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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大道争锋txt下载     大道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章 独上魔山敌六众

    绝机洞中,室内香炉青烟袅袅,两名道人对面而坐。

    其中那一名披发道人便是此洞洞主于辜赦,坐在他对面的,乃是他同门师兄郭楠星。

    这人不过三尺之高,形如童子,面上皱纹如衰老枯树一般,双目凶光闪烁,他看着于辜赦,嗓音嘶哑地言道:“师弟,这一对魔头百年难得一见,若是能抓了,你我一人一头,不定就能祭炼成一头上好血魄,再增功行,此机会极是难得,为何不随为兄前往?若让那几个老家伙夺了去,将来岂不是要看他们脸色?”

    于辜赦避开他目光,言道:“师兄,此事……容师弟我再好好想想。”

    郭楠兴也不恼怒,发出一阵难听笑声,站了起来,道:“不急不急,师弟不妨再多想几日,师兄就在此候着,等你佳音。”

    于辜赦站起身,客气地将他送了出去。

    他身旁大弟子钱毅看了看外间,见郭楠星身影彻底不见,这才凑上来前来,低声言道:“师傅,为何不应了他?”

    于辜赦不悦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懂什么,我等有小魔穴在手,什么样的魔头拿不到?又何必费尽苦心去寻?这魔头若真是如郭老鬼说得那般好,又岂会只得我两家觊觎?必弓得无数人窥伺,与其拼死拼活,还不如好生在这里修行,你也给我把心思放稳些,不要琢磨那些无用的。”

    钱毅受了斥责,也不怎么在意,反而又说道:“师傅,徒儿说一句不该说的话,那小魔穴是在澳沧派辖地之下,不定什么时候我等就会与他们起了冲突,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于辜赦嗤之以鼻,道:“前次我等杀了几名澳沧弟子,还被他们逃了出去了几人,虽则后来也有一名元婴修士下来查探,但却是虚应故事,转了一圈便就回去了,来了个不了了之,若是澳沧派当真有心来管,又岂会一连二十余年都没动静?你这担忧,真是多余。”

    钱毅还想再说什么,于辜赦不耐烦,一拂袖,道:“好了,你且退下吧,对了,去把绮韩师弟唤来。”

    钱毅把头低了下去,道:“是,那徒儿便告退了。”

    于辜赦目光落在了案几上,把一封早已拆开的书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随后他背着手在洞府内走着,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不多时,身后脚步声响,一名身形单薄,眉清目秀的年轻修士步入里间,执礼道:“徒儿韩济,见过恩师。”

    于辜赦回转身来,露出和蔼笑意,道:“徒儿来了,坐,不必拘礼。

    韩济又欠了欠身,等着于辜赦坐下后,便在旁侧落座。

    于辜赦缓缓说道:“唤你来,是要问你一事。”

    韩济坐直了身躯,正容道:“师傅请讲。”

    于辜赦目光飘向洞府之外,道:“听闻澳沧派自大比之后,四处剿杀我魔道弟子,前几日还遣了十大弟子之一的宁冲玄出来,斩杀了西武子那个老魔,你是那韩氏族中出来的,照你看来,他们会否也在会那小魔穴中也有所动作?”

    韩济低头想了想,随后道:“回恩师,此事不太好说,那小魔穴本是在守名宫名下,先前在此处镇守的彭真人甚为低调,向来不欲多事,是以我等能来去无碍,只是如今大比之后,听闻这位真人今日地位与已往日不同,而这小魔穴又是她洞府后院,依徒儿看,我魔门大兴在即,澳沧派内绝不会置之不理,差别只是早晚罢了。”

    于辜赦面色有些凝重起来,叹道:“你说得有道理啊,若有朝一日,当真要被逼得放弃此地,那也真是可惜了,看来此处也不可久留,是要找条后路了。”

    他皱眉想了想,又语气一转,道:“韩济,你向来很有主意,依你之见,你师伯之事,是答应好,还是不答应好?”

    韩济略作思索,才低声说道:“在徒儿看来,师伯如此上心那魔头,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于辜赦摆了摆手,道:”你不要顾及什么,可以明说。“

    韩济拱手道:“那徒儿就直说了,不过此只是徒儿的猜测,若是说错了,还望师傅不要见怪。”

    于辜赦笑道:“不怪,你快说来。”

    韩济不自觉压着声音,道:“师傅,徒儿以为,关键不是在那对魔头身上,而是那对魔头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于辜赦身躯轻轻一震,随后像是想通了什么,双目放光,猛然看了过来,道:“你是说,那不知在何处的魔穴?”

    韩济认真点了点头,道:“极有可能!”

    于辜赦吸了口气,袍袖下两只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东华洲曾有十大魔穴,万数年前,玄门气运正盛之时,曾将四处魔穴地宫捣毁镇压。

    到了如今,谁也不知剩下那四座在何处,可现下,魔门即将大兴,天数流转,魔穴亦将会一一现世,若有谁能抢先占了去,只要能守住,不说成那一派之祖,至少成就洞天不是什么奢望之事。

    想到这里,他心头也是热了起来,拳头轻轻在桌案是上一落,道:“有理!”

    他也是一方洞主,先前他没回过味来,那是因为自己有魔穴在手,不欲多事,因此心底抗拒,百般推脱,而现在给韩济点破了这层窗户纸,立时就醒悟过来了。

    不过此事不会那么简单,凭他一人之力,想占整座魔穴,那也是体想。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脑海中把事情想了个通透,随后回身过去,提笔沙沙,写了一封书信,也不封上,就这么交给韩济,指了指,道:“我这些徒儿之中,就属你最是沉稳,眼界最高,可以托付,你拿着这封书信,立刻上路,往那宗门一行,记着,此信你要亲自送到你师祖手中,谁也不要轻信,见不到师祖之面,就不要回来。”

    韩济一怔,随即站起,也不问何事,接过书信后,恭恭敬敬一礼,退了出去,一路出了洞府,随后驾起了一道虹芒也似的血色玄光向西飞遁而去。

    他方才走得不远,天边就来了一道气势非凡的磅礴飞烟,轰然一声落在山下。

    因其丝毫没有遮掩之意,登时惹来了守山弟子的注意。

    他们也都是眉眼通挑之辈,自能从遁云之上看出对方乃是玄门弟子,且修为不凡,很可能还是那化丹修士,不觉心头有些紧凛。

    不过他们在这枭蛰山下住了有数十年,也无有什么仇家,特别是近二十年来,有了那小魔穴捉摄魔头,个个都是埋头苦修,更无什么人上门来招惹,一时间也拿捏不准,对方是路过此地,还是寻衅而来?

    商议了一番之后,两名弟子决定一个去禀明师傅,一个过来问询。

    张衍独自一人,缓步慢行,朝山上而来,那飞来弟子远远见他逍遥脱俗之姿,不敢小看,到得近前,把遁光一收,落将下来,拱手道:“这位道长止步,此地再往前,便是我绝机洞地界,向来不待外客,还请尊驾道明来意。”

    张衍微微一笑,稽首道:“我此来是见此地洞主于辜赦。”

    那弟子不觉一愣,神情恭敬了几分,还礼道:“原来是家师相识,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张衍笑了笑,道:“贫道姓张名衍,你回去禀告,只说澳沧派来人便是。”

    听他是澳沧派来人,那弟子心中一惊,当下顾不了其他,忙急急回去禀告。

    张衍也不再往前去,而是静静站在那里不动。

    过不了多时,就见洞府之中一朵血云似烟火般冲天而起,他眯眼仔细看去,见其云色鲜亮,光彩夺目,毫无那等邪祟妖魔之气,只是大红一团,拢在一处,如日照临空一般,知是其功法精深,想来就应是那正主了。

    于辜赦听闻澳沧派来人,还是那有名的张衍,也是吃惊不小,但不好缩头不见,因此立刻现身出来,卖弄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往地下一落,把那血云一转,化为一件大红法袍披在身上,他盯着张衍看了看,稽首道:“原来是澳沧派中,十大弟子排名第九的张道长,不知此来有何讨教?”

    张衍还了一礼,淡淡言道:“无他,此来只来问一问于道友,你擅入我派地界,不问自取,杀戮我门下弟子,此为何故?”

    于辜赦默然半晌,哼了一声,道:“既然道友都知道了,那于某也无话可说,不外与道友做过一场罢了。”

    张衍微笑道:“此正合我意。”

    于辜赦冷声道:“若我胜了,定要道友肉身炼制成一件魔器,必不会辱没道友,若我败了,当可任由道长处置,不过,可否放过我那门下弟子?”

    张衍摇头叹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于辜赦双目寒芒大起,死盯着张衍,道:“好,那我便让我领教道友高明。”

    可正在此时,那天云中却有一声锣俊响,有一道血光飞来,在空中一个绕转,落于地面,现出一个形貌丑恶的童子,正是那郭楠星,他身后亦是跟着两名弟子同样也是红云蔽体,修为看来也不是弱。

    他怪笑一声,道:“师弟,我方才听门下弟子说,有人欺负到你地头上来了?莫要慌,不若你我联手,斩杀了此人,再去寻那魔头,岂不痛快?”

    于辜赦冷笑道:“既然师兄有意,我又怎能扫你的兴,但既然动手,那便不能再留手了,若今日让此人走了,你我必是永无宁日。”

    郭楠星哈哈大笑,他舔了舔嘴唇,狠狠看着张衍,眼中凶芒四射,厉声言道:“老夫正缺一头合用血魄,今日你不知死活,自己送上门来,刚好拿你过来祭炼!”

    这时天云之上又有两道血云飞来,在于辜赦一左一右落下,其中一名正是其大弟子钱毅,他一拱手,高声道:“师傅,我等已在外查看过,此人只是孤身一人至此,无有同门跟来。”

    方才于辜赦知晓张衍来此之时,也是心中也是生出惧意,生怕澳沧派派今日取自己性命来了,因此暗中遣了弟子前去查探,看来多少人,此时听得只是张衍一人到此,不觉心头一松,精神振奋了几分,看向张衍,岫笑道:“张道长,我也隐约听说过你的本事,但你怕没想到我师兄正在府中做客?你今日孤身来此,却是失策了!”

    此时张衍所面对的,共是六名血魄宗化丹修士,可他站在那里,却是神色平静,丝毫不惧,淡淡言道:“在贫道眼中,尔等稍候皆是那剑下亡魂,多一人少一人,俱是一般。”

    言罢,一道剑光已是倏尔飞闪,疾厉杀出。

第一百零一章 分身应敌 血线金虫

    于辜赦等六人皆是出自魔道门下,若不是到了绝路之上,都不会选择硬碰硬的交战。

    此刻他们六人,至少在明面上已是占尽了上风,他们自己也是这般认为,是以见张衍剑光飞起时,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如何反击,而是往四周退避。

    只是那剑光实在过于迅快,他们方才一个动作,每个人身上都被划开一道口子,身躯齐齐断裂,但下一刻,他们这六个人像是光影般闪了一闪,复又合拢。

    张衍把剑光拉开,来回一旋,又把六人驱赶去了远一些,大笑道:“果是如此,汝等皆是一班藏头露尾之辈,只是缩在后面,却不敢光明正大与我一战。”

    于辜赦方才如此大胆的出来与他见面,张衍就怀疑此人并非真身来此。不出他所料,非但是此人,连带面前这六个人,皆是用那血魄分身而来。

    这些血魄果然是真假难辨,与生人一杂,肉眼难以看穿。

    不过血魄距离真身越远,其所能运使出来的法芈力便愈小若他猜得不错,此人真身此时应该就躲在洞中,遥遥观望,只驭使那血魄在外争斗。

    这也是魔道修士习芈性,若还摸不清对手底细之时,便以惜身保命为上,伤敌次之,但若对手一旦被其看透,那便不再客气了,定要将其杀死方才干休。

    他这番猜测八芈九不离十,不单是于辜赦,就是郭楠星也都是谨慎之辈,极其惜命保身,就算占尽了上风,也不会轻易把真身暴露芈出来,再说血魄宗法芈门本就是如此,他们也不觉是丢了脸面,只有活下来,方有资格嘲笑对手,是以不约而同都在洞中蛰伏,若是战局不妙,立刻就会想办法脱身而去。

    张衍剑光一纪,将几人逼开之后,就拿了一个法诀,只闻轰的一声,似是擂鼓震响,玄黄大手冲出顶门,五指一张,须臾涨至六十丈大小手掌覆下,盖定山头,向这六人身上就是一抓。

    于辜赦和郭楠星功行较为深厚,见这雄沉大手压来,上方就有一片阴霸笼罩,都是脸色微变,就毫不迟疑疾闪而去,而郭楠星身后一名弟子却是缓了一缓,闪躲不及,被大手一拿,一下捏烂,化作道道血光乱飞而去。

    那坐在洞中的弟子写时脸色一白,嘴角有一丝鲜血溢出,连连捏了几个法诀,将那破碎而去的血光又重新聚合在了一处,不过待再现出来时,已不似与适才那般与真身仿佛,而是虚虚一道模糊人影,似是遭了重创。

    张衍眼梢一拐,便已看出这血魄弱点,此凶物虽能一时无惧法宝飞剑斩杀,但若受了攻袭,却也不致全无损伤。

    于辜赦和郭楠星面色凝重,他们并不急着出手,而是带着弟子在外盘旋,几道血色光影围着张衍来回环绕,寻觅破绽空隙,口芈中不时发出凄厉呼啸,这声音似哭似泣,仿能勾动人心。

    张衍心志坚毅,丝毫不为所动,星辰剑丸如化作一道蓝芒虹华,拖着一线璀璨光华,绕身飞走,时快时慢,缓急难测,顶上玄黄大手悬停半空,暗含威慑,似是随时能够落下。

    算上二十余年前斗败李为德那次,他眼下是第二次魔门修士明打明的交手。

    他心中想到,日后魔劫起时,定然也会与越来越多的魔门弟子交锋,眼下固然是要拿下这些人,但却也要一观其功芈法手段,好做到日后心中有数。

    因此他并不急着反击,只是七分守三分攻,对方若是近前,自把剑光飞去逼退,若是去得远了,他也不去追击,只守自己脚下十丈之地。

    于辜赦试探了几回,都是无法攻入战圈,见张衍气定神闲,毫无焦灼急躁之色,知其乃是玄门正宗,功芈法气息极其绵长,对方守护得又严谨,似这般打下去,怕是一日夜也不见胜负,心中顿时起了疑心,暗忖道:“这张衍如此笃定,莫不是在此牵制我等,却暗中等着同门前来相助?”

    若按常理而言,他这想法确有几分道理,而且他与郭楠星不同,洞府弟子都在此处,若是被灭杀了,近百年辛苦那就尽付流水了,当下更增添了几分疑虑。

    左右思虑一番,觉得溟沧派既已知晓了自己作为,还遣了门内十大弟子前来追剿,日后那小魔穴当不能再去了,需先速速拿下此人,随后携了众离开此地方是上策。

    他也不是没想过眼下掉头便走,但张衍那一枚剑丸他也是看得清楚,若是一味逃窜,面子丢了还是小事,门下弟子怕是要给对方杀个干干净净了,那是他万万不愿意的。

    因此唯有先拼杀一番,即便杀不了此人,也要将其斗得无力追赶才是。

    他心下一琢磨,觉得张衍外有这玄手护持,内有剑丸遮体,皆是可攻可守,若是只自己—人,确实难以在短时间拿下此人,想到此处,他对郭楠星使了个眼色,见后者立知其意,点头回应。

    手是于辜赦便发一声喝,把身躯一抖,就分了七头血魄出来,如将驱兵,分列左右。

    只是这些血魄却是个个面貌模糊,身躯似影,看上去只是一道血光。

    他自得了小魔穴之后,二十多年来,这血魄他共是练了十二头,只是皆不如主魂那般凝练,但伤敌之效却也并不差到哪里,眼下为了能败得张衍,却是拿了大半家底出来了。

    他弟子一见这情形,知道是自家师傅要拼命了,也是齐齐发喊,一般将血魄放出。

    郭楠星一声狂笑,也不愿落了下风去,把身躯震动,红光漫射,放了六道血魄出来。

    他身后弟子亦是有样学样,一日J天云之间,共有二十余头血魄飞舞徘徊,发出尖啸之音,声势极其骇人。

    于辜赦不敢小看张衍,怕是如此还拿下不他,因此做了一个古怪手势,念动法诀。

    眨眼间,就有一件法宝自洞府中飞来,其形似梭,圆头圆脑,但细细看去,却见是一滩血色流质,黏在一处,浓稠郁结,腥气扑鼻,向张衍袭来。

    到得近处,方才看清,那其中竟是无数细小血虫,扭结纠缠一处,密密匝匝,不停蠕动,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血线金虫?”

