当即被震得头晕眼花,身形一抖。
张衍把法诀一拿,玄功挪转之间,扬起一道漫漫黄芒来,往对方身上就是一压……未完待续)RQ
第一百四十八章 山形倾压降力妖
妖王泉此刻无心恋战,不欲与地纠缠,因此对张衍这一道真光不闪不避,他心中打算硬捱一次,争取到片刻时机,好带着麾下儿郎脱身逃离此处。
他原本主意倒是打得不错,他乃是力道修士,哪怕受了些许伤,也不用在意,只是这一道真光下来,却猛然吃了一惊,他背上竟是一沉,身形顿时向下一矮,像是骤然间驮上了一座山峰般。
这巨力一压下,他胸中一阵烦恶,腥气入喉,眼见着就要从空中摔落下来。
他立知这股力量无法抗衡,这时也顾不上逃遁了,连忙发一声吼,把身躯再度长开,双足踏地,向上就是一拱!
竟是血勇之气上来,要发力将这道真光顶开。
他却是不信了,哪怕此刻自己背后当真是一座山丘,也要使力将其掀了去!
张衍见他不肯降服,微微一笑,也不急着将其拿下,只要被他这真光压住,想要再轻松挣扎出去,除非对方法力境界皆是高过于自己,否则那是休想。
他轻起丹煞,好整以暇催发玄功,不断化出土行真光,一道接着一道,重重叠叠压了上去。
那光华原本只是泛出淡淡黄芒,只是随着积蓄真力越来越多,渐渐变作了浑黄深色,似如土石累积,山岳叠盖,不断增发力道。
在他土行真光之下,哪怕当初苏奕鸿也是铩羽去命,更何况他如今之修为远胜当初,任凭那泉和怎么挣扎,也去不了身上大山。
泉和在他逼压之下,身形越伏越低,过不了多时,膝盖一屈,身体一倾,两手亦是撑在了地上。
他身为妖王,也有一股蛮横之劲,尽管身躯被压住,但却仰首向天,额上青筋暴突,神情狰狞,不断发出困兽嘶吼,就是不肯低头。
此刻张衍面上云淡风轻,无有丝毫烟火之气,一派道家高人风范,与妖王那等声嘶力竭的模样形成既然对比。
有了张衍在前阻拦,韩素衣轻松将后方所有妖修拿下。
便是那些见势不妙逃窜出去的小妖,也无法破开阵旗阻碍,被一个个驱赶了回来。
韩素衣将门下分遣出去,将那些个有几分修为的妖怪俱是拿符印镇了,捆缚起来,而那些未曾化形小妖她自不会去理会,只是交由门下弟子随意处置。
这些弟子平日也是艳羡师长同门有精怪看守洞府,作那厮仆使唤,这些小妖虽是修为差了些,但却正合他们的心意,将看得入眼的抓了许多回来,至于余下那些,皆是随手杀了。
就是那些观战的小宗修士也是一齐动手,整个泉图妖部在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里,已是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此时泉和在土行真光之下,浑身骨节都在发出吱嘎摩擦响声,似是受不住力了。
此刻他已不是为了脱身,而是为自己性命苦苦挣扎。
他很是清楚,如今背上之力已经大到难以想象,自己一个松懈,就有可能被压成一滩肉酱。
心中叫苦不迭,这样下去,自己只是等死而已,眼珠一转,出声大喊道:“道长,且,且松手,我,我愿作……愿作那守府灵兽了。”
张衍听他说话虽有断断续续,似从喉咙里憋出来一般,但也听得此妖还仍有几分气力,而且这番话说得心不甘情不愿,显是贼心不死,还在那里设法脱逃。
他哂笑道:“泉妖王虽有此意,但尊驾毕竟是一方妖主,野性难驯,需得好好修理一番,贫道方敢收容。”
泉和见张衍并不松口,再也无法可想,索性咬牙不再开口。
又支撑了一会儿,他已是把体内最后一丝力气都压榨了出来,大汗如雨而下,面色由红转白,浑身剧烈颤动了起来。
眼见得他就将命丧真光之下,这时远处却有一道玉烟飞来,到了近处,烟云散去,露出韩素衣清丽姿影来,她把素手拨转,收了周身瑞雾,轻唤一声,道:“张师弟,手下留人。”
张衍回首望去,笑道:“韩师姐何故此妖求情?”
韩素衣对张衍一礼,正色道:“这妖孽适才竟使出那魔道功法,此事有几分蹊跷,我观张师弟犹自留有余力,不妨先擒拿下来,交予霍师兄处置。”
张衍自无不可,见泉和已然无力,便把袖一摆,撤了那真光回来,朗声道:“既然韩师姐开口,那便暂且饶此妖孽一命!”
