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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误道者     大道争锋txt下载     大道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五章 七星大挪玄枢阵

    那道人六阳魁首虽落,但元婴遁出躯壳之后,却裹着元灵,往一只如墩大鼓中落入,瞬时隐没不见。

    此鼓名为“秦阳鼓”,乃是秦阳苏氏历代所传真器。

    得此法宝护持,送去转生,可保些许前世记忆,不至于再次入世懵懂,昧了真灵。

    那法剑沾了鲜血之上,霎时放出一抹光亮来,似是置在烛光之下映照一般。

    那老道人站起身,上去看了几眼,转首对一名眼皮耷拉的瘦小道人言道:“七弟,轮到你了。”

    那瘦小道人哼了一声,对那童儿冷冷说了一句,“你过来,送老朽上路。”

    言罢,他亦是一抖身子,把那元婴遁出顶门,同样跃入那秦阳大鼓之中。

    童儿适才竟亲手斩杀了一名元婴真人,几疑置身幻梦之中,被这一唤,顿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先是望了一眼自家老祖,见其脸上并无什么表情,不由定了定神。

    有过一次之后,他胆气似乎壮了不少,稍稍平稳过呼吸后,走到那瘦小道人面前,把法剑高举,挥臂斩下,剑刃毫无滞涩般划颈而过,那道人项上人头便滚落下来。

    那法剑过血而去,原本只是如凡铁映光一般,可此刻再放眼前看去,似乎比方才更为闪亮,发出如润玉般的荧荧光华。

    “果是一把杀剑,童儿,轮到我了。”

    东南角上一名白衣修士站起。此人脸上带着笑意,似是对生死极是看得开,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衫,然后拿了一壶酒出来灌了两口,道:“童儿,下手利索些,那方才显得痛快。”

    童子上来,斩了两人之后,他也适应了许多,上来举剑要劈。却被那白衣修士用手指捏住剑刃。连连摆手,道:“慢着,且容我再喝一口酒。”

    老道人一皱眉,道:“老五,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快收起你拿惫懒性子!”

    白衣修士哈哈一笑,把头往前一伸,露出光洁溜溜的白皙颈脖。用手拍了拍,道:“冲这来。”

    童子握了握剑柄,照准了那处,发一声喊,举剑一斩,“噗”的一声。此人头颅也自掉下。

    只见血光一闪,一尊元婴自那断颈中跃出,入了那秦阳大鼓。

    这时,先前那名嗓音沙哑的道人摆了摆袖子,站起身来。

    此人头挽双髻。眉目疏朗,留着八字胡须,衣袍素雅,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仰首一叹,怅然道:“若是再迟得一两日,我等又何必枉送性命?如今只能舍了肉身。待来日转生,再觅机缘了。”

    老道人也是叹道:“三弟小心去吧。”

    那道人躬身一揖,随后挺身而立,一动不动,摄于他身上气势,那童儿竟然一时不敢上前。

    老道人看了一眼,伸手一推,童儿不由自主上前了几步。一抬头,见那道人近在咫尺,脑中也不及多想,凭着方才那股冲劲,双手持剑一挥,不由鲜血飞溅,这颗头颅也自削去。

    连杀四名元婴修士,那童子没来由感到一阵气虚力怯,几乎要瘫倒在地。

    那老道人眼中暴起精芒,喝道:“快把法剑丢了。”

    童子不假思索,立刻松手,把剑一扔,可那把法剑却并未落在地上,而是嗡嗡作响,飞在空中。似是有了灵性一般。

    老道人伸手一抓,此剑便手心之中,他怔怔望着那一泓秋水也似的寒刃,目光复杂,也不知是喜是悲,喃喃道:“果是成了。”

    这把剑乃是一把杀剑,乃是当日苏默真人的遗物之一,据传是从一名魔道修士手中夺来。

    此剑有一桩奇异之处,剑下死者修为越高,则其威力越显。

    当日苏默唯恐难制此剑,曾强行抹去其中剑灵,炼为己用,后来又交到了老道人手中。

    如今他们用这四位元婴真人的性命祭养此剑,正是要借此剑之威,斩开那真龙之府上最后一道禁制,让这老道冲进去,再倾尽全力一试,看能否借那苍龙遗蜕成就洞天。

    若是成了,出其不意之下,不定能逃出生天。

    老道人持剑而起,凝神望着眼前那一块厚重石闸。

    这禁制已被他们五人合力炼化了二十余年,原本再有数年苦功,就可功成。

    便是拖上一二日,一个关键禁制破了,他们之中,也能少一人去活活祭剑。

    却不想,一日未到,外间阵法已破,迫不得已,唯有牺牲四名元婴真人,方将这杀剑喂饱,所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

    只是此刻多想已是无益,他嘴中念了几句,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了那剑尖之上,随后把这法剑往空中一祭,就见其化一道精炼白光,往那禁制之上狠狠斩下!

    只闻一道霹雳爆响之声,似惊雷炸出,隆隆之声远远传出,就是溟沧派山门中也是清晰可闻。

    老道人把袖一挥,拂开烟尘,再望去时,见禁制尽去,府门已是大开,心中不由大喜,把那秦阳大鼓往袖中一收,便迫不及待往其中飞身进入。

    苏奕昂见这真龙之府大门竟然被其斩破,不由大吃了一惊。

    他有心跟着进去一探,但却又担忧被对方发现,想了半天之后,终是拿定了决心,正想引动这童儿心中杂念,蛊惑其入府之时,却听里面有声音传出道:“苏奕华,你且进来。”

    那童儿听得老祖唤自己之名,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怯惧,只是对方若要杀他,不过举手为之,他也无能反抗。

    心情忐忑地步入此间后,他左右一望,见此处空旷。无柱无梁,只有一座石碑孤零零地立在大殿正中,有一条条粗大锁链自顶而下,通向四面八方。

    他仔细看去,这才发现,自己所处之地,乃是悬在空中的一只铜盘上,只是底下黝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而此刻那老道人脸上正阴晴不定,望着那块石碑出神。

    他方才进来时。本是抱得破釜沉舟之心,怎奈见到了此物之后,那奋起的决心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这玄碑乃是这真龙之府机枢所在,上有一座大阵,名为“七星大挪玄枢阵”,此阵若能发动,能将整座洞府转去他处。

    可如此一来,老道人便犹豫了。

    他斩开此门。先前不过是被逼到了绝境,想要殊死一搏,成就那洞天之位。

    然而且不说这只其中只有一线之机,便是他一旦踏入象相之境,溟沧派中洞天真人一齐赶来杀他,他想要逃脱出去。也是极难。

    本来他是无有退路,不得不如此做,然而进得此府之后,这玄碑却给他另一个选择,不免有些踌躇不定了。

    只是眼下他之所以迟迟不动。那是因为偌大一个真龙之府若想挪移出去,所耗费法力定是不浅,他并无十足把握,不定把自己搭了进去也未必能成。

    反反复复想了几遍之后,他终是觉得将此府挪移出去机会大些。

    既已下了决心,他也弃了先前所念。把手往那玄碑上一搭,把灵气灌入,将那法阵运转起来。

    只是方才启了那挪移阵法,他只觉那全身法力似决堤一般涌了出去,不觉皱眉,忽然道:“诸位师弟,快些出来请助为兄一臂之力!”

    这话一出,那四尊元婴一起跃出。同时使力,整块玄碑顿时放出光华来。

    只是他们没了肉身,此刻法力用上一点便少去一点,不过片刻功夫,原本金芒闪闪的四尊元婴,俱是变得黯淡无光,看上去也支撑不了多久了了。

    又过了几息时间,那四尊元婴终至枯竭,化作点点光屑散去,四道元灵没了护持,便重往他袖中而去。

    而此刻那玄碑却还差得一点,那老道人一望而知,除非他也能舍得散去自家元婴,尽数化为法力倾入其中,否则绝无可能再转动阵法,可如此一来,他这一身修为却也彻底散了。

    他已是寿元九百余,若想重新把修为炼回,已是绝无可能,心中暗叹一声,道:“罢了!”

    他转过头来,对那童儿喝道:“苏奕华,你记着了,待我等去后,你定要看好生守住这座洞府,耐心待我等转生回来,日后苏门重振,当为你记上首功!”

    那童子不解其意,迷茫应了一声。

    老道人也无暇与他多说,大喊道:“秦阳真人,还望你为我族照看此血脉一二……”

    这时一道光华闪过,一名黄衣少年走了出来,讥嘲道:“苏氏后辈自己无能,却要我老人家来照看一个未曾开脉的弟子,若传出去,我也无脸再见那几个老友了。”

    老道人道:“苏氏覆亡在际,若无我苏氏血脉祭炼,真人怕是永不得道。”

    少年斜撇了他一眼,道:“你休拿此事威胁我,这道理我怎能不懂?如不是苏默当初不听我劝,不自量力去战那凶人,连元灵亦未曾逃出,你苏氏又怎会落到今天这副田地?”

    老道人默然不语。

    少年看他这模样,没好气道:“好了,我老人家今日也没心思教训小儿辈。”

    他转过身来,对着那童子似笑非笑地言道:“小子,便宜你了,就看你造化如何了。”

    他起手在那童儿顶门上一拍,就将其整个人收了,随后自家也化光不见。

    见后路已是安排妥当,老道人再无犹疑,大喊了一声,元婴遁出顶门,全力将那阵法运转。

    霎时间,似是天塌地陷,山岳倾颓一般,一声震天大响,整个涌浪湖也是翻腾而起,那原本位于地下数十里深处的真龙之府,须臾之间,挪转虚空,不知去了何处。

    张衍这时正站于旗台之上,并未深入洞府,下方这般大的动静,他自也是察觉到了,微一沉吟,道:“苏道友,下方发生了何事,你可知晓?”

    苏奕昂气沮道:“回禀老爷,适才那苏氏老祖竟然打破了真龙府之门,启了其中挪移阵法,已把整座洞府挪去他处了。”

    张衍不觉有些惊讶,追问道:“你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苏奕昂想了想,有点不确定的言道:“我那分魂即便是去得万里之外,也有能心有所感,可眼下却丝毫感应不到,怕是,怕是已不在东华洲之上了。”

第八十六章 法榜之上今有名

    守护大阵被破之后,千余修士一齐冲入深津涧洞府之中。

    因五名元婴修士俱已不见,生死不明,再加上苏奕鸿败亡,诸多门客又倒戈一击,不过是小半日的功夫,整座洞府便被荡平,除却仆役婢女外,苏氏门下修道之士,皆被杀戮一空。

    随后又传来消息,苏闻天已被宁冲玄亲手斩杀,苏氏位于山门中的各处洞府亦是已被清剿干净,弟子被尽数杀绝,其所占陆洲灵岛,奇峰秀府,俱被山门收回。

    自掌门下得法旨之后,不过区区一日多的功夫,苏氏便自溟沧派中除名。

    数千年门第,一朝风流云散。

    齐云天命心腹之人将此行所获清点一番,随后录笔造册,分作正副两本,便携众弟子回返浮游天宫。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得天宫之上,齐云天令众弟子在殿外等候,自己独入殿中缴命,将那谱册呈上。

    秦些门听得详细奏报下来,先是褒奖几句,再命他退去一旁,齐云天一揖之后,便去孟真人身后站了。

    颜真人轻皱眉头,言道:“掌门师尊,那几个逆徒竟将真龙府挪移去了他处,倒是不可不防。”

    秦掌门轻摆拂尘,清声道:“真府仙遗,自有缘法,无需多虑,苏氏气数已尽,些许余孽不足为患。”

    殿中诸真人皆知掌门真人功行高深,既如此说,定是早有思量,因此也不再多言。

    孙真人此时看了一艰秦真人,朗声开口说道:“掌门师尊,如今苏氏已除,苏闻天,苏奕鸿二人业已诛除,十大弟子当可重定。”

    秦掌门笑道:“前日在此,你等几人曾言,谁人能拿下那苏奕鸿,便可补上其位,云天,你来说说,此战那苏奕鸿为何人所败?”

    听得掌门真人问询,齐云天忙躬身道:“启禀掌门,今番败得苏奕鸿者,为周掌院弟子,张衍!”

    掌门微微颌首,赞道:“好,此佳徒耳。”

    此语一出,张衍成那十大弟子已是板上钉钉,不容置喙。

    彭真人美目一亮,朱唇边泛起一丝涟漪。

    秦真人却是脸色有些不好看,她虽然连番使计,想要阻碍彭真人入局,甚至最后不惜把水搅浑,但即便如此,最终却还是没能压得住张衍,事情到了如今这一步,她也是无力阻止了。

    孟真人沉吟片刻,开口道:“只是这十弟子座次排序,当要重议了。”

    他稍稍转首,道:“彭真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齐云天去位后,其后弟子座次排序自升,如今十弟子以霍轩为第一,宁冲玄与苏闻天战至平手,因后来并未与苏奕鸿分出胜负,是以排在第九,而苏奕鸿则排在第八。

    而眼下苏奕鸿被张衍除去,若是按此排位,张衍当在宁冲玄之前。

    彭真人对着孟真人欠了欠身,稽首道:“孟师兄,张衍虽是修为不差,但他毕竟乃是后进,宁师侄既先入此榜之中,依师妹浅见,当列在张衍之前,方才为妥。

    让宁冲玄在前,那是要照顾孙真人的颜面,传达善意。

    孙真人也是心知肚明,当下生受了这份好意,不过他身为洞天真人,自然也不会白占张衍便宜,笑道:“张衍这弟子确实不差,不枉我当日看重,当做褒赏。”

    他是说到便做,把手一点,就有一道光华飞出大殿。

    张衍正坐在殿外,却见一道光华直奔自己而来,便伸手接了。

    摊开掌心一看,却见是一枚光润无暇的玉碟,心中一动,灵机入内探了一番,发现竟是那下半卷《澜云密册》便起身稽首,心中微喜,高声道:“多谢真人赐法。”

    在他看来,这十大弟子的座次倒没什么好争的,虽是关系到修道外物多寡,但只要入了此位,哪怕是排名最末,所得好处也远远不是寻常弟子可比。

    他自身有昭幽天池在手,又有周崇举,彭真人等人在背后支持,些许损失根本无需计较,反而得了这下半卷密册,却是实打实的好处,若是认真研习,当可平添不少手段。

    秦掌门拿过手边那张法榜,将苏奕鸿之名勾除,重新换上张衍之名,用印之后,言道:“自今日始,此十人便为我门中十大弟子,云天,你且亲去,将此榜挂于功德院中,昭示山门。”

    齐云天应了一声,站了出来,上前接过法榜,再拜了一拜之后,就出殿而去。

    掌门与众位真人之言,殿外诸弟子也是听得清楚明白,不由齐齐朝张衍看来。

    忽然,离得张衍较近的两名弟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他执礼,道:“见过张师兄。”

    他们这一站,近处数十弟子也醒过身来,纷纷起身见礼,最后竟是引得数百名弟子站起,都是大声言道!“见过张师兄。”

    声音隆隆,震得外殿之上一片大响,远远传了出去。

    方洪等人在一旁看着,却是又羡又妒,恨不能此刻受诸弟子见礼的是自己。

    张衍也是起身,微笑还礼。

    他心下也是感慨,三年辛苦筹谋,如今终得功成!

    自此溟沧派门内,他之地位便是寻常元婴真人也不可相比,独占一府更是名正言顺,不容指摘,若是能在此位之上安坐三百六十载,便可入渡真殿,为上长芈老。

    除此之外,他还可从灵机院中选出几条上好地煞种入们府之中,经罗院中所藏五功三经,任其翻阅,门中十二神通,亦可择选一门修行,诸般好处,说之不尽。

    听得门外响动,秦真人脸色更差,恼道:“师兄,浮游天宫重地,岂可任由弟子喧哗?”

    秦掌门微微一笑,却是不以为忤,道:“师妹太过苛责了。”随后不再理她,转首对身旁侍童儿言道:“去把苗坤唤上殿来。”

    童儿忙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只见那身形滚胖,脸容滑稽的道人又一次来到殿上。

    秦掌门看了他几眼,沽和言道:“你且走近一些。

    苗坤忙再上前几步。

    秦掌门道:“苗坤,你当日奉我之命,入苏氏潜身二十余年,劳苦功高,如今苏氏已除,我当要给你一个出身。”

    说到这里,他微作停顿,随后缓声言道:“今日我便收你为记名弟子,你回得山门后,别无洞府,那苏奕鸿原先所居深津涧,就转赐予你。”

    苗坤闻言大喜不已,慌忙跪下,叩首三遍,道:“弟子必好生修行,不负掌门师尊所托。”

    几位世家真人相互看了看,皆是摇头,本来那深津涧他们也有意染指,只是正寻思一个机会开口,可偏偏秦掌门收了此人为徒,却堵上了他们的嘴。

    以掌门弟子的身份接掌此府,谁都不好说什么。

    秦掌门又拿过方才齐云天呈上的谱册,命童子送下去与诸真人传阅。

    苏氏数千年积累,非同小可,修道之物难以计数,几位世家真人观览过后,细细一思。便知晓这本谱册之上所写定然不是全部,不过是其中少许,齐云天定然还有一本正册在手,但眼下师徒一脉得势,因此他们也只能当作不知。

    诸真人看过之后,秦掌门便传下法旨,按此一战功劳大小,分别赏赐弟子。

    张衍如今跨身十大弟子,此行又立下了大功,亦是得了不少。共是得了丹药万数,法宝法器三十余,七处洞府灵岛,其中福地一座,真宫两座,气府三座,外加一座种有上百年地煞的陆洲。

    除了此行诸弟子,各府各院也是各有所获,便是世家门下也得了些许好处,但与师徒一脉所得相比,却是相形见础了。

    待分赐完毕,只闻一声钟磬响,随后一名童子走出殿外,道:“掌门真人法旨,今日诸事已毕,众弟子无需恭候,可自行散去。”

    张衍起得身来,飞身空中,正想与齐云天和宁冲玄等人打过招呼后便自离去,忽听后面有人言道:“张师兄,且慢行一步。”

    他回首一看,却见是方洪驾云追来,诧异道:“原来方师弟,何故在下?”