    郭楠星脸上微微变色,他没想到自己师芈弟竟练成了这般法宝,心中暗暗庆幸的同时,也是一阵后怕。

    他原先来此之时并没有存着什么好心,想要吞了对方门下弟子过来,只是因看于辜赦功行大进,是以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幸好之前没有翻脸动手,不然万难抵挡此物。

    这血虫乃是修芈炼血元功后凝练而出,能吞噬血肉,消磨灵光,更能污秽法宝,本来以于辜赦的修为,能练出三百余条已是不凡。

    只是血魄宗当年曾有名高人想了一个取巧法子,就是拿南崖洲搜罗而来的一种异种金虫做替身,用那未成气候的血虫喂养,最后择选出一只头虫,用心血祭炼之后,便能带领一整巢异虫飞出伤敌。

    虽说这金虫经此养炼之后,只及原先血虫几分本领,亦不能随心意分散聚合,如臂使指,但胜在数量繁多,威力亦是不小等闲修士根本难当一合,顷刻间就要被吸干精血,咬噬成一堆烂骨。

    不过郭楠星心下也是嘀咕,要把异种金虫炼至这般境界,所需血虫也是不少,之前更是不知要炼化多少魔头下去,方能成就这般境地。

    于是心下更是认定,自己师芈弟一定是占了什么魔窟秘穴,方能如此豪奢。只是眼下大敌当前,他也无暇来问,心中暗暗想着,等除了张衍之后,如何将这秘密套问出来。

    张衍见那血线金虫朝自己飞来,还未到跟前,便腥气弥漫,冲鼻欲呕,他也不拿大,掐动法诀,把那玄黄大手一个翻转,手背向外,挡在外间。

    眨眼间,两者便撞在一处,“砰”的一声,这一团粘稠浆质便炸散看来,化作无数细小金头飞虫,嗡嗡尖啸,漫天飞舞。

    这些飞虫抖开飞翅之后,便纷纷争前,乱叫连声,又往那玄黄大手上一头扎去,啃咬起来。

    只眨眼间,这大手就缩了一大圈,而那些血虫却都个个胀大了几分,原本干瘪的躯体变得通透无比,翅翼上的血膜清晰可见,似是将精气俱都吸噬了过去。

    张衍见状,喝了一声,将丹煞一运,这大手一抖一涨,登时般将这血虫震开,只是俱皆不伤,如蚊蝇见腥般,在空中盘绕乱飞,过了片刻,又纷纷往大手上冲来,无论如何又驱赶不去。

    郭楠星见张衍被血虫缠住,自是不介意趁火打劫,嘿嘿一笑,坐在洞府中的真身眼皮一开,拿了一只绘有金箓的红葫芦出来,低头咬去了塞子,一指之下,就飞出洞府,到了山头之上。

    他那血魄有所感应,立时接了,往下就是一倒,就见有沓沓黑烟抛掷而出,先是几缕,随后越喷越多,似是无有穷尽,漫山遍野而来,所过之处,草枯木萎,花树调零,似砌起了一堵厚墙般,将张衍围在其中。

    他身后弟子也看出了机会,洞府中之真身纷纷祭出法宝,往下杀来。

    于辜赦大弟子钱毅更是大胆,催动身后两头血魄,暗暗躲在浓烟之后,紧紧盯着前方,他心思阴诡,琢磨着稍候张衍只要露芈出哪怕一丝破绽,就冲上前去,吞了其一身血肉,滋养己身。

第一百零二章 真光笼山筑囚笼

    见天上有数件法宝落下,张衍运使那玄黄大手,一个横扫,就将那袭来之物俱都扫开,不得近身。

    于辜赦一直在看着张衍动作,他等得就是这一刻,见张衍外圈露出空隙来,他自觉抓到了机会,面上森冷一笑,心意催动,指使那血线金虫纷纷往下投来。

    张衍耳畔听得有嗡嗡响动,一抬头,就瞧见无数血线金虫往身上噬咬而来。

    他也不慌,不待其贴上来,身上宝衣就自然泛出一道精芒,出去有半尺之地,似明珠宝光一般,将其俱都挡在外间。

    只是这些金虫也确实厉害,就算那护身光华也是不曾放过,不停啃噬吞咬,不过几息时间,就吞去了一层。

    张衍也是吃惊,靠得如此之近,他把这血虫瞧得清楚,只只大如飞蝗,金头长身,口器如钳,顶有触角,脚附倒钩,背生六对膜翅,长得甚是凶恶。

    他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一段曾在经罗书院中看到的只言片语,不过现下不及多想,把宝衣稍加催动,顿时那精光向外一撑,将这些恶虫推出去了些许距离。

    他虽然无恙,但在外之人看来,他整个人似是被从头到脚被血虫裹住了一般,已是危在旦夕了。

    钱毅一直躲在黑烟之后,见其被群虫吞咬,暗喜道:“此是我的造化到了,这玄门弟子精血乃是大补,吞吸了之后,我这血魄也能如师尊一般凝练如实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哪怕拼着恩师责罚,我今日也要冒一把险。”

    他自恃吞了张衍,自己实力大涨之后,于辜赦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就算些许责罚,又怎能与眼前的好处相提并论?

    因此掐了一个不被血线金虫所伤的法门,便卷起一阵腥风,可迫不及待向前一冲。

    张衍见有一道血光忽然扑身入内,先是诧异,再是哂然一笑,既然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他也不客气,水行真光稍稍一起,一道水色光华一闪而过就把其卷了进去,只刹那间,便踪影全无。

    张衍留神看了看那半空中二十余头血魄的位置,默默算计了一回,便暗暗把剑丸一震,抖开十六道剑光心意一动,就朝上漫天射出。

    于,郭二人初始见张衍被血虫咬中,心中都是一喜。

    他们都是知晓血虫威力的,被其啃噬,哪怕一时不死也支撑不了多久。

    随即于辜赦瞧见自己大弟子钱毅不待吩咐就擅自冲了上去,登时有几分不悦,不过战阵之上,多说也是无用,何况便宜自己弟子总好过便宜郭楠星。

    正想着回去如何教训钱毅,忽见有一道剑光飞来,不由一惊。

    他反应也是迅快,立时如鬼魅般往旁侧一闪,只是那剑光却如跗骨之蛆且又迅疾如电,一转之间便跟了上来,不过眨眼间,就在他身上斩了十几剑。

    虽则他这血魄乍破即合,似是全然无损一般,但此物毕竟与神魂相合,剑光来去也不是那么好受的,他真身也是隐隐作痛。

    被那剑光逼着,一番躲闪之后,不知不觉间,就往张衍那处靠近了几步。

    除他之外,场中其余诸人亦是这般狼狈,有的是被一道剑光逼住两至三头血魄,有的是两道剑光逼住一人,这剑光穿梭不定,互相交织劈斩,来去无踪,只见光华乱闪,虹霓道道,弄得他们是应接不暇,手忙脚乱。

    张衍此番动作,乃是深思熟虑的举动,是要逼迫这些血魄向自己这里靠来。

    水行真光固然威力宏大,但转动之间毕竟不如飞剑运转迅捷,若是冒然放出,以那血魄飞遁之速,定能及时闪避,但若先用飞剑将其牵制住,迫其往内圈中来,随后再以真光发难,这便能一举制敌了!

    郭楠星是被剑丸斩了几次之后,心中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眼光一撇,陡然看见诸人血魄都被剑光逼在了里圈,居然距离那张衍已是极近,心底立即闪过一抹警兆,不由喊了声,道:“小心了!”

    只是他发现得有些晚了,这话方才出口,只听耳畔水声骤响,一道水光破空闪出,上下霎时铺开数百丈去,众人只见光华一闪,弥天而来,那无数金线血虫和滚滚黑烟都是不见。

    与此同时,每头血魄都是身躯一沉,感觉自己似身处在那滔滔而来的洪流之中,那一股磅礴大力,似是要将他们牵扯进去扯碎一般,顿觉不秒,都是拼命挣扎,想要脱身出去。

    于辜赦和郭楠星还算了得,虽是分魂被扯了过去,但那与真身仿佛的主魂却尚能支撑得住。

    可他们两个门下弟子却无这般好运气了,一个接一个被那水势卷走,血魄在那浪潮中一滚,瞬时支离破碎,再不能聚合起来。

    他们不似自家师傅,尚有几分留手,乃是将全数血魄俱都放了出来,此物与心神相如今一去,坐在洞穴之中的真身皆是呕血不止,委顿下来一

    于辜赦和郭楠星二人见势不妙-,这主魂亦是他们心血所系,若是损失了,大伤元气不说,再用十几年时间也休想再祭炼出来,因此拼命运转法诀,想要将其拉拽出来。

    张衍感觉到那最后两头血魄挣扎欲去,正要运转丹煞,再加几分力气,可正要动作时,却眼芒微闪,想到了一个主意。

    他非但不再使力,反而故意放松了几分力道。

    于,郭二人还以为是张衍后力不继,不由生出了几分希望,不断催发法力,一点一点将血魄往水光之外拔动。

    张衍微微一笑,他正是要这二人如此,这样一来,这场斗法便陷入了拉锯战。

    血魄毕竟只是血魄,不是那正主,便是俱都灭杀了,此战也不可以说是胜了,只有抓住了二人,方能算是克尽全功,因此想了主意,慢慢消磨对方法力。

    于,郭二人为了救出自己血魄,必须要源源不断运转玄功,消耗元气。

    而张衍丹煞雄浑,后力绵长,不怕这等斗法,此也正是他优势所在,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乃是正道所在,只消时间一长,对方功行消耗过多,便连逃走的可能也失去了。

    不过魔道弟子手段颇多,他今天的打算是要一网成擒,绝不放过一个,因此同时又拿定法诀,把一道土行真光发出,自脚下蔓延开来,随着丹煞运转,渐渐笼满整座山头。

    只是他犹自觉得不满意,又往深处而去,下得数百丈,到了半山腰之后,方才收住。

    这土行真光能聚土成钢,往这山石中透去之后,等若将这一方地界化作一只坚无可摧的牢笼。

    此时他等若同时运转水,土两道真光,若是放在丹成一品之时,那是颇为勉强之事,可破了壳关之后,他法力暴增一倍有余,运使起来却是举重若轻,毫无吃力之感。

    郭楠星也是了得,过不了多久就发现不对劲了,他立刻就有决断,当下弃了血魄,飞往于辜赦洞府,到了外间,大喊道:“师弟,当断则断,我等不是此人对手,快些离去吧!”

    他也不是什么看重同门情分之人,于辜赦死活与他无关,察觉不对,本该一走了之,只是照他盘算,张衍乃是剑修,贸贸然飞遁出去,又怎能逃脱?

    而于辜赦在这里经营数十年,照他们魔门弟子的脾性,不会不事先留好出路,定是在此地有密道布置,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离开此地,有了这个猜测之后,他才来此。

    于辜赦原本也是极有决断之人,只是近三十年安逸下来,一时竟有些犹豫。

    在他想来,自己与郭楠星联手,未必不能胜得张衍,只是眼下自己这位师兄不欲再战,他不走也是不成了,只是他们能逃得,怕是弟子逃不得了,他心中暗恨,无奈一叹,沉声道:“师兄随我来。”

    于辜赦出了洞府,两人驾起血云,往那地下营造的密道而去,只是方才欲走,却愕然发现面前出路之上有一道浑黄光华罩定,这光望去浑厚坚凝,宛如实质一般。

    二人顿觉不妙-,郭楠星更是发急,大喊了一声,使了一道血光出来,往那光华之上一撞,却如蜻蜓撼柱,半分不动,不禁哑然。

    似他们这等魔功伤人夺魄倒是行家里手,但要破开这土行真光,一时半刻却是不能了,除非似苏奕鸿这等力道修士,有神兵在手,方能以蛮力强行撞开。

    他们这里一番动静,立时被张衍察觉到,他哂笑一声,将水行真光一催,那光华瞬时间暴长了几分,将那两头血魄卷了进来,随后一摆大袖,往洞府之中冲来。

    于辜赦与郭楠星师兄弟二人连使了几个秘法,都是无法破开那道土行真光,他们现下也知,自己是被困在这里了,如今唯有返身一战一途可走了。

    不知如何,于辜赦却是心中一阵轻松,有些幸灾乐祸看着郭楠星,嘲弄道:“师兄,却是师弟我拖累你了。”

    郭楠星面色却是难看,他本是为了探查这位师弟底细才来此处,如今半点好处未得,还被无缘无故被牵扯进来,说不定连性命也要丢掉,着实不值。

    只是眼下也容不得自己做其他想法,唯有击退头上之敌才有生路,他“呸”的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骂骂咧咧道:“师弟说这些还顶什么鸟用?既然被逼入死路,那不过是搏命罢了,老子也不是没有做过,那张衍乃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老子一命换一命,也是值了!”

    ……

第一百零三章 魔简吞魂神亦壮

    不理郭楠星在那甲放狠话,张衍收了师门外所有血魄之后,就往绝机洞中而来。

    他早已从沈赢口中问得明白,这于辜赦并无什么本领设置禁阵,尤其他适才在外转了一圈之后,也是看得清楚,确实没有禁止阵法护持,方才敢直闯此地。

    禁阵布置并不是所有人可以为之,要么有阵旗法宝,要么有精通阵法之能人。

    便是澳沧派中,所有灵峰岛屿的阵法,也皆是由九院之一的方尘院布置。

    大多数弟子对此皆是一窍不通,十大洞天真人之中,也就孟真人略懂一二,可见擅长此道之人是如何稀少。

    于辜赦只是血魄宗一普通长老,与同门也并不和睦,是以两样皆无,只在后山掘了一条密道,这还被张衍拦住。

    因此张衍无有顾忌,行走间利索无比,但凡有洞府内弟子上来阻路,他看也不看,只把水行真光放出,一闪之间,就卷了去。

    一路过来,他见人便刷,那几名化丹弟子倒还有几分胆魄,还想出来抵挡,奈何适才被他毁了血魄,都是元气大伤,此刻哪里有还手之力,只要撞见了,只一合之间就被收了去。

    张衍不疾不徐醒来,发现这绝机洞府营造之上也是花了一番功夫。

    此府分为上下六层,每一层皆有百丈方圆,三十丈高下,看那墙壁之上,也是挂了不少琉璃灯盏,明珠珊瑚,使人观识无碍,与外界一般敞亮。

    这洞府之中,除了这些魔道弟子之外,还有无有半点功行的凡人侍婢,眼下似是大难临头一般,都是尖叫一片四处逃散,满地都是打碎的器皿珍瓷。

    张衍也无心去理会,到得下到第四层时,忽然瞅见一个身影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向外奔出,此人正是钱毅,他乍见张衍,先是一抖,随后噗通一下跪下,讨饶道:“张道长,请饶小人一条活路,我愿将一桩秘密告知于你。”

    张衍一笑道:“如今无暇,稍候再言。”

    他把袖子一卷,那钱毅身不由主,也自往那水行真光中跌去,眨眼不见了影踪。

    不出一炷香功夫,于辜赦门下五十余名弟子,包括郭楠星带来的十数名弟子,俱是被他一网打尽。

    过了第五层后,他便往那第六层缓步踱来

    到了洞府门口,就见前方血影憧憧两道血光无声无息忽然从角落之中飞闪而至。

    他冷然一笑也不用什么功法道术只起了丹煞一撞,便将这两道血魄抵在外侧口中大声言道:“两位道友何必躲躲藏藏,到了如今,你等已是无路可走还不如出来决一死战。”

    他话音方落,于辜赦的声音自那珠帘背后响起,语带威胁道:“张道友,我等师兄弟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自也有法子与你同归于尽,你也不要欺人太甚,有了我那些弟子,你已足可与门内交待,若还嫌不够,洞府之内诸物,随你拿去。”

    张衍轻轻一笑,他已看出这二人色厉内茌,适才他剿杀这二人弟子之时,他们若是奋身一战,那还尚有几分胆气,可却躲着不肯出来,已是把那怕死之心暴露无遗,于是言道:“既然你等不肯出来,那就贫道唯有入内一会了。”

    于辜赦赦对着郭楠星摇了摇头,他们虽是悄命,但到了这等退无可退之时,也自要不得不硬起头皮相争,只为能争一条活路了。

    他沉声言道:“师兄,此人神通厉害,又有宝衣护身,实是不好对付,我二人确实不是对手,如今我门人弟子也是丧失殆尽,那便按照先前你我商量之法,由我来行那魔功了,只是若得成功,还请师兄护我一护,保我性命,我必有大谢,若是不成,呵呵,师兄你若有机会,便自己逃命去吧。”

    郭楠星嘿了一声,立时起了一个法誓,倒是发得狠毒无比。

    于辜赦点点头,登时放心了不少,他往地上一坐,道:“还请师兄为小弟拖延片刻。”

    郭楠星也不答话,低低喝了一声,运起了血元功,须臾间,便自顶门之上飞起一直血红大手,迎候在那门前。

    不过片刻,见门中有人影闪动,知是张衍到来,便发声喊,把这只血红大手往其身上抓来

    张衍早已料到对方不会让他轻易入内,他不慌不忙,祭了那玄黄大手出来,往上就是一撞。

    郭楠星乃是化丹三重修士,功行实是在张衍之上,这只血手也精纯凝练,如今运足玄功袭来,威势也是不小。两者一撞,嗤啦一声,竟扯去了半只玄黄大手,霎时漫天黄雾爆散,只是他也被那反震之力激荡得闷哼一声,虽未受伤,却也不得不往后倒退而去。

    张衍只是拦上一拦而已,见其被迫退,便顺势一飘,入了洞府之中,悬空站定,随后一甩袖,将法诀一拿,那些黄雾就被收拢,再成一只大手虚悬顶上。

    就在这时,那坐于地上的于辜赦已然把法诀运转完毕,他双目一睁,闪过血红一片,随后发出一声刺耳尖啸,那身皮囊似是漏气一般,突然扁塌了下来,好像浑身精血俱被筹干,一道血影撕开肉身,便往外飞出,直奔张衍而来。

    张衍不觉凝目看去,这等变化,却是沈赢没有说过,想来未得传授,必是什么秘而不传的拼命手段了,是以也不敢大意,水行真光一放,要想阻他一阻。

    然而就在此时,郭楠星突然眼中精光爆射,仿佛也是看到了机会,突然双拳捏紧,面皮之上通红一片,刹那间,便自那顶门之中祭了一根通红细长,如烙铁一般尖针出来,眨眼飞过十余丈的距离,往张衍面门飞去。

    施完此法之后,他也神情萎靡,步履哴跄,几乎要坐倒在地。

    张衍虽将郭楠星逼退,但也随时在留意此人的动作。

    此刻见那细小长针飞来,他反应也是迅快无比,心意一动,星辰倏尔剑丸飞出,往前阻拦,可这血针竟似活物一般,往下一沉,又是朝他手掌之上飞来,霎时就将那护持在上的一层精光扎破,而这血针也在同一时刻崩散而去。

    与此同时,于辜赦见到有了机会,厉啸一声,突然半途一折,化作一道虚虚渺渺的血气,就往那被破开的地方钻了过去。

    他也是孤注一掷了,此法为“涵阳解命真法”,乃是血魄宗秘法。此法需舍去五十年寿元,随后修士裹了自己一身精血,破体而出,其速可比电光火石,只消钻入对手肉身之中,若是功行顺利,便能将其神魂灭杀。

    若在十几息之内能回到躯体之中,那还尚能活命,若是不成,那便只有魂飞魄散之局了。

    他本拟郭楠星已是在张衍宝衣之上破开了一个缺口,自己只消抓紧时机,突入进去,必定一举翻盘!