泉和原本也是油尽灯枯了,此时那真光一去,顿时虚脱倒下,趴在地上不停喘气。
韩素衣玉容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来,但心下却是暗自吃惊,道:“张师弟这门道术极是奇异,也不知他从何处学来。”
她这念头也就转了一转,便自放下。
玄门弟子在外游历之时,获得几手玄奥道术,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之事,似溟沧派修士逾万,但能做到十大弟子之位的,又有哪个会少得了机缘的?
张衍抬眼望去,见视界之中,再无半个站立着的妖魔,略作思索,道:“韩师姐,如今泉图部虽除,但尚有两部往东、西两方而去,来回追赶,未免耽搁行程,不若我等各自分开,最好能抢在其攻陷州城之前拿下了。”
韩素衣思索一会儿,觉得此议可行,便点头道:“张师弟所言有理,那你我便分头行事,听闻那夜艁部在余下二部之中实力稍胜一筹,师弟能者多劳,此部便交予你,你看可好?”
张衍浑不在意,韩素衣便是不来此,以他剑遁绝空之能,也有办法将这泉图部收拾了,只是要多花费一番手脚罢了,对付势力尚还不如的夜艁部,自是不在话下,爽快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把袖一挥,收了水行真光,转眼飘至城头,对那下方言言道:“姜铮,我这飞宫之中,尚缺几个人手,你且随我来吧。”
姜峥心中一阵波澜起伏,忙不迭跪下,万分欣喜道:“弟子遵从恩师之命。”
张衍一招手,就有一股无法抗拒之力将他身形摄起,随后举云升起,携其往飞宫去。
韩素衣也是身上飘带一个飞旋,化烟腾空,倏尔不见。
底下杨太守携一干属吏见他们离去,都是齐皆拜伏在地,纷纷拜谢大恩。
那杨太守忽然想到了什么,顾不得跪拜,急着大呼道:“仙长,还望示下名姓……”
只是呼了几遍,都不得回音。
他不免失望,这时一名幕僚挤开人群,到了前方,道:“大人,莫要急,下吏知晓那位仙长姓什么。”
杨太守侧首一看,见这幕僚正是方才献上水淹之计之人,只是此刻他也无暇问及这人如何自捆缚之中脱身的,奇道:“你是如何知晓的,莫非你认得这位仙长?”
幕僚马上言道:“不然,下吏适才见得这位仙长与那位女仙说话,虽则两位仙长说些什么在下吏不知,但下吏眼力上佳,又擅读唇语,若是猜得不差,这位道长应是姓张!”
他虽是说得谦虚,但言辞之中满是自信,
杨太守仔细回想,觉得倒的确有很大可能,只是他表面上却连连摇头,嘴中叹气道:“此等猜测之言,岂能作数?兹事体大,若是写错了名姓,因故惹恼了上仙,反而不美,还是算了吧……”
那幕僚顿时急了,猛然上前,一把抓住杨太守的袖子,铿声道:“大人,下吏愿已身家性命担保,此番判断,定是无差!”
杨太守呵呵一笑,道:“秋先生,我信你了。”
幕僚立时回过神来,这是太守怕自己担待不起,所以耍了个心眼,让他来出这个头,不过他也无所谓的很,只要太守认可自己便成,嘿然一笑,轻松退到了一边。
张衍与韩素衣离了垂州之后,驱使飞宫向另外两处妖部搜寻而去,这两部势力远不及泉图部,在二人联手之下,不过半日时间,就被先后扫除。
扫灭三部之后,他们也不在外间久留,俱是回得山门复命。
韩素衣与张衍在昭幽天池之前分别之后,便单独往十峰山来见霍轩。
霍轩命婢女将她迎入内,请她坐下之后,缓缓言道:“师妹此番辛苦了。”
韩素衣万福为礼,幽幽道:“小妹为师兄出力,乃是心甘情愿,当不得‘辛苦’二字。”
见她那幽怨之色,霍轩神情不禁有了些变化,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转开话题道:“师妹此去,不知张师弟修炼到了哪一步?”
听他如此说,韩素衣玉容之上微现失望之色。
她毕竟也是玄门高弟,稍稍理了理心绪,立时心如止水,恢复到先前那副清冷模样,接言道:“按师兄先前所言,张师弟习练那紫霄神雷之术之多不过三年时日,可小妹今日在旁细观,张师弟此神通应是已有小成,这等修道资质,莫说小妹比不过,就是比之当年大师兄,也是不遑多让。”
霍轩默然半晌,随后感叹道:“天纵奇才,不外如是。”
韩素衣轻摇螓首,道:“师兄,张师弟虽是不差,但毕竟乃是师徒门下,如今你却对他之看重,尤胜我世家弟子,我听得族中几位长辈言谈之中,对你颇多微词。”
霍轩似是并不在乎,他摆了摆手,冷笑道:“由得他们说去,这般鼠目寸光之辈,岂知我心中大计!”