    方洪上来一个稽首,尴尬言道:“张师兄,小弟寻你,乃是为那‘汲罗金锥’而来。”

    张衍讶然道:“师弟何出此言,我并未见过此宝。”

    见张衍有意拿捏,方洪心中暗骂一句,悻悻道:“适才小弟用此宝伤了苏奕鸿,只是临走之时退得急切,却是落在了此人手中,此宝乃是小弟恩师所赐,不敢丢弃,如今此人以为师兄所擒,是以请师兄看在份属同门的脸面上,将此宝还来,小弟感激不尽。”

    张衍皱眉道:“方师弟你也太过不小心,此物既是师长所授,又怎能轻易遗失?”

    方洪平白被教训了一顿,尽管心中憋屈,但却也是无可奈何。

    张衍如今已是那十大弟子,除却掌门和几位洞天真人,门中再也无需特意看谁脸色,他也只能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张师兄”。

    此番为了拿回这宝物,只得委曲求全,低声下气地言道:“师兄说得极是,却是小弟疏忽了,还望师兄行个方便。”

    张衍淡淡言道:“我并未见得此物,若果真在苏奕鸿身上,定是在那袖囊之中,待我回去之后,将袖囊炼开,如见得此物,当会还你。”

    方洪无奈,只得言道:“那,那还望师兄稍作留心,小弟必有重谢奉上。”

第八十七章 一入天门 八方云动

    功德院上法榜一出,十大弟子之名赫然在列,其中尤以张衍之名最为引人注目,这千数年以来,他是唯一一名以非洞天真人弟子的身份,而能得入此榜的修士。

    张衍的出现,不免让门中低辈弟子浮想联翩,他们隐隐看到了一丝可能,若是勤修苦练,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也与这位张师兄一般,得入此榜之中呢?

    哪怕是世家之中,一些弟子也似是看到了一条明路,是以张衍这身份非但未曾让人小视,反而令人肃然起敬,这消息不几日便传到了山门之外,便是其余几个大派亦有听闻。

    北辰派尧景楼中,一名玉树临风般的青年男子正搬运丹煞,磨练气机,此正是北辰派掌门江霖。

    半个时辰之后,他缓缓收功,不紧不慢走出殿门,这时忽听得门外童子禀报,道:“掌门真人,严长老求见,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江掌门一怔,忙道:“快快有请,不,我亲自前去迎接。”

    本门之中唯一一名元婴真人来此,他也是不敢托大,理了理冠束,便着迎了出来,笑道:“原来是严师伯到此。”

    他仔细看了一眼,讶道:“师伯今日眉带喜色,莫非是有什么好事关照小侄不成?”

    江霖为人风趣,平素也没有什么掌门架子,且北辰派也不似那等大门大派注重礼仪规矩,因此言笑之间很是随意。

    严长老笑着行了一礼。两人各自落座之后,他捋着胡须道:“正要禀明掌门,掌门可记得当日来此的溟沧派高徒张衍?”

    江霖神色略动,笑道:“怎能不记得,只是他前次来时,我因有要事在身,不在山门之中,却是与他错过了,殊为惋惜,长老所说喜事。莫非是与他有关么?”

    他虽说得客气,但实际却有些不以为然。

    溟沧派虽玄门大派,但一个普通真传弟子,还非是洞天真人嫡传,哪里值得自己关注?

    再如何,他也是一派掌门,当日有严长老这位元婴真人出面,已是大大给了面子了。哪里还用得着自己亲自出面招待?

    严长老面带笑容道:“回掌门,老朽方才得了消息,如今这张衍已是那溟沧派门内十大弟子之一。

    江霖初时还并没有太过在意,正要拿过茶水饮用,乍然听闻后,不觉耸然动容。霍然站起,道:“此话当真?”

    严长老也是陪着站起,道:“确凿无误。”

    江霖缓缓将茶盏放下,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走了几步,脸上现出沉思之色。

    溟沧派中十大弟子意味何事。他也是知晓的,只要能坐稳此位,来日必是渡真殿中上长老,地位尊崇,话语权也是极大,若是稍稍偏向一点北辰派。好处自然是极大的。

    只是对他张衍毕竟了解不深,所知一切皆是从严长老处得来,是以不免有些犹疑。

    这张衍毕竟不是洞天真人弟子,根基不固,万一北辰派付出许多之后,他又被从那座位之上掀下来呢?

    这还只是小事,若是掺和进去,跟着受了连累。万一触怒了溟沧派中某个势力,北辰派毕竟只是小门小派,可当不起对方雷霆之怒,他身为一派掌门,不得不为门下弟子考虑再三。

    严长老也知道掌门的顾虑,因为不打断江霖思索,只是在一旁静静坐着。

    约莫过得盏茶功夫,江霖回过身来,拱了拱手,歉然道:“严长老,久候了。”

    严长老正色道:“掌门说哪里话来,此事事关重大,自当思量清楚才是。”

    江霖回了席上,面上也是透出一股坚定之色,沉声道:“我已决定,遣人前去恭贺,严长老,你看当要送上何物?”

    他经过一番仔细思量后,还是觉得可以下此一注。

    这并不是说明他对张衍有十足信心了,而是他相信严长老的判断。

    此老向来目光长远,行事大胆而又不失谨慎,远不是他所能及,如不是要一心修行,此掌门之位本是此老来坐,因此他愿意一试。

    严长老熟悉江霖脾性,来此之时,便有了几分把握,此刻见掌门应下,虽不出意料之外,却也有几分欣喜,他想了想,又道:“先前我已与张小友已有了几番交集,此去倒不至显得唐突,不过他如今已是溟沧派十大弟子,礼物也不可送得太过寒酸,当要下一剂猛药,依老夫之见,不若将那一壶‘蓬莱气’送些与他。”

    江霖不由吃惊道:“严长老,此物乃是当日祖师所遗,便是玄门十派之中,也未见得能有,耗得一分便上一分,你当真要送么?”

    此宝来历也是奇特,乃是北辰派祖师自海外无意寻来,每百年能生出六口仙灵之气。

    若是在突破境界之时吸得一口,更能感悟玄妙,成算大增,可以说,严长老能跨过元婴境界,还多亏了此物相助。

    但此物毕竟数目有限,珍贵无比,百年之内,也只能供门内长老与掌门相用,其余弟子更是听都未曾听说过。

    严长老道:“我已与我家那大郎说得明白,原本为他留得的那一口蓬莱气,就拿来送与张道友。”

    江霖目注严长老半晌,认真言道:“长老说得极是,非此物不可打动此人。”

    他站起身,按住严长来欲起之身,言道:“长老请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他转去了里间,不一会儿,便又走了出来,手中把一只金壶小心放在桌案上,道:“加上我这三口蓬莱气,还有我兄长那一口,也一并与长老一起送去。”

    严长老动容道:“掌门。你突破在即,若是少了三口仙灵之气,岂不是大大失却成算?”

    江霖大笑道:“严长老既然舍得,我江霖身为掌门,又有什么舍不得的?你为山门禅精竭虑,所行诸事我皆是看在眼中,我虽才薄德浅,但既为一派弟子,当要共进退才是。”

    严长老感慨道:“掌门胸襟大度,何愁我山门不兴!”

    江霖这次也是下了血本。除却严长老已用去的那一口蓬莱气外,将剩余的其余那五口仙灵气一并拿了出来,再要取得其气,那还要等上三十余载才到得下一个百年,等若是将自己大有把握的破关之日,向后延缓了这许多时日。

    但严长老来看,那却是值得的。

    溟沧派弟子一旦坐上那十大弟子之位,门下也必然会有无数人前来投靠。且张衍还有昭幽天池在手,背后也隐隐约约有洞天真人支持,不用百年,那便能形成以此人为首的一股庞大势力,任谁也不能小视。

    他起身道:“老夫这就前去准备,不日前往昭幽天池。”

    还真观。栖洌山中。

    赵厚舟与佘雨棠收到了这消息后,也都是惊讶万分。

    赵厚舟正容言道:“听闻张道友此次成了十大弟子之一,于情于理,我等当要前去恭贺才是。”

    佘雨棠目泛异彩,赞同道:“师兄说得在理。当日张道友助我等炼成了那‘囊灵护命幡”使得我等得以入那仙府,取得秘传,只是当日回去造访张道友之时,他恰逢闭关,未曾见得。甚是遗憾,这数年来我等功行大进,全是托了张道友之福,今次这般喜事,我等又怎能不去?”

    少清派,奔雷殿。

    仇昆看着手中飞剑传书,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暗忖道:“当日与张道友在飞舟仙市上一别。距今已是二十余载,当年他尚是玄光境界,我如今已是踏入化丹,本以为再见之时定能胜得一筹,未曾想,他如今却已成了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却是先我一步了。”

    他细思了良久,便喝道:“来人。”

    一名僮仆走了进来,拜在地上,道:“小人在此,老爷有事,但请吩咐下来。”

    仇昆吩咐道:“于我准备一份厚礼,记得不要小气,不日我当要亲去溟沧派一行。”

    古定阳郡,今南梁国齐州。

    周子尚面色阴沉,抖了抖手中一封信笺,对着面一名年轻修士言道:“师弟,这传闻可真?”

    那年轻修士恭敬道:“师兄,师弟万万不敢有虚言。”

    周子尚将那信纸一抖,登时化成无数碎屑,他恨恨言道:“当日一时错招,却不想叫他咸鱼翻身,当了今日,已是势大难制。”

    当年他给了张衍一本《玄元内参妙录》,要坏他根基,还在下人面前夸下海口,要那乖乖下山,可谁知等来的消息却是张衍于蚀文法会上扬名,跟着又成了溟沧派下院弟子,致使他颜面大失,不得已回了山门,为此还被族中长辈责骂了一顿。

    如今他自己尚是玄光二重境界,可这张衍居然已是丹成一品,成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无论地位修为,已远在他之上,他心惊不已的同时,也是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惧意和烦躁之感。

    那年轻修士看着他的脸色,小心言道:“师兄,可要去告知师姐?”

    周子尚皱了下眉头,摆手道:“不用了,如今她在南海潜修,说了反而不美,我知晓就好,你等谁也不需多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年轻修士又低声道:“怕就怕有人多嘴。”

    周子尚哼了一声,道:“大姐此番修行,若是不得功成,必不会回转,按我思量,这数十年内怕是见不着她面了,你们不说,又有何人知道?”

    玉霄派也不不亚于溟沧派的玄门大派,而且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平素交集极少,这消息眼下虽是引人注目,但过得些时日,自也会渐渐淡忘,再也无人提及了。

    ……

第八十八章 棋落先手 山门司职

    张衍在外留了两日之后,便回转了昭幽天池,一入府中,便见刘雁依带着田坤,汪氏姐妹,及昭幽天池中一干人等齐来道贺自家老师成了溟沧派十大弟子,如今他座下众弟子已可自称为昭幽门下了似汪氏姐妹只为张衍在门中地位提升而欣喜欢跃,但刘雁依却暗暗感佩,她知老师要攀上此位是何等不易,其中不知经历了多少辛苦,用了多少谋算方才有今日成就。

    罗萧笑吟吟走上来,递了一册礼单上来,道:“老爷方才回府,就有不少人来送礼,这十大弟子当真是好呢,奴家看得也是眼热了。”

    张衍摇头一笑,接过那礼单过来,扫了一眼那名册。

    见其中谢宗元,冯铭,琴楠等人名讳赫然在目,另有彭真人送来的百船真砂。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弟子的名帖,都是欲要来拜见他。

    他岂能不知这些弟子想要来傍上自己这棵大树,他将来虽要扩充门人弟子,但眼下却非极好时机,尚寻思着如何突破壳关,是以都是吩咐商裳一概回绝。

    随后张衍把众弟子挥退,独把罗萧留了下来,笑道:“罗道友,你随我有日,我曾寻思着,要为道友寻得一门上好功法修行才是,只是诸事耽搁,不得成行,如今我为十大弟子,经罗院中万千道册任我观览,要寻一门合道友所用的功法。当是不难。”

    罗萧听了此言,忙万福一礼,喜滋滋道:“老爷有心了,奴家先在这里谢过了。”

    张衍与罗萧说了几句之后,便回转了十二重宫阙之中,那镜灵早已恭候多时,一见他面,连连作揖道:“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张衍哈哈一笑,道:“你却不必也来这一套了。”

    镜灵甚是圆滑。却是一点也不尴尬,反而嘿嘿赔笑,说好话哪有人不爱听的?

    特别是似他这等法宝真灵,不虞背主,更是无所顾忌。

    待张衍坐下之后,他凑上一步,道:“老爷,萧翊已夺了那萧翮躯壳。不知老爷是否要见他一面?”

    张衍倒是略微惊讶,这夺舍有多难他也知晓,当日那萧翮元灵他并未制住,这萧翊竟能夺舍功成,倒也不凡,想了一想。道:“好,倒可唤他前来一见。”

    镜灵得了吩咐,就将阵法转动,将那萧翊送了进来。

    萧翊一落地,也不左张右望。见了张衍之后,当即上前大礼拜倒,道:“恩公在上,请受小人一拜。”恭恭敬敬叩了一个头。

    张衍坐在玉榻之上受了他此礼,言道:“你且起身说话。”

    萧翊道:“是。”便毫不迟疑起身。

    张衍看他脸庞之上略略有些苍白,那是夺舍之后元气大伤。尚是身体亏虚的缘故。若是回去不得调养,伤毁道基,怕是此番辛苦就要白费。

    不过既然此人能做到这一步,他也不介意再推上一把,就言道:“那日在大比之上,萧傥师兄曾要将你讨回去,我也应了,不过你今日之身。那名声怕是不太好听了,你不妨在我府中调养几日,待把身体调养好了,再回去不迟。”

    萧翊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再次跪下,道:“恩公之赐,小人铭记在心,今后若有吩咐,哪怕粉身碎骨,也不敢辞。”

    张衍微微点头,对那镜灵望了一眼,后者会意,把阵门一转,就将此人送了出去。

    张衍目光闪烁,嘱咐那镜灵道:“不必吝啬灵药,先前我倒是有些小瞧他了,此人不但坚忍,且能伸能缩,非常人所能为之,将来能有大用。”

    镜灵当即心领神会,弯腰道:“老爷放心,小的定将他照看好。”

    张衍“唔”了一声,从袖中取了一块美玉出来,道:“苏道友,你可曾见得适才那一人?”

    苏奕昂从美玉之中转了出来,显出身形,他艳羡道:“老爷,小的看得清楚明白,此人当是夺舍功成了。”

    他又一拍胸脯,自信满满地言道:“小的与他不同,若是老爷给小的一具肉身,当有九成胜算。”

    张衍知他所言非虚,苏奕昂如今乃是真魔之身,并不仰仗肉身修行,夺舍之事对来说轻而易举,不过他却摇头笑道:“你那大兄身躯虽在我手,但你如今修为不够,若是现下得了去,这肉身恐是要损毁大半,得不偿失。”

    苏奕昂叹气道:“唉,老爷所言极是。”

    苏奕鸿他与乃是一母同胞,躯壳与他乃是最为契合,比苏氏旁人那等亲缘关系不知近了多少倍,只要能占了去,若是运气好,定能接手其绝大部分遗泽。

    但他修为的确不足,按他眼下境界来算,不过是一名玄光修士,还要进得一步,方能完满夺了这躯壳来,否则徒然浪费了功行。

    张衍用手指敲了敲那美玉,道:“我有心放你出去,再勤修苦练几年,你可愿意?”

    苏奕昂也是极聪明的,小意地问道:“不知老爷有什么要小的去办得?”

    张衍抬起头来,目光似望到无边深远之处,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言道:“你乃是魔头之身,此去不要在十大派地界上徘徊,可去那魔门地头上一行,若是可以,便去拜师求道,探听消息,魔门若有所动,可由分魂告知与我。”

    东华洲千年魔劫将起,然而魔门之人他之前虽有接触,但六道魔宗蛰伏许久,实力究竟如何,却还如云山雾罩一般。

    他既然为溟沧派十大弟子,迟早有一日会和魔门之人对上,到时候若还对魔门一无所知。这不是他所愿看到的,因此决定未雨绸缪,暗插一枚棋子在其中,求一个知己知彼,将来也好应对,不至临了手忙脚乱。

    苏奕昂心下盘算极快,一转念之间,他已是觉得此去魔门地界乃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他潜修二十多年的《觅源经》,如今又是真魔之躯,只消小心寻一具肉身过来。去拜师那是极有把握的,因此忙不迭地言道:“老爷有吩咐,小的怎敢不从,愿意去,愿意去。”

    张衍颌首道:“好,如此,我便赐你一件法宝,驱使之时。不但可飞出伤敌,还能借物飞遁,遮拦日月之光。”

    他拿出一物,起手一指,一点宝光便飞入苏奕鸿身躯之中,隐没不见。

    这是桂从尧留下的灵器之一。名为“精诚飞幻梭”,此物奇特,无形无影,乃是一缕明光所炼,有此物相助。苏奕昂哪怕白日也可无所顾忌,飞遁往来。

    苏奕昂稍一运转,觉得此物变化有心,莫不如意,不由大喜,拜下道:“多谢老爷赐宝。”

    镜灵在两人说话之时。一直如塑像一般默然不语,此时却突然间神色动了动,道:“老爷,外间有一位女修来访,自称齐云天门下齐梦娇,奉命前来拜见。”

    张衍心中思忖,齐梦娇此来,那定是奉齐云天之命。当要出去一见,因此言道:“先命雁依前去作陪,我稍候便去见她。”

    张衍又关照了几句,将苏奕昂安排妥当之后,便跨过阵门,入得大殿之中。

    刘雁依正与齐梦娇言笑正欢,见得张衍出来,两女忙起身来见。

    齐梦娇上前万福为礼,道:“师侄齐梦娇拜见张师叔。”

    张衍笑着点头道:“齐师侄不必拘礼,坐。”

    齐梦娇起身之后,便去位上坐了,她虽然早已见过张衍,可此时却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

    当日她并不看好张衍,可结果大出她预料之外,惊叹之后,升起得是一股由衷佩服。

    那日在功德院中,两人并未深谈。张衍此刻与她寒暄了几句,却发现见此女思路清晰,言语条理分明,心中暗忖道:“难怪齐师兄命此女掌管那功德院俗务,倒是人尽其才。”

    过得许久,齐梦娇方才谈到正题之上,道:“今日师侄乃是奉家师之命,共有三事。”

    张衍容色一肃,道:“师侄儿请讲来。”

    齐梦娇拿出一只玉匣,递了过来,轻轻笑着,道:“第一桩,乃是恩师命我将此宝借于师叔用二十四年。此物妙用非凡,能助师叔及早破得壳关,当日宁师叔也是凭了此物方才顺利踏过此门。”

    张衍对送来之礼,向来不推搪,也不多看,大大方方收下,言道:“那第二桩呢。”

    齐梦娇看其得了此宝,却仍一副从容潇洒模样,丝毫没有半点惊喜神态,不由美目生辉,暗赞了一声。

    她清了清嗓子,又言道:“第二桩,却是要告知师叔一声,就在昨夜,那霍轩已然成就元婴。”

    张衍眉毛一扬,心中顿时转过无数个念头。

    齐云天方才退下未有多久,这霍轩就成就元婴,分明世家所谋,针对师徒一脉而来。

    这倒有意思了,难怪齐云天把法宝借与自己来用,想来一是要结好自己,二来就是想要近最大可能提升自己实力,好扭转几分劣势。

    其实这都不是主要原因,反而是那日他与杜德,萧傥二人战至平局,齐云天觉得其潜力无穷,若是能在下次大比之前突破壳关,实力当可有极大跃进,便是跻身前位也有可能,有此考量在内,这才拿出此宝借予他。

    齐梦娇又道:“还有那最后一事,却是最为重要,凡是十大弟子,当在门中领有司职,张师叔也不例外,如今恩师已为师叔安排妥当。”

    张衍好奇问道:“哦,不知道我司职为何?”