    只是他未想到,方才往那张衍手掌之上一钻,就彷如撞上了一层铜墙铁壁,竟然寻不到一丝空隙。

    他仍是不死心,与瞬息之间反复撞了十几次,可仍是不得其门而入,心下不由感到了一丝惶恐和绝望。

    张衍一声冷笑,那宝衣之上精芒一合,就将其挤了出去,随后一掐法诀,忽闻一阵仙乐响,散出一股氤氲气雾,其中有一只通体晶莹,长有三尺的玉简飞了出来,在空中一个盘旋,忽然一声欢鸣,就直奔那已将要飘散的于辜赦而去。

    玉简往那堪堪消散的虚影中一钻,颤了一颤,就如长鲸吸水般将这一团血影全数吸了进来

    这一幕不过发生在几息之内,那郭楠星见状大惊失色,他放出那自己本命血针那已是破釜沉舟之举,眼下再也无力抵挡了,下意识就要抽身飞退。

    张衍哪里容他走脱,玄黄大手向前一拿,就将其抓在手中,他顿时惶恐无比,居然开。大骂,各种污言秽语泼洒出来,全无化丹修士的半丝风度。

    张衍丝毫不以为意,笑道:“我见多了修士摇尾乞怜之举,你既一心求死,我便成全于你。”

    他伸手朝郭楠星一指,星辰剑丸倏地飞出,绕脖一转,顿时将其头颅切了下来,鲜血流了一地。

    还未等他招呼,那九摄伏魔简就那尸身之上一扑,转瞬之间,将其吸了个干干净净。

    只是这九摄伏魔简似是自上次吸了桂从尧肉身之后,胃口也变大了许多,仍是不肯回返,绕着张衍直转,不停发出呜呜之声,似是讨食一般。

    张衍不觉一笑,略一沉吟,道:“也罢,今日就便宜了你。”

    他把真光一发,独留钱毅在手,把其余那几十名擒捉弟子一齐倒了出来,一时滚了满地。

    那魔简也不客气,也不管这行人是死是活,只往那鼻中一钻,就生生吞了一人下去,随后又去得下一人身下,如法炮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下来,就将满地的魔门弟子俱都吸干。

    此魔简似乎满意了一般,欢鸣一声,摇身一摆,往张衍手中就是一落,也不等他发号施令,就把那一丝丝的精气反哺过来。

    张衍一怔,这魔简似与寻常有些不要一样,他心中一动,也不抗拒,任由那精气入体。

    只是片刻间,他便感觉到了极为不同的地方。

    他往常不过感到精气入体之后,便往下腹而去,只消转动功夫,就能补益血肉躯壳。

    然而此刻,他有了一种充实完满之感,浑身上下似是前所未有的通透饱满。稍一探询,却是惊讶发现,自己的元灵竟是比之前壮大了几分!

第一百零四章 似是魔府露隐踪

    魔道与玄门所修,其实大多都为气道法门,但是在修炼之上,却各有侧重。

    玄门讲究聚敛生机,养炼精气,而魔门则偏好杀戮掠夺,固灵凝神。

    似玄门修士,若是一旦身死,则一身勤修苦练而来的修为当即散去大半,仅余下少许与自身神魂紧密相合的精气,维持神魂不散,此即为元灵。

    若得元灵不失,还可转世为人,若是灭去,则魂飞魄散,再不存于世间。

    是以玄门之士身躯乃是重中之重,一身根基所系,半点也损毁不得。

    而魔门弟子有所不同,其弟子多看重凝练神魂,紧固元灵,便是肉身被毁,也能将自己大半苦修得来的精气带出,若能再换得一个躯体,只消花费些时日,则又能将修为炼了回来

    只是如此一来,少了肉身凭恃,魔门弟子所用对敌法门,便不得不以外物为主,或用阴煞绝气,或借魔头鬼怪,或吸摄精血,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张衍这手中参神契魔功乃是上古秘传,眼下虽能使得元灵壮大少许,但对他来说却颇为鸡肋。

    他身躯坚若金铁,神兵难伤,若真到了破体损躯的那一日,便是元灵再凝练又能如何?

    他方才一念及此,却又突然想到,那参神契后六重法门还在那魔藏之中,未得翻阅,想必其中另有什么奥妙也说不定,待自己回了洞府之后,不妨再好生探究一番。

    他站在洞府之中,环视一圈,于辜赦已死,那此间之事已了却,需回得门中有个交代。

    想到此处,他念头转了转,还并不急着离去,肩膀抖了抖,将水行真光放出,把那钱毅丢出,小施手段将其弄醒了过来,随后便拿话来问,道:“我来问你,你适才说那秘密,究竟何事?”

    钱毅先是叩头连连,随后放低了声音,将郭楠星此来目的讲了一遍,又言道:“张道长,小的千方百计才从那郭师伯弟子处打听到,那一对魔头出处甚为可疑,许是那魔穴现世啊。”

    张衍听了,却是笑了笑,不甚在意。

    万数年前,那四大魔穴虽被那些大能修士,但他们也知,有朝一日天数流转,乾坤生变,其必然要破禁而出,是以曾在魔穴之中留下了诸般妙物,留待后人弟子来取。

    但若取了那些大能遗宝,也同样要担下因果,需尽出其力,将那魔穴重新封禁。

    况且张衍现下忙着修行,下一步正要凝聚法力真印,自是无心来理会这等事。

    他留下这钱毅,不过是因为此人乃是于辜赦大弟子,清剿了绝机洞后,还需此人擒回去做个见证,至于那什么秘密,不过是顺口一问。

    因此也不多言,袖子一抖,就有一只人袋飞出,将此人兜头装了,往那袖囊中一扔,随后脚下一顿,化烟气飞去,出了绝机洞,在山头之上再转了两转之后,就倏尔一闪,回澳沧派去了。

    飞遁了数日之后,重又入了那小魔穴之中,并照着原路回返。

    此刻距他离开之时已两月有余,墨璞等人正入定之中,有一名负责查看旗的弟子远远瞧见一道烟气过来,顿时大喜,道:“快看,是张师伯回来了。”

    此言一出,诸弟子皆是惊喜不已,纷纷睁眼,站起恭迎。

    他们这些时日身处魔穴深处,尽管修行起来速度飞快,但张衍离去日久,不见回转,是以总是有些些心神不宁,疑神疑鬼,吃不准是否要早些离去,如今再次见得这位修为了得的师伯,顿时仿若有了主心骨一般,都是心头一定

    张衍来到飞舟之上站定,他环目一扫,六十余日不见,诸弟子修为都是大有增进。

    尤其是墨琰和另三名弟子,已是一步跨入玄光境界了。

    他点了点头,微笑道:“还有两日便是月中,海眼大开之时,我这便带尔等回转。”

    他喝了一声,将那滚滚丹煞放出,将这十余名弟子一卷,就带了起来,往那海眼之处飞去。

    此番不比那来时需慢慢前行,他把磅礴丹力运转,携了诸弟子,依旧飞驰得流星疾电一般。

    两日之后,张衍便顺着那海眼重新回到了守名宫上。

    将这行弟子带了上来之后,他稍作勉励,便与其分别,随后就入宫去与彭真人相见。

    彭真人听得他回转宫阙,也是不耽搁,立刻将他请来殿前,缓声问道:“不知此事办得如何了?”

    张衍微微一笑,道:“幸不辱命。”

    他先将事情经过一说,随后扔了一只人袋出来,指了指,道:“那绝机府中之人多数已为我诛除,此人乃是那于辜赦大弟子钱毅,弟子捉了回来,也算在掌门真人那里有个交代。”

    彭真人凤目微亮,她手一抬,就有两名婢女把那钱毅带了回去,对着张衍点头赞赏道:“此事你办得甚好,任谁也拿不住你把柄了。”

    张衍听出她话中有话,道:“还请真人明示。”

    彭真人把袖展开,手往那扶手之上一拍,哼了一声,道:“前些时日,有人曾言,要你与那庄不凡一般,去那小魔穴镇压魔头,此举虽也合乎门规情理,但提议之人却是不安好心,想让你不得安稳修行,我在掌门面前据理力争,言及你定能解决此事,方才有你去那魔穴一事。”

    张衍此对方知事情原委,目光不禁微微闪动起来。

    不过彭真人事先不曾对他说及此事,倒也不是有意隐瞒,他们二人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来他便是此行失败了,对方也会想办法替他遮拦。

    他拱了拱手,言道:“还要多谢真人费心了。”

    彭真人摆了摆手,道:“此乃小事,且已过去。”

    她皓腕一抬,将一枚法牌发下去,张衍一伸手,便接了平来。

    彭真人言道:“五日之前,那霍轩请了掌门法旨,要召聚门内十大弟子,那时你尚在小魔穴中,尚不知晓此事,是以将法牌发入我守名宫中,只等你出得魔穴便需赶去相见,此人毕竟现为十大弟子之首,只需请了掌门令偷,便能指派你等行事,我也不能过多插手,下来却需你自己小心了。”

    张衍拱手道:“谢过真人照拂,那弟子这便告退了。”

    彭真人轻点螓首,道:“去吧。”

    张衍稽首一礼,便退了出来。

    他心中略一盘算,前些时日,除他之外,十大弟子亦是各有其命,纷纷外出,如今想来,必定是有什么重要事宜。

    自齐云天去位后,霍轩便成那十大弟子之首,如今尚是首次召集众弟子,倒是不得不去。

    想到此处,他先运使法诀,将那法牌打了出去,告知对方自己已然出得小魔穴。

    随后他在守名宫中调息打坐了半日,待精神尽复之后,便自展开剑芒,化虹飞遁,往那十峰山上而去。

    那主峰最高处,凌越其余九峰之上,一览众山之小,三百多年来,本是一直为齐云天所占,如今霍轩亦是站在此处,看那云散风流,日升月降。

    张衍到得此处之时,见其立于峰顶之上,神情虽是平静,但两眉毛飞扬,眼中却也有一抹抑制不住的勃发神采。

    他身后除了站有两名随侍女弟子之外,此外还有一人,与他并肩而立。

    这人看似二十许年岁,面皮白净,长相秀气,身着淡青色直裰,似是一名文弱书生,嘴边带着些许笑容,眼眸明亮,看得出是个心思灵活之人。

    见张衍过来,霍轩和煦一笑,道:“师弟,为兄二人等你多时了。”

    张衍按落云头,立足峰上,稽首道:“有劳师兄久候,万勿见怪。”

    霍轩笑着摇头道:“你奉掌门真人之命出外行事,我怎会怪责于你,此番召你前来,也是我过于心切了。”

    他又侧过身,指着身边那文弱书生,言道:“想必张师弟还未曾见到钟穆清钟师弟吧?”

    钟穆清上下打量了一眼张衍,他轻轻笑着,上来拱了拱手,道:“这位便是张衍张师弟了吧,久闻你的大名了。”

    张衍先前看到此人与霍轩站在一处,便隐隐猜到了其身份,淡淡还礼,道:“钟师兄有礼了。”

    当年钟穆清曾是孟真人徒儿,后门内大变,被秦真人要去做了弟子。

    但为照顾孟真人脸面,是以名义上便托在秦真人弟子门下为徒,实际却是她亲手传授玄功**。

    似世家这几名弟子,亦是如此。

    世家四位洞天真人与掌门乃是平辈,他们本人早已不再收徒,而霍轩他们五人,虽则是他们门下嫡脉传人,但名义上,皆是四位真人的徒孙辈。

    张衍若从周崇举那里论起辈分来,却是要比钟穆清高上一辈,不过眼下,他们彼此同为十大弟子,当也无需计较这些。

    霍轩朗声一笑,他捧出一卷法旨,道:“今日唤张师弟前来,是有一桩要事,前日方师弟奉命探查一件密事,还真观有书信而来,言及西北方向,那姑上泽青桐山中,灵气冲霄,宝光映空,似是仙府出世,但因有魔头肆虐,更疑似是那魔穴现世,如今少清,元阳,南华,太昊等派亦是遣出弟子往那处赶去,欲要合力探个究竟,方师弟已是先一步赶去那处了,只是我怕他一人怕力有未逮,而其余几位师弟则另有重任,是以想请师弟你前去相助。”

第一百零五章 真印种子 开禁启诀

    张衍听霍轩如此说,先是沉思了一会儿,随后目视对方,摇了摇头,道:“霍师兄,此事恕小弟难以从命。”

    霍轩眉毛微微挑起,目光在张衍面上转了两转,沉默了片刻后,他缓声言道:“师弟有何为难之处么?”

    张衍笑了笑,坦然言道:“我方才自魔穴中回返,还未曾得回返洞府,便往此处而来,若是其他事倒也罢了,左右不过是耽误几日修行,只是如今我乃下院执掌,再有半月时日,便需择选真传弟子,送往上院,值此关头,我又岂有抽身而去的道理?”

    霍轩不免一怔,他想过张衍可能会推脱,但他自恃也有把握将其说服,但这番理由拿出来,的确是让他未曾想到,下院那些琐事哪里放在他的眼中?

    只是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真传弟子乃澳沧派根基,按门规来说,确实没有延误的道理。

    张衍作为下院执掌,无他用印,开脉弟子便无法去得上院,就算是说到掌门那里,这理由也是足够了。

    霍轩不由皱起眉头,他虽为十大弟子之首,眼下若是立刻搬出掌门愉令,倒也可强迫其低头。

    不过他在十大弟子之中排名第一,若驱使一个只排名第九的弟子还要靠掌门才能压住,这消息一旦传了出去,让人看轻不说,那便再无任何威信可言了。

    张衍站在那里平静不语。

    此事其实也好解决,大家同为十大弟子,让自己去做事却也不能白做,关键是看霍轩给出的代价够不够了,他相信,对方也定能领会他的意思。

    这时,站在一旁的钟穆清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他先是朝张衍看了看,随后对着霍轩起手一拱,道:“霍师兄,依小弟之见,张师弟已然破得壳关,想必正要凝聚法力真印,师兄却如此驱来赶去,令他无法安稳修行,却有些不太妥当。”

    霍轩望他一眼,点头称是,道:“不错,确实对张师弟不公,不知师弟有何高见?”

    钟穆清轻笑言道:“不若如此,昔日曾有一位渡真殿中长老赐了小弟一枚真印种子,不过后来小弟拜在秦真人门下,自有真人赐种于我,此物对我已是无用,若是师弟担心修行受累,我愿意拿出此种补偿,两位看可好?”

    这话一说,霍轩不觉神情动容。

    化丹修士到了二重境界之后,便需凝聚法力真印。

    但如何凝聚真印,却颇有讲究哪怕你资质再佳……”丹成之品再高只要一个不慎……”凝结出来的真印有些许缺陷,那便会致使其日后修行不稳,甚至可能无法顺利结婴。

    修士修到这步并不容易……”各家师长因唯恐弟子走错歪路,便以自身精气为弓,将如何迈过此道关口的种种法门玄机,秘传要诀,俱都凝聚在一枚符箓之上,供其后辈凝参演,此即为真印种子。

    弟子聚真印之时,若得了此种,就等如在其面前指出了一条宽敞明路,无需自己再去小心翼翼费力摸索,耗费光阴,只要照真印种子所指,按部就班修行即可。

    真印种子之内因各家暗含秘传心法,是以通常非嫡系弟子不传是以钟穆清肯大方拿出此物……”霍轩和张衍二人都是有些惊讶和意外。

    霍轩略略沉吟,道:“这却未免委屈师弟了,纵然你不用此种,你弟子也可用得。”

    钟穆清却呵呵一笑,摇头道:“无妨,我拜在真人门下,自有传承,怕是再也用不着此物了,留之无用,索性今天就做个人情,送与张师弟好了。”

    霍轩把目光投向张衍,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问询道:“张师弟,你意下如何?”

    张衍眼睛微微一眯,随后稽首道:“既然钟师兄这般大方,小弟当不能再推脱了,这样,且再容小弟几日时间,将下院之事安排妥当后,再行动身,霍师兄看可好?”

    见其终于应了下来,霍轩也是心情一好,言道:“不碍事,师弟乃是下院执掌,此事当要处理稳妥,本还想请师弟去我府中一坐,既如此,那我也不留你了。”

    张衍哈哈一笑,当即与二人拜别,起身一纵,化一道寒冽剑虹而去。

    他走之后,种穆清也自与霍轩辞别,往琅琊洞天而来,他身份特殊,不经通报,便入了内府之中,往里来见秦真人。

    一路过来,见洞府之内暖炉青烟,笼罩一池碧水,哗哗流淌,粉荷酝香,根沁幽泉,袅袅烟雾之中,他一抬头,忽见秦真人盘坐一朵玉莲花上,只是身形模糊不清,便下拜道:“弟子拜见真人。”

    秦真人淡淡言道:“你见过那张衍了?”

    种穆清恭恭敬敬回答道:“是。”

    秦真人道:“你觉得此子如何?”。

    种穆清想了想,决定照实说出,道:“自那大比之后,不过才过得八年时日这张衍本是那丹成一品,如今却已破丹壳关,实是了得,让弟子也是颇为吃惊,若是再由得他那般修炼下去,势必修为越来越高,愈加难治。”

    秦真人轻点螓首,赞同道:“穆清,你看得很准。”

    种穆清抬起头,看向秦真人,问道:“只是弟子一事不明,不知真人可否为弟子解惑?”

    秦真人道:“你且说来。”

    种穆清咬了咬牙,下拜道:“不知真人为何要把这一枚真印种子送与张衍?”

    他今日之所以去到霍轩身边,正是奉秦真人之命,寻机将这枚真印送与张衍。

    此事其实并不好办,除了不让二人看出破绽,时机也要拿捏准,颇费他了一番脑筋。

    只是他早已暗中看过,那凝聚真印之人,法力之高明,几乎是匪夷所思,便是以他的眼光来看,也能隐隐感觉到此人修为甚至比秦真人还强横几分,若不是他早已过了此关,怕也忍不住要觊觎,却不知为何要平白无故便宜张衍?