第一百四十九章 魔功梦中来 五徒入门墙
韩素衣在十峰山中逗留了许久,与霍轩密谈了一些事宜,临别之时,方才将此番剿灭妖部经历详细禀告清楚。
听闻那妖王泉和竟会驭使魔门功法,霍轩立时起了警惕之心,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他不免暗生疑虑,思忖道:“此次这三部妖族南下东华肆虐,难道其后有魔宗的影子在内?”
若是北冥洲妖部与魔宗弟子联起手来,那对溟沧派而言,却是一个极为不利的消息,且还可能打乱他原先的布置。
想到此处,他不禁神色有些沉凝,为了慎重起见,便将那妖王泉和提了过来询问。
泉和妖王先前与一番张衍斗法,已被磨去了不少锐气,此刻自己身处溟沧派之中,修为被符印所镇,又独自面对一位元婴真人,哪里还敢摆什么妖王的架子?
听得霍轩问询,立刻恭顺老实地回答道:“回禀霍真人,小妖自家也不知晓那功法从来何来,只是有一日一觉醒来之后,这门法诀留在脑海之中了,倒似天生便会一般。”
霍轩微微皱起了眉头,听此妖所言,这倒像是魔门中的入梦侵神之法,不过那法门乃是一门恶法,只为伤及对方精气神魂所发,且自身也不是毫无损伤,似这等传法之举,倒是少见了,于是又问道:“你得了此法后,便放心修炼了么?”
泉和摇头道:“并非如此,小妖起先也是小心,唯恐中了他人的什么算计,但因见其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法门,更无需什么外物相助,便忍耐不住练了后来也未曾有过什么异状。”
这功法只能在惑敌逃遁之时所用,对付修为浅薄之辈还可,似对付张衍便没有什么作用了。
霍轩看出他所言不虚,又问了几遍见实在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他也无心在这等妖王身上花费太多时间,正要随手处置了,韩素衣却突然出言道:“似是张师弟先前曾言,要收这妖王为他护府灵兽,霍师兄不妨将此妖送与他处置。”
霍轩想了想,神色一缓,语声平和道:“也好那便劳烦师妹你去一回了。”
韩素衣盈盈起身,轻声道:“师兄,那小妹便告辞了。”
霍轩默默点头。
韩素衣对泉和一招手,就有一道轻烟飞出,将其摄起,整个人化一阵清风飞去。
泉和全然不知自家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不过事到如今,他也没得选择,只能顺服地跟随韩素衣去了。
霍轩轻轻挥手,神色平静的将洞府之内残留的一丝淡淡暗香抹去便封上洞门入定去了。
此刻昭幽天池之中姜峥对着座上张衍三个叩首,正式完成了拜师之礼。
张衍微笑道:“徒儿且起身吧。”
姜峥再起身时,不免心潮澎湃,三十余年了自己本以为此生无缘再见当初那位老师之面,却不想今日终于能够得列入门墙之中,思及此事,起源头全是因那心起善念之故。
当年若不是张衍救助他脱离洪灾,便无今日之姜峥,若无他千里迢迢赶来垂州为百姓阻挡妖魔,其后也无入门之幸,心中暗暗道:“若是我翌日修道有成,当要多行善举才是。”
张衍看着他道:“姜峥,你入我门中,而今算做记名弟子,门中不限你去留,除昭幽天池外,我此处尚有许多灵岛奇峰,你若有意,可选去一处辟为自家洞府。”
姜峥抬头道:“弟子愿在老师身侧聆听教诲。”
张衍笑道:“这也随你,我传你一道法门,可去自行领悟,再赐一件法宝与你防身。”
他袍袖一摆,灵光乍现,飞出三物,一为袖囊,二为拂尘,其三为一枚符箓,各是光华四射,灵气逼人,悬浮在空。
姜峥上去接了,再次跪地拜谢。
张衍掐指算了算时日,自己要闭关修炼木行真光,怕是无心来照应这徒儿。
想了一想后,他起了一道煞气,将前次凝丹所余四候水、一气芝,明石乳卷了些许出来,用灵光一起裹了,指给了姜铮,道:“你把此三药送去罗娘子处,为师不日即将闭关,你修行之上若有不明之处,可去问她。”
姜峥这些年都是在凡俗之间往来,听了立时心领神会,老师这是要借他之手做个人情,乃是照拂自己之举,应道:“是,恩师。”
张衍轻轻挥了挥袖,道:“你去吧。”
姜铮跪下拜了一拜,退出了大殿。
他一出门,却想到此处殿宇重重,路径极多,自己初来乍到,倒不知应该住在哪一处。
他倒也是不急,脚步沉稳缓缓向前行去,打量周围景致,不免对那美轮美奂的胜景赞叹连声。
不知不觉中到了宫宇拐角之处,这时却见迎面走来一名面貌甜美,眼神灵动的红衣少女。
他不知对方是何来历,不过看那模样,倒不似寻常婢女,因此不敢造次,避道一边。
汪采婷今日来此,本是向张衍请教修道上的难问,却突然瞧见一名相貌陌生的年轻道人立在一旁,不由瞪大美目,看着他道:“咦,你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
姜峥忙欠身一礼,道:“在下姜峥,乃是张师新收弟子。”
汪采婷面现恍然之色,随即好奇地打量着他,道:“原来你就是恩师新收的小师弟啊。”
姜铮论年纪,也几近五十岁了,突然被一名娇俏活泼的少女唤成小师弟,心中顿时泛起古怪之感。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暗想修道之人岂能从外貌判断年岁,不定这女子年齿远在自己之上,便不失恭敬地言道:“正是,师弟新来门中,不懂规矩,不识同门,还要请教这位师姐如何称呼?”