    溟沧派九院,分别为功德院,正清院,上明院,丹鼎院,经罗院,宝阳院,灵机院,方尘院及那紫光院。

    其中功德、正清,上明三院,皆是师徒在握,而丹鼎院自不必说,周崇举日常行事还是不偏不倚。

    经罗院与紫光院乃是渡真殿长老所辖,无人可以插手,至于那宝阳院,灵机院及方尘院,则在世家手中。

    张衍心中猜想,自己极有可能去的地方,那应是丹鼎院了。

    齐梦娇抿嘴一笑,将一卷法旨拿出,交到张衍手中,道:“师叔请自己看吧。”

    张衍将法旨接过,打开一看,但结果却是出人意料,他之司职并非是九院之一,而是另有去处,疑声道:“下院?”

    齐梦娇美目深注着他,道:“是,自今日起,张师叔便是我溟沧派下院三观之主,领跃天阁掌阁,今后谁人为真传弟子,谁人可入得上院,皆需由张师叔盖印用章,否则一律不取。”

    ……不好意思,修改了一下,不想众位道友心急如斯。

第八十九章 三观之主 法剑无情

    张衍双手负后,站在荡云峰之巅,遥看苍梧山十八峰胜景。

    昔日自己便是在此峰之下斗败广源派弟子,得了那真传弟子的身份,进而入得上院,方才能有后来成就。

    一晃二十六年过去,今日他又重回故地。

    “我等拜见张掌院。”

    三名鬓发皆霜的老道人来到他背后,都是一揖到底。

    张衍缓缓转过身来,朝这三人逐一看去,随着他的目光过来,三人都不禁低下头来。

    他摆了摆手,道:“三位免礼。”

    这三人名老道这才敢直起身来。

    如今张衍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在门中地位甚高,如今又是下院三观之主,跃天阁掌阁,一句话可决他们生死,因为都是谦卑无比,丝毫不敢有所不敬。

    这三名老道之中,有两人张衍也是识得的,一名是泰安观执掌甄守中,另一名是德修观执掌贺守玄,还有一名发须花白,望去约莫有五十上下的老道,此人他却是不识,不由问道:“不知昔日那石执掌今在何处?”

    那老道赶忙出来一个稽首,回答道:“回禀掌院,石师兄年岁大了,十二年前辞了此位回得故乡,听闻数年前已然仙去,如今却是由在下执掌善渊观。”

    他言辞之中,也是唏嘘不已。

    张衍微微点头,客气言道:“这位执掌,又如何称呼?”

    那道人慌忙言道:“不敢当掌院此称。小道马守相。”

    张衍淡然言道:“限你等半个时辰,将下院众弟子召聚至上泽观前,不得有误。”

    马守相有些为难,下院弟子俱是世家门下,平素并不听他们驱使,若要召集,未必会有多少人前来。

    但他清楚张衍身份,知道这一位是如何厉害的,当下不敢有违,立刻言道:“是。小道这便去办。”

    三人急急转身离去,过不了一会儿,这苍梧山十八峰上便有洪亮钟声敲响。

    张衍虽被指派为下院掌院,但来此之前,世家并未得到任何消息。

    或许他人未必会注意到这个细节,但张衍是何等样人,只是盘算了片刻,就看出这其中大可是有文章可做。因此他当机立断,自洞府之中选了十二名力士,片刻不停赶来此地。

    苍梧山中下院弟子正做功课,忽听得钟声大响,心中未免觉得诧异,他们都没有急着赶去。而是遣了仆役前去打探消息。

    得了回禀之后,他们方才知晓,原来是上院中有新观主到来,因此宣聚众弟子。

    听到是上院遣了一个掌院过来,虽觉得有些不同寻常。但却也没有太过当做一回事,都是慢悠悠往荡云峰上而来,只有那些生性谨慎的弟子,方才早早到了。

    张衍端坐峰顶石台之上,三位执掌坐在下首,左右是十二名身高一丈开外的雄壮力士。

    门中大比这些弟子也无有资格前去观摩。自是不认得张衍,不过在看得他之后,他们便发觉有些不对了。

    那一股渊渟岳峙的气息宏大森严,竟给他们带来一股极其沉重的压迫感,一时心中凛然,规规矩矩站在下方。

    下院向来未曾有过这等修为高明的修士,就算三位执掌,也不过是明气一重。众弟子都是暗自心惊,暗道:“此人是何修为,难道是玄光修士不成?”

    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今次师徒一脉竟把十大弟子之一的张衍遣来此处。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张衍沉声道:“马守相。”

    马守相立刻站了出来,道:“小道在,掌院有何吩咐。”

    “到了几人?”

    马守相神色凝重,他展开名册,对校下来,弯腰道:“回禀掌院,三院弟子共是三十六人,如今只到……二十七人。”

    张衍神情不变。

    马守相小心看着他脸色,道:“掌院,是否小道再遣人去催……”

    张衍淡淡言道:“不必,再等半个时辰。”

    马守相点头称是,退到一边。

    那些弟子见张衍修为深厚,原本以为他会对那些还未到此的几人大加斥责,心中也是微感紧张,可眼下却见他似乎没有动怒,好像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都是心头一松,不免窃窃私语起来。

    有些弟子还埋怨道:“我早就说过,无需来得如此早,白白浪费了一个时辰,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赏月看花。”

    被他怪责的那弟子也是无奈,道:“师弟,小心驶得万年船,忍一忍吧,新掌院看来修为也是极高的,当不是简单人物。”另一名弟子却是不屑道:“就凭他?我五大姓十二巨室弟子,岂是一个小小掌院敢动的?谢师兄,你也太过小心了。”

    他们在那里说话,张衍也是不理会。

    又过得一个时辰,那剩余九名弟子尤是未至。

    马守相上来道:“掌院,时辰到了。”

    张衍神情陡然一肃,冷声言道:“我为掌院,此次召集下院诸弟子,居然唤其不至,置门规于何地?马守相,将此人九人名姓划去,逐出下院,不经我令,再敢入下院者,斩!”

    马守相听得此言,立时精神一振,道:“是,遵掌院谕令。”

    他把袖子一撸,提起笔来,刷刷几笔,就将这九人名姓从这名册之中划去。

    底下二十余名弟子顿时一阵骚动,面上惊愕,见张衍是来真的,立时有与那九名弟子平素交好之人大急,对远处下人使了几个眼色,那些下人也是会意,急急跑出去知会。

    张衍看得清楚。他并出言阻拦,只是冷然一笑,随后环视一圈,放声言道:“百余年之前,下院每八年只取三人为真传弟子,便是八十年也不过三十名而已,而如今这百年来,真传弟子竟以十倍计数,致使良莠不齐,优劣难分。我既到此,便要汰弱存强,去芜存菁,尔等需谨记在心了。”

    他话声才落,就听空中有人言道:“新掌院当真是好气魄啊。”

    众弟子抬首看去,只见九名弟子乘飞舟而来,为首一人峨冠博带,貌相端正。身上有股大族弟子方有的锐气。

    那飞舟往峰上一停,那名为首弟子下了飞舟,往此处而来。

    他走来之时,左右弟子纷纷避道,口称:“韩师兄。”

    此人到得张衍面前站定,他认真看了一眼张衍。先是一副警凛之色,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轻松了下来,拱手道:“掌院,我等此来。并非求你收回成命,只是来告知你一声,你今日把我等师兄弟逐出下院,明日我等便可再回来,只是到时,你这掌院之位却是未必保得住了。”

    他乃是韩氏弟子。听得新掌院相召,根本不当做一回事,却未曾想对方居然明令逐自己出下院,不过他仗着自己身后韩氏撑腰,倒也不惧,大不了请了族中长老出面即可。

    可是今朝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离去,而不作回应,将来便是回了下院。那又有何脸面留在这里?因此过来说上这么一番场面话,说完之后,他便转身欲走。

    张衍眼芒一扫,冷声道:“见师不拜,口出狂言,目无尊长,明犯诫令,左右,与我拿下斩了!”

    韩师兄显然有些惊讶,本以为只是对方恼羞成怒,威吓自己,随后见得那两个魁伟力士上来,果真是要动手,时惊怒交集,大声喊道,你敢!”

    那两名力士面无表情,上来将其一把拎起,按在地下,这时他方才感到害怕了,大叫道:“你敢杀我,我乃是韩……”

    他话还没有说完,那力士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就把头颅切了,血流了一地。

    这场面顿时看得底下众弟子头脑里一片空白,脸色煞白,不知作何反应。

    便是马守相也是怔住,他原先只想着张衍或许是惩戒一番,可没想到他当真会杀人。

    张衍目光扫来,看得那剩下八名心底寒意大起,都是战栗不已,他淡淡言道:“把那八人也一并杀了。”

    那八名弟子吓得亡魂皆冒,知道对方是动真格的,此时哪里还摆什么大族风范,当即下跪,喊道:“掌院饶命。”力士哪里管他们说什么,都是上来一抓一个准,按到在地,毫不迟疑把刀落下,只听噗噗入肉斩骨之声,八颗头颅登时滚作了一地,满场俱是血腥气。

    张衍抚了抚衣袖,淡然自语道:“少得几人,视野倒是开阔了不少,只是下院弟子犹嫌多了些。”

    他**裸地说出这番满蕴杀机之言,下院弟子脖子里直冒寒气,一时都是噤若寒蝉,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喘。

    连三名执掌也是看得浑身发抖,一次杀了这许多世家弟子,世家若追究下来怎么办?

    他们担忧,张衍却是淡然自若,丝毫不俱。

    掌门让他来此,这是要他来卡住世家的脖子,如同套上一圈松紧由心的绳索,让他们乖乖就范听话的。

    对付这等下院之辈,根本无需和他们玩什么鬼谋。

    他以门中十大弟子的身份坐镇下院,就是以势压人,你若不按我规矩来,那便一剑斩了,看谁还敢出挑。

    至于世家反击,便是再大的压力,也有掌门替他顶住,绝不会让他来此便立刻下台,是以尽可放开手脚施为。

    张衍目注下方,神情平静言道:“我名张衍,奉掌门之命,忝为下院三观之主,今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尔等只需听着就是了,若有违抗,休怪我剑下无情。”

    张衍?

    在场下院诸弟子听得此名,都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丹成一品之人,门中十大弟子之一啊!

    震惊过后,心中都是叫苦不迭,他们又怎知门中竟派得这么一尊大神来此?登时觉得,那韩师兄九人当真是死得冤枉!更新是延迟的吗?在场下院诸弟子听得此名,都是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可是丹成一品之人,门中十大弟子之一啊!

    震惊过后,心中都是叫苦不迭,他们又怎知门中竟派得这么一尊大神来此?登时觉得,那韩师兄九人当真是死得冤枉!这么给力,我以为零点之前不会有更,封退就是不一样震惊过后,心中都是叫苦不迭,他们又怎知门中竟派得这么一尊大神来此?登时觉得,那韩师兄九人当真是死得冤枉!今天更新早,晚上还会有更吗?这可是丹成一品之人,门中十大弟子之一啊!

    震惊过后,心中都是叫苦不迭,他们又怎知门中竟派得这么一尊大神来此?登时觉得,那韩师兄九人当真是死得冤枉!震惊过后,心中都是叫苦不迭,他们又怎知门中竟派得这么一尊大神来此?登时觉得,那韩师兄九人当真是死得冤枉!前排今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尔等只需听着就是了,若有违抗,休怪我剑下无情辛苦了!

    张衍目注下方,神情平静言道:“我名张衍,奉掌门之命,忝为下院三观之主,今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尔等只需听着就是了,若有违抗,休怪我剑下无情。”嗯。真的死得真是太冤了,撞到张撕凶枪口上活该。冤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震惊过后,心中都是叫苦不迭,他们又怎知门中竟派得这么一尊大神来此?登时觉得,那韩师兄九人当真是死得冤枉!小兄弟,你太年轻了!你以为贴吧上真的有那么多人回复你的帖子?其实都是我一个人回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失去对生活的信心,我知道高富帅磨灭了你的意志,但是不要哭,站起来撸,不信的话我再换个ID发同样的话给你看。哈哈,咔嚓咔嚓,死的真冤

第九十章 再收奇宝 经罗书院

    张衍连杀九人之后,当即立下数条重规,条条严厉,稍有不慎,就是逐出下院的下场,苍梧山三观一片哀鸿遍野。

    需知张衍如今不仅仅是三观学院,还是跃天阁掌阁,下赐由他一手把握不说,便是你能从下院开脉出去,赐下何等样的洞府也是由他说了算,可以说是自上而下拿住了真传弟子的晋身之路,叫他们不得不乖乖听话。

    待世家得了这消息后,已是一日之后了,就在他们还迟疑不决之时,张衍又有了后续动作。

    二十多年前,他在下院之时,弟子名额才得二十八人,就是后来算上他,也不过是二十九人而已,便是如此,门中下赐也还是捉襟见肘。

    而如今,想是那三泊湖妖已灭的缘故,是以下赐宽裕了一些,扩至了三十六人。

    现下被他剔除了九人,当要补齐。

    张衍当日就写了一封飞书往齐梦娇处,后者自是会意,不动声色送来四名弟子。

    这四人皆是自九城之中选出,一个个都是资质过人,眉眼通桃,张衍也不去问他们老师是谁,将汪氏姐妹与他们一起安置入下院,一样列为真传弟子。

    非但如此,他还放出话去,允许世家名门,盛族及寒谱弟子来下院之中修行。

    这些小世家与五大族和十二巨室不全然无法相比,尤其是那三千寒谱,皆是没落世家弟子,若是没有什么难得机缘,几乎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

    以往下院弟子名额全让这十七个世家占去,根本没有他们的份,可是如今张衍却开了这个先例。

    听得这消息后,有不少小世家出身的弟子先是吃惊,再是蠢蠢欲动。

    人人皆能看出,如今师徒一脉复振在即,此大势已是不可阻挡,既然愿意给他们这个机会,又何必坚辞不受呢?

    如今张衍是执掌,敢有如此动作,若是换得一个人去做学院,谁又能保证有此胆魄?

    是以尽管有许多人顾忌大族反应,仍在观望,但确有大胆之辈跑了过来。

    张衍挑挑拣拣,又补了三人上去,其中一名出身名门,两名出身寒谱,没多久就又将三十六弟子名额补满。

    此一举动,似是卡了一根刺在五大族和十二巨室喉咙之中,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甚至难受。

    商议了一番后,便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来了个不了了之。

    一晃过去三日。

    这一日,张衍正查验一名弟子功课,检视其蚀文造诣,几句话便问得其汗流浃背,脸色发白。

    忽然之间,他心有所感,向外张望了一眼,起袖挥了挥,那名弟子如蒙大赦,忙不迭退了下去。

    张衍起身向殿外走来,到了宫观之前,瞧了过去,婴见那里站着一名双目深邃,两颊消瘦的灰袍道人,正在那里看着满山青绿。

    他神色一动,不慌不忙上前稽首道:“原来是霍师兄到此,师弟有失远迎了。”

    霍轩回转身来,和蔼一笑,还礼道:“张师弟多礼了。”

    张衍见他眼神之中蕴含无数丰富情感,却偏偏又给人极其孤独浩渺之感,倒也颇觉奇异。

    那日在大比之上,对方也未曾给这般感觉,心中转念,想来这是此人突破元婴境界之后,功行有所增进的缘故。

    霍轩侧首看了看山下,感慨道:“两百余年未曾来此,山中景物依旧,不免睹物思人,多看了几眼,张师弟,为兄也是寒谱出身,知道这些弟子修行不易,你此举倒是给了他们一条出头之路,为兄心中是极是欣慰。”

    张衍淡淡一笑,道:“霍师兄如此说,那定是有人不满了。”

    霍轩笑了笑,声音转沉,道:“我那爱妻,听闻你在下院那些行事之后,一心想让我来压一压你,说来可笑,似她这等碌碌之徒,又怎知我辈心中之念?”