    秦真人撇去一道目光,似笑非笑道:“你可是看过此印了?”

    种穆清身躯一抖,忙低下头去,道:“是弟子冒失了。”

    秦真人却是无谓,道:“看过也是无妨,你为我得力弟子,此事本也要告知于你,这枚真印种子的确是难得,若是门中未经百年前那场变故,不拘谁得了此种,都是他的造化,但如今却是不成了……“.”

    她说到这里,却是轻轻哼了一声,似是有些怨恨之意,道:“此物,乃是昔年我那位师兄所留,张衍若是按其法门凝聚真印,掌门师兄那里有何反应且不去说他,但若是行走在外,必会为我那师兄所感知,你可明白了?”

    钟穆清悚然一惊,他联想起当日三泊一战时那惊天法相,登时心下了然,想通了其中因由,由衷佩服道:“真人果然高明。”

    秦真人起手一摆,道:“你若再无事,那便退下吧。”

    种穆清躬身一揖,缓缓退出洞府。

    秦真人站了起来,凝眸仕立,眼望脚下一池寒水。

    自彭真人一脚踏入棋局之后,她已能感觉到,如今门内之事已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尤其是近来,她愈发感到缚手缚脚,先前那种游刃有余,超然物外之感早已荡然无存。

    只是同为洞天真人,她不能,也不可能拿对方如何,而从张衍这处下手了,却是简单许多,趁其修为尚浅,立足未稳之时掀下台去,还尚能重新恢复几分局面。

    张衍出了十峰山后,就一路回了昭幽洞府。

    他在霍轩面前以下院为借口,并非没有目的,其实只为了拖延时日。

    他不是个莽撞之人,不说先前得了彭真人提醒,要他小心一点,便是当真要奉命外出,也不能冒冒失失应下,当要了解清楚其中详情,方能有所动作。

    是以他入了大殿之后就发了一道符箓去往周崇举处……”看看能否打听出一些消息来。

    随后他入小壶镜内,在那竹楼之上坐定,把袖子一抖,一声大响,就有一座十丈高下的飞阁现出身来。

    此楼上下六层,飞檐大柱之上,皆雕刻有形貌狰狞的诸般凶兽,望去森冷幽寂,凶煞之气十足。

    他一甩袖,纵身入内,先是来到那操持禁制机枢的石碑之前,站立片刻之后,便伸手往上一搭,把参神契约功法运转。

    过不了多时,他手臂之上传来轻轻震动,只觉整座魔藏之中传出轰隆一声,他顿时察觉到,那第五层禁制已然开启。

    心中不觉一喜,往日他只能到得四层之上,可如今他修炼到了参神契三重境顶峰,是以想来试上一试,果然一举便开了禁制。

    他双足一点,沿着那梯口飘然往上而去,在那第五层之内落定。

    他双目左右一扫,见这楼阁之内都以白色玉石垒砌,只是地面之上,却绘有一副古怪星象图案,以他的见识,却也根本辨认不出其来历。

    看了几眼之后,目光往四下巡曳,最后在角落一处白玉璧上,找到了那参神契第四至第六重法诀。

    细细将那套功法读下来,发现比之先前那三重功法更为繁难复杂,不过其根本,仍是要他杀戮生人,用魔简吸取血肉晃灵,尤其是以那魔门弟子为佳。

    他正入神看着,那镜灵却转了出来,双手一托,道:“老爷,府外传来一道飞书,还请老爷过目。”

    张衍神情随意拿来一看,他本以为是周崇举回书,可是朝那飞书落款一看,却是“秦墨白”三字。

第一百零六章 真人遗宝 赤砂雷珠

    张衍见竟是掌门真人亲自传书而来……时之间,有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转来转去,猜测其是何用意。

    将此信开启之后,拿出信纸抖开,细细一观,看了下来之后,他不觉深吸了一口气,哪怕他自诩胆大,却也为其中内容所吃惊。

    掌门要他对霍轩之命尽可顺水推舟,此行正好为其办一桩大芈事。

    只是此事太过凶险,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魂消之局,是以掌门真人在信中还有所承诺,若是张衍这事办得好,那门中十二神通之术,还可再秘授一门与他。

    张衍放下书信,在殿内来回走着。

    十大弟子虽则风光无量,若在数百年之前,倒也可安稳修行,不必外出就能修至那元婴境界。

    而如今魔劫欲起,任谁也不敢言自己能安然渡过,哪怕是任他在门中修行,他也觉得不甚稳妥。

    且十六派斗剑在即,至于具体是哪一日,因受那魔劫影响,十大玄门掌门至今也尚未议定,但最迟也就这数十百年之内了,之后恐怕就要与那魔门做过一场了。

    如今他唯一可做的事,便是在此之前努力将修为努力提升上去,方有在此劫之中有一线保命生机。

    可要想在百年之内修至元婴境界,自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眼下这参神契法诀,却让他看到了另一条路。

    此法不外乎是杀戮淳门弟子,反哺己身,如能将力道修为先一步提升至那元婴境界,以这一身坚躯,既不会太过引人注目,也不会没有自保之力,当能稍稍应付大劫了。

    若是多多杀戮魔门弟子,是否能将参神契先一步炼制第四重,也就是相当于元婴境界呢?

    张衍猛然站定脚步,看来那姑上泽青桐山一行,是必定要去了。

    照那书信中来看,此行虽凶险万分,但若是信中所言是真…………—

    他眼望那道残神契法诀,倒是可以替解决他一个大难题。

    而且,反过来想,这难道不是他的机会么?掌门将此事交予他,不正是说明对他的信任么?

    他文伞出了书信,在那最后面,还有着三张符箓,他眼中光亮闪动。

    这个险,值得一冒!

    此行非同小可,他心中既然已经决定,当然要稍作准备一番。

    他算了算时日,仔细想了一遍,如今自己身上丹药无缺,只剿灭苏比之后,便得了万余枚,再加上周崇举时不时命人送来一些,除了留给弟子徒众修芈炼所用,应付此行已是绰绰有余,无需再寻。

    只是书信中言,那姑上泽中,亦有阴风呼号肆虐,甚至比小寒界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当要把那只“春来瓶”带上,其中藏有一河还阳酒,足够他用了。

    随后又思忖了片刻,道:“镜灵何在?”

    镜灵闻声即出,深深一揖,道:“老爷,小的在此。”

    张衍抛出一只袖囊,指了指,道:“你且看一看此物,可能解开?”

    这只袖囊乃是当年萧穆岁所遗,张衍之所以这么些年来都没有开启,一来是怕贸然轻动,若其中设下有什么禁制信符,一不小心被萧氏察觉那便不好了。

    二来他怕自己修为尚浅,便是开了这袖囊,也会损毁其中之物,那便得不偿失了,而且他身上法宝法器众多,自也并无心思去动,是以一直留着未曾翻过。

    如今他要去往青桐山,任何有可能保命之物都不能忽视,遂决定启开瞧上一番,看看其中有无可倚为助力之宝。

    镜灵拿过看了一眼,淡淡一笑,道:“老爷,此袖囊之中,被人施了几个不值——的小禁法,若老爷不想损及其中之物,且给小的五六日时间,便能启得。”

    张衍不觉一喜,道:“只五六日么?好,你且先拿去炼化,我过得七日,再来寻你。”

    镜灵一揖身,领命去了。

    张衍坐在玉榻上,心中盘算,自那日大比之后,他便在洞府之内熬炼丹煞,还没有闲暇来重新养炼那幽阴重水,既然过得几日去往那处险地,今日趁此机会,不妨将此事做了。

    想到这里,他一步跨出主府,到了昭幽天池水中,将拿“三元混水幡”取出,拿在手中摇了一摇,霎时那水浪翻滚,白沫飞溅,自往两旁分开,露芈出一道前路来,他鼓起丹煞,信步踏烟而下,往那天池水下深处行去。

    往里行了有上千丈后,他左右一瞥,见此处光怪陆离,各种鱼虾鳖精往来游动,也不欲多看,再往下去得千丈,怪鱼奇虫便多了起来,有些大有数十丈大,双目如灯,片片鲸甲似刃,生得虽威猛,但却胆怯如鼠,而有些则小如婴指,成群结队而来,横行无忌,所过之处,大鱼小虫尽皆退避。

    张衍心中忖道:“我虽住这昭幽天池之内,但却还不知此地究竟有多少深远,那幽阴重水所需幽气甚多,此处虽也够了,但越往深处则沉淀积蓄越多,不入再往下探看一番。”

    他将那幡旗连连晃动,再次往下去了千丈之远。

    这时周遭阴流阵阵,连他也是觉得寒意沁骨,拿了“春来瓶”出来,喝了几口还阳酒下去,此物端得奇妙,一如腹中,霎时四肢畅达,身体又重新暖和了起来。

    他笑了笑,再度往下去了约莫千丈,却还是还不见天池尽头,不觉暗暗称奇。

    不过此间幽气已是足够,再往下去已是无益,甚至还可能影响到行功,因此把手一指,将那幡旗定住,随后放出丹煞来,化作一团皑皑白云,往上悬空一坐,法诀一掐,霎时之间,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一齐跃出顶门,把法诀一运,无需他多加使力,那些重水便一涨一缩,徐徐旋转,似呼吸一般,将周遭幽气吞吸进来。

    这一番行功,共用去六日六夜,张衍方才将那三百六十五滴幽阴重水重新祭炼了回来,稍一运转,无不响应如潮,随心而动,比之先前似乎更加灵活。

    他长笑一声,一抖肩膀,就把这重水收了,再一振袖,将那三元混水幡拿了回来,也不再运使此物,而是放了星辰剑丸出来,化一道犀利剑芒,斩水飞遁,不过片刻功夫,就冲破寒流,跨步回了主府之中。

    他庆才在那玉榻上坐定,镜灵就知机上来,捧着那只袖囊恭敬言道:“老爷,此物禁制已是被小的炼开,托老爷的福,内外全无半点缺损。”

    张衍眼前一亮,拿了袖囊过来,渡了一道灵气入内,开了封口,心神里往里探去。

    稍稍一番辨识,发现这袖囊虽不是什么宝囊,但内里却也分了五层,将其中物件分门别类放置,倒是少了他一番手脚。

    他先往第一层看去,见这里面东西个是不少,只是瓶瓶罐罐的丹药就几乎堆满了一角,其余诸如灵草奇华,怪石玉芈乳等物也是不少,大多他都能说出名字,倒也没什么稀罕。

    第二层内,则端端正正摆放了十二只玉匣,他眉毛一挑,取出来打开一看,发现乃是十二把上等灵剑。

    拿起一把握在手中,往眼前一横,见其寒光湛然,冷意贬肤,轻轻用手指一弹,发出清越鸣声,不觉点了点头。

    他仔细看了看那剑身之上的名印,发现俱是门内“宝阳院”内所炼制,并不是出自那萧氏之手,他念头一转,将其往自己袖囊中收了,准备日后赐给弟子去用。

    这一层中,除却十二只玉匣外,还另有一些法宝,放在外间,倒也是令人艳羡,挣破头皮之物,不过实在不入张衍之眼,根本不去细看就扔在了一旁。

    那第三层之中,摆着三本功芈法书册,翻开看了看,张衍摇了摇头,这功诀虽也不差,但经罗院中却多的是,对他来说毫无用处,倒是在书页的夹层中发现有几封萧穆岁与南华派,太昊派等几位元婴真人往来的书信。

    他拿出来抖开一看,发现无非是些旧话叙言,问候致语,大半都是说及如何与陶真人斗法之事,看过之后,见无甚特别之处,也就随手放在了一边。

    下一层中,则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诸如玉兔玉‘马’珊瑚玛瑙,宝石绿珠。这些物事乃是萧穆岁在族中随意打赏小辈所用,对张衍来说毫无用处,正要掠了过去,却突然瞥见一块玉牌,手腕一翻,摄了过来,见其上有一只活灵活现,似要振翅跃出的仙鹤图纹。

    他转念一想,心中暗道:“若我猜得不错的话,此块禁兽牌符当是那南华派元婴真人赠送与萧穆岁的脚力了。”

    想了想,此牌符日后倒也有些用处,便也收了起来。

    到了此刻,张衍也在这袖囊中翻见什么好物,不免有些许失望,也不抱什么希望,往那最后第五层看去。

    只见到其中只孤零零放着一银白色的酒壶,上有“母锡”二字,拿在手里一探,发现充其量不过是一件灵器,只是怎么倒,也不见有东西从中流出。

    不过张衍却并不小看此物,能令那萧穆岁单独摆放,必定不会那么简单。

    他伸出手去,欲要拔开那壶盖,可是如今以他之力,却是未能一下开了,不觉一怔。目光闪了闪,顿时来了一丝兴趣,把这酒壶轻轻在手中翻了翻,登时在瓶底发现了端倪。

    那里藏有一道简单符禁,他运起丹煞,随手抹去了,这时再去起那壶盖时便无丝毫阻力了,轻松掀开,他伸出掌心,凑着那壶口往外一倒,登时滚出来一把深红色的珠子,粒粒似鱼眼大小入手滚烫,他先前还不知何物,寻思了一番后,不禁动容,惊呼道:“这莫非晨……赤雷珠?”

第一百零七章 青桐山前觅旧仇

    张衍想不到萧穆岁竟然留下了一壶赤雷珠,只此一物,便抵得上之前所有了,他也是精神振奋,没想到竟有此收获,不枉自己将这袖囊留到如今。

    这赤雷珠极是厉害,乃是元婴修士以自身元罡,混合以赤泽神砂,经四十九天昼夜不息喷吐阳气,最后凝练而成,一经施出,炸如天崩,碎石裂岩,数十丈内尽成鼾粉。

    张衍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抓起了一大把,此物若是对敌之时撒出一大把来,就算是元婴修士亦要退避三舍,暂避其峰。

    他所有赤雷珠倒出,仔细清点了一回,最后竟发现有三百七十八粒之多,心中不觉大喜,暗道:“居然有如许之多,想来萧穆岁当年是为了对付陶真人所用。”

    他又转念一想,若是当年萧穆岁被他斩杀之时,也给他来上这么一把,便是侥幸不被炸死怕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其跑路了。

    事实上他却是多虑了,当时似那般万分危急的关头,萧穆岁手中如有这赤雷珠能用,又岂会不拿来救命?

    这赤雷珠并非是萧穆岁一人炼制,而是族中几位元婴真人与他一起合炼,方才得了这么许多。

    原本准备拿来对付陶真人所用,但因为这赤雷珠最后一步,需在这只“母锡壶”中孕养半年,才能最后凝练出来,是以萧穆岁当日就算想用,也无从谈起,但若张衍与他之相斗再晚上些几日,那便难说得很了。

    张衍将这些赤雷砂小心倒回了壶中,又贴了一道符箓上去,放在袖囊中谨慎收好,有此物相助,掌门所交代的事情他便有了几分把握了。

    他又思索了一番,确定再无遗漏之事,便暗道:“再将下院之事处理妥了,便可赶赴青桐山了。”

    他长身而起,裹起一缕云烟,环身飞跃,眨眼间由阵门出得昭幽洞府,往苍梧山飞驰而去。

    来到下院荡云峰上,他往峰顶一块大石上一立,便发了一道令符下去。

    过了一刻,那三名下院执事就匆匆赶来相见。

    张衍曼声问道:“还有数日便是召聚众弟子之日,今日已有多少人前来?”

    自张衍来到下院后,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的弟子便再无矜骄之气,每日都是谨小慎微,生怕一不小心被三位执掌抓了痛脚去,再被张衍拿了借口开革出下院。

    因此之故,三位掌院也是自觉威严日增,他们也知自家底气来此何处,更加把张衍嘱咐记在心中,不敢或忘。

    此刻张衍一发问,马守相就主动站了出来,持上名册,根本不用翻阅,就立刻出口言道:“回禀掌院,原定乃是三月之期,不过两月之前,众弟子便俱已到齐,无一人例外。”

    那四名师徒弟子不说,被安排入下院,就是为了能获得那真传弟子之位,当然不会落于人后,早早开脉破关,回了三观之中等候。

    而这些世家弟子则是被张衍教训得怕了,自己不能成那真传弟子倒也罢了,若是错过了时日,被斩了头颅去,根本无处去说理,因此自张衍传下法旨之后,便慌张前去开脉,不敢有片刻耽搁,接着又陆续回山中耐心等待。

    张衍接过名册,打开—看,入目之字虬劲老辣,挺拔有力,其上注有众弟子名讳,年齿,出身,修芈炼年岁,还有各自脉象品阶,都是一目了然,不觉颌首。

    他目光一扫,已是看中几人,马守相早有准备,将笔墨奉上。

    张衍对着他点了点头,提笔一勾,就将今次真传弟子选出。

    其中师徒一脉有四人,世家四人,以及三名那并非大族出身的弟子,最后再加上汪氏姐妹二人,共是择选出一十三人,恰好是下院弟子的半数。

    放下笔后,他又取出玉印,在此名册上盖过,就递给了马守相,道:“我因有要事需出山一回,眼下无暇顾及这些弟子分用何等灵府,你先不忙送往上院,可命他们各自回得师门之中,待我回来再做安排。”

    马守相点头应是,他身后另两名执事也是一齐答应。

    张衍望着莽莽群山,把袖振开,一声喝中,就在这三名执掌目光之中化烟袅袅,直入云中,随后他们便见一道剑虹,撕开大气,往西北方向驰去,只光华一闪之后,便彻底没了踪影,只有耳边久久不绝的剑啸之音。

    距离那青桐山千里之外,一座土丘之上,放着一只一丈长的玉榻,其上大模大样端坐着一名老者,他眼窝深陷,披发长须,一身红袍如血云一般,一望可知是一名魔道修士。

    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他榻前却扔着一名女子,被撕了一条**下来,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但是看她神情,目光迷离,面上一片惘然之色,分明是不觉痛楚。

    因青桐山有仙府出世—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东华皆知,是以每日都有修士飞遁路过,看见此等景象,都是无不侧目,但因此举实在太过诡异,虽有数人犹豫不绝,想要下来探个究竟,但最终忌惮此老修为,一连数日,也无人敢冒失过来。

    直到了三日过后,两名南华派弟子路过此地时,却停了下来。

    这二人一男一女,乃是一对兄妹,皆是化丹境界,看着眼前这猖狂恶相,都是心中愤慨,有些按捺不住,但又恐对方弄什么鬼谋,彼此商量了一阵之后,各去一个方向,在方圆数百里之内游弋了一回,方才回转。

    再次碰面之后,见其确实无有帮手在侧,就将各自所驭仙禽放出,乃是两头白羽红顶的神骏仙鹤,甫一放出,就展翅高亢,发出长长清唳,其声响遏行云。

    这时他们不再迟疑,叱喝一声,就分开两侧,一左一右,往下俯杀而来。

    那老者脸色微微有些凝重,捏拳而起,把身躯一抖,就自顶门之上飞出一道黄烟,间中似隐隐有厉鬼之像,惨风呼号,阴气狂旋,飒飒往上而来。

    只是他也不过是化丹境界,以N敌二,却是有些勉强,那两名弟子各自祭出法剑,只往下一落,清光一荡,那黄烟顷刻便被劈开一道裂隙,这时那老者耳边只听一声鹤唳,正想躲闪,却觉肩头一疼,不由闷哼一声,当即在榻上打了一个跌。

    那一名男弟子长相颇为英武,在云中仗剑而立,冷笑道:“原来是九瞑教的修士,今日被我兄妹撞上,算你不走运了!”