汪采婷嘻嘻一笑,道:“你听好了,我姓汪,在门中原先最小,既然你来了,就该唤我一声四师姐才对。”
姜峥暗道:“原来老师有四个弟子。”
虽然他看这位汪师姐似是修为尚不及自己,但他在凡俗间历练许久,人极谦逊圆滑,没有丝毫小视之心,面上更是礼节不缺,躬身道:“原来是四师姐,小弟这处有礼了。”
汪采婷欢喜应了一声。
她先前就听门中婢女说老师又带了个徒儿回来,心中好奇,本想抽空去看下是何等模样,好不好玩,却不想在这里遇上了,虽然看起来不似她心中所想,但对答之间却让她找到了一丝做师姐的感觉,一摆手,喜滋滋道:“师弟多礼了,你以后在府中修行,有什么不明之处,就来问师姐我好啦。”
姜峥看出她是个没心机的,笑了笑,便顺着她口风道:“是,小弟但有疑惑,定来请教,还望师姐不要嫌弃。”
汪采婷更觉高兴,她在府中过得也是苦闷,汪采薇,田坤只顾着修炼,从来不与她多说闲话。此刻见了姜峥,也不放他走,而是拖着他道:“来,师弟你与师姐好好说说那些凡俗间的事,嗯,要拣好玩的说。”
她从未去过溟沧派之外,只从长辈那里听说过一些,自然不免有好奇之心。
姜铮倒也推脱不得,只得选了一些新奇之事说来,好在他确实见多识广,而且仗着一身修为,不惧猛兽毒虫,许多人迹罕至的深山古林也去过,听得汪采婷津津有味,却忘了来此的初衷。
这几日她凝结了玄种,只差最后一步就跨入玄光之境,可左右也迈不过去。不免急躁了起来,只是越急便越是过不去,沮丧之余,便来向张衍请益。
却不想听姜峥说了那些趣闻轶事之后,只觉心中欢悦活泼,多日来羁绊熊中的烦闷一扫而空,重回自然天性,忽然间,浑身气脉一顺,似乎什么桎梏撞破了一般。
霎时,一道灵光冲出重重阻碍,自卤门之上闪现出来,红彤彤的一团,邢若芝状,似烧云炽碳,悬在头顶。
姜峥不免吃惊,怔了怔后,他起手一拱,由衷言道:“恭喜四师姐了。”
他突破玄光境也是这几年之中的事,因无老师指点,其中不知费了多少苦功,却不想这位师姐只在这里与自己说了几句话,就突破了境界,心中不说羡慕那是假的,适才入得师门的喜悦也淡去了几分,心中暗下决心,道:“老师门下,想来俱是这般人物,我要有一席之地,极是不易,自今日起,当要奋起直追了。”
汪采婷只用了三年多的时日,就突破玄光境,一来是因为她资质绝佳,根基稳固,在凝元一途之上用了十载左右光阴;二来是张衍为她所选功法乃是自百余种道册之中选出,最为合用,本也是一门进展奇速的法门,再加上有这昭幽天池之助,灵气不是外界洞府可比,才有了今日成就。
多日来的难关竟迎刃而解,汪采婷也是欢喜了好一阵儿,等反应过来时,才发现把姜峥冷落在了一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妙目一转,自香囊中取出一物,塞到姜峥手中,道:“师弟,这是师姐送与你的见面礼。”
姜峥稍作推辞之后,便收了下来,但还未看清楚那是什么,汪采婷上来一把拉他袖子,道:“来,随我走。”
姜峥怔道:“去何处?”