    张衍听他言语中对自己那道侣毫不客气,说到“爱妻”两字时,也是语气冷漠。

    休看霍轩是那十大弟子之首,今日又练就元婴,但终归是以寒谱身份入赘陈氏,怕在族中地位也是不高。

    此刻长空之上,忽然传来一声清长雁叫,两人不觉抬眼看去。

    霍轩看了一会儿,忽然叹道:“张师弟,大道难寻,为兄我便是入得元婴境界,也不过得享千载寿数,入得此门,并不觉如何喜悦,反而更感如履薄冰,三大重劫,魔劫在先,一个不慎,便是灰飞烟灭之局,不得不慎。”

    张衍倒是第一次听闻三大重劫之说,只是见霍轩似是无意深言,心中转念,待到闲暇之时,定要去问一问周崇举,看他可知。

    霍轩又把目光落下,看了他一眼,伸手入袖,将一物拿了出来,递过来,道:“此物名为‘素岚纱”乃是当年我突破壳关之时所用,为兄我为陈氏赘婿,几个徒儿也皆是陈族弟子,并不和我心意,此宝留之无用,便赠与师弟你吧。”

    张衍微微一笑,坦然收下,拱手道:“那就谢过霍师兄了。”

    他人送上门来之礼,他从来不辞,至于他收下霍轩之物会否让人误解,那只是无能之辈才会做此想。

    如今他为十大弟子,名分已立,只有他人反过来想着怎么结好于他,而不来计较这等小事。

    霍轩也是一笑,道:“张师弟,你好生修炼吧,如今我为十大弟子之首,你若是功行上有甚不明之处,可来为兄处讨教,未来你之成就,当不在为兄之下,告辞了。”

    他拱了拱手,便纵身而起,化一道金红耀芒破空飞去。

    张衍心中忖思,霍轩今日来此,必定与他接掌下院有关,不过此人手段高明,并没有用那凌迫之势,反而温言和语,从头到尾,也没有劝说他哪怕一句。

    他不禁笑了笑,即便此人不来,他也不会再有所动作了。

    他如今有这下院司职,那是因为他乃门中十大弟子之一,而能得入此位,那是因为他这一身修为摆在此处,是以唯有修为方是根本,他自不会本末倒置,失了本心。

    他负手背后,眼望远峰,下来一段时日,当要苦心修行,以求早日突破壳关,踏入化丹二重境界。

    又是三日过后,张衍将诸事理顺,就将后续事宜交予三位执掌,而自己则取了那昔日埋在此处的那龙商星鼎,便潇洒出得下院,驾云而起,驰奔东南,往经罗院而去。

    此院为门中九院之一,是一座在云海之中的浮州,此处规矩森严,除却门中十大弟子之外,只有为门下立下大功的弟子可入,便是如此,他们也要有师长相陪,方能来此。

    张衍剑遁神速,行不了多久,就见前方有一座碧水清清,琼花香树遍布的飞屿自云中露出真容来。

    这飞屿之上有一座山岳,上有土台,高入云巅,乃是一处观星楼,两侧有三座九重馆阁,均是以玉石垒砌,门做拱形,并无匾额,靠在崖壁之上,周围引流植花,台材清雅,玉、泉综涂,不染杂尘。

    张衍剑光一敛,落在那楼阁之前,自一条碎石小径迈步拾阶而上,耳畔不知从何飘来渺渺筝音,侧耳细听,只觉杳然深远,心境静谧,一片空明。

    山道口上有一名执事道人一摆拂尘,走上前来,稽首道:“张师叔到此,有失迎迈。”

    张衍目光一转,微微颌首,跨步入了禁门,抬头一看,见密密麻麻,不知计数的洞金出现在眼中,其中摆满了一捆捆的玉简,齐整排列,环壁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皆是放出莹莹光华,照彻此间。

    另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各开一座拱门,想是去往他处塔窟。

    正要举步,却见一长裙粉衣的女修正站在左手抄廊中,露出无限美好的侧影,正手捧香卷,翻阅道册,似是觉察有人看来,她回眸一瞥,细眉微动,道:“原来是张师弟来此,有礼了。”

    张衍也是稽首还礼,道:“韩师姐有礼。”

    韩素衣轻点螓首,这时从跑出来一个粉妆玉琢女童,手里拿着***册,欢呼道:“师傅,师傅,徒儿找到啦。”

    韩素衣蹙眉叱道:“有师长在此,怎可这般不成体统,还不快些来给张师叔见礼。

    那女童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了一眼张衍,学着大人的模样万福道:“碧馨见过师叔。”

    张衍笑着点了点头。

    韩素衣一把挽过那女童,牵住她手,神情淡淡言道:“张师弟想来是要寻那五功三经的吧?这倒也是不难,北塔窟中便能寻得,但若是别家功法,却是难觅,此处道籍浩如烟海,数不胜数,我只为徒儿寻一本合用道功,就用去了三日,颇是费神,师弟当也需一些耐心了。”

    张衍一笑,拱手道:“多谢革姐提点。”

    韩素衣不再多说,万福一礼,携那女童飘然而去。

    张衍心中一转念,笑了笑,就把那执事道人唤来,道:“此处可有适合女修所学功法?”

    执事道人面露为难之色,道:“回禀张师叔,小道只在这里看守书阁,对于那道册一事,委实不呢”,…”

    张衍并不多言,只是自袖中取了一壶灵珠递了过去。

    这道人先是一怔,随后眉开眼笑,将这灵收了起来,神情登时热切了许多,弯腰道:“张师叔,学院闭关有日,这里杂事都由师侄我来招呼,师叔请稍候,我这就去为师叔寻来。”

    张衍等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道人就匆匆跑了回来。他递上一根玉简,点头哈腰道:“张师叔,这玉简中有三百册女修合用道功,分为上中下等,师侄皆已分门别类,加以注释,适才韩师叔师徒二人所选功法,也在其中。”

第九十一章 三妖入府 大徒远游

    张衍在经罗院坐了不过半日,就将五功三经观览一遍,悉数记在了心中。

    至于那十二神通,他却并不急着去看。

    神通**固然吸引人,但如今他壳关未破,既无时间去研习,又不知何种神通适合自己,现下看了,只会徒然乱了心境,得之无益,因此果断抛下。

    塔窟之中功法并非只有道门玄功,还有不少炼力法门的密册,甚至连颇为稀罕的法道修行之法也有记载,不过拿来一看,却发现残缺不全,比游记传奇之类的录笔却也强不了多少,他只得摇头而过。

    那道人得了他的好处,倒是颇为殷勤,但凡有什么需要翻看,都是大开方便之门,忙前忙后,脚不沾地。

    到了日中时分,张衍便欲离去,看在此人辛苦一场的份上,又给了此人一斜玉珠,这道人乐得喜笑颜开,亲自将他送出门来。

    出得经罗院之后,张衍便驾风而起,撞开云气,一路回返昭幽天池。

    未有多久,他便回了洞府之中,一道遁光入了殿中后,抬头一眼,却见殿前信灯高挂,明珠悬空,知是有客到来,想了一想,打了一道法诀出去,转动阵法,唤了商裳过来,问道:“是何人来府上造访?”

    商裳万福一礼,禀报道:“回老爷,听闻老爷得了门内那十大弟子之位,北辰派严长老便携了道侣特来恭贺,现在厅中,罗萧姐姐正招呼他们。”

    张衍神色微动,原来严长老到了,他一挥袖,屏退商裳,便驱开阵门,一步跨入。

    方才在大殿之中站定,他一眼便瞧见严长老坐在席上,正和罗萧言谈甚欢,陪在身旁的正是白穹妖王卢媚娘,其弟卢俊柏二人,在他们不远处,则是君悦妖王荆妙君。

    严长老见张衍来此,忙起身相迎,大笑连声,拱手道:“张道友,三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张衍走上前来,微笑还礼,道:“严长老也是功行愈发醇厚了。”

    见得张衍现身,卢氏姐弟和那君悦妖王也是从席上出来,都是上来大礼拜见。

    张衍见他们三人似有拘束之意,稍加思忖,就知其故,便笑了笑,把手一托,朗声言道:“按昔日之约,三位来此,可在我这昭幽洞府之中修行,不拘去留。”

    这三人一听,不觉松了一口气,严长老也抚须微笑。

    尤其是那卢媚娘,张衍自外海离去之时,尚是玄光境界,还只溟沧派真传弟子,她尚还能平等相待,可今时今日,张衍已是溟沧派十大弟子之一,与她一般也是化丹境界,身份与当初更是不可同日而语,心中也自忐忑,不知当初所约,是否还会照旧?

    反光严长老倒是笃定,他早年就派自己孙、儿来此处拜访过张衍,见洞府之中鱼姬美人也不在少数,知其并不排斥妖修,且对方虽为溟沧派十大弟子,但门下仍是稀少,当要外结援手,内收门徒,壮大羽翼,当不会将几位上门投靠的化丹妖修拒之门外。

    君悦妖王站在卢媚娘身后,偷偷用妙目看着张衍。

    入得此间后,她其实心中也不如外表之上那么平静,入得此处,方才知晓何谓玄门大派。

    这昭幽天池果然不愧洞天之府,灵气之充裕,胜过他们原先洞府不知多少倍,若能在此修行,极有可能突破元婴境界,如此想来,私下里难免生出患得患失之念。

    索性张衍只一句话就安了她们的心,卢媚娘玉容之上泛起喜悦之色,言道:“多谢张府主。”

    她口中称呼转换,张衍也不刻意去纠正,未入府前,他们之间当然是已道友称呼,眼下既入府中,这三人便算作他之门客,当然不能如先前那般随意了。

    与几人家暄分别一阵后,就各自落座,又对饮了几杯,到得酒宴酣处,严长老一笑,道:“今日有一物要送与道友,想必喜欢。

    张衍放下酒杯,笑道:“不知何物?”

    严长老一摆手,站在身后的一名弟子便走上前来,将手中礼单呈上。

    张衍见其并不明说,还要把礼单送到自己手中,就猜出必是什么贵重之物。

    待他接过一看,就见“蓬莱气”三字入得眼帘,他稍稍专念,此物虽未听过,想必应是不凡,这才如此郑重。

    严长老神色微凝,嘴唇俞动,用秘声将此宝功用一一说出,随后神色一肃,拱手道:“此为我门中之秘,还望道友莫要告知他人才好。”

    张衍也是把笑容一收,亦是起手回礼,认真言道:“长老放心,贵门送出此重礼,贫道岂能不知好歹,此番心意却是愧领了。”

    严长老点了点头,举杯道:“来,我敬道友一杯!”

    他相信张衍是有分寸的,不过此物实在是太过稀罕,出于谨慎,他不得不提上一句,若是在外界稍有流转,北辰派怕是立时要招来大派弟子的凯觎,说是有灭门之祸也不过分。

    酒宴到了百时之后,严长老便言及门中有事,需早些回返,便告辞离去。

    张衍也不挽留,先亲自将此老送至洞府之外,其后再回来安顿卢氏姐弟与君悦妖王三人。

    待得事毕,他回转主府,吩咐下人把罗萧唤了过来,将那自经罗院得来的玉简交与她手,笑道:“罗道友,此简之内,有三百册玄功要诀,罗道友可择选一门习练,此物便放你处,若是道友想收门人弟子,亦可传下功法,不必顾忌什么。

    这些功法许多是溟沧派中历代长老所著,但亦有一些是自那派外得来,其中也不乏能修行至元婴境界的法门。

    不过修道一途,并非只靠功法便能成就,灵府,法宝,丹药,要诀等等缺一不可,若是散修,只得***功,不得传承秘要,休想炼至高深境界。

    便如黄复州,那是得了一座仙府,方才能有今日修为,若是只得功法,比寻常弟子也未必能高明到哪里去。

    那日张衍提及一句之后,罗萧虽嘴上不说,心中却也记着,此刻见了当真为她寻了玄功法门来,当下喜不自胜,又美眸一转,道:“奴家谢过老爷了,如此一说,老爷已有了四个弟子,奴家怎么也要收得几个佳徒,也不叫老爷专美于前。”

    张衍点头笑道:“罗道友若有此心,那是好事啊,我虽为十大弟子,但昭幽门下,还是弟子稀少,比不得别家师兄弟,道友如是收徒,缺什么只管说来,我必不吝惜。”

    罗萧闻言,更是惊喜,连连称谢,她又与张衍交谈了几句之后,便提了裙摆,欣然而去。

    罗萧走后,张衍正要打坐入定,却忽然心有所感,起声道:“可是雁依来了?为何在外徘徊?还不入内来说话。”

    洞府门前倩影一闪,刘雁依走了进来,几步上前,却往地上一跪,重重叩了一个头。

    张衍奇道:“徒儿何故如此?”

    刘雁依抬起螓首,认真言道:“恩师,徒儿思量了许久,想要出门游历,寻那化丹之药,还望恩师准许。”

    张衍微微一怔,沉吟了起来。

    其实说来,不说他身上还有不少未曾用去的丹药,只他如今这身份,只需一句话下去,就能把内外三药寻个齐备。

    但他也知,师徒一脉弟子出外寻药,不仅仅为了这丹药本身,还有磨练心性,寻觅机缘之用意,她这徒儿不畏危避难,不肯坐享其成,有此想法,倒很是难得。

    张衍稍加思索后,觉得如今门中大比已过,舟中无事,下来当是一段平静时日,他自家也要闭关修炼,倒正是刘雁依出外游历的好时机,便颌首道:“你有此等想法,为师甚觉欣慰。”

    刘雁依美眸中泛出喜意,下拜道:“多谢恩师成全。”

    张衍稍一思忖,道:“你既出山,如是见到那火精之气和金精之气,便收些回来,但需记着,不必刻意去寻。”

    刘雁依点头道:“弟子记下了。”

    张衍又道:“东华洲之地现今还算安稳,然魔劫欲起,难免有邪魔兴风作浪,我再赐你几件法宝,助你防身之用。”

    他伸手一指,一道灵动飘忽的轻光飞了出来,在半空中转了一转,就投入刘雁依香囊之中不见,不过片刻,随后又有一面阵旗跟来,没入其中。

    那一道灵光名为“泊舟兜。”乃是桂从尧传下的两件玄器之一,与敌相斗之时,能化作一蓬璀璨晶砂护御己身,关键时刻,还能隐去身形,叫人寻之不见。

    最妙的是,此物能化作一帐,自聚灵气,并不耽搁修行。

    而那阵旗,正是当日护得田坤母子的“诸元应星三气镇宫旗。”此阵旗一立,便是元婴修士也奈何不得。

    随即张衍又喝道:“山河童子何在?”

    随他喝声处,一名童儿转了出来,恭敬道:“老爷,小的在此。”

    张衍指了指刘雁依,言道:“我这徒儿欲出门寻药,你且随她一行吧。”

    山河童子立刻清声言道:“是,谨遵老爷之命。”

    也就是似他这等真器,并未伤敌护持之法,所以是好脾气,叫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勤勤恳恳,无有怨言,似那等杀伐真器,就算对其主有时也是爱理不理,哪里会来照看小辈?

    张衍温言和语地对刘雁依说道:“山河童子见闻广博,你携此图身上,行走天下也是方便。”

    刘雁依慌忙再拜,道:“多谢恩师之赐。”

    张衍温声问道:“雁依,你再时出发?”

    刘雁依回答道:“徒儿丹药法器俱已备妥,本想与恩师辞别之后,便启程前行。”

    张衍一笑,颌首道:“既如此,为师便送你一程吧。”

    言罢,他把袖一卷,就起了一阵岚烟,裹了刘雁依出得洞府,须臾便到得昭幽之巅,只见皑皑白云,天蓝如镜,禽鸟掠空,底下池水荡漾,鱼跃弄波,风光大好。

    “恩师请留步,徒儿去了。”

    刘雁依玉容之上一片坚定,跪了下来,对张衍恭恭敬敬叩首三遍,便站起身,法诀一拿,就化一道清清长虹,穿云过雾,飞往天外,独自一人踏上寻药之路,这一去,怕是二三十年之内,也不得回转,

    张衍静静望着那道远去遁光,待其消失不见之后,微微一笑,便转身回了小壶镜中,入定闭关去了。

第九十二章 丹煞绝顶 少清门人

    张衍在小壶镜竹楼之上坐定,先是放了一船真砂扔在楼前,默坐片刻之后,他把那霍轩赠与他的“素岚纱”拿了出来,把手一抖,使了个法诀祭在空中。

    只见一道精光放出,那氤氲之气中似乎托出了一道薄纱,往那一船真砂上转上一转,就将其尽数磨成碎屑,化为一缕缕精纯无比的精气飘了出来。

    他虽早知此物厉害,待见了其效用后,却还是不免一喜,有此物相助,他每日便不必花费太多时间去熬磨真砂了。

    霍轩给他这件法宝,若是放在先前,倒也用处不大,原因是一人一日可所能吸食的精气有限。

    精气入体之后,还需不停转动金丹,似他眼下,要是吸了一船真砂精气,差不多要用一日夜功夫,方能尽数化为己用,最后再运炼为丹煞,多则无益。

    正如凡人一日餐饭,虽可多食,但总有限度,否则只会撑死自己。

    但是现今却是不同,原因全在那齐云天借与他的那件法宝身上。

    此宝名为“金尘炉。”点燃之后,能散发出一股玄妙非常的异香。

    在吸食真砂精气之时,若是裹了这缕异香咽下,比之寻常炼化精气的速度却是要快上数倍不止。

    这即是说,他一日能吞二船,甚或三船真砂精气。

    宁冲玄丹成二品,但却能在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内就破了壳关,就是仰赖此宝相助。

    此物对张衍来说用处更大,若要突破壳关,共是分为两步,第一步,先要将体内丹煞磨练至增无可增,而这第二步,方是尝试如何破开这层壁障。

    而他丹成一品,这就意味着,他所要积累丹煞的时间远比寻常修士要多得多,而有此物相助,却是能省下更多时间。

    他仔细一想,现在手中有助于他突破窍关的宝物除了这两种之外,还有那严长老送来的六口“蓬莱气”。

    此物极为稀罕,竟能大增修士突破境界的成算,不过既然如此珍贵,若只用在突破壳关上,那倒是可惜了,因此他想过之后,决定先将此宝收起,留待日后再用。

    把此物往袖囊中一收,随后趺坐不动,往身躯中内视而去。

    如今随着张衍丹煞积累愈多,已能看见在那金丹之外,那撑起的一层清光也似的膜壳,似氤氲流转,珠玉放彩,此物之上生有九窍,丹煞便是从中出入。

    此物便是那窍膜,是随那丹煞一起共生而出,乃是金丹之中所逐浊气所化。

    丹煞积累的越是雄厚,这膜壳就越是厚实,直到丹煞增无可增之时,便凝集成最为坚厚的一层壁障,限住了那丹煞奔涌之势。

    如此一来,化丹一重修士运使自身丹煞时,就不能将其一气放出关门,只能自九窍之中徐徐而出,再驭其对敌,且只要出得半数,便被这层壳膜阻住,再也不出来一丝半毫。

    因此无论运转法力还是演化神通,化丹一重修士都是远不如二重境修士,唯有打破其门,震碎壳关,方能进出无碍。

    门中大比时,封臻那一门功法之所以称得上是神通,便是因为暂且能开得那壳关孔窍,将那丹煞一气了放出来,能够任意运使。

    可他这神通乃是杜德摸索而出,只是为了印证心中某个想法,还未曾得以完善,终究是个取巧法门,丹煞出来容易,回去却难,每次运使下来后,不但要徐徐收敛,还会损伤精气,因此这门神通只适合与人搏命之时使用。

    张衍内视了片刻之后,又把心神逐渐收拢,眼下尚不是考虑破开这壳关的时候,而是要先行增长丹煞才是。

    他趺坐榻上,先是点燃了那金尘炉,随后把那一船船真砂放出,将那素岚纱祭起,就开始慢慢熬炼。

    他这一闭关,眨眼间,就是七年过去。

    这一日,他忽然感到自己无论怎么吸**气,那原本缓慢增长的丹煞却再也不多出一丝半点了。

    他眼眸中有闪过一丝亮光,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知是自己已是到达了那个顶点了。

    不过,还没有结束。

    他伸手入袖,将那块“离源精玉”拿了出来。

    此是当日他自品丹法会上所得,此物天下间少有能助长丹煞的宝物,他本身已是丹成一品,得了千古罕见的雄厚丹煞,若是再有此物相助,也不知最后能增长到哪一步。

    只是却也需考虑,炼化了此物之后,怕是他那层壳关也要变得更为坚厚了。

    不过既然此物有增长实力之用,他又怎会因为畏惧突破不了壳关而舍弃不用呢?