    他们方才还是谨慎,一人掠阵,一人出手,并没有放胆去攻,此刻见其负伤,却未免有些放松起来。

    然而就在此叫,却见一道肉眼难见的淡淡烟气自后飘来,随后轻轻一晃,便自那男弟子身后现出一个道芈人来。

    这人长得干瘦丑陋,面颊内塌,鼻梁吊是挺拔,但鼻孔甚大,前额秃了一大片,稀稀落落的白发垂在肩头,双目闪着幽幽碧气,一身道袍飘来荡去,整个人倒形似枯骨一般。

    那女子在远处看得清楚,不免惊呼一声。

    那道芈人咧开嘴诡异一笑,轻轻一吹,一道黑烟飞出,这男弟子在南华派中也颇有身份,平素也甚为机敏,听得那声惊呼,就知不妙,他并没有回头去看,反而向前冲去。

    但还没去得两步,却觉一阵眩晕袭来,手脚无力,登时从空中跌落下来。

    那道芈人手指一弹,就飞出一缕碧色阴火,嗤嗤作响,往那名弟子身上一沾,此人一声未吭,就在那名女弟子惊愕目光之下,被烧成了一堆簌簌而落的灰炭,连元灵亦是一起被灭。

    那女子方要逃走,却感觉身躯一软,随后粉颈一疼,便发现被一只枯手捏住了。

    那女弟子所携仙鹤回旋一阵,狠狠朝此道芈人后背啄来,只是还未靠近,似乎就碰触到了一层淡淡烟气,无缘无故化作一滩浓血消去。

    另一只男弟子所遗仙鹤哀鸣一声,便自飞去无影。

    这古怪道芈人摇了摇头,也不追赶,嘀咕道:“如今南华派弟子俱都这般不成器么?当日飞驹真人可是敢上少清派斗剑的。”

    尽管他貌相难看,但他声音却是低沉悦耳,让人要忍不住想要倾听他的话语。

    他盯着那女子看了许久,眼中森森碧火忽隐忽现,那女弟子惊恐万状,浑身发抖,只是被掐住了颈脖,加之身躯无力,根本无法做声。

    半晌,这道芈人砸吧砸吧了嘴,长叹一声,道:“细皮嫩肉的,看起来也是滋味不错,可惜了,本座自成婴之后就不再吃人了。”

    他随手一扔,将此女掷在老者榻前,道:“徐公远,留给你了。

    徐公远也不去看那女子,只是脸色郁郁,道:“章真人,已经三天了,您老人家还未找到合适肉芈身寄魂么?”

    那道芈人哈哈大笑道:“徐公远,你不要心急,本座既答应为你亲儿报仇,就不会食言,若是那什么张衍来得此处,我便为你顺手除了,但你想要本座杀上溟沧派,那除非是本座活够了。”

    徐公远轻哼了一声,他心中明白,眼下青桐山下的所藏之物,方是对方来此目的。若不是自己精通阵法禁制,也绝对不会被此人带在身边,如今玄门弟子都在往青桐山而来,其中不乏修为高明者,离了此人他寸步难行,只得听从其摆布。

    这时,那道芈人神情一动,舔了舔嘴唇,道:“又来得几人,希望本座此番运气好一些。”

第一百零八章 再改颜容入瑶阴

    青桐山地处东华洲西北地界,乃是一片辽阔原野,山峰自地平之上耸起,巍峨挺峻,如刃刚立,其色青葱,形貌甚奇,似一根去了半截的柱桩。

    张衍到得此地之时,已是入夜时分,他在百里之外望去,见果然是宝光氤氲之气冲霄腾空,如霞染一般,映亮了一片天幕,更与天上星辰遥相辉映,奇绝瑰丽。

    他仰首看去,天边时不时有几道遁光闪过,似流星飞驰,那是同样欲往青桐山而去的修士。

    青桐山中这番动静实在太大,在诸多修道之士看来,不是仙府出世便是魔宫现身,因此得到消息之人,都是纷纷往此赶来,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好处让他人得去了。

    张衍方才过来之时,就曾看见不少玄门的弟子,只是他剑遁迅快,一闪而过,是以也无人看出他是谁。

    他暗自思忖,以自己今时今日的身份,若是直闯过去,势必会引起他人瞩目,甚至升起那防备与忌惮之心。

    他此行了乃是奉了掌门密令而来,倒是不便太过照招摇,心中一转念,暗道:“看来唯有再遮掩一次了。”

    他伸手入袖,拿了那“千幻玉鉴”出来,把书页一翻,过得十数页后,目光就落定在一名年轻修士的画像上。

    这人相貌平平,并无出奇之处,倒正好用上,他微微一笑,双目射住这人画像,把此宝一晃,那人就走了下来,往他身上一合,只见一道清气过处,形貌就为之一换。

    张衍展开袖子看了看,自己身上宝衣也是惹眼于是又拿了一件鹤氅出来披在身上,将其遮了去,仔细察看之后,见再无破绽,满意点了点头,便一纵身,飞空而去。

    只是他飞去不过十数里,却见荒野之上,有一处坟起土丘其上摆着一只玉榻,正有一名身着红袍老者站在那处,似是在打量过路修士,见张衍飞来,便投了一道森冷目光过来。

    “这人不是那徐公远么?”

    张衍一看不觉双眉一扬,便认出了对方来历。

    不过他此时已是改头换貌是以也无心找此人麻烦看了几眼之后,便把遁烟一催,急掠而去了。

    方才两人对视了一眼,徐公远莫名觉得,此人似乎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只是再仔细一看,却找不到半点熟悉的痕迹,似他这等人,但凡见过之人莫不是记在心中,不觉皱起了屏头。

    待张衍远去之后就有一缕形质飘渺,略带黄浊之色的淡烟飘来,那老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怎么,此人你认识不成?若是你仇家,说一句话,本座上去将此人擒来。”

    徐公远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沉声道:“算了,或许是晚辈认错人了。”

    他心中虽也怀疑张衍身份,但若是当真唤这老魔上去捉人,怕是下次遇到正主,这老魔就未必肯再动手了。

    只是说出此话之时,他绝对未曾想到,自己苦苦寻觅的仇人已与自己擦肩而过了。

    此时那青桐山前,时不时得见一处牌楼也似的阵门忽隐忽现,围绕其飞舞的修士足有数百之众,似乱星飞散一般,只是大多拿不定注意是否往里而入。

    方才有些人大胆入得阵中,可是眨眼之间,就发现自己居然到了山后。这还算运气好的,至今入阵之人,都是只见其进,不见其出。

    如此一来,尽管来此修士甚多,但精通阵法之人却是不多,不免谨慎小心起来,有些犹豫不定,不敢随意乱闯。

    在西侧一个偏僻角落中,有五六名修士聚在一处,他们皆是五烟山径源仙府门下,其中一人望着那大阵摇头道:“不知这是什么阵法,这运转之数全无常理可循啊。”

    一名领头模样的中年修士转过身,望了望身后,那里正默坐着一个苍髯老者,他神情专注,正拿着一堆竹筹正反复推算,便言道:“不用急,且等胡老推算。

    只是那老者每推算一次,便摇一次头,眉头更是紧皱了起来,待过得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颓然把那竹筹一扔,歉然言道:“诸位,老朽自恃自诩在阵道一途上也颇有建树,但此阵若要推演个明白清楚,绝不是区区几日之内所能做到的。”

    中年道人也知这阵法不易破解,于是耐心问道:“还要请教胡来,要用多少时日?”

    老者伸出两根手指,言道:“二十年。”

    “二十年?”

    周围弟子纷纷惊呼出声,有一名弟子略带讥嘲道:“若是用得二十年,我等还要找你来做什么?”

    老者被当面嘲讽,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只是他生平除了擅长阵法,其余一无所长,修为更是与这些人无法相比,有些辩驳,到了嘴边之后,最终只化作闷声一哼了,干脆一拱手,拂袖而去。

    那中年道人见他无用,也一改适才客套,根本不来出言挽留,任由他去。如此一来,那老者更觉气恼,脚下步履飞快,离了这行人而去,嘴里咕农了几句,到得远处,正要取了法器出来,借物飞遁,却听后面人喊道:“道友留步。”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来,见是一名身量中等,相貌普通的年轻修士,于是诧异道:“这位道友何事?”

    此人正是张衍所化,他走了上来,稽首为礼,道:“这位道友,方才我在一旁见你推演阵法,想来对此道必有心得,在下心中有几个疑惑,是以想来请教一二。”

    老者见他态度和气,虽看不出其修为,但似也颇为高深,不敢拿大,忙还礼道:“不敢,道友有何疑惑,还请说来,老朽如有所知,定当告知。”

    张衍指了指身后道:“请教道友,在下若是欲入此阵中,可有什么忌讳?”

    老者呵呵一笑,言道:“既然道友诚心请教,那老朽便明说了吧,这阵法虽能捣乱方位,颠倒五行,但其实不过是一个迷阵而已,绝非什么杀阵任谁穿阵过去,都不会有什么损伤,不过若是那运气太过不好的,在此间困个数十年还走不出去的话,恐怕也是要被生生困死在其中了。”

    张衍又问道:“那若是请得多位大能修士来此可否攻破此阵呢?”

    老者连连摇头道:“道友说笑了,此阵法连通地脉上应天机老朽料得不差的话,这应是一座守山大阵,除非能把整座青桐山连带方圆千里地脉一齐毁去,方可能以蛮力破阵,否则皆是痴心妄想耳。”

    张衍听到这里,已是心中有数了又一稽首,言道:“多谢道友指点。”

    他与老者告辞之后,琢磨了一番,便驾起烟岚来至空中凝目看了看下方,等了不出片刻就见一座牌楼闪现而出,他眼中光芒一闪,一捏法诀,一道长烟飞过之后,就入了阵门之中。

    与此同时,那青桐山中,却已有二名还真观的修士步入那阵中。

    他们放眼望去,不觉面露惊讶之色,此处竟是广阔无边,一望无垠,远远有一座高峰耸立,山脊之上宫宇连绵,殿阁处处,有一条长河似那玉带,自北蜿蜒而来,将此山环绕,若是不知自己确然踏入青桐山中,还以为又回到了外间。

    其中一名身躯肥硕,留着两撇细须的修士不由惊叹,道:“师兄,此处分明是大能修士以**力辟开的一处小界啊。”

    站在他身边的,乃是一名莲冠黄袍的道人,他身形雄健,双目有神,听得此言,不觉点了点头。

    他目光扫去,忽见山脚下有一座牌楼,便用拂尘指了指,道:“你我去那处看看。”

    二人飞遁而起,须臾便落在那牌楼之下。

    这道人移步上去,抬首一看,见那玉匾之上,隐约有字,只是似乎年代久远,已然有些模糊不清了,仔细看了几遍,方才辨认出是“瑶阴”二字,不觉读了出来。

    那细须修士皱起了眉头,苦苦思索,似在想其来历,最后有些不确定地言道:“师兄,这瑶阴……莫非是瑶阴派不成?”

    随后他身躯一震,骇然道:“此处,难道是昔年那泰衡老祖飞升之地?”

    那为首道人神色凝重,沉声道:“师弟说言,不无可能啊,千年前,我尚是恩师座下一个道童,便听说过这瑶阴派的名声,传闻是那泰衡老祖门下大弟子易九阳所立门派,这位泰衡老祖曾是魔道巨擎,一身修为通天彻地,只是后来不知何故,他所传下的法门皆是玄门道术,着实令人费解。后来其人飞升而去,更未听得何人得了他的魔宗道统,便有人怀疑藏在了这瑶阴派中,只是听闻此门派行踪诡秘,无人知晓山门落在何处,却不曾想就在这里!”

    他们二人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里都是充满了震惊和忧虑。

    若是那当真此处藏了泰衡老祖的道统,那并非是什么一二册道书那么简单了,而是整整一个宗门所有传承之物,都可能尽在其中!

    那瑶阴派传承倒也罢了,索性修得还是正道,但若是魔门秘法在此,如果被那魔门弟子得了去,无疑会极为壮大魔宗实力。

    那细须修士想到此处,不觉冷汗直流,言道:“师兄,此地绝不能让那魔道弟子得了去,需速速回去禀告掌门才是。”

    那道人摇头道:“此地易入难出,你便是回去,也找不到路途。”

    那细须修士不免着急,道:“师兄,那怎么办?”

    道人捋须言道:“不要慌,既然来了,就先探上一番,且找寻到机枢禁制再说。”

    他提起拂尘,指着前方山道,道:“我等先去那处一行。”

    他们才走后不久,只见一座牌楼凭空出现,光华一阵闪动,张衍便从其中走了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翠崖山前识幻身

    张衍甫一入阵,就见这里天地雄阔,蓝天碧水一片,远处山峦绵延,像是一头卧兽伏在地表之上,脊背起伏不定,那最高处峰巅被那云雾遮蔽,飘渺朦胧,形状难辨。

    在那青青苍苍的山梁上,可见一座座金黄琉璃覆瓦的高阁宫观,琼宇楼台沿着山势向上而去,直入峰顶。

    他细数了一数,发现共有十八道山梁,每一处皆是往最高峰上汇去

    因为掌门书信之中提了几笔,是以他也略微知晓此处来历,清楚这里应是一处小界,为那万数年前大派瑶阴山门遗地。

    他心中暗道:“观此处禁制完好,那必有一处乃是种有地煞的所在,若是能搬得几条回去,充实我之洞府,便无需自那门内索取,不用再受制于人了。”

    地煞不似丹药,丹药经历年岁若是久远,哪怕保存的再是完好,也会流逝药性。

    但地煞不同,只要当初经过细心培炼,那么便可自行演化,地脉灵气不衰,则永无枯竭之虞。

    这里树木郁郁葱葱,繁茂旺盛,尤其是禁阵不衰,那些地煞若得存下,当不至轻易流散而去。

    看着前方那些宫阙,张衍眼中微微发亮。流传万年之地煞,就算溟沧派也没有多少。

    他先前虽得了苏氏一座陆洲,其上亦有几条地煞灵脉,但苏氏门中最为的上等的几条却早已被山门中收了去,这几条尚还不及那彭真人所赐,因此并不入他之眼,有心再寻得几条来,现下见了此地,难免起了心思。

    他目光来回一看,把这些宫观粗粗一览,见其怕不也有百座之多,他也不知那地煞藏在何处,心念一转,暗想唯有先上山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有不少弟子自那阵门之中出来,现身在了山麓之下。

    其中有几人前呼后拥,意气飞扬,看身上装束和打扮,又看坐下所骑仙禽,就明白是那南华派弟子。

    张衍有意避开这一行人,化一道轻烟腾起,往僻静地方而去。

    到了一处山道口前,他举目一望,见有个零落身影沿着山脊飞遁,略一思索,就知此间应是有禁制笼罩全山,无人可一跃去往那峰顶,是以方有这等规矩举动。

    瞧了几眼之后,他亦是一拂袖,向上飞去。

    他不疾不徐飞遁沿着那山道,足有一刻功夫,就见面前峰回路转,多出一条崎岖石阶,上有一座气势不凡的宫观,适才前方几个身影已然不见。

    他略一琢磨,也是按落云头,步入大殿之中,此观中俱是金铜大柱,雕有玄纹异兽,脚下玉砖铺地,纤尘不染,显得见禁阵仍存。

    大殿正中竖着一块三丈高的石碑,有十数名装束各异的修士围在那里指指点点。

    有人高声言道:“各位,这殿中禁制繁复,若是不得破解,恃强硬闯怕是不行,适才已有几位道友冒失前去,结果被那阵法所伤,不得不退了出来,却也有一名道友运气不佳,失陷在内。”

    立时有人言道:“适才我在另一处山道上,见得一位少清派的道友,不过是起剑斩去,便破开了一条去路,可是他人再试,却是再也不行了。”

    张衍暗忖道:“未曾想少清派也有几人来此,不过以少清派弟子的个性,除剑之外,再无其他,想来也不是为了贪图什么此间什么先人遗宝,此行怕是特意来找寻对手,用以磨砺剑锋的。”

    最先出言那人苦笑道:“少清那是玄门第一大派,门下弟子随身携有上好法宝,我等小门小派可是比不得啊,况且那位师兄持剑硬闯之时,那阵法只迟滞片刻,便又转动,只过去一人罢了,他人还不是过不得?依在下所见,不若我在此稍候片刻,再等得几位道友前来,试试能否合力破禁。”

    众人先前也试过合力试过,但还差了那么一点,眼下他们倒也别无太好办法,这提议倒也无人反对,于是都往两旁退去,坐在一边,有些人则到处乱走,敲敲打打,看看能否发现宝贝。

    这处禁制本是当年此山门之中弟子上下往来所用,只需法诀一起,就能遁入高处殿阁,不必按部就班上去,但眼下众人不得其中奥妙-,是以倒成了拦路之虎。

    有一人感叹道:“能营造出这方地界者,必是数千上万年前的大派了,看那禁制阵法也未得毁坏,不定还留下不少好物来,诸位道友以为如何?”