汪采婷秀目眨了眨,笑道:“师弟,你还有一个师姐,一个师兄,怎能只叫我一个人出礼,他们也应是有份的!”
……
第一百五十章 阵中妖躯原魔心
张衍有小壶镜镜灵相助,只需沟通心神,洞府之内每个人的一举一动,莫不了若指掌,是以汪采婷在洞府外才踏破那玄光境界,他便第一时间察知了。
汪氏姐妹中,以汪采婷的资质最佳,比她姐姐汪采薇还要更胜一筹,先一步迈入玄光境倒是不奇怪。
不过这其中亦有其功法的缘故在内,也是因人而异,不是修炼越快便越好。比如田坤,虽然早汪氏姐妹一步修道,但如今还是明气境中徘徊,不得突破。
但他那修炼法门,乃是桂从尧为自己转世之躯量身定做,休看他现在还落后一步,但张衍敢断言,其日后进境,必在汪氏姐妹之上。
镜灵在一旁拍马道:“也多亏了老爷前些时日借了那名妖将与他们练手,这些时日修炼都是加倍苦练,便是汪小娘子,那好动的性子也是收敛了几分,变得勤快了许多。”
张衍微微一笑,他对这几名弟子有此反应倒不奇怪。
今日这妖将之所以被囚在此处为奴,乃是修为不及自己之故。
如今魔劫将至,若是修为不及他人,一旦陷入敌手,也是任凭对方搓揉宰割。
他这几名弟子都是聪明人,便是当时想不到,想来回去之后也应能够想到此点的。
除了那等当真扶不起的,还真无人想沦落到这般下场,想要不如此,那便唯有加倍努力修持了。
就在这时,那镜灵忽然神色动了动,低声道:“老爷,韩素衣在府外求见。”
张衍“哦”了一声,倒也不觉意外,低头想了想,便起身道:“我当出府相迎。”
他挥开阵门,一步跨了出去,便到了天池之上,瞧见韩素衣站在先前二人见面的那雅亭之中,身侧还站着那垂头丧气的妖王泉和,心中便猜到其来意,上前一稽首,笑道:“不知师姐来此,小弟有失远迎,请至府中一坐。”
韩素衣敛衽还礼,道:“张师弟,我便不入内了,先前曾听闻师弟有意将这妖王收为守府灵兽,我向霍师兄讨了个人情,特来乃是将此妖送至府上。”
先前张衍不过随口一说,并未真要拿这泉和当什么守府灵兽,不过此人拿来与弟子练手,倒是比先前那妖将好上许多,便出言道谢:“韩师姐有心了,敝处简陋,但景致尚可,师姐既来此,不若稍坐,师弟我也好略作招待。”
韩素衣轻轻摇头,道:“此次剿灭妖部,出来有时,耽搁了不少功课,这就要回府修行了。”
张衍点了点头,道:“那便不耽误师姐了,来人。”
随着他出声,立刻有两婢女站出来,“老爷有何吩咐?”
张衍指着天池方向,道:“去将那天池中清露拿上百斤出来,赠与韩师姐。”
婢女领命去了,不一会儿,其中一女便捧着一只玉壶出来,送至韩素衣跟前。
韩素衣前次是亲自品尝过清露的,其味清冽润舒,甚合她意,略一犹豫,便接了过来,她微露笑靥,道:“既是张师弟心意,师姐我便收下了,告辞。”
张衍笑着拱了拱手,道:“师姐好走。”
韩素衣屈膝一礼,自足下踏起一朵轻云,望空而走,须臾隐没天际。
张衍目送她离去之后,一挥大袖,将妖王泉和卷了进来,转身回了府中。
到了主殿之上,他将泉和扔在地上,关照镜灵道:“张境,将这妖王困至阵中,不要让他走脱了。”
镜灵立刻应下,手指一点,阵法转挪之间,那妖王便移去不见。
这里整座洞府都是小壶境这件真器所开辟,镜灵可任意挪动其中之物,就算有外敌闯入此间,只要不是洞天真人一流,亦能设法将其困阻住。
见府中业已无事,张衍挥退了镜灵,便回了小壶镜竹楼之中,闭目端坐,继续修炼那木行真光。
泉和被囚入阵中后,镜灵怕他无法修炼,饿死在了此处,便掀了那镇压符印。
因知其原先乃是妖王,他有些不托底,便加上了一条云阳金锁,这才放心转身去了。
泉和这一待便是数月过去,除了每隔三十日有一婢女送来吃食外,却是始终无人来理会于他。
他本是一部妖王,统御数万妖众,可落得今日这般地步,心中愤懑可想而知。
虽此处灵气充盈,但他每当忆起昔日雄姿,便没了兴致修炼,整日昏昏沉沉,弄得萎靡不振。
又过了月余时日,他身躯陡然一颤,突然睁开了双目,随后自那肩头之上,竟慢慢又钻出一个头颅来,而另一只头颅却仍在那里酣睡不醒。
他看了看四周,那眼神之中,露出几许狡诈凶狠之色,转首看了看自己身上锁链,自语道:“原来是被人囚禁起来了,难怪这几月来毫无动静,连修为也是不增反降,叫本座轻易得手,竟是如此。”
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心惊道:“此次灵气这般浓郁,便是本座的洞府也远远不可与之相比,难道是洞天真人的洞府不成?”