    想到此处,他把那“素岚纱”祭出,往那“离源精玉六上一个绞磨,却发现其居然纹丝不动。

    张衍不觉讶异,朱曾想此物如此坚固,他仔细想了一番,过得片刻,面上微微一笑,一抬手,就把这块“离源精玉六吞食下去,置入那腹中运炼。

    他运转丹煞,缓缓转磨,将精玉一丝一丝化去,再运炼入体,转化为自身精气。

    这一番打磨,过去了大约百日,方才将其彻底炼化。

    这个时候,他只觉身躯似沉似飘,大喝了一声,把肩膀一抖,霎时把整个小壶镜带得震动起来,此刻腹中丹煞已是磅礴如海,浩瀚似云,比之前不知强盛了多少。

    再观那壳膜时,只见其形似一块通透的琉璃金玉,将那金丹牢牢裹住,只有一丝丝白烟也似的丹煞在那九个孔窍中缭绕飞旋。

    到了这一步,他已是需考虑如何破开这层滞碍了。

    正他在陷入深思中时,却听得外间有钟音猛响,悠悠荡荡,直入耳中。

    他不禁一怔,这是洞府外有人急事要求见自己,方才会敲响此钟,沉声一喝,道:“镜灵何在?”

    他语声一歇,就有一名黑衣书生转了出来,恭敬一揖,道:“老爷,小的在此。”

    张衍指了指外间,问道:“府外发生了何事?”

    镜灵弯腰言道:“回老爷,是那范长青来到府上,似是有要事求见老爷。”

    “悔”,

    张衍心中寻思,范长青既然来到这里,应该知道自己正在闭关,绝不会无缘无故为一点小事惊动自己,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商谈。

    他一转念,索性自己方才收功,倒是可以出去一行。

    想到这里,他就把袖一振,出了小壶镜,再往阵门中一走,顷刻间就到了大殿之中。

    范长青正在殿中走来走去,皱着眉头,似是遇上了为难之事,忽觉背后有动静,回首一看,不觉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面带歉意道:“张师弟,打搅了你闭关修行,却是为兄的不是了。”

    张衍呵呵一笑,还礼道:“无妨,倒是师兄显得如此焦急,不知究竟所为何事?”

    范长青“嘿”了一声,道:“既然师弟业已出关,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了,此事当要与你说个明白,否则还真是难以理出头绪。”

    张衍笑了笑,命左右侍婢去端了茶水上来,随后道:“来,师兄且先坐下,慢慢说。

    两人分宾主落座后,范长青偏过头来,突然嗤笑一声,道:“师弟你可知,那方振鸳与人切磋赌斗,却差点被人斩去了一条手臂。”

    张衍不觉惊讶道:“怎么回事?谁人动的手?”

    方振鸳为门中十大弟子之一,一身本事张衍也是见过的,虽不如杜德,萧傥二人,但也是远在寻常弟子之上。

    既然与他切磋,那定是修为相去不远,可平辈之中,少有能胜过他的,便是能做到之人,看在陈氏面上,也不会下这等狠手。

    范长青看了看张衍,叹了一声,道:“说起来,此事与张师弟你也不无关系啊。”

    张衍挑了挑眉,奇道:“此话怎讲?”

    范长青沉声道:“那斩伤方振鸳之人,乃是少清派一名弟子,据闻与其几名门中上长老亦有关系,此子名为英敏长,他乃是跟随其师兄仇昆而来,原本是听得你为那十大弟子,是以特来造访于你,而那英敏长听闻你乃是丹成一品,因此动了好胜之念,是以执意要与你讨教切磋赌斗一番,怎茶”,…”

    他露出了苦笑之色,“却不想张师弟你正巧闭关,这金敏长寻不到对手,他大约思索你是排名第九,就欲去寻宁师弟交手,可宁师弟偏巧为凝聚那法力真印,也是出得山门去了,许是他估摸着自己不是洛师兄和韩素衣的对手,所以又转而去寻了那方振鸳。”

    张衍目芒闪动,手指动了动,道:“那少清派弟子果真如此厉害么?”

    范长青摇了摇头,嘲弄道:“非也,这英敏长其实不过十四岁的年齿,论修为远不是方振鸳的对手,只不过仗着手中一把长辈赐下来的真器飞剑而已,可方振鸳并不知此时,本把他所作所为当做顽童胡闹,对斗之时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想虚应一番就过去了,嘿,却不想一个不慎,丢了好大的脸面。”

    张衍听得也是摇头不已,此事要怪也只能怪方振鸳自家不小心,轻视对手因而翻船的修士还嫌少么?

    随即他又微一皱眉,很是奇怪道:“范师兄,既是那方振鸳与那金敏长之事,又怎会牵扯到我的身上?”

第九十三章 一气化纷争 快刀斩乱麻

    范长青将细细将原委说出后,张衍方才明白此事来去因由。

    当日仇昆一看自己师弟惹出这事来,既然是他们理亏,本来想认个错,送上些伤药就过去了。

    其实在少清派中,切磋受伤乃是常事,门中众弟子几乎日日相斗,没有哪一天是不流血的,他根本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但方振鹭那道侣陈夫人听闻此事后,却是勃然大怒,借了法宝过来,亲自将这金敏长拿下了下来,关在后院之中,口口声声要仇昆去把师长喊来,叫其亲自来领人。

    如此一来,仇昆却是恼火了,索性出了溟沧派,在山门外结庐而居,言道若陈家是不放人,他便不走,陈家如有本事,那便一辈子将金敏长拘在此山门之中,就是杀了也可,事后也不用问谁是杀的,自也有人来杀你弟子。

    少清派向来强硬,却也从不为自己弟子出头,我弟子若是实力不济,你能杀便杀了,我有了机会,也一样来杀你弟子,是以一连七年,仇昆都住在山门之外,当真来了个不闻不问。

    此时陈氏也觉得棘手了,此事再怎么下去,若两派生出罅隙,惹得掌门找借口收拾他们,那就不妙了。

    然而就这么结了,却又是大失脸面之事。

    放又不能放,罚又不能罚,本来稍加解释就能彼此揭开之事,如今却偏偏弄得双方都下不来台,谁也不肯先低头认输,仍是僵在那里。

    范长青拱了拱手,劝说道:“张师弟。你既与那仇昆是旧识,不妨前去调解一番。”

    张衍思忖了一会儿,反问道:“少清派那里如何说?”

    范长青嘿嘿一笑,道:“还能如何?当作不知罢了,也亏得是我溟沧派。少清派不愿意为了这等小事与我撕破脸皮,若是换做南华,元阳这等门派,怕是在外游历弟子都被杀得好几个了。”

    张衍又问道:“此事乃数年之前所发生,为何今日才言?”

    范长青嗤笑道:“那还不是起先那陈族拉不下脸来。只是如今他们也是不愿把这个烫手山芋拿在手中,因此放软态度,求到大师兄门上,可大师兄却让我来你这处,只说你定有办法,便把我赶来此地了。”

    张衍暗自沉思了片刻,笑着点头。道:“无妨,此事便交予我来处置。”

    “唉,既然……你,你说什么?”

    范长青蓦然抬头,看向了张衍。不觉惊讶。

    似这等事情,他人避之唯恐不及,胜了结仇,输了丢脸,其实他心中也早已做好了张衍推诿的准备,却不想他竟然答应了下来。因此有些不能相信,又愣了一会儿,才试着探询道:“张师弟。你可当真是想清楚了?

    张衍不由一笑,道:“齐师兄曾赠我金尘炉使用,我欠他一人情,范师兄既命齐师兄前来,我岂能不给脸面?事不宜迟,这便随师兄走一遭吧。”

    范长青大喜。连声说道:“好好好,师弟高义。我这便带你去仇昆那处。”

    张衍一摆手,笑道:“去找那仇昆做什么,此事无需他出面。”

    范长青怔了一下,小心问道:“那师弟准备去找何人?”

    张衍淡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自是去寻那金敏长了。”

    范长青神情变了变,神情不觉谨慎起来,道:“师弟,你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他心中担心张衍又弄出什么事来,自那次张衍成功劝得齐云天退位之位,自己又坐上了那十大弟子之位后,他便知道往日还是小看了这位师弟,对其每一步动作都要多想几层,丝毫不敢大意。

    张衍呵呵一笑,道:“范师兄,你若想此事师弟我来解决,那便无需多问了,照做就是。”

    范长青无奈,眼下张衍可是十大弟子之一,身份远在他之上,只得言道:“好,既然师弟你有了主意,那为兄我也不便多问,你且随我来吧。”

    方振鹭之洞府,是在龙雁大泽东北方位,延泷陆洲岛上,两人乘风驾云,遁速极快,不过一刻,就到了此处。

    张衍在云上观望,这一处地界竟似极了人间繁华盛景,陆洲之上,有一座占地甚广的小城,屋宇连绵,鳞次栉比。

    北面有一座桃红柳绿的奇峰,花香扑鼻,瑰丽烂漫,山前有一条蜿蜒河水流淌出来,环绕全城。

    范长青指着下方说道:“此处房舍屋宇,皆是陈氏族产,所住之人,俱是陈族弟子,城中有禁制守御,外人不便飞遁,你我降下云头,步入城中吧。”

    张衍自无异议,左右几步路,似他们这等人,与飞遁也差别不大,两人把遁云一收,落到城外。

    这时城楼之上有弟子看见二人驾烟云而至,立刻知是门中化丹修士来此,连忙上来问询。

    范长青上前一说来意,这名弟子不敢怠慢,传了讯音出去,不多时,就有一锦衣老者驾飞舟笑呵呵迎了出来,拱手道:“两位请随我来,夫人在堡内等候。”范长青见竟派遣一个人下人来迎候自己,不觉有些不悦,方振鹭躲着不见人,那也罢了,毕竟丢了大脸面,还有情可原,但那陈夫人居然也不出来,未免架子有些太大了。

    只是他奉齐云天之命要处理好此事,倒也不好拂袖而去。

    随那下人入了一座城中大宅,穿堂入院,到了一座水榭之中,湖水波光粼粼,时不时有金鲤跳跃,侍女上来奉上香茗,柔柔言道:“两位尊客稍等,夫人稍候便至。”

    两人等了不一会儿,那陈夫人迎了出来,身旁有一名健仆相随,此女瓜子脸蛋,柳叶双眉。长得倒也清丽,只是神情间颇为倨傲,到得面前,万福一礼,道:“劳两位师兄久候了。”

    范长青站起身还礼。指了指张衍,道:“此一位,乃是张衍张师弟。”

    陈夫人不觉一怔,看了张衍一眼,神色间多了几分警惕。道:“原来是张掌院到此,不知此来有何贵干?”

    张衍还待解决了此事之后,速速回去修行,自是不欲与她多说,便言道:“自是来调解两家纷争,那金敏长在哪里?请夫人领我前去,好快些解决此事。”

    陈夫人先是蹙眉。随后目光闪动,突然伸出纤手一拍案,道:“好,既然张掌院愿往,想必是此事是定能办妥的。妾身在这里先谢过了,心妍,带张掌院前去后院。”

    “是,夫人。”一名俏丽婢女上来,柔荑一引,道:“张掌院。请随小婢来。”

    范长青一皱眉,张师弟往日那么聪明,怎么这事如此糊涂呢。把话这么满,现在又被陈夫人拿话头压住,根本没有转换余地,若是办不成此事,怕是要颜面尽失啊。

    他一转念间,见张衍已是随着那婢女去了。他心中不放心,对着陈夫人一礼。也是追了上去。

    陈夫人身边那健仆道:“夫人,那张衍当真能解决此事么?”

    陈夫人哼了一声,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言道:“少清派小儿那副又臭又硬的脾气,软硬不吃,我们用了多少办法都是无用,凭他张衍有什么本事?且看他如何丢脸。”

    张衍随那婢女入了后院,就见有一栋精巧竹屋,外侧围了一圈竹篱笆,若是细察,可发现其上隐隐有禁制符箓闪动,而此刻正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无聊站在院中,手中正把玩着一把小剑,这剑来去变幻,亮闪如银,剑身中透出丝丝寒意。

    张衍看得清楚,此剑果真一把真器,不过却与寻常真器不同,似乎全然没有那股威赫凌迫之感,若是非要他说,似是与那被重创后的阴戮刀相差仿佛,甚至还有所不及。

    这其实乃是一柄子母剑,母剑供在门中,子剑共有七把,分与门下弟子所用,若自小祭炼,能与其心意相通,而金敏长所得,便是其中一把,他也是方才使得这子剑认主,因此才动念来此与人相斗。

    张衍踱步而来之时,那小剑却忽然一颤,似是遇到什么危险事物一般,那少年不觉抚了抚,道:“阿桐,你怎么了?”

    随即他似有所觉,立刻转身望了过来,道:“你是何人?又来是劝小爷出去赔礼的么?小爷都说过多少遍了,那是休想!你等愿意白吃白喝供着小爷,那也不错,此地风光也是好的很!”

    张衍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便是那金敏长?听闻到你处寻觅对手邀斗,你可敢与我赌斗一番?”

    金敏长双目立时放光,浑然忘了置身何处,欢喜道:“怎么赌?”

    张衍负手在后,道:“我站在此处,你尽管放胆来攻,我只打你一招,你若接得下,我做主放你出去,你若接不下,便随我出去向方师弟赔礼。”金敏长眼中大亮,张衍这番话极对他的胃口,而且被困七载,他虽是修道士,但毕竟也还是个少年,觉得发闷得紧,也不管张衍是否能做主,因此当即把剑一横,应道:“好,这位道友,你说话可要算话。”

    张衍一笑,道:“你出手吧。”

    金敏长叱了一声,道:“阿桐,上!”

    他把小剑往空中一祭,便化一道长虹飞去,可是待他掐诀往下斩时,任凭怎么驱使,那小剑竟似是怕极了张衍一般,死活就是不肯落下,不禁急得额上冒汗。

    张衍撇了他一眼,道:“你可好了么,若是再不出手,我可是要还手了。”

    金敏长心中一急,也不去驭使那小剑了,喝了一声,自袖囊中取了一物出来,手一抛,一把法剑祭在空中,随后轻轻一颤,便化作一蓬银星,似那无数流光飞落而下。

    张衍哂然一笑,身形不动,鼓起全身丹煞,自顶门之上放出,只闻轰隆一声,那漫天剑雨,俱是倒卷回去,金敏长感觉一股似浪潮般的力量涌上身来,一下便飞了出去,跌了个仰面朝天。

    张衍平静言道:“你输了。”

    金敏长自地上爬了起来,他倒也是干脆,服气道:“这位师兄,是小弟输了,这便出去赔礼,只是还请你留下姓名,好让小弟知道输在何人手中。”

    张衍淡然言道:“我便是你与一会的张衍。”言罢,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金敏长怔了怔,随即哈哈一笑,在院中大喊道:“陈夫人,快请放我出去,我愿给你陈氏赔礼致歉了。”

    范长青方才走到后院前,还未到得里间,就突然听得这句话,不觉目瞪口呆,几疑自己听错了,这,这便完了?

    一时之间,他忽然觉得,这陈氏囚了这小子七年,弄得两家剑拔弩张,到底是费个什么劲?

第九十四章 忽闻魔踪隐玄门

    陈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困扰门中七年的难事,竟让张衍如此轻易解决了,震惊之余,她也是动作利索,立刻就坡下驴,早早把金敏长这棘手之人给送了出来。

    此消息未有多久也是传至了山门外,仇昆得了飞剑传书之后,惊讶同时,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与溟沧派中大族陈氏硬顶了七年,就算他是少清真传弟子,也感觉有些吃不住劲了,若是当真闹得没法收场,两家生出粗龄来,他也不好向门中交代。

    第二日,他领着金敏长亲来昭幽天池拜访张衍,甫一见面,便上来一礼,歉然言道:“小弟本是听得师兄为那十大弟子,特意道贺而来,可不曾想,竟发生了这等事,倒是牵累师兄了。”

    金敏长站在一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都以为张衍是为了此事才不得不出破关而出。

    要知修士闭关之时,十分忌讳半途中断,严重者甚至多年辛苦都有可能尽付流水,所以心中略觉愧疚。

    张衍却洒然一笑,摆手道:“仇师兄说得哪里话来,你我乃是旧识,此番亲自来登门造访,我却因闭关未曾好生招待,倒是怠慢了,不如在此小住几rì如何?”

    仇昆摇头叹道:“昭幽天池名山胜景,我本也有心在道友此处盘恒几rì,只是七年不回山门,心中也甚是挂念同门师长,如今不得不回转了。”

    金敏长也是大声道:“张师兄,小弟在此耽搁了七年时rì,却是落下了许多功课,怕是如今那几个师弟都要比我强些了,若再耽搁下去,他们就要将小弟远远甩在身后了。”

    少清派弟子所修炼的功法,条件极是苛刻,有些道法需要自小修行,过了年龄便不能再习。

    金敏长被困之时,方才十四岁,而他一困七年,等若无法修习更为上乘的高明功法,因此他索性以秘传道功锢了肉身。

    此法甚为玄妙,一人一生只可施展一次,虽无法增长寿元,但有一桩好处,一晃过去了七年,他却不过是长了一二岁而已,总算并没有错过修行的年齿。

    张衍点了点头,遗憾道:“那却是可惜了,我也不便再挽留二位子。”

    其实仇昆本也有心与张衍切磋一番,只是金敏长之事累得张衍中断闭关,倒是不好意思再开口,心中只想着如何补偿,沉吟了一会儿,他抬头道:“道友对那十六派斗剑一事如何看?”