    有人接口大声道:“这位道友说得极是,索性我等与那些大派弟子所取不一,倒也不必太过心急了。”

    众人纷纷点头,皆是深以为然。

    此处若当真是昔年大派所遗,不知要留下多少好东西来,似他们这等小门小派的弟子,目光都放在功法秘要,法宝灵丹之上,而那些仙府宫阙,地煞灵脉,方是那些大派弟子所需,若不是如此,他们也并无信心能争抢得过。

    这个时候,张衍独自一人走到了那石碑前,目注其上禁制,似是看得出神。

    有人好心提醒道:“这位道友,不必心急,再等上半日,想必就有不少同道前来,到时我等合力破它。”

    张衍并不理会,在那处石碑前默立片刻,发现要闯这处禁制倒也无甚困难,便往前一踏,依仗着自己那坚如金铁的身躯往前一冲,“轰隆”一声,大殿一个颤动,就不见了其身影。

    场中弟子都是一怔,有机灵一点的一拍额头,跳了起来,狂喜道:“原来如此!”

    他急不可耐走上前去,也是学张衍般在那里站了一会儿,随后起了全身死力往那石碑上撞去,只闻“砰”的一声,就见他踉踉跄跄倒跌而回,仰面朝天,头破血流地躺在了地上。

    场中之人皆是面面相觑,愕然以对。

    张衍自那禁阵之中出来,就见自己站到了一处亩许大小广场上。

    左手侧乃是万丈深壑,右手侧是一座崖壁,抬头望去,见高处有一座凉亭,依山借势而建,与绝岩高壁合在一处,极是险峻,一道流瀑冲刷而下,发出隆隆之声。

    前方不远处,有一只金葫虚悬空中,其中喷出一道浮云也似的浓烟,上坐一名道人,手中持一只鹿角状的法器,道髻高结,闭目不动,胸襟之上血迹殷然,似是受伤了一般。

    一名弟子模样的人正守在一旁,见得张衍,就冷然言道:“此处方才有魔头踪影假冒我玄门修士,来得是哪家弟子,还不报上名来,切勿自误!”

    张衍把目光一扫,稽首道:“在下东海散修玄元子,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那年轻修士仔细看了他几眼,好似是要看出什么破绽来,最后呵了一声,把剑收了,还礼道:“贫道乃是太昊派食翠山门下。这位乃是我门中师伯,方才此处有一名知来路的魔头肆虐,与我等已纠缠了许久,后来负伤退去,道友且自己小心了。”

    张衍微笑道:“原来是太昊派的道友,三十年前,我在外海曾与贵派寒孤子真人有过几分交谊,多年未见,不知真人可好?”

    那年轻修士一怔,随即笑道:“好,好,在下出山前,还曾见过这位真人一面呢。”

    张衍笑了起来,眯眼道:“不知道友是哪一位魔尊门下?”

    年轻道人神色不变,皱眉道:“道友这是何意?休得开这等玩笑!”

    张衍摇头一叹,道:“道友,你便是假冒太昊门下,也该知晓寒孤子乃是凝碧府门下,且百年以来从来离派,又何来三十年前与我结识一说?”

    “除此之外,道友破绽实在太多,可见是匆忙布置,骗骗那些无知之人倒也尚可,却骗不了贫道。”

    那年轻道人闻言,先是不语,随后仰天哈哈一阵大笑,随着他笑声飘过,那个葫芦之上的道人影像也随之飘散而去,居然是幻化而出的虚影。

    这道人形貌倒也不假,适才他用了此法,利用散修对大派弟子敬畏之心,已是取了数人精元过来,更夺了不少法宝,

    如此好的买卖,他也有些乐此不疲了,可怜那些人能过得那处禁制,本事也算不浅,却莫名葬送在此间,失了性命。

    年轻道人整了整衣衫,稽首道:“贫道九瞑宗门下真传弟子蔡申,请教道友真名?”

    张衍负手而立,淡淡一笑,道:“溟沧,张衍!”

    此时那在青桐山百里外,那名秃发道人正闭目打坐,徐公远正守在身旁护持,神色之间颇是警惕。

    过得一阵,那秃发道人缓缓睁开了眼睛,徐公远急急道:“章真人,如何了?”

    秃发道人嘿嘿言道:“本座那夺占而来的肉身已是探得明白,此处果然是昔年瑶阴山门所在在,我那死鬼师叔倒没有骗我。”

    他双目之中碧光闪烁,道:“如今乾坤生变,我灵门大兴,是以方有这魔宫现世应运而出,若能得此传承,本座也能如那陶真宏一般,在海外开宗立派,成就洞天了。

    徐公远吸了口气,迟疑道:“前几日晚辈曾无意间看得,有三位玄门大派的元婴修士也是入了那青桐山……”

    秃发道人不满道:“有本座在此,你怕得什么?”

    徐公远退了一步,闷声道:“那真人准备如何做?”

    道人大笑而起,他手一抬,做那刀劈之状,嗤声道:“还能怎么做,都杀了便是。”

第一百一十章 雷珠显威 金虫内藏

    张衍方才报得姓名,那蔡申却是浑身一颤,似是听闻过他的名声,惊呼一声,失声道:“张衍?”

    张衍丹成一品,又是澳沧派十大弟子,这名声早已传遍东华洲大小宗门,这蔡申乃是魔宗弟子,也知魔劫起时,到时玄门与魔道必有一战,张衍的名字他又怎能不留意?

    知道其飞剑之术极其了得,因此急急一掐法诀,身上霎时起了一道精光惨雾,自那平地之上卷起了一阵腥风,飞去半空,竟似是半刻也不敢立在他身前。

    只是他却动得有些晚了,张衍又怎会放过大好机会,趁着对方尚未去远,他喝了一声,玄黄大手自顶门之上轰然爆出,往前一探,张开五指,倏尔向其拿去。

    蔡袖腹部一鼓,一张嘴,张口吐出一道黄浊浓烟,玄黄大手与其一触,嗤嗤声响,竟被其蚀得化去五指。

    只是他神色却未见轻松,手一伸,将那只扔在远处的葫芦摄了过来,一口咬去了塞子,起手往下,就是一倒,只见无数晶亮黄沙漫倒倾压,响声隆隆,似雪崩而下。

    张衍从容将肩膀一晃,就将玄光大手重新化出,手掌一翻,仰天上托,一声沉闷声响,就那漫漫黄沙托住。

    只是那黄沙似是浪头冲撞堤坝,自高处以摧压之势不断涌来,一重接着一重,似是源源不断下落而来,不多时,就将那玄黄大手压下去了一头。

    为了对付张衍,他几乎是一上来就将自己得意本事都使了出来,不是他太过小心,而是张衍名声太大,丝毫大意不得,他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应付。

    张衍见此情形,心念一转,就自袖囊中取了那锡母壶出来,从中倒了一粒赤雷砂落在手,心。

    他目光一闪,此物到底威力如何,之前也只是听说过,却并未见过,此时不妨先借此人试上一试,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想到此处,他手指一弹,便将此物打了出去。

    蔡申见一点赤光飞来,他也不知这是何物,倒也不敢小觑,但见其来得甚快,就匆匆发了一道烟气过去,想要将其阻上一阻,看看是何东西再做应对。

    只是这赤雷砂丝毫经不得冲撞,稍一碰触,便轰然爆开,霎时之间,似是霹雳在耳,炸塌危峰,只见一片赤色光焰闪过,漫天俱都是火芒烟嚣。

    蔡申眼前突然一黑,身上传来一阵剧痛,待烟气散去之后,他骇然发现,自己一只手臂已然不见,只剩下光秃秃的肩头,那只葫芦更是不知了去向。

    再往下一看,自腹部以下,那半截身躯已是被炸去无踪,断处焦黑一片,惨不忍睹,他惨嚎一声,立刻舍了这肉身,一道元灵遁出顶门,把法诀一掐,摇了一摇,竟化作一缕淡烟,眼见得就要飘去逃逸。

    张衍见状,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对其大喝了一声!

    轰的一声,隆隆爆音传出,他正面似被一阵无形狂气扫荡而过,山石滚动,草木倒伏,狼藉一片,那道烟气遭其一冲,颤了一颤,那模糊脸容上露出一丝惨然之色,随后便如烈阳融雪,冰消瓦解而去。

    张衍看了看那截掉落下来的残躯,心中对那赤雷砂之威有了些底。

    他也是一阵感叹,果然是是杀敌利器啊。

    这蔡申与他修为仿佛,但吃此雷砂一炸,竟是丝毫也抵挡不得,这其中星有对方大意的缘故在内,但似般赤雷珠他手中还有三百多粒,适才如若是一把撒出去,哪怕对方有法宝相护,怕也要被炸个尸骨无存。

    他正要将那半截残尸处理了,这时脑海中却突然升起一个念头,仔细想了一想,心意一动,把水行真光放出,倒了一团物什出来。

    此物本是聚集一团,方一出来,便轰的一下散开,随后嗡嗡乱啸,往张衍身上咬来。

    此物就是前些时日自那于辜赦那处卷入真光内的的血线金虫。

    在水行真光里转了这么许久,比之当日虽是身躯缩小了一大圈,但奇异的是,竟然互相抱团,顺水乱飘,倒并未死去。

    见其疯狂扑来,张衍一岫,真光一刷,又将其卷了进去,在水势中荡来滚去,好生折腾了一翻,把那些血线金虫搅了个半死不活后,就又一次抖了出来。

    这些血线金虫果然是死性不改,再次把张衍当成了目标,汹汹而上。

    只是它们下场与之前别无二致,又一次撞入了那水色光幕之中。

    似如此这般,张衍反复试了数十次后,这些血线金虫再怎么迟钝,也毕竟有一丝灵性,知道眼前这人不可招惹,于是不敢再上。

    只是它们长久未得进食,也甚为饥饿,转了一圈后,窥见地上残躯,也不挑拣,蜂拥而上,眨眼间就将其吞了个尸骨无存,甚至连身上所带灵器衣袍也不放过,一样啃了个干干净净。

    张衍此对方才留意到,那些血线虫并非各自行事,而是始终跟着一只头虫,心中一动,把手一指,一道丹煞化烟飞出,将那头捉了,往水行真光就是一扔。

    果然,头虫到哪里,群虫便跟到哪里,不用张衍来催,也是纷纷往真光之中自投罗网而来

    张衍不觉点了点头,暗忖道:“这些虫子且先留着,关键时刻不定还有大用。”

    他把真光一收,看定远峰之上一处宫观,就纵身跃起,往其处飞遁面去。

    与此同时,那还真观两名修士一路攀峰而上,已是经过了四重宫观,越走越是心中惊讶,此地因禁制之故,是以一切宫阁器物皆是完好无损,有如新造。

    他们到了一座峰头之上,瞧见此处仰首望流云,俯身观山河,壮丽奇绝,那中年道人不免叹了一声,突然出言道:“今日玄门之中,少清,澳沧,玉霄三派鼎足而立,此地若得我派所有,千年之后,必能四分东华。

    他身旁那细须修士摇头言道:“岳师兄,你想多了,现下此处不说那些散修小宗,旁门左道之士,便是玄门十派弟子也云集此地,似那少清派康童,澳沧派方振鹭,玉霄派左陌,他们身份在门内俱是不低,尤其是方振鹭,还是澳沧派十大弟子之一,又怎可能不回去禀告?不出意外,这一小界必会被我玄门十派一起分了去。”

    他言语中虽有惋惜之意,但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然而那岳师兄眼中却透出异样光芒,道:“师弟,你说错了,如此好的地方,你我不试上一试,又怎知不归我还真观所有?”

    细须修士好奇言道:“那师兄准备如何?”

    岳师兄抚髯笑了起来,深沉笑道:“此间可入不可出,岂不是大好机会么?”

    细须修士一惊,猛一转首,不由瞪了过来,道:“师兄,你,你这是要……”

    岳师兄一伸手,制止他说下去,好笑言道:“师弟你怎会起那等念头,为兄虽也是元婴境界,但还未曾狂傲到荡平此间所有人物的地步,为兄只是要说,此小界之中能者并非我一人,我却不信他们未有一点私心杂念,如有,便可善加利用,或有惊喜也未可知啊。”

    他明白的很,要是这里能随意进去,那么结果必然是和自己师弟说得一样,但此地既然出去极难,且若还有魔宗弟子混入的话,那变数就实在是太多了。

    他不用直接去做,只要在后面稍加推手,不定就能实现心中所愿,至于结果究竟如何,等届时再看,此刻多想那是自寻烦恼,不为他所取。

    山麓之下,一幢白玉牌楼闪现而出,清光过后,那怪道人和徐公远一前一后踱步出来。

    怪道人双眼一翻,随后眯起了起来,打量着这方天地,他吸了一口气,呵呵一笑,似是对此地颇为满意,拍掌道:“好,此地真乃是开宗立派之所,合该为我章伯彦所得!”

    笑声过后,他忽然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公远,凶芒毕露,后者不由一惊,退了两步出去,只是面上还是保持镇定,道:“章真人,你这匙……”

    章伯彦哈哈一笑,道:“徐公远,你莫怕,我问你,你可愿为本座做一个鱼饵?”

    他来此之时就已探明,此地除他之外,元婴高人还有三个,分别是还真观岳御极,元阳派莫天心,以及南华派成应霖,这三人与他修为相去不远,单打独斗他虽有把握,但也必要付出代价。

    如能寻觅机会,暗中一一杀了,此小界之中,那便是他的天下了

    徐公远大吃一惊,同为魔宗修士,他几乎是立刻猜出了对方的打算,可如今他已是入了这小界之中,这里玄门弟子众多,他这魔宗身份是最为见不得光的,似此等情形下,根本容不得他有什么反对之意,就算对方不取他性命,他也没了退路了。

    虽然心中暗恨,但表面上却显得毫不迟疑,说道:“晚辈一切都听从真人的安排。”

    章伯彦嘿嘿笑了起来,道:“好的很,你是个聪明人,你只要听我吩咐,助我夺此小界,你那私仇我可以替你报了。”

    徐公远忙做出一副感激之状,道:“那要谢过真人了。”随后又是一副热心模样,“不知我等此刻该我何处去?”

    章伯彦声音变得阴冷起来,道:“先去找那元阳派莫老鬼,此人与本座乃是旧识,既然同是来了此处,又怎能不去与他打个招呼?”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元婴相争抢先机

    元阳派乃是玄门大派,门下弟子自是惹人注目,只需稍加打探,便知其往何处而去。

    章伯彦与徐公远二人没费多大功夫,就循迹跟来。

    用不了半个时候,便追上了元阳派一行人等,眼得其共有三人,两名乃是童子,跟着一名头戴混元冠,面容方正的道人,他们在一处大殿之前只站了不多时,就其破开禁阵,进到其中。

    章伯彦目光闪烁了几下,伸手拍了拍一侧徐公远的肩膀,道:“徐公远,你可上去了,记着本座的交待,切切不要有误。”

    徐公远打躬道:“真人放心,晚辈必不必负所托。”

    章伯彦漫不经心的“唔”了一声,随后看了他一眼,道:“我自是信你的。”

    徐公远再施一礼,深吸了一口气,便朝上走去。

    此刻那大殿之中,元阳派长老莫天心抬眼望去,见有一尊大鼎立殿前,六层玉阶之上,有三座金桥,通向一处高台,那最高处摆着三只蒲团,正围着一只青铜香炉,炉壁之上,多是异兽玄纹,鸟篆云箓,他抚须言道:“此应是那瑶yīn派炼丹之所了。”

    这时,他身旁一名童儿突然惊呼一声。

    莫天心侧目一看,就见不远处一根铜柱之上,有一条魔蛟盘绕,双目血红,甚是狰狞,他却神sè不变,拍了拍那童子后背,出声抚慰道:“童儿莫怕。此是雕龙而已。”

    那童子听得此言,大胆走上去了几步,这才瞧得明白,原来那两只眼睛乃是血珊瑚珠所制,不过其中光焰流转,活灵活现,再加上这魔龙身躯盘曲扭结,鳞爪如真,以至乍见之时,几疑是在游动一般。

    童儿一仰头。好奇道:“老爷,这瑶yīn派不是玄门正派么?怎么有如此凶恶雕饰?”

    莫天心沉声言道:“传闻泰衡老祖乃是魔蛟之子,虽然心慕正道,但少有人肯接纳于他,后来一气之下拜入了魔宗,其后每到一处落脚,必要雕画蛟龙,好似与人赌气一般。”

    这两名童子尚是第一次听闻这等趣闻轶事。都是听得津津有味。

    莫天心忽然眉头一皱,转首盯着门外,双目冷芒闪出,喝道:“外间何人?何必这般鬼鬼祟祟?”

    徐公远方才到得殿门外,虽是心中早有准备,但但要当真要独自面对一位元婴修士时。也是暗自忐忑,略略定住心神,按照先前章伯彦所言,提高声音道:“前辈,贫道乃是还真观门下。切莫动手……”

    说着他便一脚跨入大殿之中,只是方才走出一步,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冷笑,道:“邪魔妖道,莫非以为骗得过我去么?”

    徐公远心中不由暗叫一声糟糕,不知哪里让其看出了破绽。不及多想,抖手一打,出来一团五光十sè的烟瘴,转身就yù飞遁出去。

    莫天心目光一撇,见那一团烟瘴sè彩斑斓,虽极绚丽,但不过是魔道寻常所用毒雾,面上略现嘲弄之sè。道:“在本真人面前,岂容你这般来去自如?”