想到这处,他也是一惊,警惕地望了周围一眼,毫不犹豫催了一道法诀,放出几十缕咒念出来,飘飘荡荡,往洞府各处而去。
他这咒念之术,乃是九灵宗魔功妙法,无形无影,能化作一道气机出去探路,对修士气息极为敏感,稍一碰触,只要对方修为弱于自己,便能察知其大致底细。
因此地灵气异于他处,应是一处洞天之府,是以他猜测或许是象相真人修行之处,哪怕这咒念非同修此法者不可察知,行事依旧是小心翼翼,一步三探,就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
只是探查了半日,来回确定之下,却发现除了那第十二重洞府中有一处地界他窥探不了虚实外,府中其余修士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是化丹三重,不及他本体修为。
即便到了这等地步,他还是万般谨慎,暗忖那不能探查之地或许就是此处府主潜修之地。
不过这番探查也不是没有带来收获,他心中暗道:“那东北角上潜修的女妖竟是快要突破桎梏,跨入元婴之境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此女一旦功成,此处又是她修炼之所,定是心中喜悦,毫无防备,若是能趁其心神波动之时,潜得一缕咒念进去,再细火慢熬,设法引动其心底欲念,将其制了,本座便能又得一大臂助,不输我那师兄了。”
他这法门,名为“心引魔咒”,只需修士有心灵上有所破绽,或情绪大喜大悲,就能钻到空子,潜入其体内,时不时引动其心中**贪念,等到完全顺从心意,便能彻底沦为他所操弄的傀儡,陷得越深越不能自拔。
且此法厉害之处在于,被施术之人自我神智并不失去,只会以为自己种种所为乃是本心所愿,不会认为是他人弄鬼,会全心全意完成他所下指令。
这法门为是魔门秘传之一,比九灵宗原先那制人法门更为高明,不过过去数千年中只在玉简之中有所记述,并无人能够练得,若不是魔劫来临,致使魔穴之中灵气大盛,甚至还有过许多之前不曾有过的魔头,还真是无法练成。
先前泉和妖王那姬妾之所以平白无故喜爱上一个贱奴,继而又生下孩儿,便是因为他暗中作祟之故。
他故意引动两人**爱念,才有了这段孽缘,而后那泉和大怒,亦是给他寻到了入手时机,得以入此妖心中。
泉和梦中得授那门法诀哪里是什么惑敌之术,而是那积蓄可供老魔施展魔功,引出魔魂的种子。
不过老魔所布下的咒念足有上百,分缠在不同修士身上,修为亦是高有低,因此也不是日夕盯着这泉和,平日里都蛰伏不动,以待时机,只在他心神转来之时,方才有所萌动。
今日他是察觉到这泉和意志消沉,心防竟前所未有的低,因此趁虚而入,只咒念一转,就轻易反客为主了。
老魔又探查了一会儿,便把所有咒念收了回来。
他虽然想将自己所发现的女妖占夺过来化为己用,但转念一想,忖道:“此间虚实本座不甚明了,倒不可贸然发动。”
到现在他还不能确定此府主人修为,若真是洞天真人,只稍有动作,怕就让对方察觉了。
但那府主根本不在府中,或者根本不是洞天真人,那便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彻底占了眼下这具肉身,吞噬其神魂,就能将部分记忆侵夺过来,对此府底细便能知晓。
只是如此一来,这具肉身日后便自对他无用了,可诱惑在前,他也愿意赌上一把。
老魔暗暗把功法一运,顷刻间,就把泉和躯壳夺了过来,将其记忆读了了七七八八,不由自语道:“原来如此,这头蠢狼竟是让人给抓住了,如此甚好,那府主张衍虽然也不简单,想来是哪个洞天真人的弟子,但他也不过是名化丹修士,我若动作,他定然无法知晓。”
老魔本人精研阵法,乃是阵法一道的行家,因此这阵法在无人主持之时,他若想要离去,倒是不难。至于那云阳金锁,他也有的是法门将其解开。
只是他方才要有所动作时,却突然想起一事来,暗道:“不对,先前那转我来此的那童儿,倒极似法宝真灵,能手掌阵法机枢,必定与这大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好险,好险,我在此阵中还好,若是出去了,瞒得过他人,却瞒不过那真灵,若是惊动了他,一番辛苦就要尽付流水了。”
……
…
第一百五十一章 斗剑之期已有定
这老魔转了几个念头,慢慢冷静了下来,最后还是决定,暂不轻举妄动为好。
他这“心引魔咒”还并未练到至高境地,施法之时,尚需接近选定之人百丈之内,方才能起得奇效。
而如今自己困顿此处,若不去了捆缚,那定然是毫无作为的。
可以眼下这具躯壳的身份,不过是这洞府中的一介囚徒罢了。
在那洞府真灵看顾之下,休说接近那女妖,便是走动几步,也必定会引得起其警觉,想要近前施法,那不亚于就此破府而出,是以还需另想他法。
就在他这里起心之时,那正在洞府之中修炼的卢媚娘却似是心有所感,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想起陶真人昔日所言,立时停住了运功,转而寻觅不妥之处。
只是待她收束了功行,仔细理了一遍气机后,却并未曾发现什么异状,不由暗道:“怪了,我方才觉得一阵心悸,如同猛兽毒蛇窥伺在侧,然现在搜查,却一无所获,莫非真是真人所言心魔不成?”