    张衍听他突然谈起此事,心知不会无因,不禁留意起来,眼神微微专注,道:“道友有话,不妨直言。”

    仇昆正容言道:“张师兄,十六派斗剑,以往俱是我玄门十派争锋,六大魔宗不过遣得一二人过来观礼,但如今魔劫欲起,不定此次十六派斗剑之上,你我就要与那魔门弟子一会了。”

    他顿了顿,见张衍正留神听着,就又道:“张师兄也知我少清派弟子素来好斗,曾有一名师兄孤身去那魔门之地闯荡,却也听得,魔门六宗,如今也有不少杰出弟子极是了得,不在我玄门之下,我那师兄曾与其中一名九灵宗的弟子交过手,两人战了数回,互有胜负,还无意中从此人嘴中得知,九灵宗有一名弟子,天资极其出众,颇得门长老赞誉,尤其是他曾化出几个分身,拜入了我玄门十派门下,传闻如今在派内地位也是颇高。”

    张衍微微皱眉,他在心中琢磨了一会儿,这事或许有可能,但更有可能是对方故意放出来烟雾,目的只是用来搅乱人心。

    仇昆当然也知道有这种可能在内,因此又道:“此事也别无佐证,不宜宣扬,只是小弟觉得,便有那万一可能,也要小心防备才是,张师兄以为呢?”

    张衍微微一笑,赞同道:“此事若是闹得沸沸扬扬,魔门还未出手,自家便自乱阵脚,反是不美。”

    他一拱手,道:“还要多谢仇师兄告知。”

    仇昆也是笑了笑,站起身来一拱手,道:“张师兄客气了,我等急着回返山门,不便多留,就此告辞了,来rì也请师兄来我少清一游,小弟当扫榻以待。”

    金敏长跟着站起,爽朗言道:“张师兄,今回小弟不如你,来rì我们再比过。”

    张衍哈哈一笑,拱手道:“如有机会,定当奉陪。”他也是起身,亲舟将这二人送出至府外。

    待两人走后,他方才回转府中。

    这时却一名侍女上来言道:“老爷,有一位自称姓祝的上明殿长老到得府上,说要拜见老爷。”

    张衍心中有数,不由轻轻一笑,暗想此人终于忍不住找上门来了么?便道:“让他来大殿见我。”

    他跨过阵门,去了殿上坐定。

    不多时,那祝长老就被侍女带至殿上,抬头一看,见张衍端坐上位,左右两侧是手特金戈,身躯魁伟的力士,已有一方府主气派,急忙上前几步,打躬言道:“老朽见过张学院。”

    张衍神情平淡,道:“祝长老怎想到今rì来我府上?”

    祝长老长两袖一摆,长长叹了一声,随后抬起头,很是惭愧地言道:“张学院,前番老道我一时头脑发昏,竟然在学院面前玩弄心术,实是不该,近日自感大限将至,对于此事实在愧疚于心,每每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是以今日此来,乃是为登门赔罪的。”

    那rì大比之后,他徒儿袁燕回,翁知远各自得了一处上好洞府,他心中也是欢喜,只是没想到,待去功德院领那下赐之时,却被告知,那夺得得第一的刘雁依尚未挑选洞府,是以还轮不到他们。

    祝长老回去一打听,得知刘雁依出门寻药去了,不知几年回转,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妥,于是亲上功德院要那下赐。

    可此事乃是齐梦娇所管,推说大比头名不择选洞府,其后弟子又怎能擅越?需等得刘雁依回来再言。

    祝长老好话说尽,对方却总是不肯。

    他交好同门本就稀少,便是认得几个,也无法压得住齐云天的弟子,纵有百般心术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回去耐心等待。

    可这一等,便是七年时间过去,眼见自己寿元将尽,此事还是遥遥无期,他也是心焦不已,知道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但他反复思忖,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何处,只能厚着脸皮去见齐梦娇,询问对方到底为何要如此拿捏自己?

    齐梦娇也知是火候到了,因此不着痕迹的提点了几句,祝长老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张衍从中使得手段。

    得知真相后,他也是自嘲不已,枉费当初自己还以为做得隐秘,却不想早就被人看穿了去,如今却是报应到了自家弟子头上。

    一番慎重思索之后,才有了今日上门致歉之举。

    祝长老把头一低,道:“千错万错,都是老朽昏聩胡涂,愿为先前过错领罚,只是还望学院看在同为一脉的份上,对老朽那两个弟子宽宵一二。”

    张衍看了他一眼,挑眉道:“祝长老既然把话说开了,那我也不妨明言。”

    祝长老知道张衍这一番举动,若只是出于报复,今rì定不会见他,因此定是有所目的,心中有些惴惴,拱了拱手,道:“还请学院示平。”

    张衍那炯炯有神的目光投在祝长老身上,道:“如今我为十大弟子,但府中缺少门人,你那两名徒儿我看倒是不差,可入我府中来修行,你看可好?”

    祝长老眼皮一跳,心中咯噔一下,却是有些迟疑不绝。

    张衍静静坐在那处,也不开口逼他,其实早在大比之前,他就有了这番打算。

    如今魔劫在起,为应对此劫,当要早作安排,培养出一些门人弟子为自己效命出力。

    可师徒一脉中弟子不少,但出色的却是不多,多数也被他人选去做了门人徒众。

    而他现下因专注修炼功法,无心慢慢挑选调教,因此就相中了袁燕回与翁知远二人。

    一来二人天分资质都是不差,在大比之上分别排名第二,第三,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二来祝长老寿元将尽,又没什么后台,偏巧先前又得罪过自己,所以正好也有了借口发难。

    他不怕对方不答应,这事并不要对方改换师承,而且对双方都有利,只要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该如何选择。

    祝长老思来想去,都觉得无法拒绝张衍,否则以对方此时身份,若是有意作难,自己这两名弟子往后rì子必定不好过,不定连自己转生一事也要被搅黄,因此叹了一声,道:“也好,我那两名弟子能托庇在学院门下,也是他们的福气,总好过跟着我这名无用的师傅。”

    张衍见他答应,露出一丝笑意来,道:“祝师兄不必忧心,你那两个弟子,若是好好跟随于我,我必不会令你师徒吃亏。”

    祝长老想通之后,倒也干脆,稽首言道:“老道回去之后,便命我这两个徒儿来拜见张府主,立下法契束约,做那昭幽府下门徒。”

    张衍不由一笑,与明事之人说话当真不累,不必自己再多费唇舌,也能领会意图,便道:“祝长老,你这两个徒儿随时可来我府中,只是听闻你转生在即,也不必太过急切了,可将一切安顿好之后再来寻我,免得你那两个徒儿日祝长老慌忙言道:“哪里,哪里,学院这是抬举他们,我等又岂能不知好歹?”

    张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祝长老知道他这是要送客了,一个稽首,便告退而去。

    张衍心中忖思,有了这二人入门下,再加上自己府中弟子,rì后昭幽天池一脉壮大可期,他朗声一笑,便化一股烟气回了小壶镜中,准备全力突破壳关!

第九十五章 演气成刃 化丹二重

    突破壳关乃是一桩极为凶险之事,溟沧派中,门人弟子行此举时,多半有师长前辈在旁护持,并时时指点,以免他们一个不慎,坏了自己根基。

    特别是丹成上三品的弟子,能一步步能修炼到化丹境界,已是不易,有此成就,更是要小心谨慎,如履薄冰,不能走错一步。

    张衍丹成一品,千古罕见,如何破开壳关,全无前人经验可寻,便是洞天真人,怕对此也是无能为力,只得纯靠自己摸索。

    先前他在经罗书院之中,也翻看了不少籍册,倒是有不少详尽说明了如何破那壳关的。

    然而却是对他助益不大,似这些道册,撰书之人,多是那丹成中三品的修士,其中也不乏丹成下三品之人,可以借鉴的地方不是没有,但实在是太少。

    可他并不担忧,有残玉在握,大不了放胆尝试一番,总能理出头绪,不过是多费一些时rì而已。

    这冲关一事尤为紧要,关系到他rì后成就,所以容不得受半点干扰。

    因此他嘱咐镜灵,无论府中发生何事,皆可先由其处理,不要来打搅于他,还命其将那昭幽天池府内外禁制阵法打开,自己则把躲入了那真器小壶境中,再把出入之门到了。

    做好万全准准备之后,他自袖囊中拿了残玉出来,心神便往里沉浸进去。

    那玉中分身倏尔坐起,双目一睁,闪出一抹灵动光芒。

    张衍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脚,就内视金丹,目注那层壳膜,似在寻找破绽。

    这壳膜如今似那琉璃一般,略带玉色,内外通透,九窍分明,厚有一指,丹煞出入也不能损其分毫,反而受了那从金丹中出来的浊气,更为坚凝厚实,

    他稍作思忖,把丹煞徐徐收拢,全力收聚入了金丹之内,运作一团。

    随后他长长呼吸了几遍之后,低喝了一声,把丹煞全力向那壳膜上使力一冲早

    乍然一声闷响,似是在耳畔打了一声闷雷,他头脑轰的一声,一股绝然大力反震了回来,在身躯之中肆意来回冲撞,不停搅动,致使金丹乱颤,发出喀喀之声,似要震裂一般。有鲜血自那眼耳口鼻之内喷出来,全身上下,无不疼痛,而且四肢酸麻无力,如同大战连场,耗尽了所有精气一般。

    张衍再内视看去,见那壳膜倒也被他这蛮横强劲的丹煞冲开了一道裂缝,可是那金丹也同样生出蛛网般的细纹,显然也是受创不浅,甚至连带那丹煞也是耗损了少了大半。

    若不是在这具残玉分身上,怕只这一下,便会让他身受重创,元气大伤了。

    张衍暗想,难怪这丹壳难以突破,非要小心翼翼不可,若是发力大了,一旦未曾突破那壁障,却等若挨了自己全力一击,又岂能受得了?

    他细细体会适才感觉,也并不急着再试一次,而是在分身中运转参神契功法,将肉身修复。

    在残玉之中,他用了足有三十rì功夫,方才复原完好。

    可奇异的是,随着他身躯伤势恢复,那层壳膜却也随之合上,还了初时原貌。

    张衍不由点头,暗忖果然如此,这层壳膜乃是金丹浊气所化,与丹煞几乎是一体所生,除此之外,还有自灵气中吸纳而来的杂气,两者聚集在了一处,当丹煞慢慢恢复之时,这壳膜亦是同样得益,吸了那驳杂之气进来,将那缺处补上。

    他一琢磨,觉得要再用那霸道的法子,一口气将这壳膜冲开却是不成了。

    他本想仗着身坚体固,拼得承受这股撞击,发大力将这层壳膜撞开。

    但这回震之力却能伤到金丹,若是金丹若是折损的大了,不得恢复如初,那丹成之品,亦会下跌,

    此法乃是下三品修士常用之法,也是最为简单的法门。

    他们丹煞稀薄,壳膜也是脆弱,若服下护持丹药,再有同门师长在一旁看顾,助便有那反震之力,亦能抵挡。

    冲得几次,总有成功之时,便是金丹受损,成丹品阶降了,对他们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反正终其一生,也再无法凝聚法力真印,丹成七品与丹成九品差别也是不大,而撞破此关,到那二重境界,总好过还做那化丹一重境的修士。

    张衍又细思许久,决定再试一法。

    此法就是如同那丹成中三品的修士,用那水磨功夫,一点一点将那窍膜磨去。

    拿定主意后,他又沉定心神,转动丹煞,缓缓在那壳膜之上转磨,每每将其除去了一些,就有一丝丝浊气散开。

    为了不使那其存于体内,滞碍功行,就要将其驱除出去,于是运转丹煞,就见有一丝丝的白气自他口鼻之中吐出,在他四周环绕飘荡。

    他这一试,在玉中一晃便是三月过去。

    这三月之中,此法他试了不下十数次,可是最后却发现,这法门对他而言,却仍然是行不通的。

    他丹成一品,这壳膜已经坚固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且内韧外刚,每磨去一些,必然会导致大量丹煞同样被消损而去,越到后面,所需丹煞越多,到了后来,每次当那壳膜差了少许就能攻破的时候,丹煞就已消磨殆尽了。

    可若他一旦停下,重新转动金丹,孕化出丹煞时,那被磨出的缺口亦是随之合上。

    张衍细想了一回,却也是暗自吃惊。

    这壳膜只需浊气便能回补,而且从未跑出过躯体之外,每一分每一丝都聚在了一起,从来没有消耗过。

    但丹煞损失了之后,却需要重新炼化出来,而每多一分丹煞,壳膜就增厚一分。

    这意味着,修士在化丹一重境界时使用丹煞次数越多,这壳膜就越发坚厚甚至最后会到了丹煞再多也无法突破的地步,若不及早寻找机会冲入二重境界怕是到了最后,就永无机会了。

    而那些成丹中三品的修士,之所以能闯过此关,多数是因为学了师长传下来的技巧法门懂得如何运转丹煞,采用那刚柔变化之道。

    这法门经罗书院中也有记载,张衍也是看过的,可以说是繁杂无比,包罗万张L。

    何等样的金丹,就有何等样的破壳之法。

    之

    这是数千抑或上万年以来,不知由多少修士摸索积累而抑的法门。

    其中甚至细致到应对成丹年数不同,而采用法门也不同的地步。

    成丹三十年有三十年的法门成丹一甲子有一甲子的要诀,是以身为弟子根本无需多想,只消挑了合用法门照此演练就是了,总之不是运气极差之人泰半能闯过此关。

    张衍思虑了半晌,觉得既然那两种办法都不可行,那自己要过此关,就唯有一条路可走了。

    那就是“化气成刃”之法!

    所谓“化气成刃。”就是掌握丹煞刚柔运转之道,阴阳变幻之法凝精如钢,化气成剑,最后一剑将这壳膜斩开!

    这需要慢慢挪转丹煞,将其聚集一处,凝化于一点之上,此法门毫无取巧之法,就是刻苦磨练,熟能生巧罢了。

    丹煞本是浩大之气,虽能任意变化,但要完全聚在一处却是极难,越是丹煞雄厚者越是难以做到,需要慢慢凝练,再一次次反复尝试,这其中不知要耗去多少心血和时rì。

    而正所谓力大难微,能挥舞千斤巨棒之人未必能拿起绣花针弄巧,张衍丹成一品,丹煞雄浑浩荡,要做到这一步当然更为艰难,比之那丹成二品修士要付出更多辛苦。

    然而要做到这一步,却需反复运使丹煞,在这不停凝气过程中,丹煞耗去,浊气生出,这却无可避免的会使那壳膜增厚。

    溟沧派之中,在他之前的两位丹成一品之士,无不是得了那秘法传承,再加上自身那一点点的运道,方能过去此门,但其过程也极是凶险,无法用言语描述。

    张衍暗自庆幸,幸好他有残玉在手,却无有这般顾虑,不外乎是反复习练而已。

    就算一次不成,百次,千次,甚或万次精习过后,他还不信自己还掌握不了其中要诀。

    抱定此决心之后,张衍排除所有杂念,专心一致,将全副心神沉浸在此道之上。

    冬去春来,寒暑变幻,不知不觉中,就又是一年过去,而张衍在那玉中,却是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余年!

    这一rì,他忽然睁开双目,眼中神光湛然,锋芒毕露,默坐片刻之后,他豪声道:“困笼桎梏,安能阻我!”

    语声一收,他低喝一声,转金丹,运厉煞,气化成刃,一剑斩下!

    只闻轻轻一声响,像是利刃过肉,刀切腐木,那壳膜之上顿时多了一道微不可察细纹。

    张衍眼中暴起精芒,又是发了一声大喝,起那无边丹煞向外一撑,“轰隆”一声大响,霎时之间,他胸臆间像挪去了什么滞重之物般,身躯不由一轻,只畅快淋漓,一股自在无拘之感涌上心头。

    他心中顿时明白,自此刻起,自己已是去了那层枷锁,撞破壁关,脱壳而出,迈入那化丹第二重境界中了!

    壳关一破,法力暴增一倍有余,张衍自觉身躯中一股强横无匹的力量晃荡来去,稍稍一动,似能撼动山岳。

    他把金丹一转,长长一吐,那丹煞就把一股浊气带出体外,自此再也不会滞碍于躯壳之中。

    他哈哈一声大笑,把大袖一挥,就开了阵门,飞身出了小壶镜。

第九十六章 昔年隐患今欲除

    张衍出得小壶镜后,因卷荡起磅礴丹煞,飞遁之时风随云动,在主府之内坐定,只将气息一收,顿时震发出一声大响,这响声隆隆传出,昭幽天池之内人人皆感脚下发颤,四壁回声,这才恍然醒觉,知是府主出观了。

    张衍起指掐诀,召了那镜灵出来,问道:“我闭关之时,可曾有什么紧要之事?”

    镜灵躬身言道:“老爷,无有什么大事,只是三年前,罗娘子出府去了,说是要小的转告老爷,她乃是去寻觅合意弟子,叫老爷不必挂念。”

    见张衍微微颌首,镜灵又小心言道:“此外还有一桩小事,那祝长老门下弟子,袁燕回和那翁知远已是到了府中,小的已把他们安顿下来,老爷是否要见上一见?”