    他一抖手,就有一道光华耀目的剑光飞出。

    徐公远见其来势不快,本想驾烟躲避,可是却骇然发现,此剑光似是得了灵xìng,无论他往何处去,都是躲避不过,最后如鱼跃出水,往前一窜,再掉头往下一冲,“噗”一声,就将其从半空中杀落下来,牢牢钉在了地上。

    徐公远大惊失sè,连忙挣扎,可是竟发现非但挣脱不去不说,就连元灵也遁不走。

    他这化丹三重修士,竟在元婴真人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心中骇然同时,也是暗暗叫苦,虽是章伯彦先前信誓旦旦,叫他无需担心xìng命,可他也不知,对方是否会遵守诺言,来出手救助自己。

    莫天心自大殿内走了出来,先是朝徐公远看了看,随后神sèjǐng惕地朝四面望了一眼,略皱眉头,拿了一张符箓出来,交给身边童儿,道:“去把他顶上用符箓封了,擒了过来,我有话问他。”

    童儿应诺,接了符箓,正要上前,就在这个时候,莫天心却脸sè微微一变,大喝了一声,就有一尊金身元婴跃出顶门,霎时放出无数道金光彩霞,将周围这十丈之地尽皆笼罩在内。

    被这金光一照,一道淡淡欺来的虚影倏尔一晃,现了真形出来,就见一尊元婴直往他这处冲来,身上滚滚浊气,黑烟翻腾,浓郁的似是无法化开。

    莫天心一怔,冷笑道:“章伯彦,原来你是这个老魔头。”

    他见其正往自己冲来,不禁犹豫了一下。

    他这尊元婴结婴之时,凝聚西方jīng金,太白真煞,以及元罡天砂诸物,成就之后,坚凝不摧,外法难伤,诸邪不入,寻常魔气侵来,还未到得身前,就被如剑之气销去了。

    此刻若是换了寻常魔道弟子冲到近身处,他倒是丝毫不惧,起手就是斩去一剑了。

    但对方乃是冥泉门修士,浑身冥气有蚀骨侵肌,污秽法力之效,若沾得一点,却能伤及神魂,乃是少数能伤得到他的秽气之一。

    他若是此刻起剑杀去,固然能有极大可能重创此人,但自己却也不免受损。

    脑海里迅快无比地转了几个念头之后,元婴伸手一指,霎时就有无数道剑光飞走,化作细碎织网,阻碍对方过来。

    他本拟对方这样必然暂避锋芒,随后便可反手而攻,可不知今rì这章伯彦是疯了还是如何,那尊苦心修炼出来的元婴竟然全然不顾剑芒及身,拼着被那乱剑斩杀,还是死命在往里冲来,须臾便到了他身前两丈之地!

    莫天心眸子一缩。知道不对,就要出杀手。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徐公远忽然双眼一瞪,自那袖中拿出一面玉镜,对着他就是一晃,瞬时之间,一道光华冲出,尽管被元婴之上散发出来的金芒挡去了出去,未曾伤得,但却也不免颤了一颤。

    在这极为关键的时刻。任何小破绽都有可能改变战局,莫天心原本正把全副心神都在章伯彦身上,猝不及防之下,本待发出的杀招顿时为之一滞。

    章伯彦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他双目碧火大盛,狂喝一声,狠命欺近三尺之内。

    他这尊元婴把手一伸,就有一道绘有血sè篆书的法符生出。照着那莫天心元婴身上就是一拍,随后又是第二道,第三道!他双手挥舞个不停,噼里啪啦,不管不顾往其身上贴去。

    莫天心感觉到那法符之上传来的阵阵重压,似要将他封禁下去一般。不由发了声喊,剑气一激,金芒迸shè,霎时将这数道法符割裂,正要再出法门伤得对方时。那章伯彦又是一道法符贴在了上来。

    莫天心那尊元婴又一僵,他竟是吃惊发现,若是要伤得对方,非要将这些法符彻底除去不可,本点也不能沾身,否则对方拼着受他一剑。若是不死,要不了片刻,就能将自己彻底镇压下去。

    章伯彦全然不管他作何想法,双手动作越来越快,一声不吭,一道接一道法符贴来。

    似这般疯狂的举动,似乎激怒了莫天心,但却也不得不跟着对方出手。每有一道法符上来,便被他运使剑气割去。

    两人一时之间根本无暇做其他动作,你贴一道法符,我便除去一道,速度是越来越快,似是双方都要赶在对方之前一般。

    莫天心冷笑不已,对方打得什么主意他也是猜得出来,但他这剑气随心而动,却不信当真能快过自己,只要缓过气来,哪怕快得一线,就能抽出手来一举将这魔头斩杀在此!

    但是过得几息之后,他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了,自己元婴渐渐沉浊,似是有些御使不动。

    初始还不知问题出在哪里,后来转念一想,方才猛然惊觉!

    问题出在适才徐公远撒来的一团烟瘴之上!

    此物他初始却是走了眼,没想到竟能透过元婴护身金光,侵蚀过来,随着秽气越积越多,终于使得他法力运转有些不畅。

    平素这些污秽毒气对他来说自然不在话下,进来一点就驱除一点,可眼下,他正全力章伯彦与对方相斗,两人相争,须臾便能分出生死,哪里容得有半分迟滞?

    “啪!”章伯彦直到此时,才终于有一张法符牢牢贴在了莫天心那尊元婴身上,他咧嘴一笑,另一只手上又生出一道,重重拍下,随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的法符贴了上来。

    而莫天心此时,却要过得几息,方才能破开一道法符,然而相比对方那迅快动作,却已是于事无补了。

    到了这时,他连逃脱也是无能为力,不由恨声道:“章老魔,你以为拿了我这元婴去,就能练成那‘三yīn不死身’了么?”

    章伯彦对他之话似是恍若未闻,手上动作不停,来回拍打,直到将那血红sè的诡异符箓,在整个元婴之上都贴满为止,其上那金光也渐渐黯淡下去。

    莫天心脸上满是不甘,后悔,惊恐等神情,当最后一张符箓重重拍在了那元婴顶门之上后,章伯彦猛的一张口,就将这尊元婴吞入自己躯体之内。

    而那莫天心本体一颤,自七窍中流出血来,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下。

    章伯彦脸上现出一丝狞笑,往上一扑,就将其一身血肉吸尽,随后又是一转,将两个被魔气侵蚀的童儿也一并卷了进来。

    做完这一切后,他元婴便“轰隆”一声,回到盘坐在数十丈外的身躯之内,随后不停喘气,脸sè也是变得发白。

    适才那番战斗,看似他顺风顺水,实则稍有不慎,哪怕只是动作慢上一线,立刻就是被乱剑切碎的下场,若是如此,那数百年修为也就一夕而毁了。

    且他冲上前去之时,若是莫天心不顾自身损伤,起剑便斩,虽然自身也必定会遭重创,可他便再无一丝半点机会了,甚至连xìng命都不可能保得住。

    可如今,他却是赌对了,莫天心那一刻竟是灵台蒙蔽,非但没有那么做,反而是选择了自保,这才使得徐公远有了出手的机会,得以让他把对方元婴窃取了过来。

    章伯彦不由发出张狂大笑,道:“天佑我灵门,气运在我,气运在我啊!”随后语声一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yīn恻恻言道:“成应霖,下一个便是你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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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藏宝塔阁舞剑光

    张衍穿堂过殿,连过数座观宇楼阁,这一路之上再也未遇到什么禁制阻拦。

    上得半山腰后,到了此条山道最后一重殿宇之前,山际之间,望去云海翻腾,抒放飘渺,虽已是到了极高处,但距离那最高峰,还是差了两个山头。

    这山峰之上有禁制护持,若无道路,张衍倒也不好胡乱飞遁,免得触碰到了什么阵法。

    正寻觅之间,他目光一扫,见那山壁之间有一条栈道天梯,似是通向另一处山梁,不由一笑,便纵身而跃,沿着这一条险峻窄路向前飞掠而去。

    过得这处时,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座座洞府窟穴,其数皆按天干地支排步,甚为规整。

    张衍曾在下院住过,似此等景象也是熟悉,暗道:“此地应是当年瑶阴派低辈弟子所居之地,想来来时那些殿宇,便是那瑶阴派下院之所在了。”

    不过片刻功夫,他就见到了那栈道尽头,循着那路径往左手里一拐,忽见得一块十丈巨石横在眼前,只是头重脚轻,似是有人在后轻轻一推,便会压塌下来。

    张衍见这里似是绝了路途,眉毛一挑,就往那巨石背后绕去,果然,在其背后的石壁之上,有两处开凿出来的穴洞,约莫有数百丈深,可隐约见得对面开口亮光。

    他微微一笑,脚不沾地,飘飞入内,须臾出得此洞后,天光一亮,他眯了眯眼,往地面一落。

    此处应是在那第二高峰的半山腰处,地界平整开阔,被无数葱郁树木环绕。

    有一座飞檐翘角的三洞山门立在当前,一只魔蛟雕像攀在屋脊之上,形貌狰狞,门前有一棵枝叶繁茂需十人合抱的虬劲柏树。

    沿着那山道笔直上去,可见远处有一座攒尖八角塔阁。

    以张衍之目力,还可瞧见其上盖有宝蓝色琉璃瓦,似还披一层明黄色法帛飞檐下挂着蝙蝠铜铃,他心中暗忖,似这般形制,在一派之中,怕也不是什么寻常之处。

    脚下一顿,化青烟穿过山门,沿着山道向上飞遁,几乎顷刻间就到了那塔楼之下。

    这才看清这八角塔阁这足有一十六层,皆以打磨光滑的玉石垒砌,底下又用玉石栏杆围了一圈。

    张衍足踏虚空,缓飘而来,发现其进出之路亦有玉石板铺地,上刻有龟鹤饰纹,祥云图案。一块禁制玄碑竖在塔阁之前,隐现星象图案,不过其上已经残破不堪,看那痕迹和满地碎石应该是不久之前曾被什么人以蛮力破开过。

    听得其中似有人声张衍一落地之后就踏步入内。

    入内之后,他惊讶发现这里竟有数十名装束各异的修士盘膝面壁而坐,似是皆在运转法力,炼化什么东西。

    他举目一扫见塔壁之上,有一排排龛位,每一处皆置有一件法器,各有光华放出,皆是耀眼夺目,细粗粗一览,怕不有三百余件之多。

    心中立时明白过来,这一处塔阁,想必是瑶阴派弟子摆放法器之所在,不定就是昔年那炼器之地。

    不过每一件法宝之上,都有禁法封禁,是以那些修士每人都是挑选了一件,正在那里苦苦炼化。

    张衍乃是澳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便是真器也有几件,眼界甚高,对这些法器自是提不起什么兴趣来。不过此处只是这塔楼第一层,此塔共有一十六层,不定上面还有些什么,他心中一动,也不去看这些人,便向上行去。

    底下这几十名修士见他上去,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玄光一二重境界,张衍尽管变幻了容貌,但一身修为却还在,方才进来之时,却是给了他们极大压力,几乎每个人都是脊背僵硬,不敢回头。

    张衍走动颇快,一连过了九层,发现摆放的都是些寻常法器,与一层别无二致,且每一层皆有十数名修士在那里运转法力,炼化禁制。

    他走上来时,有一人正巧取得了一件法宝出来,眼中顿时流露出狂喜之色。但他并没有来得及喜悦多时,却见旁侧一名修士也似堪堪成功,脸色一变,又急急朝着自己看中的另一处法器那里跑去,先把那位置占了,这才安,心。

    直到张衍到得第十四层的时候,方才见得周围龛台中摆放的是那灵器了。

    他环视了一圈,见这里比之下方,修士却是不多,只有寥寥几人而已,不过引他注目的是,有几处龛位空空如也,法宝早已不见了踪影,看那痕迹,显是被人取走了还未有多久。

    张衍上来之时,距离他最近的一名玄光修士见他身上有一丝丝烟云飞舞,就知是化丹修士,神色微微一凛,不敢多看,立刻又把脸转了回去。

    就在这时,张衍忽听得上一层有人声传来,不过言语中漫不经心,似乎甚为悠闲。

    他走过来时,所见修士无不是在那里苦苦炼化禁制,而楼上之人却这般轻松,还有心谈笑,显然并不把这些法宝放在眼中,当是大派弟子无疑了。

    沿着楼梯往上走去,一步跨入第十五层后,见有十多名修士站在一起,有男有女,正对着一只玉笛模样的法宝指指点点,他目光一转,不觉一讶,暗道:“怎么方振鹭也在此处?他比我早到了这许多时日,我本还以为,他此刻应是早已到了那第一峰上了。”

    其实一月之前,这青桐山宝光方现之时,虽然此间阵门已显,但却是没人敢冒失进去,直到各家使了秘法,探得其中一二虚实后,方才敢大胆进入,因此耽搁了好些天,其实大多数人比张衍早入此间不过一二日而已。

    况且那山麓之下,本来禁制也有不少,张衍一路过来,之所以并未遇到,那其实是被先行之人给破开了。

    如此一来,行程自然是快不起来的,以至于他们在此碰上。

    方振鹭这时一阵大笑,开口言道:“康师兄乃是少清派高弟,想必要**禁制当是不难!”

    一名青袍大袖的年轻道人也不多言,一声清笑,就见一道剑光忽然闪现,众人定睛一看,见那龛台之上的禁制竟是顷刻间便被破去了,都是出声称赞。

    年轻道人伸手一指,笑着言道:“贫道这剑术,方师兄以为如何?”

    方振鹭露出赞叹之色,道了声“好”,不过眼底却也是颇有一丝不以为然,显然并不觉得有甚了不起。

    那年轻道人轻轻一笑,他伸手进去,将那只玉笛轻轻一拨,竟是把其分成了两段。

    在场之人无不变色,就连方振鹭也是神情一滞,大吃了一惊!

    此人竟然凭借一道剑光,非但将那禁制斩破,还连带将其中这法宝也是切成两半!

    他们心中无不想到,若是此一剑对着自己斩来,试问此间之人,谁人可能挡其锋?

    这楼阁之上,还有两名明艳动人,身姿娉婷的女冠,这时檀口微张,连望向那康师兄的目光都变得有些不同了。

    方振鹭毕竟是大派弟子,稍一失神,就恢复了神态,道:“康师兄飞剑这般犀利,想必是炼得那‘杀剑’了。”

    那康师兄点了点头,坦承言道:“方师兄好眼力,少清三脉之中,唯有杀剑方合我之心意!”

    张衍适才在一旁看得清楚,同为擅长飞剑之人,也唯有他看出了对方剑中之妙,暗道:“原来此人乃是少清派高弟,难怪如此张扬高调。”

    方振鹭这时突然言道:“康师兄,说起飞剑之术,我派十大弟子之一的张衍张师弟,也是擅长此道,不知你有否听闻?”

    康师兄顿时来了几分兴趣,道:“哦?可是那一气分化十六剑,丹成一品的张衍张道友?”

    方振鹭点头道:“正是。”

    康师兄默然片刻,突然叹了一声。

    方振鹭讶道:“师兄为何叹息?”

    康师兄惋惜道:“贫道是可惜啊,如此奇才却不是我少清门下,他不知晓那养炼剑丸之法门,便是天赋再好,怕也无法将那飞剑之术炼至那高深境界了。”

    方振鹭意味深长地笑道:“少清派法诀,不是人人皆可看得么?”

    康师兄眉毛挑起,大声言道:“不错,我少清功法要诀并无不可对人言,这位张道友若有心想看,那便来好了,不过,需要过得我诸位师兄弟手下飞剑方可。”

    方振鹭听了,一笑而过。

    少清派一向言明,自家功法有意观者,可来山门中一会,只需将那守山弟子斗败即可。

    不过,自少清坐得玄门第一大派之位后,有胆量上山门斗剑之人少之又少。

    千年之前不提,这千年来,南华派飞驹真人算一个,澳沧派洛其琛算一个,不过都没有当真入得其山门之中,只是在山外以剑术切磋了一番后,拿了个平局,便自回转了。

    康师兄这时一指前方,对着方振鹭言道:“方师兄,你看那一件法宝倒是不差,何不取来一观?”

    方振鹭转目望去,见是一只槌状法宝,不觉一皱眉,他知道对方这是在与自己暗中比试较劲。

    他为澳沧派十大弟子之一,论门内身份,还在康童之上,倒也不愿在其面前落了澳沧派的名头,潇洒一笑,道:“好,康师兄稍等片刻,看小弟取来。”

    方振鹭站到那处禁制前,心中暗道:“适才康童显了那般手段,我却也不能弱于他。”

    他也是灵巧机变之人,只稍稍想了想,就有了一个主意。

第一百一十三章 铜劵山水开地宫

    方振鹭所学虽是《玄泽真妙上洞功》但自凝聚了法力真印后,他对敌之道乃是以变化为主,出手之际,并没有少清弟子来得这般犀利霸道,无坚不摧。

    他眼下要想一口气毁了禁制,还要如那康师兄一般再破开那法宝,却是没有那般轻松。

    不过,此刻两人并非是战阵之上对敌斗阵,生死相搏,是以他可以做一点小文章,只要在场面上过得去,那便也可以了。

    他拿定主意后,就起大袖,在那禁制上轻轻一拂,也未见其如何,一阵清风过后,那一层罩在龛台上的符箓金光须臾散去无踪,露出内中一柄石杵状的法宝。

    在场众人都是眼力高明,仔细看去之时,见那石杵模样的法宝已经裂纹隐现,宝气尽散,显然已是被毁去了,有几人不免也是心中惊讶,分别不出方振鹭与那康童究竟谁更高明些。

    康师兄面上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方师兄高明。”

    方振鹭却是笑着摇头,拱手道:“倒叫康师兄见笑了。”

    方振鹭这一袖过去,乃是先起了丹煞破了那禁制,再使力震毁得其中法宝,看似是一拂,其实是出了两次手。比之方康童一剑之功却是少了几分火候,但他胜在动作从容潇洒,不带半点烟火气,是以表面上也分不出什么胜负。

    这时有一名弟子见场中气氛微妙,先是咳了一声,随后出言道:“诸位,此楼想必是瑶阴派藏器之地,看这里诸物皆是摆放得井井有条,可见并未遭受什么外敌,却不知他们当年为何要弃了此地啊?”