昔日张衍回得溟沧派后,她还留在清羽门中聆听陶真人讲道,从其口中得知,她破入元婴之境时,必有一小劫要过,只是具体为何无法知晓,因此特赐了一道法门与她,言及若能按其叮嘱,耐心修习这门法诀,必可无虞。
修士凝聚了法力真印,到了化丹三重境界之后,需吸纳海量煞气,天地精华,用来孕养金丹,积蓄冲破境关之力,玄门把这一观称之为“眠阴用藏”。
卢媚娘寿限临近,若是还停在外海荒岛之上苦修,十有**是老死在那处。
是以必须寻一处灵气满盈之地慢慢渡过这道难关。
到了这昭幽天池之中后,她功行可谓进展一日千里,远胜先前。想到此处在昭幽天池之内,自有阵法阻碍就算有大敌来犯,也能及时发觉,是以便把这门法诀抛在脑后了。
然而此刻她陡然忆起此事,想及陶真人所言定然不会无的放矢,不敢掉以轻心,沉吟良久之后,便自香囊中取了一枚顾盼玉简出来,伸手一抹解开其上禁制,晃了一晃,便放出一道虚影来,上现数十行心诀法门。
她细细读了一遍,就凝定心神,演练起来。
她本也是功行不浅,这里稍一运转功法,气息就立时为之一变,收敛藏聚起来。
那老魔为怕错过机会,每过半日必定要放咒念出去查探动静然而这一次他却并未能如同前次一般察觉到卢媚娘的所在,心中不由奇道:“咦怎得本座再也探不到那女妖气息了,莫非她出府去了不成?”
亏得他魔功造诣非凡,再仔细探访后方才察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
然而他不喜反惊,对方此刻也不知用了什么功法,竟是与自己咒念有排拒之用。
有这法门护身,他再想如先前那般出其不意种下心魔咒念,进而夺取躯壳,已然是不可能了。,
他惋惜地叹了一声,只道是自己运气不好。
难道要退而求其次,先在这洞府中门人弟子身上种下魔咒,再设法靠近那女妖么?
方才想到这个主意后,他却摇了摇头,立刻将其否了。
这等办法也不是不起作用,但这却需要长时间耐心等待和更好的运道,若对方几个月不曾来理会自己,那岂不是白等?
不定到那个时候,那妖修已然破入了元婴之境,而自己却还是无所作为。
他乃是魔门长垩老,没有这么多时日在此间虚耗。
如今魔穴中灵气几乎冲出地界,魔头无数,往日横亘前,能阻挡数十乃至上百年的难关只一步就能跨过,往日那些苦苦思忖,不得其门而入的难题几乎是迎刃即解,魔宗弟子多数都在闷头苦修,以图未来与玄门争斗之时能大有作为。
以他本人来说,便同时兼修七八种魔功,岂肯吊在此处。
他仔细一想,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么便以那条最方便,也最省却气力的路试上一试了。
他呵呵一声低笑,理了理袍服,站起身来,大声出言道:“九灵宗门下,长垩老蔡德延,欲与本府主人一会。”
他声音隆隆,转瞬传了出去。
张衍正在洞府之中修炼木行真光,已然半年未有动静,闻言立时被惊动了。
他双目陡然一睁,眼中闪过一道摄人精光,他挥开小壶镜,先是看了一眼,随后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神色放缓,沉声道:“既有客到来,还请入殿一见。”
蔡德延闻言哈哈大笑,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整个人就从云阳金锁上摆脱出来,施施然站起身,自己寻了阵门,三转两转之后,就走到大殿之上。
张衍看他穿阵那举重若轻的模样,不由眉头微皱。
纵然是镜灵得了他关照未曾作什么困阻,但对方如此轻易就寻到了这阵法的脉络,这让他设法使完善阵法的心思又一次浮了上来。
其实这阵法也是因人而异,若是桂从尧在此主持阵法,布置粗糙一些也无妨,哪怕是洞天真人也是毫无办法,然而张衍修为远不及这名象相大妖,不能完全使出小壶镜之威,这阵法漏洞便多了些。
蔡德延虽仍是那泉和的模样,但行走之间举止自有一番气派,虽也昂首阔步,顾盼生威,看得出坐镇一方的人物,但其所显露的气质也是与那妖王迥异。
到得大殿后,他好似自己当真是此间宾客,对着张衍一个稽首,便很是随意地坐了下来,双袖抖了抖,再抬首对张衍一笑,道:“多谢府主招呼了。”
张衍拱手回了一礼,上下看他一眼,道:“蔡道友,那泉和不知如何了?”