    张衍稍作思忖,道:“不急,让他们先侯在那里。”

    他侧过首去,把袖一挥,那小壶镜镜面之上霎时荡开波纹,将府内各处景象显现眼前。

    他目光一扫,见卢媚娘姐弟和君悦妖王洞室门外都是禁止隐隐,显然在潜修之中,不禁点了点头,这三名妖王,卢媚娘和荆妙君都是化丹三重修士,若有一人能在近年内突破至元婴境界,那对他来说,当是大大有利。

    他再把镜光一转,照见到田坤身上。

    张衍一瞧,见其正在洞室中闷头修炼,对于外界之事,似是无知无觉。

    再看其修为,进境倒是不紧不慢,这八年时间,已是到修到了明气二重境。堪堪突破的当口了,可看他这模样,好似只要无人前来打扰,就能一直这么修炼下去。

    张衍笑了笑,他这四个徒儿。刘雁依聪颖灵慧,自己很有主见,却又尊师重道,事事无需他来操心,而田坤却是木讷内向。似是除了修行之外,世上便再无他事能打动他了。

    至于那汪氏姐妹,成为下院弟子之后,还未回过府中,不知眼下如何了。

    想到此处,他蓦然发觉,眼前却有一事要去办得。

    他成为下院掌院已过得八年。算了一算时日,于那下院弟子来说,又是一个十六年完满之期,那凝元三重功行完满者,已可开脉破关。入得上院为真传弟子了。

    不过今日不同,他为掌院之时曾立下规矩,但凡下院弟子,不得私自开脉,便是你开得脉去,若没有他盖印用章。也是去不得上院,想来此刻诸弟子都是翘首企盼,等他现身。

    想到此处。他笑了笑,关照了镜灵一句,便跨步出了阵门,出得洞府,飞身而出,化一道长烟飞去下院。

    他飞遁迅快。须臾赶至荡云峰上,发了一道法旨下去。不多时,那三名观主便急匆匆着前来拜见。

    与这三人言谈了几句之后,他对八年中下院诸事已是大致了然,便命观中童儿敲响磬钟,不一会儿,苍梧山十八峰上钟声大鸣,召集众弟子前来相见。

    虽则他八年未曾露脸,但乍闻此钟声,都是一个激灵。

    那八年前血淋淋的一幕又在下院众弟子眼前闪过,当下谁也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下之事,急急赶来荡云峰上,生怕自己走晚了一步,项上人头不保。

    此次响过钟声之后,不到半个时候,下院三十六弟子已是齐聚。

    许多世家弟子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不知此次张衍会不会又要想着折腾他们。

    张衍目光扫过,见汪氏姐妹也是其中,目光稍作停留,便掠了过去,他在每个弟子身上都认真看了看,这才曼声言道:“汝等多数在下院已有一十六年,今日当选得数人,擢拔为那真传弟子。”

    底下诸弟子一听,并不是人人可为那真传弟子,不禁略略一阵骚动,可当张衍目光看来时,却是个个噤若寒蝉,低头不敢吭声。

    张衍正待再言,忽见天边飞来一道金光,在空中一折,向着他这里飞来。

    他目光一转,起手拿住,只见是一封飞书,启开之后看了一眼,就将其放入袖中,他思索了片刻,便对着众弟子言道:“你等可先各自回去开脉,三月之后,吾当检视尔等脉象,择选今番真传弟子,送往上院,今日先散了吧。”

    观中童儿立刻敲了一下磬钟,悠悠响声中,众弟子赶忙行礼告退,世家弟子都是忧心忡忡而去,只那四名师徒弟子却是精神百倍,稍微落后众人一步,再对张衍行过一礼之后,方才离去。

    汪氏姐妹彼此看了一眼,待这峰上众弟子散尽后,便上来大礼参拜,齐声道:“徒儿拜见恩师。”

    她们长得俱是一般秀丽,声音也如黄莺出谷,三名观主带来的几个童儿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张衍点头笑道:“为师不在这八年中,你姐妹二人也无人督促,不过如今看来,倒也不曾落下功课,功行不差,如今为师许你二人回得府中,寻一处玉液华池开脉。”

    玉液华池昭幽天池内本是无有,当年刘雁依开脉所用,乃是周崇举寻来。

    至于田坤,他开脉与他人不同,本是桂从尧事先为自己炼好的一壶玉药,功行到时,饮下即可,倒也无需特意去寻。

    不过剿灭了苏氏之后,张衍得了一处陆洲,其中不但种有地煞,亦有几处上品玉液华池,正可用在这两姐妹身上。

    汪氏姐妹闻言,俱是欣喜万分,汪采薇还好,她为人内向含蓄,但眉梢眼角抑不住泛起一股喜意。

    而汪采婷是个活泼性子,却是连连拍掌,欢呼出声。

    张衍见她真性情流露,也不怪责,微微一笑,道:“为师兄有要事要办,你等需好自为之。”

    他一纵身,便腾空飞起,向北而去。

    汪采婷见张衍遁空飞去。一道轻烟白如素雪,滚滚荡荡,秀目瞪得大大的,不禁羡慕道:“姐姐,不知我等何时才能如老师这般。似鸟儿一样自由自在呢。”

    汪采薇也是看着出神,听了这话,嗔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妹妹又口不择言了,怎可拿鸟儿与恩师比。你只要好好修行,开脉之后,恩师定会传下上乘法门,想来再勤修苦练几年,也能飞遁寒碧了。”

    汪采婷一吐小香舌,上来挽着汪采薇的臂弯,嘻嘻笑了起来。

    张衍此行。却是往彭真人洞府,守名宫而来。

    到得此处之时,却见有数百弟子徘徊在宫门之外,不知何故,不禁有些诧异。

    这时有一名道姑前来相迎。张衍见过其两次,也算是熟人,便指着下方问道:“这位道友,那宫门之外,怎得有如许多人?”

    那道姑目光一瞄,撇了撇嘴。不屑言道:“还不都是前来拜师的,几位师姐年岁也大了,是以要收几个弟子传承衣钵。闻得此讯,都是一窝蜂跑了过来,要挤入门墙呢,哼,却也不想想,我守名宫弟子。又岂有那么好当的?”

    张衍恍然点头,心道难怪了。

    彭真人这几个弟子。除了琴楠之外,都是原先从族中带来的婢女,数百年过去,自然寿元将尽,需要收得几个得力徒儿,过得几年兵解而去,也好将她们转世之身接来再入仙门。

    往昔彭真人行事低调,再加上守名宫本为冷清之地,是以也无人敢贸然前来拜师,而如今却是不用,彭真人自大比之后,高调站在师徒一脉这一边,门中地位大涨,自然引得无数弟子前来拜师。

    在那些弟子想来,就算不能做彭真人的徒儿,但做一名洞天真人的徒孙,却也是好的。

    那道姑领了张衍到殿中,便告退而去,等了一刻,彭真人便带了十几婢女,款款来到殿上。

    只是还未坐下,却凤目扫来,目注张衍面上,讶然道:“你可是已破得壳关了?”

    张衍起身行礼,笑道:“回禀真人,在下侥幸过得此关。”

    彭真人又看他良久,起手按了按,语声柔和道:“不必站着,坐下说话吧。”

    张衍丹成一品,原本按她所想,能在二三十年之内破得壳关已是极快了。

    可想不到的是,张衍只用了八年时间,就破关而出,这惊人之速,无形中令她不禁又对其高看了一眼。

    彭真人来到主位之上坐下,玉手扶定凤头椅,朱唇轻启,言道:“再过得几日,便是下月初一,门内有十数名弟子,想要入得那小魔穴中修行,只是自庄师侄从那小魔穴回来之后,已是多年未曾有人前往镇压,其中魔头当有不少,当要再清理一番,只是本座门下,少有得力门人,琴楠修为尚还过浅,是以唯有请你前往护持一番,好让他们得以平安回转。”

    张衍心下一琢磨,如果只是护持弟子,根本无需劳动他这门中十大弟子出马,随意遣得一二名化丹修士便也可以了。

    而以彭真人现下与师徒一脉的关系,当有不少人愿意为她出力,这其中定然还有别的缘故,因此笑了笑,道:“真人可有其他嘱咐?”

    彭真人把手一挥,身后婢女都是会意,俱是退下,独留两人在殿中,她神色微凝,道:“你当年曾在小魔穴中曾见得血魄宗门人,事后云天师侄也曾遣得几名长老前去探查,却未曾找得那出入之门,如今魔劫欲起,这却是一个隐患,此次你名义之上是护送弟子前往,但若有可能,却要想办法将那处穴门找寻出来,以绝后患。”

    她看了看张衍,又道:“此事乃是掌门亲点你名,望你能不负重托。”

    张衍目芒闪动,慨然言道:“当年之事,我也是记忆犹新,实是万般凶险,最后只得我与谢师兄和冯师弟三人逃出来,此为我溟沧派地界,岂容得血魄宗这般猖狂?既是掌门与真人关照,我自当承下,将此事定当查一个水落石出,清楚明白!”

    ……

第九十七章 携众入海寻魔途

    六天后,守名宫,飞鹤楼前。

    十二名弟子聚在一处,言笑正欢,这行人皆是师徒门下弟子,俱是明气三重境界,此次前往小魔穴中修行,是想要借助其中沛然灵气,继而凝结玄种,迈入那玄光境界。

    如今守名宫不再是先前那般幽寂之地,彭真人摆明站在了师徒一脉这一边,因而不少师徒一脉中的低辈弟子前来借魔穴潜修,顺便还能磨练心性。

    有一名弟子突然叹了一声,担忧道:“听闻那心魔善于作弄人心,又无形无影,极难防备,也不知小弟能否抵御得住?”

    当即有一个身着蓝袍,长身修雅的弟子笑了一声,用开玩笑的语气言道:“其实区区魔头,众位同门又有什么可怕的,我等人多势众,聚在一起,难道还怕魔头过来,若有哪个师兄被魔头迷了,小弟一个巴掌扇上去,还怕拍不醒?”

    他这番话顿时惹来一声哄笑,有一名粉衣女子撇他一眼,捂嘴笑道:“行啊,俞师兄若是被魔头迷了,小妹定不手软,保证耳光又响又亮。”

    俞师兄也不舍糊,嘿嘿笑道:“包师妹若不打得我脸肿,那就是心疼小弟。

    这些弟子俱是出自同一个师门,而且有几人还自小识得,是以彼此言语之间都没有什么顾忌。

    这话一出,就有一个弟子靠上来,用肩头一撞那俞师兄,挤眉弄眼地笑道:“就怕俞师兄见到的魔头与包师妹长得一般模样,舍不得醒来啊。”

    包师妹俏脸一红,啐了一口,嗔道:“呸,没脸没皮。”

    众弟子都是哈哈大笑。

    墨烘看着几位同门,也是唇角露出笑意,她道:“其实我等也是运气好,入那魔穴还能得门中修为高深的前辈护持,当真是该庆幸。”

    诸弟子纷纷赞同此言,魔穴可不踏郊春游之所,此前入得此间者。得以全身而退的甚少,只是如今正巧他们赶上了好时候,是以占了几分便宜,也算是他们的机缘了。

    这时,一个纤纤弱质的少女出言道:“不知是门中会遣哪一位前辈护持我等?不知比我等恩师如何?”

    墨璞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许是哪一位长老座下吧,苗师妹不必担忧,想来那位前辈修为定也是不弱的。”

    他们这十二人等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就听闻天空震响,有一道飞烟自云中徐徐降下,不多时,云雾一收,露出一个英伟不凡,俊逸脱俗的年轻道人来。

    一见他面,众弟子只觉其星眸深邃,望之难测,自此人身上有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不觉心头凛然,呼吸一紧。

    墨璞第一时间便认出这道人身份,樱口一张,惊呼道:“张师伯。”

    八年前门中大比,这些弟子之中也有几人也是见过张衍的,俱是纷纷惊呼出声。

    有不明其身份的弟子询问其故,方才明了他身份,不由骇然。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门中竟然将十大弟子之一的张衍遣来护持他们,一时都是瞪大眼睛看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张衍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目光自这十二人面上一一看过,道:“你等可曾准备好了,时辰一到,我便要带你们下得魔穴去。”

    他毕竟地位高高在上,虽然语声平稳客气,但这些明气弟子却为他身份气势所慑,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敢出来答话。

    墨璞迟疑了一下,正想开口,那苗师妹怯生生地言道:“张师伯,我等丹药法器都已准备妥帖了。”

    张衍缓缓点头,也不多言,一甩袖,当先入了那飞鹤楼。

    这些弟子仍是愣愣站着,直到听到里间传来一声沉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些进来。”

    他们这才纷纷回过神来,急急进了楼中。

    张衍月光望去,见此时那海眼之中已是咕嘟嘟翻滚而起,似是烧沸了一般,知是时辰到了。

    他沉声言道:“你们且听着,稍候我施展法力,携你等入得魔穴,到了穴中之后,若是见得什么异象,莫要惊慌,也不要胡乱出手,可曾听得明白?”

    这十数名弟子哪敢不应,都是点头称是。

    张衍不再多说,一卷袖,道了声:“起!”

    霎时一股烟云放出,将这些弟子俱都带了起来,他们只觉身躯一轻,就感觉被一股浮力托起,身不由己往那海眼之中投去。

    一阵恍惚之后,再仔细看时,发现自己被裹在了一层烟气之内。

    这烟尤为奇特,不凝不散,薄如蝉翼,非但周围那是疾流海水看得清清楚楚”每个人还能彼此相望,待初时的不适过后,他们惊奇发现,彼此之间,居然还能清晰言谈。

    墨瑛暗暗吃惊,她乃是墨天华的后辈,平素也见过几名化丹修士,不是没见识的,似这等丹煞变幻,说明运使之人,至少已是到了变幻由心,刚柔难测的地步了。有一名弟子忍不住兴奋言道:“来此之前,小弟可未曾想到,竟是张师伯来护持我等。”

    接话的便先前那名姓包的粉衣女修,也是惊叹言道:“是啊,早就听闻闻过张师伯的名声,今日看他,虽是毫无架子,但我站在他面前,却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呢。”

    众弟子都是深以为然地点头,张衍言谈之中虽带着几分笑意,但往那里一站,却感觉威严刚毅,他们不自觉就会收敛举止,小心翼翼。

    张衍在低辈弟子之中现在算得上是名声远播,毕竟他是百年来唯一一名自下院而来,而又并非世家门下出身的真传弟子。

    后来他大破斩神阵,一剑斗百人,再到夺得十大弟子之位,桩桩件件都能被引为谈资,甚至发人奋进。

    张衍一路向下,破浪前行,神色间轻松平静。

    当年他顺那海流而下,用了大约半个时辰方才到得底下,但如今他已是化丹二重,破了壳关的修士,便是带了十余名弟子,也是用不着这许多时间。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望见前方有一道明亮光华,知是到了海眼入口之前,便喝了一声,鼓起丹煞,撞入其门之中。

    这十余名弟子只觉轰隆一震,眼前光线一亮,惊奇发现自己已是到了一处明朗广大,雄伟奇阔的洞窟之中,头顶不停有海水如瀑冲下,只是到了那裹住身体的薄雾上,却如同撞上了什么壁障一般,都是往两旁而去,不由惊叹连连。

    张衍目如冷电,来回一扫,不觉双眉微微挑起,这里的灵气比昔日更为浓郁了。

    这却不是什么好事,而是魔劫欲发,天地变幻,气数流转,是以这魔穴亦是在一日复一日的壮大。

    而他当年因来过此处,是以今番感受更为深刻强烈。

    他念头一转,大袖摆动间,落下地来,先把那丹煞收了,将众弟子放了出来。

    回头一望,却见有二人已经有些神思不属,似是迷迷糊糊,要入睡一般。

    他摇了摇头,陡然大喝了一声,那两弟子名乍闻此音,顿时一个激灵,清醒来了过来。

    张衍看了他们一眼,淡淡言道:“此处魔头众多,尤其是那阴魔,无形无影,擅侵入心窍为恶,我虽是护持尔等来此,但也只保得你等不被那行魔,真魔所伤,若是心魔作怪,我不可能时时看护,只能靠你等自己小心提防了,若过不得这一关,也不配为我溟沧弟子。”

    这十二名弟子听了这话,都是心头凛然,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

    张衍负手而立,打量着四周。

    他来此之前,便一直在想,当年之事,究竟是血魄宗所为,而是其门下弟子所为?

    这表面上看起来似是相同,但其实大为不一样。

    若是贸然对上一个宗门,他自问还没有那份本事,但若只是对上一两名同境界的修士,那他却是丝毫不惧。

    狠据他的推断,昔日那一股血魄宗弟子,应该只是无意中发现此地,而并非血魄宗知晓了这里。

    他这么想并非没有理由。

    首先,魔门弟子其门内结构甚为松散,并不像是玄门大派一般众弟子聚在一处,往往同门弟子也并不相识,只要彼此功法相同,就可以说得上是“同门”了。

    之所以如此,那是由其功法特点所决定的,魔门讲究的就是掠夺杀戮,若聚在一处的弟子过多,反而要彼此抢夺,直至某一方占了上风,将同门驱逐出去,或者杀死为止。

    是以魔门六宗中,占据六大魔穴的,只是其宗门之中六股最大的势力,而并非此宗门全部。

    张衍暗想,若是自己是那血魄宗弟子,发现了这一处小魔穴,那定是欣喜若狂,无论是出于什么考虑,都绝对不会让同门知晓,甚至会千方百计阻止这个消息流传出去,这也符合当日那些厦门弟子的举动。

    至于那血魄宗弟子的人数和修为,他也有所半断。

    当年齐云天派遣来此的元婴长老并没有发现另一处入口,恐怕是因为线索太少,人手不足,但却也说明那处地界距此较远。

    若是血魄弟子稀少,只在入口近处就能找寻魔头,就根本无需往里深入,定是弟子众多,扫平了近侧魔头,方才来到此处。

    但若人数过多,却又容易走漏消息。

    故此,他大胆推断,当年那一股血魄宗修士,有七成以上可能是由一至三名化丹修士及其所带领的门下组成。

    但这么些年过去,情况或许有变,而且也不能完全排除有更高修为的魔宗修士在此,那就要小心应付了。

    张衍思索了许久,眼中渐渐有精芒开始闪动,脸容上也流露出一股冷意。

第九十八章 心有成算意外生

    张衍自袖中取了八张符箓出来,拇指一搓,就见烟霞一腾,化作八道白光飞去,分别隐没在了黑暗洞窟之中。

    他眯起眼来,心神随着那符箓仔细探查。

    这符箓乃是辟魔符咒,能驱散阴魔,但此刻他却不是用来杀灭魔头的,而是查探哪一处魔头过分稀少,那便很可能是血魄宗弟子收摄魔头所致。

    那符箓出去数里之后,便一一灭去,却并未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他也不觉奇怪,这里靠近海眼魔穴的入口,对方是极有可能避开此处的。

    至于对方是否会因顾忌溟沧派而放弃此地,在他想来,这个可能性是极小的。

    不说魔道弟子的脾性,这么好的魔穴却弃之不用,要抵挡住这份诱惑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只要血魄宗弟子还在此处活动,他一路寻觅下去,总会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他也知道,这法子终究太过耗时耗力,且推进太过缓慢。原本他接下这事,心中也是有几分把握的,原因就是苏奕昂曾在这魔穴之中滞留了二十余年,当对此处极是了解。

    可未曾想到,他当日从彭真人出来,回得府中之后,欲把苏奕昂道分魂拿出问询之时,却见其虚弱了不少,几乎接近了飘散边缘,顿时猜想是与什么敌手交锋所致,在心中唤了几遍都没有任何回应,想是伤势沉重,因此只得暂且放下了这个念头。

    墨璞见方才入这小麂穴之中,自己这边十二人中就有两人着了道,显然是魔头厉害,为以防万一,忙又从香囊中取了一枚凝神安心的丹药服下。

    其实那两名弟子却也没有她想得那么不堪,那魔头也没有那么厉害,只是因为张衍今次带得他们来此,自以为有前辈护持,是以心中有了依赖之意,自己难免放松警惕。

    得了张衍提醒,又喝退阴魔之后,那两个弟子顿觉有些惭愧,想想自己辛辛苦苦修道十数载,此来魔穴本是上好机缘,若被那心魔夺去神智去,那是谁也救不了的,甚至连转生而去都是奢望了。

    好在他们此来是准备万全,墨烘招呼了几名弟子,在四处布下了禁制阵旗,将十二人团护在内,这里灵气充沛,他们安顿下来之后,都在努力呼吸调息,争取时间提升修为。

    墨烘偷偷看了一眼张衍,见其站在高处石台之上,双目中神光如电,似在查探什么。

    她是一名敏感细心的女子,适才的兴奋过去,如今心情平静下来,却微微觉得有些不安。

    此次门中竟然会派遣十大弟子排名第九的张衍来此,若只是为护持他们一行人,这却也未免太高看他们了,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是以她推侧,此事绝不寻常。

    若真有什么危险,这里皆是她同门,任谁出了事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细想了一番之后,她咬了咬嫣红的下唇,主动走上前去,万福为礼,道:“小女子墨璞见过张师伯,并代家叔向师伯问好。”

    张衍略觉意外,道:“不知你叔父是哪一位师兄?”