    方振鹭身后站着一名陈氏长老,他呵呵一笑道:“此事老夫倒是听闻一二,据传易九阳当年是为了看守一物,方才奉泰衡老祖之命建得此派,门内弟子也只有百人不到按老夫猜想,许是那着守物什有了什么变化,亦或是泰衡老祖另有他命,是以弃了此处。”

    方振鹭点头言道:“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太好的解释了。”

    他又转首对康童说道:“我等已是到了这第十五层,不知那最上层是何物,不妨再上去一观,康师兄以为如何?

    康童练得是少清三脉之一凶性最重的杀剑之法,要纯粹心境,一生一世,手中只有一剑,任何法宝都不放他眼中,哪怕是真器在前,也不会动心。

    他来此界中本意是寻那魔宗弟子磨剑,去哪里并无定数,对这方振鹭提议自是可有可无,就说道:“既然方师兄有意我也不会扫兴那便一起上去看着。”

    方振鹭一笑与康童再客气了一番,最终由他当先而行便往顶楼上而去,后面那七八个修士低语了几声,也是一齐跟了上去。

    张衍同样也是往上而来他此刻虽是貌不惊人,但一身化丹修为做不得假,因此也无人来冒失问话,甚至一名靠得近些的年轻修士还极为友善地点头致意。

    这一行人不多时便踏足到第十六层上,张衍环目而望,见这里布置倒也与第十五层相差不大,总共摆放着二十余件灵器,宝光闪动,彩光灿灿。

    张衍本也未有怎么把这些法宝放在心中,可是无意之间,却撇到了一物,眼前顿时一亮。

    这是一张高半尺,长有两尺余的拱形铜炎,其上刻有一排排蚀文,但内容并不繁奥,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张衍便将其解读出来,心中不禁一喜。

    他左右一望,见无人注意自己,就不动声色走了几步,到了那处龛台前,手一拂,运起丹煞,化气成刃,只一斩之下就将那禁制破了,随后将铜芬书拿入了袖中。

    突然空出一个龛台,众人方才醒觉有一件法宝被人拿去了。不过此地之物皆是无主,谁有本事自可拿去,因此他们也不以为意,反而也似是得了提醒,各自选了一件宝物,不紧不慢开始炼化那禁制。

    这些人俱是玄门十大派出身的弟子,先前顾念身份,不愿伸手去拿,此刻见这里既已是最后一层,自也不愿意空手而归,总没有人嫌弃自己法宝太多。

    得了此物后,张衍也不愿再留在此地,施施然往塔下行去。

    方振鹭却忽有所觉,看了看他背影,问身旁那名陈姓老者问道:“师兄,适才那人你可看出是何出身?”

    那老者立刻警惕了起来,道:“师弟,怎么,莫非那人有什么不妥么?”

    方振鹭对着那龛台之上的禁制一弹指,震得那金符一阵阵晃动,但却并未破开,他沉声道:“这符箓便是我来破解,也无有这般轻描淡写,此人竟是无声无息就取了宝去,当不是无名之辈。”

    那老者眼中闪出一道厉芒,道:“师弟可是怀疑此人是魔宗弟子?”

    方振鹭不置可否,道:“只是有此想法罢了。”老者言道:“是否要将此人抓来一问?”

    方振鹭想了想,最后摆手道:“算了,既在此处,那定然还有碰面的机会,不必去特意去寻。”

    老者沉声道:“只是他方才取走了一宝,便就离去,也不知那是否是什么重要之物。”

    方振鹭看了看那处空空如也的龛台,不在意道:“左右不过一件灵器罢了。”

    张衍出得塔阁之后,就驾起一阵云烟,飞身而去。

    他寻了一个僻静地界,落下站定,随后把那铜芬自袖中拿了出来,仔细看了看其上蚀文法书,登时对其上所言了然于心。

    他微微一笑,就朝上发了一灵气上去,霎时之间,现铜券一颤,就自上面化出一座座山水庭院,及那险峰观阁的虚影来,与这脚下此山诸物一一印证,竟是丝毫不差!此物不仅是一张山形地貌图,而且还囊括了此间所有宫观分布位置。

    张衍也是暗自庆幸,这铜券虽并非什么宝物,但有了此物,自己却可有的放矢,不必再毫无目的的到处乱闯了。

    细细看了几回之后,他目光一凝,落在了一处偏殿上,那虚影玉匾之上着“混气观”三个字,距离此处峰头不过数里之远。

    他抬头望了望,就抖开袍袖,纵身而去,几乎须臾之间就到了那处,落在一座偏殿之前。

    此地门前杂草丛生,大门早已坍塌,似是被人破坏过一般,因是先前来此的修士所为,显然已是被人进去探看过了。

    不过张衍并不着急,神情平静,笃定往里而来。

    此处宫观布置奇异,这处殿宇只是地上楼阁,地下还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地宫,藏在山腹之中,若不是他有那铜炎指路,根本不会想到来此处探看。

    既然知道目标何在,那便好找了许多。

    他目注下方,在大殿之内来回走了几遍,待转了第三圈子下来后,脚下不由一顿,他目光一闪,提脚一踏,“咔嚓”一声,就把脚下玉砖踩裂,随后一拂袍袖,那些砖石纷纷卷去,露出下方真容来。

    这下方有了一块长宽约有三丈的万载沉江木,方方正正,似是盖住了什么入口。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得外间有说话之声,不觉眉毛一扬。

    人影一闪,就有两人走入里间,皆是玄光修士,他们正在说笑,抬头一看,却见得张衍在此,不由一怔,迟疑了一会儿,其中一人上来见礼,赔笑道:“不知前辈在此,是我师兄冒失了,这就走,这就走。”

    张衍站在那里也不说话,这二人也是识趣,对这殿内诸物根本不敢多看一眼,低着头就走了出去。

    待两人走后,张衍略一思忖,自袖中取了一面阵旗出来,抖手一掷,便插在殿门之前,此物不过是件法器,但若有人进来,他必能知晓。

    回到那万载沉江木前,他一掐法诀,轰然一声,玄黄大手飞出顶门,往下就一抓,一把就其这轻易掀在了一边,只是瞬时之间,就有一股煞气喷涌上来。

    张衍并不罢手,驭使了那玄黄大手再往下一落,只闻隆隆几声,就将下方禁制抓破。

    随后他把玄黄大手一收,便纵身往里跃尸、。

    到得下方,见有一排玉阶通往更深处,更不迟疑,足尖一点,倏尔飘起,沿着玉阶那向下而去。

    未几,他便到得那最下方。

    举目一望,发现这里似是将山腹挖空了一般,不知其有几许广大,有无数土石堆成一座座土丘,有用那黑白两色泥垒砌出来的一条条垄道自丘上爬过,七歪八绕,高低起伏,似是盘龙扭虫,毫无章法可寻。

    就在那垄道之间,距离张衍最近之处,有一条红如赤火的地煞,似熔浆滚流,奔火炽炭,通红灼热,其长足有千丈。

    又有一条垄道与其紧挨,其中地煞晶亮似星,放出蓝荧荧光晕,静静俯卧,也是一般深长。

    张衍虽不懂其中的道理,但也能猜出,这应是那养煞法中的阴阳互炼之法。

    这两条地煞本是各走极端,但靠在一处,却能以特殊秘法勾通相连,反而能相辅相成,使之气脉更盛。

    他放眼望去,似这般的模样的地煞,过得数里方才又见得一条。

    他起身飞纵,找了一圈之后,共是探得十六条地煞,心中也是欣喜,暗道:“今回却是建了个大便宜,这瑶阴派家底也算丰厚,这六处地煞道道是在那万年之上,便是澳沧派中有这般年岁的地煞,怕也多不了几条。”

    他正思忖间,忽然听闻一声大响,似是山摇地动一般,整个洞府都是一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泊心顶上设阵剑

    陡然听到这声震响,张衍神色微动,稍一寻思,便猜出这应该是有人在强攻那最后一峰山道上的禁制了。

    因有掌门书信指点,是以他心中有数,知道那其上禁制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就算有厉害法宝相助,数位元婴真人一齐施为,也不是旦夕之间可成。

    这么一盘算后,他决意不去理会,此间地煞万万不能错过,决意全力先行收摄才言其他。

    是以他对外间之事一概不问,往那一处土丘上盘膝一坐,就把丹煞放出,化一道白烟盘旋环绕,拿了一法诀,将那地煞之气罩住,全神收摄起来。

    这地煞是由地下灵脉孕养而出,是拿动以之时,不但要取了那煞气上来,关键之处,还要把一点地脉灵息一起取得,如此搬挪至他处洞府之中,再接驳地脉,方不至泄了气去,得丹保存完全。

    这并非是一蹴而就之事,面需一丝一缕用心收摄。

    他专心致志,一连忙了七日七夜,方将那十六条地煞尽数吸入了十六只丹瓶之中。

    不过这些地煞若不得上好洞府种下,不用半月,便会煞脉断绝,数千年前积累下来的煞气也会散个干干净净。

    因此他此刻所需做得事情,便是尽管完成掌门所托,随后赶回昭幽天池。

    然而就在这时,他耳畔又是听是一阵隆隆大响,脚下亦是传来震颤之感。

    不过他却是面色平静,并不觉得诧异。这数日来,他已是听过不下十余次这声响了,而且间隔越来越短,显见得距离那最后一处上殿已是不远了。

    此时他也不愿耽搁,奋起全力,纵身一跃,冲出此间之后化一道漫上长空的飞烟,往那最高峰急驱而去。

    他却不知,就在那大响发出的同时,从整座大山地下升起六根漆黑如墨的石柱再猛一旋动,那青桐山外本来闪烁不定的阵门轰然闭合,隐去不见,竟是绝了那出入门户!

    此刻瑶阴山那最高峰上,几乎是所有来此界的修士都汇聚一处,足足有上百人之多。

    站在最前的,却是两名元婴真人。

    左侧是一名模样瘦小年老的道人,胡须稀疏前额满是皱纹,此人乃是南华派元婴真人应成霖。

    他自出神看着山外,跺脚叹道:“岳师弟,贫道早就说过这禁制不能妄动,你看,你看,果是如此,如今破开了这山道禁制,倒是可以去得那最后一处大殿了,但却使得门外阵法闭绝若再这般下去还不定要惹出什么事来!”

    他所埋怨的对象正是那还真观来得一对师兄弟,为首之人便是此间另一名元婴真人岳御极他听了此言,当即有些不快,脸上也显出了一丝愠色。

    七天之前他们二人就在为是否要打开那殿中禁制商量过,当时应成霖虽也是同意了的,而此刻见阵门关了,却反而来责怪自己,这是何道理?

    他们虽同样也是元婴境界,但年岁却是差了三百来岁,应成霖虽是早已迈入元婴境界,但却因各种缘由,久久不得突破至那二重境,如今寿数将尽,是以有些暮气深沉,来到此间也不过是来看看有无突破机缘,若是不成,那便回去兵解转生。

    而这山道之上禁制众多,而这面前最后一座大殿,乃是瑶阴派根本重地所在,不可能严加防备,他怕是触动什么大阵,因此早就心有退意,但在岳御极相请之下,碍于情面,才不得不答应了,本打算一见情势不对,转身就走,可此刻见绝了出路,自然觉得被拖下水了。

    而岳御极则不然,他成就元婴不过十数载,如今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自觉问道长生路上,必有自己的名字,因此对应成霖的做派颇有些不以为然。

    他并不知对方心中真实之念,不免以己度人,暗自盘算道:“应成霖无非是因为此处青桐山距我还真观极近,是以怕开了禁制之后,让我还真观得了最大好处去,我岂能顺他之意?”

    因此望了下方一眼,面朝那百多名修士大声言道:“应道友之言,贫道不敢苟同,依贫道看,这阵门闭了也是件好事,诸位道友随贫道一起上得峰顶,其中若有瑶阴派传派之物,贫道做主,与在场诸位道友共享之,不必再去分润他人,况且只需找到那禁制机枢,还怕不能出得此间么?”

    他这话算是说到了在场诸人的心坎里了,他们来此为了何事?还不是为了来占些好处,好为自己在修行路上多增添几分助益,明知可能有大机缘在面前,却弃之不顾,这绝非他们所愿。

    应成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早已被磨去了锋锐,既然岳御极这般高调张扬,他也阻碍不得,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是再无退路,他也索性闭嘴不言。

    此刻山道之上所有禁制都被破除,众人商议定后,便一起上得峰顶,不多时,便了那大殿之前,众人举目一观,心中也是不由赞叹了一声。

    这一座大殿独踞险峰,镇压此山,殿宇宏阔,由四十九根鎏金殿柱撑起,下端乃是青岩覆盆柱础,外间是一片可容千人的广场,一块由霸下驮伏的玄碑立在殿前,约十六丈高,上写“泊心顶”三字。

    广场四角边缘是一座座白玉石墩,各有奇兽雕像蹲伏,尤其是东西两侧,水势如潮,山下飞瀑竟逆流而上,往殿顶上去,最后落入屋脊上一对青铜蛟兽口中,雄奇精巧,气势非凡。

    应成霖看了看那块玄碑,哼了一声,言道:“此处又是一重禁制,看起来,比之方才山道那几处更为难破,诸位道友如有意,那便自行为之吧。”

    言罢,他就往旁侧一坐,来个不言不动。

    岳御极不免有些微恼,禁制虽强,但若是两个元婴真人联手,倒也不算什么但如只他一人,那就有些勉强了。

    这应成霖明知道非要破开这禁制方能出去,却偏偏不肯出手,摆明了是挤兑自己要看自己笑话。

    他暗自忖道:“也好,若是稍候这殿中出得什么好物,我看这应老道还有何脸面伸手去拿。”

    心中再一转念,便出声道:“来此之时,听闻元阳派莫道友也进得此间,不知哪一位道友见得他?”

    莫天心只携了两名童儿入山,旁人见他是元婴真人,都是自觉避开不敢靠近,哪里会有人知道他在何处。

    岳御极见无人应声,也不失望,他也是极拿得定主意之人,闭目深思了一会儿,就言道:“师弟,你且过来。”

    那细须道人走上前来,躬身道:“师兄有何吩咐?”

    岳御极自袖中拿了一套阵剑出来,道:“你把这阵剑拿下去,择五个化丹境界的道友分别御使我稍候便来个以阵破阵。”

    细须道人伸手接了下来把五把阵剑捧在臂弯转过身来,对着那百余名修士大声言道:“不知哪一位道友愿意出力合破此阵?”

    眼下非要破开那阵门方得出去,康童首先站了出来,对那细须修士拱手一礼言道:“华道长,晚辈愿意拿一剑。”

    细须修士一喜,还礼道:“足下乃少清派高徒,当可拿一剑。”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当即就有一把阵剑飞了出来,往康童落去,被一把抓在手中。

    方振鹭也是排众而出,身位比康童多出半步,朗声言道:“在下亦可拿一剑。”

    细须修士欣然点道:“方道长乃是澳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也可掌一剑!”

    方振鹭声音才落,一名矮小道人背着双手,大刺刺走了出来,下巴一抬,道:“也拿一剑予我吧。”

    细须修士点头道:“原来是玉霄派左陌道友,以你本事,倒也可拿一剑。”

    三剑分了下去后,再加上这细须道人自己可掌一剑,如此一来,便有四人掌了这阵剑,只差最后一人。

    可是这百多名修士中,化丹修士也不过寥寥十数人,去了康童,方振鹭,左陌这几人后,剩下几名虽大多数也出身玄门正派,不过皆是无甚名声,修为也是相差极大,一时间倒也无人肯上。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一个中年道人面带肃容走了出来,稽首道:“贫道乃是五烟山泾源仙府门下楚安民,愿意试上一试。”

    细须道人仔细打量了他一眼,道:“原来是元阳剑派外府门下,那便持上一剑吧。”

    他也是眼毒之人,这楚安民虽说也是化丹修士,但身上气息与康童等三人一比却是差了好些,只是眼下实在没有合适人选了,也就只能姑且任其一试了。

    细须道人安排这四人各站方位,再一一交代清楚,随后自己便去自己阵位上站定,而岳御极则走了下来,到得阵中趺坐,统摄总阵。

    随后岳御极低喝了一声,一尊元婴遁出顶门,一掐法诀,那五把阵剑顿时颤动起来,五人顿觉被一股气息牵弓,因事先得了关照,当下也不迟疑,将丹煞运转,便自那阵剑中飞出一道五色光华,往中间一聚,汇成一道璀璨剑华,岳御极伸手一点,就往那处玄碑上斩去。

    两者一触,轰隆一声,似是雷劈一般,众人只见那碑上流荡起一阵涟漪,波纹流转,闪动不休,好一会而方才散去,但动静过去之后,碑面之上,却是完好无损。

    岳御极喝了一声,道:“再试!”

    然而接下来他们连连发动剑阵,试了足有七八次后,那一层禁制却还是牢不可破。

    岳御极不由皱眉,适才这几剑,他已看得清楚,由自己指弓,集这五剑合一为剑阵,倒是的确可以斩开禁制。

    怎奈那五剑之中却有一股气息太过滞涩,只这一线差别就令那剑阵威力大减,难尽全功。

    他知道是出在那楚安民的身上,此人比之另外四人,修为实是差了一筹。如是这样,便是再试几次,结果怕也是一般无二。

    那楚安民也知是自己的缘故,面带羞愧之色,站出来道:“惭愧,在下修行不到家,力有未逮,却是拖累诸位道友了。”

    岳御极见那应成霖在旁冷眼看来,似是在等着自己出声相求,心中不由恼火,可此时他却是无人可用,正努力寻思办法时,却有一名相貌平平的道人自人众中走了出来,对着他笑着稽首道:“岳道长,可否让贫道一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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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介绍:
自古修仙之途,无不被玄门世家所把持,非是凡民所能觊觎。
来自末日世界的张衍,得到一块神秘残玉之助,却是要以凡民之身逆而争锋,誓要踏出一条属于自己长生大道!
……
等阶划分:明气、玄光、化丹、元婴、象相、凡蜕、真阳、炼神、至人大道争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