蔡德延轻舒袍袖,轻描淡写道:“神魂已去,不复再存,自此世上再无此人矣。”
张衍双眉一挑,道:“这位蔡道友竟能潜伏修士之身,更换神魄,还能令他人无法察知,魔门功法果然玄奇精巧,诡秘莫测。”
蔡德延笑道:“哪里哪里,些许小道耳,哪入方家法眼,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张衍淡淡一笑,做了个手势,命婢女送上果蔬佳酿,随后开门见山地问道:“道友今日显露身份,还要与贫道相见,不知有何指教?”
蔡德延端起桌案上的美酒喝了一口,眯着眼道:“别无他事,老朽观府主洞府中那位女妖修与我功法甚合,不知可否将其转送与老朽,自然,老朽也绝不叫府主吃亏就是。”
他直接将自己来意说了个清楚明白,并不做什么掩饰,只看那字面上意,乍一听倒似有挑衅之嫌,但他说得坦荡,倒是让人生不出什么恶感。
张衍袍袖一拂,断然回绝道:“此事休提。”
先不说卢媚娘是北辰派严长垩老结发之妻,便是自己府中门徒,也绝无可能为了什么好处,送出去魔宗门上的道理。
蔡德延见张衍态度坚决,知晓没法商量,虽微觉惋惜,但也知趣,不再提起此事。
他将杯中之酒饮尽,道:“既然此事不成,那便请府主网开一面,放老朽这具肉身回去如何?”
张衍面上淡然,不置可否。
蔡德延目光朝张衍脸上一撇,笑道:“不瞒张道友,老朽此刻乃是一缕分神魔念在此,便是灭此躯壳,也伤不得本体分毫,但道友若能开了阵门,放得回去,老朽这里,可将许多隐秘之事告知,必对道友有用,道友若是不愿听,那也罢了,这具躯壳虽是废了老朽不少功夫,毁之可惜,但还不到割舍不去的境地。”
张衍听他这番言语,心中恍然,原是如此,难怪这老魔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蔡德延见张衍还是不愿表明态度,目光转了转,叹了一声,道:“可惜,可惜了。”
张衍暗自冷笑,他哪里看不出对方是故意如此,不过嘴中仍道:“不知可惜在何处?”
蔡德延似是极为惋惜,道:“道友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想来翌日也欲在那十六派斗剑会之上有一席之地,请恕老朽直言,此番比斗,无论魔道玄门,与每人而言都有莫大机缘,不可错过,只是能去此会者,非元婴之境不可,我观道友,想必还未曾修到那化丹三重境上,若能在六十四年之间迈入此境,方才能有所作为,若是不成,怕就要错过这等千年难逢的机会了。”
张衍听他所说,倒不似虚言,不由神色一肃,道:“据贫道所知,十六派斗剑之期需各派掌门互议,如今尚未议定,道友这六十四年一说,却又是从何而来?”
蔡德延哈哈大笑,拍了拍桌案,道:“老朽绝非胡言,只是其中详情么……”
说到此处,他意味深长地收住了话头。
张衍心知这是此人故意露出的些许口风,好让自己判别其中价值。
若是自己不答应其离去,怕就再也不会说与自己知晓了。
他沉吟了一会儿,觉得既然那泉和神魂已灭,这魔头也不是本体在此,躯壳毁之无用,倒还不如听他言明此事原委。
拿定主意后,他冷然道:“道友乃是魔宗门下,此地确实不便久留,稍候且请自行离去吧。”
蔡德延站起身来一礼,道:“那便多谢张道友了。”
他自桌案之上抓起一只玉碟,随后拍了一道黑气入内,再往张衍处一抛,道:“道友看过便就明白。”
……
第一百五十二章 琅琊意期入渡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