    墨痪低下头去,轻声道:“小女叔父姓墨讳名天华。”

    说完之后,她也是心中惴惴不安,墨天华与张衍其实并无交情,还说得上有几分过节。

    但她也是聪明,那时两人起冲突,张衍其实并未吃亏,反而是自己叔父被教训了一顿,就算张衍不理她,也不会难为自己这个后辈,反倒是可以藉此说上话,探得一些口风。

    张衍打量了她一眼,笑了笑,语带深意道:“原来是墨师兄的后辈,嗯,果然有几分相像,但他却是远不及你聪明。”

    墨续接触到他目光,顿觉一阵心虚,似是自己被看透子一般,忙低下头去。

    张衍又向前看去,目光投至那深远之处,道:“这魔穴比我当年来此时灵气更浓,想必魔头也更是厉害,不过对你等修行却是大有稗益,且越往里去,越是佳妙,我也不瞒你,此行确实另有要事,需去往魔穴深处,不过每过百里,我便会设下一处禁制阵法,你们这些弟子之中,若是有胆魄的,可随我前来。”

    墨烘被张衍一语道破了心思,觉得耳狠有些烫。

    张衍沉思了片刻,又道:“我在此调息一番,半个时辰之后便会出发,届时如何行事,你等可自行决断。”

    言罢,他在石台上盘膝坐定,便闭目敛息,不再说话了。

    墨璞一寻思,此次来得魔穴中,自己这些同门也凑得不少灵贝,买了一驾飞舟,百里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现下这灵气已是充沛得让她惊叹,若魔穴深处走,想必更能得到不少好处,值得一试。

    更关键的是,跟着张衍走,便是遇到危险了,对方身为门中前辈,又怎会真的坐视不理?

    是以她回去之后,略过那心中担忧之事不提,只把这番心思与同门一说,登时得了许多人赞同,虽有几个人尚在迟疑,但拗不过多数人之意,也是决定一起跟来。

    墨烘于是又回了张衍那处,施礼之后,轻声言道:“师伯,我等愿意随你走。”

    她等了一会儿,见张衍坐在那里不言不动,就又屈了屈膝,便提了裙摆离去,将飞舟放出,众人坐至其上,也是默默调息,只等出发。

    过得半个时辰,张衍双袖摆动,自那石上站起,便化一阵烟云向前飞驰而去。

    墨烘等人见了,也是急急驾飞舟跟了上来,只是张衍遁速实在迅快,转眼就不见了身影,他们忐忑前行百里之后,果是见得一处禁制,不觉大喜,商议了一番之后,决定继续往里深入。

    如此走走停停,这一路之上,虽见得几个开了灵智的真魔吊在飞舟之后窥伺,但因每隔百里有阵法护持,是以俱是有惊无险。

    三日过后,他们已是到了魔穴深处,重新见得张衍身影,墨璞惊喜呼了一声:“张师伯。”

    张衍见他们跟了上来,也是点了点头。

    他此时也放缓了行程,虽是这几日来并无所获,但他却并不心急。

    正要再次动身时,却察觉那缕分魂似是轻轻颤动,心中一动,便把袖子一笼,拿了一块美玉出来。

    苏奕昂那一缕淡淡分魂自那玉中现出影来,有些慌张道:“老爷,前些时日,小的与一魔道弟子交手,受了重创,这几天俱在吸食魂魄休养,是以未曾回话,还望老爷赎罪啊。

    张衍也知这事需怪不得他,笑道:“苏道友,此事无需再提,我来问你,你可熟知这里情形?”

    苏奕昂一怔,左右一望,忙道:“老爷,这岂不是在在海眼魔穴之中?小的在此处待了二十余年,不说了若指掌,但大致如何却是知晓的。

    张衍点头道:“我想也是如此,那你可曾在此地遇见过那血魄宗弟子?”

    苏奕昂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回老爷,小的非但见过,有一回,还趁其不备,吞过一名弟子的魂魄……”

    张衍眼前一亮,追问道:“那你可知,他们是从何处入得这魔穴之中的?”

    苏奕昂迟疑了一会儿,道:“小的虽知晓大略的位置,但也察觉到那处有修为高深的修士守护,且魔门弟子又擅长对付魔头,是以不敢靠的太近,不能确定。”

    张衍却是精神一振,道:“苏道友,我也无需你引路,只需将那路径告知与我便可。”

    苏奕昂没什么可以隐瞒的,连忙将那自己所知一五一十说出,

    张衍听得不停点头,将其一一记在心里,见苏奕昂身影黯淡,似是说了这番话之后,那身影又黯淡了几分,就道:“苏道友,你且回去修养,我若有事,再来寻你。”

    苏奕昂感激涕零道:“多谢老爷体谅。”

    张衍把那美玉一收,重新纳入袖中。

    此时他目光闪动,有了正确方向指引,他也不必蒙头摸索了,心中盘算了一番后,起身飞纵,到了墨璞等人飞舟之上,言道:“你等便再此处修行,不必再往前去,我设下的禁制阵法可护得平安,若我不回,你等功行圆满后,也可自行回返。”

    言罢,他便纵身一跃,化一道烟气如轰雷爆鸣般,破空而遁,须臾不见。

    墨烘定了定心神,回转头道:“张师伯把我等带来此魔穴深处,机会难得,诸位同门需要珍惜才是。”

    这些天来,诸弟子只觉在此地修行之时,灵气积蓄极为迅快,说是突飞猛进也不为过,因此都是点头,一个个抓紧时机运转功法,似是怕错过了机缘一般。

    张衍循着苏奕昂所指之路,向西飞遁,不出半日,就到得一处洞窟前,他不用靠上前,只在远处观望,不多时,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此地虽未设阵法,但明显是经过了人为的精心布置,若细心查看,还能瞧见有人踪出入的痕迹。

    不设阵法,恰恰是为了更好的隐蔽。

    他并不急着进去,而是在外转了一圈,心中想着,若是自己在此处布置,定不会这么简单,必会在不起眼的角落中布置法器,不求伤敌,只要一旦有所惊动,就能提前做好防备。

    寻思了一会儿,他微微一笑,在外寻了一块隐蔽的大石坐下,掐了一个隐匿法诀,就如雕像一般默坐不动,

    如果这是出入口,那魔门弟子定是会从这里出来。

    他耐心等待,但一连等了十余天,却也别无动静,他面上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仿佛只是等了片刻而已。

    又过得二十日,仍是一无所获。

    他心如磐石,依旧安坐不动。

    到得第三十六天的时候,忽然,那洞窟之前,有一道血色人影闪了出来。

第九十九章 枭蛰山下绝机洞

    张衍所见之物,乃是一头血魄,方才自那洞门之处现出身来,就化一道血影,远远飞了出去。

    这血魄乃是血魄宗独门秘术,是从自身分出一道神魂来,以魔头为躯,用那血肉滋养,最后养炼为一头不亚于法宝飞剑的伤人凶物。

    此物飞腾之间,无声无息,寻常修士往往只见一抹血光,若往生人身上一抱,就能吞其血肉精魄,化为己用。

    这法门练至后来,血魄与真人相差仿佛,叫人辨不出真假,且聚散如意,自具法力,还有诸般诡异莫测之变,非外人所能尽知。

    与人争斗之时,对手一个不小心就要着道,精血尽归其有,着实厉害非常。

    张衍当年入魔穴之时,曾会过两名血魄宗明气境弟子,血魄离体之后,不过出去数十步远便是极限。

    可眼下这头血魄,飞腾出去数里之外,显见得功行更高。

    但张衍也是看得清楚,其身影模糊,面目不清,还未凝需还实,因此他判断,此人当在那玄光境界。

    不过既然血魄在此,真身定也是距此不远,因此他也不急着动手,只是躲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血魄双目放出三尺长的光华来,形如鬼魅般在洞窟内转了一圈,时不时还停下查看动静,看那模样,似是小心的过了分。

    过得半个时辰,它将周围查看了一遍,见别无发现,便无声无息飘落在地面之上。

    那洞窟口又见身影闪动,而这回出来的,却是一只鬼鬼祟祟,双目灵动的异兽其浑身雪白,毛发柔顺,似是一只幼犬,只是双目通红,一路走一路鼻子耸动抽气,似是在辨识气味。

    张衍眉毛一挑,对方显是用血魄探路还是不放心,所以还用灵兽查探,这简直是谨慎到了极致幸好他这门匿迹之法能收敛生气,倒也不虞被发现了去。

    此兽转了一圈之后,便摇头摆尾,似犬吠一般叫了两声。

    又过得一会儿,那洞窟门前,就有一名道人探头探脑走了进来。

    这人看起来约莫是三十上下,留着山羊胡须模样精明,目光闪烁不定,手上带着鲨皮手套,身着黑袍,裹着大氅,下摆露出一双芒鞋臂弯里着一只形似司南,一尺大小的玉碟,

    他先看了看周遭,将那血魄召了回来,伴在身侧,又拿了一只金圈出来,往那只幼兽头上一套把其收了进去。

    随后他嘴中念念有词往那玉碟之上一指,就见其上那枚玉勺转了一圈,勺柄在一处方位之上停下,他嘿嘿一笑放了一道浓稠血光出来,就要将自己裹住,飞去远处。

    既然得见正主,张衍也不客气他冷然一笑,把水行真光一放大浪翻滚,蔓延而去,只见一片水色真光霎时去了百丈之外,这道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光华一闪,就被卷了进去,无边河川飘荡去了。

    过得盏茶功夫,张衍一掐法诀,又把真光一晃,就将此人抖落在地,不过早已是被那汹汹水势搅荡得晕厥了过去。

    为防备其有什么魔门秘术传讯,他取了数张符箓出来,将此人卤门气窍俱都封了,又仔细检查了其身上诸物,随后布了一个隔绝内外的禁制,这才将其弄醒。

    这道人一醒过来,便察觉到自己气窍被镇,浑身上下丝毫不能动弹,他也不说话,只是眼珠乱转,似是在猜测自己究竟落在了何人手中。

    张衍起手一指,这名道人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牵扯起来,靠在了一块石上。

    这道人抬眼一看,见张衍一身玄袍,道气隐隐,身畔有烟霞环绕,当即认出此乃是一名化道修士,心头不禁一跳。

    张衍神情平静地望了此人一眼,道:“这位道友,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弟子?”

    尽管他语气并不严厉,可是这道人似被那无形气势所慑,心底却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仿若此时面对是门中那些凶焰滔天的前辈高人,顿觉嘴中干涩。

    他久在魔门,也有几分目光,对方深浅如何,他自问看不透,但却第一时间便感觉到对方身上淡漠冷酷之意,并不是那等能够欺瞒糊弄之辈,因此吸了口气,才道:“回禀这位道长,小道沈赢,为那血魄宗门下弟子,恩师姓于,讳名辜赦,乃是血魄宗长老。”

    他是何门出身,只要稍有眼光的,就能从那血魄之上就可看出,因此没有必要遮盖隐瞒。

    张衍微微点了点头,道:“原来是沈道友,我却不明,你因何到此?”

    沈赢本想说几句胡话蒙混过去,可是不知怎的,一接触到张衍那双仿佛深邃无底的目光,心中就是一悸,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如实言道:“小道也是从同门之处偶尔得知,此处有一处魔穴,对修行甚有裨益,因此方才想来捉得几个魔头回去祭炼,却不想道长在此,若是冲撞了,还请恕罪。”

    张衍眉毛一扬,听此人话中之意,好像只是第一次到得这里?而且看那语气,似也不知此地直通溟沧派地界,莫非此人与先前来此的血魄宗弟子并非一路?这却有些意思了。

    他目芒微微闪动,沉声道:“此地隐秘,你是何处知晓的?又是如何而来,与我详细说来。”

    沈赢既然已说了实话,也不怕再多说几句,况且生死还操诸他人之手,哪里容得他甩花招,当下就和盘托出。

    “家师前些时日曾与一位多年不见的同门见面,只是两人一番切磋,却察觉到,不但我这位师叔修为大涨,且连其门下弟子也是个个如此,当时便觉得其中必有古怪,因小道平时机灵,因此特意派遣我前来查探究竟。

    张衍淡淡一笑,道:“听你此言,你倒是有些本事,倒当真让你打听到此处了。”

    沈赢咳了一声,道:“不瞒道长,我乃是勾搭了上师叔门下一个女弟子,与她厮混熟了,她便将这处地界告知与我,此番算准时日,趁其弟子不在,便想偷偷来此占些便宜。”

    张衍看了看他,问道:“既你是奉师命而来,那为何又不早些回去禀报?”

    沈赢不免有些尴尬,道:“师尊门下尚有不少弟子,我若回去禀告了,不过是赏些灵贝罢了,大头好处却不知何时才轮得到我,且定会与那师叔厮杀一场,小人向来惜命,觉得不妨先占足了便宜,恩师那里则能拖就拖,若实在瞒不下去,再相机行事也为时不晚。”

    张衍呵呵一笑,道:“你倒是好算计。”

    沈赢赔笑道:“让道长见笑了。”

    张衍见其有问必答,知是个有眼色的,也不绕弯,就又问道:“你那师叔修为如何,住在何处,门下有多少弟子,你可知晓?”

    沈赢心中暗想,这道人能守在这里,也早晚会知道师叔一门下落,那又不是自己师门,自己又何苦为他们隐瞒?

    想到这里,他便言道:“我那师叔为化丹三重修士,他那处洞府,在枭蛰山绝机洞,出了此地之后,往那西北而去,若飞遁之速够快,大约有十二日路程便至,师叔门下有五十余名弟子,有二人业已踏入那化丹境界,修为也是不俗。”

    张衍听了之后,默默一想,心中暗忖道:“我那参神契功法上曾有言,唯有夺取那魔道弟子精血元灵,方才是最为合宜,只是直到如今也未曾曾遇见过几个魔门弟子,不知是否当真如此,这沈赢师叔那处,若是只有几名化丹修士,我倒不惧,当值得闯上一闯。”

    有了主意之后,他就说道:“你既来此,定知如何避开这里洞窟门上布置,便由你带路,今日去那枭蛰山一行,若是你此言非虚,我只斩了你肉身,可放你元灵走脱,至于你是转生还是夺舍,那便由得你自去了。”

    沈赢听了这话,先是浑身一抖,随后又定下心来,此结局对他来说虽说不好,但也不至差到哪里去。

    他魔门心法与道门不同,便是没了肉身,元灵也能飞遁来去一段时日,只要夺一具同门肉身过来,纵然损了些修为,再修个几十年也便回来了,总好过魂飞魄散。

    况且眼下局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由不得自己不答应,若是这道人能与自己师叔拼个两败俱伤,那才是最好不过,盘算停当后,便垂首言道:“是,小道愿为道长效劳。”

    张衍指了指那洞门,问道:“那洞窟之后是何布置?”

    “回禀道长,那岩壁之后,挂有一面铜镜,若有人擅过,我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叔便能察知,不过小道来此之时,从那位师妹处,骗了口诀来此,只消念了,便出入无碍。”

    当下沈赢就把那口诀说了。

    张衍把法诀一掐,知道不假,随后化作一道烟云,将沈赢带着,一起出了洞窟。

    待落定身形之后,他回首一看,果见其上悬有一面古色古香的铜镜,不由笑道:“此等布置虽然简单,但若不知底细之人,想要破解,倒也不易。”

    沈赢连忙出声附和,神情谄媚,似是在讨好于他。

    张衍笑了笑,转首望去,见前方只有一条幽深通路,呈一道斜坡,似是往上而去,也不多言,把袖一展,腾起滚滚烟岚,如潮翻涌,朝那魔穴出口飞遁而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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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争锋介绍:
自古修仙之途,无不被玄门世家所把持,非是凡民所能觊觎。
来自末日世界的张衍,得到一块神秘残玉之助,却是要以凡民之身逆而争锋,誓要踏出一条属于自己长生大道!
……
等阶划分:明气、玄光、化丹、元婴、象相、凡蜕、真阳、炼神、至人大道争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道争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道争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